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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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戰地八十天
———記九三砲戰後那段採訪的日子 民國四十三年九月十一日,我背負簡單行囊來到金門,那時候我是軍聞社記者。到金門的主要任務是奉派接替在金門已呆了兩年多的同事劉俊三採訪戰地新聞。其實,這並不是我首次踏上金門的土地,幾個月前,我還曾隨新聞局記者團到這裡採訪青年學生暑期軍中服務的情形,撰寫過一些年輕學生們在戰地的生活和工作情景。那時候的金門雖然與台灣因交通不便,看起來似乎很遙遠,但前線平靜,並沒有想像中那樣荒漠而緊張。街頭雖然遍佈穿軍裝的阿兵哥,但神情悠閒,聞不出什麼火藥味道。但這次來到金門,氣氛完全不同,主要是一週多前──九月三日,對岸共軍突然向金門動砲擊,成群的大小砲彈集中轟向大小金門間的碼頭,單單水頭一地落下的砲彈,在短短兩三小時中,估計已經超過兩萬發。經過戰火洗禮的金門,這時候已完全改變了模樣,舊街上的行人不僅稀少,偶然走過的軍人,也改變了裝扮他們過去只戴軍便帽的頭頂,不單己改為鋼盔,而且每個人隨身攜帶著槍枝武器,準備隨時作戰。老百姓為恐砲彈傷及,多數都蹲在家裡加強挖地洞避難。從後方來到此地的人,一下飛機,就可以毫不費力的感受到戰爭的壓迫感。 軍聞社是隸屬於總政戰部的一個新聞單位,到前線去工作,當然有很多與老百姓單位不同的便利。第一件感到方便的,就是吃住的問題。坦白說:這一點要感謝劉俊三兄過去兩年多的「耕耘」。就體制來說,軍聞社是屬於國防部總政戰部,但在金防部卻並沒有編制。總政戰部的人到金門公幹,雖然可以憑一紙「命令」去要求金防部政戰部協助,但人生地不熟,總得大費一番週折。劉俊三兄與我,三十九年初同時以流亡學生身分考入軍聞社,我因為有一張國立大學的畢業證書,被核為同少校,他只有大學肄業資格,被核為同上尉。之後我一度離開軍聞社,劉則考入政工幹校研究班一期受訓。劉兄畢業後調回軍聞社工作,由軍文改為正式軍官,階級不變。也正由於這層關係,使他在金門能有很多同學,長官照顧,生活起居都安排得很妥貼。我既然是來接替他的工作,這些,當然順理成章就「前人植樹,後人遮涼」了。 其實,我接受俊三兄的物什甚多,除了食宿的安排外,他還留給我一頂鋼盔,一枝向金防部借用的卡賓槍,一百發子彈,和一具軍用電話。前文說過,俊三兄是受過嚴格軍事養成教育的軍人,我這個掛金光閃閃一朵梅花的同少校,其實只是一個活老百姓。不要說卡賓槍怎樣拆卸,擦拭都一竅不通,也從沒有用卡賓槍開過一槍,擊發過一彈。但老實說,我對暫時擁有這枝槍,都興奮極了。第一,我可以揹著它到處游走,像別的阿兵哥一樣,顯示自己很威風。第二、每次金門被砲擊時,我總是扛這枝槍到外面去察看、採訪。其實這也只是一種下意識動作,自己給自己壯壯膽罷了。 我在金門先後採訪了八十天,住就住在后埔域區的一棟舊式祠堂中。嚴格來講,是在政戰部心戰指揮所「掛單」。心指新主任周昭星中校是湖南衡陽人,待人誠懇,與我特別有緣,看到我對槍如此興趣濃厚,特別將他的配槍0.45借給我,勸我外出時不必扛既長又不雅觀的卡賓槍而配帶0.45手槍較好。從那時起,我的裝扮開始有新改進──將軍常服束之高閣,改穿軍便服,並且頭頂鋼盔,身掛腰包,腳蹬軍用豬皮快靴,儼然是一個前線的戰鬥員了。 就一個戰地記者來說,我並不負責真正戰鬥的責任。老實說如果真遇到敵人空降或強行登陸時,不要說我不會打仗,必然礙手礙腳妨礙別人,其實也不可能有時間真正去參加戰鬥。我之所以刻意這身打扮,無非是好奇,好玩,利於去和別的軍事單位打交道,採訪罷了。 來到前線,一切都很新鮮,開始幾天,到處去拜碼頭,去瞭解當地情形,每天都有新奇的事事物物進入腦海。好在我的軍聞社記者生涯已不止一天,平常也常在軍中走動訪問,因之,幾天後,我已大致進入狀況,可以正式擔當必須承擔的工作任務了。 就採訪的專業而言,有千百個採訪方式,只是萬變不離其宗,不管用什麼方式,目的都是為了取得最正確的新聞發佈出去。俊三兄因個人人脈關係,採訪輕鬆愉快,前線一有些微動靜,不要說自有熱心的同學長官通風報訊,即使沒有,只需在房間裡搖幾個電話,新聞也就手到擒來。我既沒有他那樣豐厚的人脈,又人生地不熟,既有的工作關係都要重新建立起來。 其實,金門是一戰地,情況單純,只消與防衛部的相關單位打好交道就不會有大問題。大體來說,我平日接觸的對象,司令部方面以政戰部為主,作戰單位以第八軍為對象,偶然也直接去找司令官。那時的司令官是劉玉章將軍,平時他表情木訥,一臉殺氣,很少與外人打交道。其實,他生性純樸,做人誠摯,但做事嚴守分際,是非分明。尤其彼此熟悉之後,講話風趣,絲毫不擺架子。外界對他的評語很多是牽強附會,以訛傳訛,而他本人並不在意。在金門,他的軍務繁忙,每次去見他,總有一些人以各種方式擋駕。這當然對劉司令官是一種保護,但對我則是一種傷害。若干年後,劉司令官調離了金門,擔任台灣警備總司令,那時我已任職中華日報副總編輯,兼台北市編輯人協會理事主席。那時警總政戰部主任剛好是我大學的學長甯俊興將軍,凡是警總要與報界,尤其編輯人員打交道的,他們總是先透過我作聯繫的橋樑。因此,彼此接觸較多,常常「無話不談」。 有一次,劉老總摸著他的大光頭問我:「你知不知道人家在背後叫我劉光頭?」他甚至問我:「你想不想知道我這個劉光頭是怎樣來的?我為什麼會以這個光頭為榮?」為此,他還特別邀我在某一個清晨到淡水高爾夫球場專誠去聽他報告「光頭的由來」,順便欣賞他的小白球球藝。那次的「約會」,我帶了攝影記者同行,結果寫了好幾千字的專訪,分上下兩篇圖文並茂的刊登在中華日報。之後每次遇到劉將軍談到金門的情景,他總是點頭沉思,好像勾了他深沉的回憶。 到金門戰地採訪的那段日子,大體而言,是既刺激又多彩多姿的。前後雖然沒有後方那種熱鬧繁華,甚至燈紅酒綠,但卻別饒情趣,是後方民眾很難體察得到的。但剛去不久,在工作上卻曾遭遇了一些挫折。說起來,這項挫折可能是一些觀念上的差異,或者是本位主義的落差。 我在請纓赴金門之前,曾先向社方及總政戰部請示,問怎樣做才能做好戰地採訪工作,他們都要求我凡事該儘量與當地政戰部聯繫合作。到達金門後,我第一個拜訪的對象,當然是金防部政戰部主任尹殿甲上校。尹上校是山東人,滿嘴魯南口音,說話直接了當,任事明快果斷,但看起來動作略有些「粗線條」。我去拜訪他,他乾脆了當的告訴我:以前劉記者發出去的新聞稿,都要先送給他簽字,希望我蕭規曹隨照章辦理。按照規定,戰地新聞發佈,「權」確在當地的政戰部,我雖然代表的是其上級的總政戰部,但為表尊重,仍願配合。只不過,幾天下來都出現了問題。原來我每天發到台北的稿件,第二天見報都會成為中央社專電。我到發報電台去查詢,才發現凡是譯發的電稿,每次都有人騰寫一遍發給中央社採用。再深入調查,才發現金防部政戰部第二科(宣傳科)一個姓謝的中尉新聞官竟是主其事者,他這樣做,是因為他拿了中央社的津貼,做中央社駐金門的「代表」。我找他理論,他理壯氣雄,表示是經過尹主任授權。我去找尹主任抗議,他不僅不表歉意,還認為是為了「統一發佈」。這個理由,我當然難以接受,於是急電台北總社報告實況,並堅決表示,如果情況不能改善,我就拒絕工作,請求准許回台。 兩天後,社方回電,要我安心工作,說明社方已透過總政戰部命令尹主任,今後軍聞社稿件,不必由金防部政戰部簽字,可以逕發台北,同時會下令將謝中尉調赴三軍大學政戰部去當攝影官。 就這件事論,我是打了一場漂亮勝仗,不但爭得了裡子,也顧到了面子。最有趣的是,經過這一役,尹主任和我的距離反而拉得很近,所謂不打不相識,彼此竟成為好朋友。以後凡是政戰部有什麼有活動,或是有後方或外國貴賓到訪,他第一個通知的,總是我這個和他別過苗頭的「彭記者」。記得有一次美軍太平洋總部的心戰專家露易絲女博士由總政戰部美籍華裔顧問楊帝澤中校陪同到金門訪問,順便察看能如何加強對大陸共軍的心戰。當時金防部的馬山喊話站,擴音設備老舊,效果不佳,而且常被對岸砲擊損毀,尹主任內心是希望盟總能在器材方面予以大力支援,問我有何良方妙計,能夠達成願望。我建議他在邀請這位洋妞前行實地察看時,伺機提出,事前且可先與楊顧問溝通、請求。露易絲、楊帝澤抵金之日,尹主任特別邀我同去機場接機,並且陪伴前往馬山參觀。 楊帝澤是華裔美國軍官,國語並不十分靈光,但廣東話卻相當流利。這就一位滿口魯南腔調的尹主任來說,與之溝通可就相當吃力。幸虧我這個「局外人」會說廣東話,也能講幾句洋經邦英語,於是我便臨時客串起她(他)們的傳譯。 就馬山之行來說,我和主任、或者金防部都有所獲。以我而言,能有尹主任及楊顧問等一道訪視這個金門最大的心戰喊話站,聽取其詳細的簡報,對這個它戰據點的過去、現在及末來遠景都能有所瞭解,對往後的工作有很大的幫助。尹主任則由於我的方言協助和從旁「打邊鼓」,不但使他與楊顧問之間的溝通順暢,也使得美國女心戰博士能澈底瞭解馬山喊話站的真正需求。不久,盟總由東京送來一套九組喇叭相連的巨型擴音器及其他器材,大大的增進了馬山的心戰喊話功能,加強了前線的戰力。 尹主任是一位直腸漢子,口無遮欄,常常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有一天下午,他突然派遣駕駛兵到心指所接我,直奔離后埔不遠的沙美村。當我到達時,發現軍民雜處屋內坐了很多人,尹主任正面對聽眾侃侃致詞。我剛坐落椅子,就有人送給我一張新聞參考資料,上面寫的是:「金門軍樂園沙美分園正式揭幕啟用,尹主任殿甲上校親自主持……」,再聽尹主任講話的內容,完全是如何安定軍心,如何照顧阿兵哥的心理,生理生活,全篇有如在上學校的生理、心理衛生課。致詞完畢,他在轟轟然的掌聲中步下講台與我握手,臉上充滿了有成就感的緣色直接問我,我講得怎麼樣?」我遲疑了一下,先讚美他講詞內容豐富,但坦白告訴他,這個新聞稿歉難照發。當時他一陣愕然,迫不及待問我什麼原因。我說:這個新聞在民間的傳媒也許會加刊用,但軍聞社卻不能發稿。因為軍樂園雖然是包給民間經營,女服務生全都是來自民間的特種行業,且自行簽約,絕無勉強和強迫,而經營也算合理,但軍方卻不願承擔搞軍娼之類的黑鍋,是以曾指示軍聞單位不得報導或介紹。 尹主任聽完我的話,露出了失望之色,臉上也出現尷尬的表情,緩緩向我點頭示意,最後留我在沙美陪他參加當晚舉辦的慶祝餐會了事。 其實,尹主任的感性還不止此,有一次,香港有一個勞軍團到金門來,團長由早年的北平小姐李麗擔任,副團長是老牌小生白雲掛名,勞軍團抵達之日,由司令官出面宴請,席間尹主任即席邀請團員們透過擴音系統向前線官兵致意,兼獻唱歌曲。也許他已不勝酒力,言詞有些打結。剛好團中又有兩位女團員姓畢,一位叫畢寶琳,另一位叫畢寶瓊。他在介紹時特別說明「團中有兩位畢大姐。」但感到不妥,立刻又改口為「一位畢大姐,一位畢小姐……」但名字弄不清楚,一會說畢大姐是某某,一會又說畢小姐是某某。說者非常認真,聽者則樂不可支,一時傳為了前線佳話。 尹主任出身山東望族,家世很好,他的太太當時在台北建國中學擔任教職,教的是體育。尹主任每次回台度假,都會邀請一些老友與其夫人餐敘,我因與他在金門有一段「香火之緣」,是以也常為成其座上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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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江春水也載不完的悲情──陳長慶〈小美人〉讀後
你為了這塊土地,必須留下來;你是屬於這塊土地的人。」又說:「從愛的層面講,你應該去,從社會輿論言,你必須考慮;從家庭因素考慮,你不該走。」,「老人家在意的是名聲」。而在陳大哥離職前夕,她曉以「來得光明正大,走得光明磊落,才是為人的基本原則。」 陳大哥:金門農家子弟,受知於金防部政戰主任某將軍,並受雇於政五組掌理全島官兵四大福利,和特約茶室及勞軍等業務。對軍中的形形色色,耳熟能詳。而軍管時期的民間疾苦,他都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他對軍中某些胡作非為的官僚、島上一些有錢有勢愛鑽門路搞關係的人士和名女人,以及那些用花言巧語誘騙金門女孩的台籍充員等,都給以無情的批判。 「愛鄉愛土」是他人生的基本理念,並以此來做為擇偶的第一要件。小美人和林玲因符合這個要件而獲得他的愛情。又因為他愛鄉愛土,就更愛島上原有的重情義、守信諾的純樸民風和人文風采。當林玲樂得以「臭味相投」來形容兩人「務農」後的愉悅時,他提醒她:「這種臭事有什麼好記的?該記的、該稱讚的,是這塊島嶼的人文風采。」他愛小美人,愛到高潮時,卻又「臨陣脫逃」,原因是他有一把道德、道義和責任的戒尺。 他對和小美人一起私奔一事,也有著一種強烈的罪孽感,同時還有點宿命的認同感。例如他說:「女的不守婦道,違背傳統;男的誘拐人家的未婚妻,罪孽深重。」;「(指腹為婚)總是未婚夫妻,在我們這個重信諾的農業社會裡,任誰也不敢毀約。」;「在這塊島嶼,有時不得不屈服於傳統下的陋規陋習。」;「金門地方那麼小,為了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徒增大家的困擾,我怎麼對得起他們。」;「搶人家的未婚妻,那是天理難容的。」;「如果我與小美人私奔成功,父母一生的清譽將受到嚴重的傷害,教他們在這個小島上怎麼做人。」這些都是他心理上的一塊大烏雲。好在小美人最後做了「解鈴人」,他才在林玲「你沒有離開這塊土地,也沒負心於小美人」的安慰下,接受了熱愛這片土地回歸田園的林玲,攜手同心走向明天。 以上三人間的兒女私情,在這個小說裡,只是裝載作者內心世界的運輸工具而已。這個內心世界的內涵,在前面的故事及人物的簡介中,大致已呈現了下面幾種情懷: 第一、堅守愛鄉愛土信念的情懷:這份情懷,從頭到尾貫穿了整個小說。作者不僅強調了金門傳統的美德和人文風釆,更以它做為擇偶的第一要件。愛鄉愛土的陳大哥,作者安排他在為愛走天涯的懸崖上,及時順利地勒馬成功。而土生土長的小美人,作者也安排她在為追求幸福而自我放逐異鄉數十年後,仍回歸本土,圓滿了葉落歸根的理想。最感人的是「且認他鄉作故鄉」的林玲,不須人家唱什麼「家鄉的月亮分外的光呀,家鄉的流水分外的長,家鄉的田地要你耕種,家鄉的痛苦要你分嚐」,而無怨無悔,心甘情願地把一生歲月奉獻給金門,等候夏天過後秋葉落,冬天過後春花開。作者替她作如此的安排,應是有其絃外之音的。 第二、維護金門善良風俗的情懷:這份情懷,從陳大哥最初批判小美人是「三八阿花的新潮女性」,讚美林玲「是藝工隊少有的正經」等話中,已露端倪了。繼而,有小美人的「粗布衣裳,絕不裝扮,不要以為我三八」的辯白與表露。接著,又有對誘騙金門女孩的充員兵,及「老牛愛吃嫩草」的「老北貢」如杜上校之流的抨擊與冷嘲熱諷。此外,又對那些有錢有勢,有頭有臉,愛耍交際手腕以謀其私利的社會人士和名女人,給予無情的鄙視,並使陳大哥對「誘拐人家的未婚妻」,感到「罪孽深重」。凡此種種,萬流歸海,莫不以維護善良風俗為鵠的。 第三:難忘金門軍管之痛的情懷:金門軍管之痛,可說是深入民心,且罄竹難書。雖然,金門的文史工作群已將之載入史冊,但那個痛,不同於軋預防針,在未來的幾十年裡,還是會一碰就痛。作者在這個小說裡,只是隨著情節的發展順便點染幾筆罷了。如:戒嚴時期的物資管制,替有辦法的人製造了牟取暴利的機會,也讓一些在空運單位服務的官兵有被人招待吃喝的機會,而平民百姓的消費者,卻要付出高於台灣好幾成的價格。又如:往返台金的船票,有辦法的人就能捷足先登,而一些傷殘病痛的平民百姓,就只好看人臉色,聽天由命了。再如陳大哥說的:「軍管年代,單行法一大堆,主政者會替自己預留一個平民百姓難以想像的空間,繼而游走在它的邊緣為自己製造更多特權。」又罵那些搞保防的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動不動就參你一本」。作者又借林玲的小嘴說:「別忘了我們身處在戒嚴軍管地區,高官的一句話就是命令,倘若硬要和他們唱反調,吃虧的還是我們平民百姓。」諸如此類,不是那些讚美金門是「海上公園」的人所能想像的痛。 第四、反抗陋規陋習的情懷:這個情懷,作者在書中著墨甚多。自陳大哥得知小美人是人家「指腹為婚」的未婚妻起,就一直在討論這個問題。本來,「指腹為婚」是既不合時代也不合法的陋習陋俗,但包括主任、組長在內的一大票人,除主任以「情何以堪」來同情小美人那位虎姑婆外,其餘也都臣服在「人言可畏」的壓力下,而不理會小美人的基本人權和死活。雖然,大家對信守承諾的堅持值得肯定,但是,信守一種不顧人權且不合法的承諾,就是「愚信」。如果是小美人基於同情心而信守上一代的承諾,那才是一種美德。所以,這「眾口鑠金」的行為本身(有知識的人,說沒有知識的話),就是作者有意設計的一個反諷。另一方面,作者則安排林玲首先發難,說了個「搶過來」,算是點燃了反抗陋習的聖火。而小美人則是從頭至尾,孤軍奮鬥地扛著反抗「指腹為婚」的大纛,甚至多次要以飛蛾撲火之姿,用「肉身」(處女貞操)作戰鬥的武器,殺個痛快。此著雖未見效,但最後的「千山我獨行」的自我放逐,仍是一個美麗的叛逆,一次漂亮的「解放戰爭」,值得喝采。而作者也圓滿地完成了使命。 此外,書中還旁及了一個「金門男多於女,金門男孩找不到老婆」的社會問題。所以,作者藉機把那些誘騙金門女孩到台灣的充員兵怒罵了一頓。其實,這也是個「老」問題。民國四十年前後,軍人雖然很窮,但有固定的薪餉和主副食,而軍眷也有眷糧和副食津貼(每口每月新台幣三十元),比金門農家的生活要好許多。像《正氣中華》副刊主編孫煒大哥,和我們營長劉駿,都娶了金門的小姐。以此推估,那時恐怕就有一兩打金門小姐做了「官夫人」。當時,地方父老可能對這個「人口外流」有所反映,所以,後來在駐軍中就盛傳:想娶金門小姐,得先在金門駐防五年。婚後,還要在金門「志願留營」五年。而那時的金門,隨時都有打仗的可能。當兵不怕死是假的,在「天涯何處無芳草」的夢想下,很多年輕的基層軍官就望而卻步了。但「八二三」的那次大移民,以及六○年後,正逢台灣經濟起飛,同時,金門的教育也漸趨普及,而女生又多愛讀書,雖說有民防任務的人口管制,但女生去台灣升學、應聘、就醫等,仍可合法離金(小美人應是循這條路逃婚成功)。基於這種種原因而外流的女孩,恐不在少數。所以,就留下了一個「金門男孩找不到老婆」的後遺症。待兩岸一開放,金門又撤軍,戰火已遠離太武山,那些找不到老婆的「空缺」,正好由外籍新娘來填補,漸漸孕育出一種新的「金門文化」,這個題材,也值得金門的筆隊伍去開拓與耕耘。 總之,《小美人》是一個頗有內涵和深度的小說。雖然,它沒有雄渾壯美或哀感頑艷的場景,也沒有曲折離奇的情節,但也像一泓靜靜流著的秋水,柔中有剛地映照著落霞與孤鶩齊飛的儷影。而書中最大的特色,是對話多於敘述,平實多於雕琢。因為對話多,人物的思想、個性就完全呈現在讀者面前,而作者的內心世界也在其中。因為平實多,讀者有如親臨現場聽白頭宮女說玄宗,有一份不隔的快感。而在對話的進行中,有些「接招」接得輕鬆而別有意趣。尤其是陳大哥和小美人、林玲的某些對話,直教人笑不可遏,礙於篇幅就不贅舉了。至於小說慣用的暗示和象徵手法,作者運用得不留斧痕。如第十三章裡的「我們的背靠在斑剝的牆壁上」,暗示了小美人和陳大哥要背叛「指腹為婚」的傳統陋習。又如第十六章裡林玲說的:「幸福這條路我會自己去開拓,田裡的雜草我會自己去拔除,芋頭葉上的青蟲我會用腳把它踩死(相當於武則天的馴馬術,可怕)....。」象徵林玲很有把握打贏這場愛的爭奪戰。(不是嗎?且聽小美人說:「為了我們的事,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來找過我?他們不是來勸我離開你,就是來替林玲說項。」而在第十七章的信中又說:「你們組長、主任數次和我晤談,我終於做出離開你的最後抉擇。」)認真地說,林玲有薛寶釵的厲害。不過,這些都是那隻運輸工具上的裝飾。運輸工具上最重要的東西,是「金門的血淚」,是千江春水也載不完的悲情。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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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車過雙乳山
車過雙乳山 我的手拿著一球冰淇淋吃 這冰淇淋小的可憐 它無法滿足我的想法和慾望 車過雙乳山 窗外有人向我招手 她是女人?可又不覺得她像女人 回頭,她向我嫣然一笑 哪她不是女人又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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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遊北京
此時正是行車經過該水庫的時候,因之,導遊小姐呼請我們望向車外,一覽它的壯闊與宏偉,聽說驅車繞該水庫一圈,同樣是歷時三個小時仍然無法繞完,其廣大深邃,由此可見;車到承德,安頓好房事,用完晚餐,梳洗一番以後,又忍不住提筆,將今日之見聞略事記敘。 近深夜十一點時分,我放下手邊未完成的工作,穿上大衣,圍上圍巾,戴上手套,徐徐走向這山城旅館的門外,想要舒緩一下鬱悶又頭昏腦漲的氣兒,整理一下思緒,並一探初春的冷夜,寒氣襲人的真實意境,才一到門外,令人瑟縮的冷空氣,也一下子圍了過來,緊緊的包裹住我的全身,是涼如水的夜嗎?不!是夜涼如冰才是,只一會兒功夫,我的臉頰、耳朵、手指間與整雙大腿兒,竟有如針刺一般,那感覺竟是如此的疼痛刺骨啊!真想再次縮身回房,躲在溫暖的被窩裡,只是,今日正巧是農曆的二月初八,月兒正悄悄的高掛在萬里無垠的夜空中,趁著月光,我邁步走向館外,橫越過馬路,來到貫穿承德,號稱是承德母親河的武烈河邊,想要一睹夜色中的冰河真面目,在朦朧的月色中,只見稍為暗沉的冰河表面,處處閃耀著點點晶光,忽隱忽現,而孤寂的老樹,兀自佇立在河岸邊,共我無言,此刻,真想走到冰原,享受一下站立冰河上的滋味,可惜,初春的此時,冰面看似堅固,但是聽說有的已經漸漸酥了,怕踩上去會掉落在冰冷的河水裡,那可就不妙了,所以只有作罷的份了,收起微抖的雙腿,是該回房,守著那溫暖的被窩兒的時候了,明兒個再與它們相見吧!依例,聊作小詩一首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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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應該喝咖啡
前記: 年過五十,對人生有相當程度的看法,生理形態變了,頭髮斑白、皮膚鬆垮、牙齒動搖,這裡痠、那裡痛,而優點是相對地看透一點人生。奮鬥數十載,經濟稍穩,孩子長成,房貸減輕,一切看似有些完美,或說盡本分地活到有些成效。回頭看,哇!人生走了一大半,應該放輕鬆一些吧!別太嚴肅,因此如何養生、健身、消費:好的咖啡、好的茶葉、好的旅遊、好的吃喝玩樂,涵蓋生活點滴;親情、愛情、隨手拈來,都是文章,因此有了生活五十系列構思,此記。咖啡變成生活中的信仰,是偶然還是必然?首先應該什麼都不是,是因著離開公家機關,當起業務,做業務不午休,於是哈欠連連,於是喝點茶,於是喝點咖啡,再喝點茶,再喝點咖啡。累積著變成一日無咖啡變覺人生無趣味。 起先,午後三點勤快煮一壺,與同事分享香味洋溢在空氣中,被咖啡的氛圍緊緊包住,於是摒棄了三合一,人不能奢華,煮著煮著,也逐漸尋覓城市裡的咖啡,有的因店史悠久,有了口碑;有的因氣氛,有的因擺飾,有的因地點,有的因口慾,也經常因某家口感不錯,卻是攜帶式,連坐著都不必,心想忒簡陋,實在對不起自己。然為了解口腹之慾,將就吧! 咖啡的酸與苦,讓不上癮的人以為難以接受,可真是好咖啡可以喝出醇香,甘味,甚至生津,任何一產地的咖啡香味不同,香味也會因咖啡轉動呈現層次感。 到義大利喝濃縮 兩度旅遊義大利,非常喜歡羅馬這城市,美到不行,完完全全沒有新建築,每棟房子、每塊磚,都是幾百年歷史,巴士在小小的巷弄裡行駛(對比台北吵雜、加上低俗的政治,真不是人住的)。羅馬西班牙台階前某家咖啡屋,數百年前莎士比亞是常客,即使一杯500元,也得進去附庸風雅,咖啡好不好不復記憶,感覺進門的人都文氣些,味道也添了些文學,心理層面越過了實質,總想空氣裡還殘留著大文豪的氣息,叫人心神恍惚。 威尼斯聖馬可廣場的露天咖啡當然不可缺席,義大利熱情的琴師演奏,就著一口香醇咖啡,香到心底,週邊的名牌,精品,整個世界繁華盡在眼底。看友人們衝進Gucci、衝出LV、再衝進PRADA,唉!這是人們到義大利的理由呀!可惜的是威尼斯水上計程車,不似八年前有熱情的男子唱著嘹喨的情歌,當時友人感嘆萬千,義國男子熱情,嫁他算了! 西耶那貝殼廣場旁的咖啡之所以令人念念不忘,是因上洗手間這等大事,歐洲甚是美好,可惜到處缺洗手間,弄得人心惶惶,咖啡店是最常被借,臉皮薄,借一次買一杯,幸好一杯咖啡也是一種心情。美麗的佛羅倫斯因著徐志摩有了美麗的名字「翡冷翠」,僅僅想在美麗的地方喝一杯咖啡而已。 坐在巴黎左岸 我們幾位經驗豐富的旅人,手持地圖搭地鐵,欲達左岸一探世人對巴黎的浪漫與幻想,卻在地鐵破滅,到處一股尿騷,不得不摀著鼻子逃逸,幸得到了左岸,一幢幢精巧閒適的咖啡屋,不是喝咖啡的本身,是情調,是悠哉!是人們悠閒坐在那領略生活,步調優雅,不知人間疾苦;轉戰香榭大道的富貴咖啡,富麗堂皇,怎麼貴也得一嚐,照片喀喳喀喳,只想告訴他人香榭大道的漫步,即使氣溫十度以下,心卻鼓鼓的,滿懷興奮。 瑞士—鐵力士山上也喝 零下五度,手持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暖到心底,異常驚喜,亦非常興奮,試想一層皚皚白雲,涼到指尖,涼到腳心,冷冽的,讓人覺得刺骨,馬靴也似無物,心想冷死算了,隔著一層玻璃,咖啡就是咖啡,看著眼前的雪堆,在冰天雪地喝著咖啡,咖啡變成愛,變成暖流,變成恆久不變的懷念。 台北能不喝嗎? 各國咖啡,不同國度,不同氣候,味道,口感截然不同。三五好友約著到金華街,今天喝哥倫比亞,明天喝盧安達,下次喝古巴,喝波多黎各………,儘管新穿的T恤價錢不低,被濺上一滴淺淺的咖啡汁,竟也不覺心疼,總認為咖啡是生活的核心價值,衣服髒了算什麼! 喜歡帶著不同朋友到金華街品嘗,店裡小姐很貼心,總為我留著靠窗的沙發椅,面對金華公園,不同朋友話題不同,真符合喝咖啡聊是非,事不關己必然開懷大笑,有關政治最好玩,陳文茜的誹聞也討人喜愛,比較特別的是我的主管楊女士,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卻也經常是我們消遣的對象,笑她不正常,更覺她生活應是無趣與乏味(不過據私下瞭解,商場叱吒風雲,回家必是小女人一個,挺懂情趣的)。每回嘲笑她為了怕麻煩,一輩子也不會有什麼豔遇發生。唉!誰知道呢?也許她豔遇無數,只是我們這些比她沒智慧的人探聽不到而已! 無論如何聽著就好,就著咖啡,就這些話題,否則另一位朋友談婆婆可以談上一下午,妳想聽嗎? 盧安達咖啡是有些酸,可是喉嚨生津也讓人快活,這一杯可喝上八小時,味道隨著冷卻轉換,慢慢喝,在嘴裡停留一下最好, 再咕嚕一聲,很完整的喝下,別擔心睡不著。 一杯好咖啡不加奶精,不加糖,店裡也沒甜點,就是咖啡。小姐說:「咖啡也是果實,只是新不新鮮,決定咖啡因高低,沒有睡不著的問題。」心理影響生哩,屢試不爽,愉快的喝完,愉快的回家睡覺。貓便便孕育的咖啡豆亦令人嚮往,只是太貴,且經常缺貨,看來能喝上一杯只有等待緣分吧! 上述幾個印象深刻的喝咖啡經驗,經常盤旋腦海,總想著那景象,何時再重遊未可知,心裡卻有盤算,有生之年,除了住滿全球100家旅館,也應喝上百家咖啡,如此,當不枉費對咖啡的崇拜,也讓日子加些味道,味道好壞,自在人心,手舉古瓷杯,今天是應該喝咖啡,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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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遊北京
打鐵趁熱,隨後我們來到了三樓,舉目一望,滿室的桌架上,擺滿了大大小小,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貔貅大軍,至此,我才恍然大悟,之所以解說員會如此的大費周章,巨細靡遺的解說得那麼的詳盡,原來即是為此啊!再接著,解說員再鼓其如簧之舌,介紹團員採購,值此時刻,我的眼睛被牆上一幅碩大的字畫所吸引,字畫的抬頭寫著呂蒙正格言,個人僅擷其要者簡錄如下:一、蛟龍未遇時、困身於魚池之中,君子失時,拱手於小人之下;二、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至時,萬物不生,人不及時,運限不至;然斯言,又何必寄希望於不可知的貔貅身上呢?我想,只要自己準備好,乘時待機,在天時、地利、人和的境遇中,凡事可成矣!失時則守,得時則進可也。 參觀完該景點,由於距離午飯時間尚早,我們又驅車前往較為市區內的雅秀商場血拼一番,這一次個人也不手軟,一口氣選購了三件夏日穿著的短袖唐裝,一件為純白色,一件為米黃色,另一件則為朱紅色,各色齊備矣!購後,走到商場外略事休息時,繼而一想,明日的承德避暑山莊之行,由於地處北方,正是積雪日漸消融之時,寒氣逼人,導遊為我們說明的溫度是夜間零下八度到零下六度,考量自己禦寒衣物之不足,遂又再次返回商場,選購了一件自己已然很少再穿的灰色毛衣,以為禦寒之用;餐後,已是下午二點左右,此時大家返回遊覽車,展開為時四個多小時的北京—承德之旅,預計需要到下午六點三十分才能到達承德,在經過這兩三天的提燈夜筆,我想,只有捨棄沿途的賞景活動,來個忙裡偷閑,好好睡上一覺才是正途呀!正當我昏沈欲睡之時,忽然,導遊劉小姐的甜美聲音,又在麥克風中響起,原來車子已經來到北京近郊的密雲縣,聽說北京市下轄三十六個區及二個縣,此密雲縣即是其中之一縣,北京市區面積之大,實在令人驚歎,北京市全市一千三百到一千五百萬之眾的民生用水,就是完全依靠位於密雲縣的密雲水庫所供給的啊!其重要性,就如同翡翠水庫之於台北市,是市民民生用水之命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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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勤的筆耕豐碩的果實
─《金門人在廈門》一書出版「催生婆」的幾句心裡話 金門與廈門兩島,近在咫尺,自古以來,無論是歷史淵源、地理位置,或是風俗民情,兩地人民血脈相連,密不可分! 二○○三年五月,個人承命接編「浯江副刊」,秉於地方報,就應展現地方的特色,因而將浯島有關的人文活動和風土民情之文稿,列為擇優刊登對象,並開闢「砲火餘生錄」、「金門憶舊」、「地方傳說」、「感恩的故事」等等公共專欄,以及許多個人自設「專欄」,讓大家一起拿起筆來,以不同的角度傳承金門人走過的那一段艱辛歲月;同時,更冀望收錄於報社網站,成為金門資訊寶庫,透過網路傳輸,以分享旅居海外百萬浯島子民與熱愛金門的朋友。 認識欽進兄源於一篇「喝了一杯金門高粱酒以後」的投稿,洋洋灑灑數千字的感懷,訴盡了其對金門鄉土的關懷及憂心;隨後聽聞其有將廈門見聞撰述成文的計畫,是以,鼓勵開闢「金門人在廈門」的個人專欄,讓讀者可以更有系統的閱讀,更近距離了解廈門真實的面貌。 兩岸因國共軍事對峙斷絕四十二年往來,自二○○一年藉試辦「小三通」,金廈重啟交流新頁,在共產體制下的廈門,一切事物是那麼新鮮,欽進兄不但國學底質深厚,文筆極為流暢,且以第一手的觀察,書寫廈門發展的現況,篇篇生動、精彩,自「金門人在廈門」專欄推出以後,引起讀者廣大的迴響。 值得注意的是,欽進兄的筆下,更不忘反思故里金門可以努力的方向,藉茲匯聚島嶼發展的涓滴,形成眾志成城的力量;其意見是否成熟、可行,自然需要執行力的驗證,但其愛斯土、念鄉情的用心,值得高度肯定。 當然,逐夢的過程未必順遂;結局也不定圓滿。本書卷末,欽進兄以「後悔沒妳」一文,具體的詮釋了在廈門的奮鬥的心聲,更道盡了西進者在夢想與親情的拉扯,以及現實生活裡的唏噓,讀來令人動容! 本書自《海島漂流》始,至《歸鄉的我》終,看似起於意氣風發的出航,卻不定止於歸鄉的寂落;夢想,始終是支持人生奮鬥的心臟。「小三通」的開展拉近了兩岸的距離,更給了金門思索自我的契機;廈門或許已經成了金門的後花園,很多鄉親,更樂於在島鄉的緩慢與彼岸的繁華間悠遊,然而,屬於金門的未來,卻需要更多務實的關懷,以及願景的啟迪;因為,苦難的金門總有一天該擺脫命運的枷鎖。 《金門人在廈門》一書串起了島與島間的脈動,更給了我們島嶼發展的思考方向;以此為起點,希望能有更多的有心人,可以接棒往下走。雖然,本書能與讀者見面,本人曾忝為「催生婆」,承欽進兄力邀為本書之誕生作序,內心愧不敢當,僅不揣冒昧寫出心裡的幾句話,祈望就教於熱愛浯島的先進友好方家,實不敢言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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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金門人的島嶼觀察
———《金門人在廈門》自序 完成這本書,如釋重負,書的內容真的沒什麼,不過就是寫生活。 決定去廈門工作前,心情很惶恐,雖然從事的是自己熟悉的領域,卻害怕闖不出好的結果;離開廈門時,心情很平靜,別人看我是兩袖清風,我卻知道,人生已然不同!可能是天生跟銅臭犯沖,也可能是本事還不夠,但畢竟,我走過了,有沒有收穫,只有我自個懂。 很害怕看書的人得到「外國的月亮總是比較圓」的結果,因為那不是我的本意。廈門值得金門學習的的確不少,但金門也勿庸妄自菲薄。我的結論是,廈門的成就,看時、靠命、在人,坐實於改革開放的成就;金門的未來,看天、靠你、在我,只千萬不要蒙著眼睛走。 看到廈門好,我會恨鐵不成鋼;瞧見廈門差,我會慶幸不在裡頭,嘗試用中肯的眼光觀察金廈社會的變化,卻常常陷入情感與理智的掙扎;最後我才明白,人總是想拚命的捨棄缺點,卻沒發現原來優點不會與生俱來。 今天的廈門像頭勇住直前的獅子,對過去和未來,不存有任何的顧忌;現在的金門則是隻被圈養的驢,過往任人驅策,未來還捏在別人手裡。歷史,讓兩門的境遇大不相同;今後,只希望兩岸中國人做的是同一個夢。 結束了廈門的工作,卻沒斷了再去闖蕩的念頭;不在於廈門什麼都有,而是相信人生視野本該不斷的開拓。妻子說:「保守的個性,不安的靈魂;典型的『悶騷』。」我笑了笑,沒有辯駁,人生如果真的那麼好懂,早該沒了喜怒哀愁。 短短三年的廈門人生成全了我的悶騷與胡思亂想,慶幸自己曾經有過這麼一段,也邀請你來讀讀我筆下的廈門點滴,思索一下島嶼的處境與未來。 本書內容大抵摘自金門日報同名專欄,發表期間,最常被問及的題目是,「能不能到廈門存款、買房子、工作、就學或者長住………」答案自然因人而異,但我總是說:「先設定好自己能承擔的後果吧!」沒有冒險和努力,果實肯定不會甘甜;但是恣意妄為、盲動躁進,絕對笨得可憐。 本書的面世,最該感謝的是金門日報總編輯林怡種兄,因為他的鼓勵和包容,讓我有機會班門弄斧、重拾筆墨。當然,生命裡該感謝的貴人還有很多,恕我不在此一一羅列他們的大名,因為,那更適合留在我心中。 最後,謹將本書獻給我摯愛的故鄉和妻子。雖然,妳們在我的生命裡是那麼的重要,我卻不曾開口說──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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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江春水也載不完的悲情
─陳長慶︽小美人︾讀後 唐朝詩人元稹,寫過一首〈行宮〉: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 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 詩中的白頭宮女,說的是幾十年前唐玄宗開元、天寶盛世時的宮廷往事,卻也帶有幾分批判與無奈。陳長慶的《小美人》,確實有點近似。只是,故事的背景不同罷了。 《小美人》是以第一人稱的回想方式寫成的一個小說。故事從後指部政戰主任杜奇上校替乾女兒「小美人」,向政五組要一張擎天廳的勞軍晚會票,讓陳大哥首次接觸到小美人開始。由於陳大哥對那位有點「三八」的小美人不太欣賞,就未審先判地認為她不適合嫁給金門青年,只適合嫁給當官的和有錢的人。便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趁機慫恿杜上校去追她,且毛遂自荐地做起紅娘來。沒想到,小美人卻看中了紅娘,而陳大哥也漸漸地發現,小美人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糟,且又知道她並沒有做過什麼害人和見不得人或傷風敗俗的事情,便轉而喜歡她了。 當小美人的父親過世後,小美人正愁著寡母無法照顧田地裡的工作時,出身農家的陳大哥,就主動去幫小美人的寡母做田,因而得知小美人是她那位智商很低又不會識字、種田的姑表哥「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同時,也被小美人那位虎姑婆所警告,以後不許再和她的未婚媳婦往來。他經過一番考慮後,便不去楊家幫工了。 事被暗戀他的藝工隊台柱林玲知道了,林玲就慫恿他:「既然愛她,有本領就把她搶過來啊!」但他卻有「搶人家的未婚妻,那是天理難容」的罪惡感。當林玲向他展開愛情攻勢時,他又未審先判地認為「藝工隊這些女生,不適合在這塊島嶼與金門青年人廝守終生」,因而踟躕不前。而當林玲決心要迎合他的「牛糞土味」的生活時,他又掉頭去認為小美人和自己「都有血濃於水的鄉土情懷」,「值得共同珍惜」。偏是小美人也堅決表示反對那個「指腹為婚」的婚約,他終於決定和小美人私奔。然因無法突破來自父母、長官、朋友等各方面信服傳統觀念的壓力,小美人終於採取了獨自一人放逐異鄉的方式,來反抗「指腹為婚」的陋規,成全陳大哥熱愛鄉土,又不違世俗,且能在沒有任何罪孽、道德的壓力下,和林玲一起奔赴未來。 小說,跟其他藝術創作一樣,永遠敞著大門,任由「看熱鬧」和「看門道」的讀者自由進出,各看各的。另一方面,小說也是以各種形象來呈現作者的內心世界。但小說中的形象究竟在象徵或隱喻些什麼?則隨讀者所站的位置,而有遠近、高低、大小、寬窄的不同。然無論如何,本書〈後記〉裡的「蘸著金門的血淚書寫金門」,則是這個小說的創作基點。至於人物的真假,則不重要。重要的是作者在人物上所投注的感情。誠如先師李辰冬先生所說的:「情感真,虛構的事件可變為真;情感假,真實的事件可變為假。」準此,不妨先來聚焦於小美人、林玲和陳大哥三人身上,看能掃瞄出一點什麼消息。 小美人:本名楊紅紅,二十多歲,是金門一位貧農的獨生女。未出世,即被父親和姑媽「指腹為婚」。但她從小就不喜歡那位笨手笨腳、呆頭呆腦的傻表哥未婚夫。雖然,她只小學畢業,也不挺美,但因受雇於一位頗有幾分貴夫人風韻,懂得和氣生財之道,交際手腕靈活的女強人寡居老闆娘開的百貨店,得了不少薰陶,便也練就了一套八面玲瓏的交際手腕,和一張蜜糖般的小嘴,成天和那些大官嘻嘻哈哈,有說有笑,黨政軍三界的簡任及將級要員,也認識不少。想打她主意的後指部政戰主任杜上校,是她的乾爹;想吃她豆腐取樂的聯檢組李副組長,是她的乾哥(均非出於自願)。「小美人」的綽號就是杜老爹喊起來的,而且,在一夕之間傳遍了整個金門島,而成了「名女人」。 因此,她要一張由金門到台灣的船票,比要一張晚會票還簡單,更有本事弄到警總核發的入出境證。她的穿著和裝扮,在那個保守年代,的確與眾不同。臉上塗抹得紅紅白白的,跟唱戲的一樣。經常把那烏黑亮麗的秀髮束成一條馬尾,新潮的緊身衣褲,裹著一個渾圓的臀部,和一隻高聳的酥胸,襯托出一種婀娜多姿的丰釆,是保守人士眼中「三八阿花」型的新潮女性。當地的青年不敢高攀她,但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高官,卻不知凡幾。 不過,她不認為自己是三八阿花。她說她沒有害過人,沒做過什麼見不得人或傷風敗俗的虧心事。不錯,她還有一顆樂於助人的善心,和一股愛打抱不平的俠氣。此外,她還有一顆寬宏的包容心,她的辦事能力很強,一般的農事也難不倒她。陳大哥想替她和杜老爹做媒,她甩頭就走。乾哥吃了她的豆腐,她也掉頭就走,還背地罵他是衣冠禽獸。陳大哥起初嫌她,她說:「多少人想跟我楊紅紅走在一起,還得看我高興」、「交我這個朋友,不會讓你抬不起頭來的」。陳大哥跟她開了個「那麼妳嫁給我好了」的玩笑,她立即怒指著他說:「說定了沒有?現在就請老閭娘做媒人,不收你的聘金,有種就把我娶回家,從此我粗布衣裳,絕不裝扮,不要以為我三八!」 她和陳大哥幽會時,遇到他「臨陣退卻」,她就笑罵他「呆子」、「膽小鬼」。甚至,即使弄大了肚子,她也不在乎人家的議論或閑話。對於那件「指腹為婚」的事,打死她也不接受,如果要逼她就範,她就跳太湖。並說:「誰也無權剝奪我追求幸福的權利!」最後,為了反抗指腹為婚的陋習,並成全陳大哥和林玲的愛情,選擇了一條獨自背負一切苦難,放逐異鄉數十年,直到老時才還鄉的悲情路。 林玲:台灣人,藝工隊的台柱,能歌善舞,品貌氣質都不壞,清清純純,是藝工隊裡少有的「正經」。觀眾喜歡她,長官讚美她。追求她的男人一大票,她獨愛金門和金門的陳大哥。儘管陳大哥常糗她不適合嫁給金門的農村青年,並且在心底也懷疑她,能否在這飽經戰火蹂躪的島上廝守終生,她卻不服氣地常在星期假日,自告奮勇,賴著跟陳大哥上山回家,去體驗農村生活。她學著推糞土、扒牛屎、挑水肥。又脫掉鞋襪,捲起褲管,下田挖地瓜、壅芋頭、捉芋葉蟲、施肥、拔草。她爬到山坡上,看到湛藍的大海,綠色的原野,蒼翠的叢林,和茂盛的農田時,高興得跳了起來,直呼這裡是「仙山聖地」。而當陳大哥半真半假,說要請老爸送她一塊山坡地,讓她蓋個小屋在這裡,以便看山看海看書時,她又興奮得跳了起來,並暗地裡開始存錢、築夢。陳大哥曾以農家常與「髒」、「臭」為伍的現實來難她,她以「到時候如果我說出一個髒字,一個臭字,跟你同姓」,來表示她決心要做個農家女的志願。當她得知陳大哥將和小美人私奔赴台的決定後,仍堅決地告訴他:「我熱愛這片土地的心永遠沒有改變,只要伯父母不嫌棄我,我會無怨無悔地回到鄉下陪伴他們。同時,也願意以一顆豁然的心,守候在這個島上等待,等待夏天過後秋葉落,冬天過後春花開。」甚至還說:「幸福這條路我會自己去開拓,田裡的雜草我會自己去拔除,芋頭葉上的青蟲我會用腳把它踩死,糞土我會協助伯父把它推上山,地瓜我已學會挖,粘在手上的乳汁我也知道怎麼洗。」 而在另一方面,她也是個很富同情心和包容心的女孩(至少表面如此),她替小美人打抱不平說:「小美人的確也太不幸了,上一代的戲言,必須由下一代來承受,這似乎有點不公平。」她在事理面前,條理清晰,她對陳大哥說:「小美人為了自身的幸福,必須離開這塊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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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展學生受教感言
●陳能梨感言 民國55年(1966年),我進了金湖國中第二屆,那時候教美術課和音樂課的老師,長得高高帥帥的,那就是蔡繼堯老師。雖然我的美術在當時來說,並不突出,但受到蔡老師的薰陶,使得喜歡塗鴉的本性更加堅定而響往。 ●王士朝感言 提起蔡老師,我前後跟隨他五年,除了課堂上聽講及畫作業外,從高一起,他就交給我一把美術教室的鑰匙,不論是白天、晚上、寒暑假、例假日、甚至是春節期間,都讓我自由進出。他更向學校特別申購台北的各種新奇畫材,甚至連校長都為著保護石膏像的安全完整,而抱著石膏像搭軍用飛機回學校。蔡老師說只要你們人到美術教室,要怎麼畫,用什麼材料,都隨你們用,只是離開時記得整理乾淨。那時,我們有六、七位知己同好的各年級同學,都享有把美術教室當成聖城般地用功練畫及看書,甚至連訓導老師、教官也顧慮到蔡老師都帶著我們為學校做了不少美化工作,而不為難我們。 蔡老師當年最率性平易的樣子可能很多同學都沒見過,我們還有一票不同年級喜愛各種藝文的死黨同學,新詩、散文、小說、音樂、戲劇、電影、設計、編輯、攝影等等,大家常圍繞在蔡老師北門的狹小老家,白天高談、晚上深論,開飯時便邀大家一起用餐,地瓜粥、蘿蔔乾、煎小魚、花生米,我們也很大方地吃到見底,喝酒只有在已赴台就讀大專的學長返鄉過寒暑假時,幾乎是聊到天亮才盡興。 蔡老師家還藏有日本河出書房的世界名畫大全,不同開本的每套各有二、三十冊,美國的LIFE雜誌、台北的《劇場》雜誌、甚至他從小到師大畢業的生活照剪貼簿及各種藝文書刊,不但幫我們分析各種優缺點,更讓我們隨時帶回家細看參考。尤其首次看到《劇場》及他的照片簿之版面編排設計,令我稱羡不已,在三十九年前的貧困家鄉,這真是超級享受,這也是我往平面設計發展的動力。 蔡老師主張藝術創作是不設限、不墨守成規,啟蒙許多學子重新正視藝術不只是繪畫,也可以從戲劇、電影來解讀,更指導學生如何欣賞電影,從電影情節中看出編劇、導演所要傳達的意念,及構圖、色彩、燈光、暗喻、跳接等等,並從人物的表現中了解到之後演變的結果,或者是看出導演的規劃、佈局。他說整部電影就像是很多繪畫的串聯,能創造出好畫也就可以導出好電影,他偶爾也談到真想拍一部自己籌劃的電影。 在蔡老師不藏私的指導下,我跟他見習、創作的時間應該是五年的好幾倍,也自認是得到他真傳最多的學生,這應該就是緣分加福分吧!我不知道要如何稱謝?(抱歉,違規超載,下次再來) ●黃世團感言 在最有可塑性的高中時代,您適時給了我藝術性的啟示,深刻的奠定了我創作的種子,雖然您那嚴勵的教學性格,及口若懸河的理論,讓學生只能遙望於您,卻也是學生急於用成績來引起您的關注。一路走來,就是這個能源在推動我的前進。感謝您的啟蒙,永銘在心。 ●吳鼎仁感言 我從研究的史料中,只可看到一千六百年以來金門人道地的畫,只有光緒間盧植志畫的梅花圖,和民初金門歸僑陳慶珪的多幅馬畫,還有傅錫琪的墨梅,看來是業餘的文人畫風格。在「福建畫人傳」、「閩畫錄」也只見林樹梅之傳。「金門美術」是由蔡繼堯老師開始傳燈,宗師一花多葉,開拓亮麗金門美術。 ●李苡甄感言 我從小就喜歡畫圖,碰到美術課總是全神灌注的聽課,到台灣上過眾多的美術課之後,內心更肯定:那位高中蔡老師的美術課所教的是教授級的課程;不管是畫派、畫家或技法都相當精彩,對我日後的學習有事半功倍的影響。 印象最深刻的是蔡老師各別指導時所講的話,那是屬於有建設性的,針對要改善的部分一針見血的提出來。 高中時代最懷念的是參加美術社,因為除了能接受蔡老師更多的教導之外,同時也受到學長及其他同好的指正。 ●黃彩戀感言 我對恩師在五、六十年代美術課堂上,淵博的知識及教學的專業精神,一直深感敬佩。時光匆匆恍如白駒過隙,憶起當年受業之時,老師那種不拘小節,單刀直入,刻骨針砭之言,率性表露出藝術家個性,同時顯示出師長「愛之深,責之切」之師生情誼,至今想起仍銘感五內。沒有「老師當時的教導,便沒有今日的我們」,這群五、六十年代的學子,走過艱困貧寒的日子,特別具有軔性與毅力,也特別能夠感受師恩的加持。物質雖然匱乏,但是因有老師播種的藝術種子,在學子的心底萌芽、茁壯成長,彌補了當時物質生活匱乏的缺憾,並且豐富了我們的心靈,開啟了我們進入藝術殿堂之大門。 ●楊誠國感言 民國58年(1969年)夏天就讀金門高中職業科,蔡老師教了我一學期的「公民與道德」,雖然短短一學期,但也把他的藝術家氣息傳播給我。記得我們教室的隔壁是美術教室,因為從小我喜歡塗鴉,所以沒課時我會在窗外看著老師教美術,從中也收穫不少。 在金門縣美術學會成立後,與蔡老師的互動增加,感受到蔡老師是一位正直不阿,敢言人不言的人,是一位長者也是一位如同兄長的人。 雖然不是蔡老師正規美術課的學生,但有幸做為他的學生,這些年來無論為人處世與習畫中,仍然受他指導受益良多,在此也要特別感謝。 ●洪永善感言 蔡老師對我來說,是我唸大學之前的第一位美術老師,也是我進入藝事殿堂的啟蒙老師。因為;雖然喜歡塗鴉的我,在那個什麼都缺乏的年代,師資相當的缺乏,即使是主科也都要仰賴軍中支援,何況是美術課,因此上美術課,只有自我塗鴉,自求多福,一直到上高中參觀了美術教室才第一次看到石膏像、第一次看到炭筆,還用饅頭當橡皮,真是孤陋寡聞。因此滿心期待上了第一節美術課,出現的是一位嚴肅而不失趣味的蔡老師。蔡老師教課不拘限於繪畫技巧的傳授,舉凡繪畫結構的動勢、形式、色彩乃至於畫風流派都一一涉獵,甚至當世電影院的預告片也都一一分析講解,讓我印象深刻,也因為這樣每週都非常期待唯一的美術課,期待蔡老師的出現。蔡老師,謝謝您!您讓我視野大開讓我進入了藝事的殿堂。 ●李金弘感言 蔡老師要的東西,我永遠沒有辦法達成,作業都是被退回(好的作業收去展覽用)。學期快過了,我依然悠哉,第一張功課作業始終還沒交,蔡老師叫我到跟前,打開成績單,大家都有成績,就是我那第一格空的,要我第二天交來作業,那夜,畫到早上4點,一大早睡眼迷茫,將功課呈上去,當場換來60分,受此刺激,竟然畫到現在,那第一張的功課還有王士朝在一旁見證(那時他也不識我,應該不記這事),要求嚴格,但又給我們很大的空間發揮。 ●楊天澤感言 記得高二在蔡老師指導下,參加本校金中學生美展,以一幅水彩「夜之寂」榮獲第二名,上台領到一堆西洋美術史及希臘羅馬雕刻書籍,對西洋藝術史獲益良多。 印象中老師非常重視十九世紀末印象派,以反傳統的觀念延續革命性的發展,開始了新紀元的創作領域,「藝術不是再現看見的,而是使人看得見」,這句深具時代意義的話,深植吾心,受益無窮。 ●張國治感言 蔡繼堯老師他對我的影響是巨大的。我的現代文學、藝術的意識是從那已流逝極為遙遠青春歲月開始的,他上的美術課,雖時數極少;但卻是我每週企盼受教的一刻,他威嚴,甚而帶些情緒性,但上起課來,口語表達精準、清晰,且鏗鏘有力,絕不拖泥帶水。我其實已忘了彼時他講課的內容等等,但卻永遠難忘他對藝術忠貞不二的態度,他無法忍受膚淺、低級品味、通俗,對文學、藝術始終懷有崇高的敬意。這種對文學、藝術懷抱的胸襟,竟也深深開啟我在追尋文學、藝術時,所堅持懷有的一種虔敬態度,而這種態度延續至今不變。 ●盛惠芳感言 雖然受教於蔡老師只有一學期,卻是進入藝術創作的重要啟蒙。 正如老師所言:「如果對生靈有愛,對遺憾有恨,對萬物有情,對殘暴生仇;是人類千古不變的共同感受,那麼,藝術創作就是以新穎獨創的形式來撼動欣賞者的心靈,從唐詩、宋詞的人間感嘆,到梵谷困頓寂寞的創作堅持,到畢卡索“格爾尼卡”畫作的憤怒控訴,而藝術創作沒有『必須』或『不可』的法則。」這正是老師藝術創作自由的啟迪,也是歷久彌新的動力。 依此,我敏銳的「心覺」藉由形、音、色機能,表現成陶藝的、音樂的、文學的、繪畫的、平面的、立體的創作語言,觀照之間,除了傳統的領略,創作應是獨立意念的解讀與驚奇動人的傳達,而不是一味的拘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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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相長,藝術情深
─對參與︽蔡繼堯師生美展︾的同好們及家鄉美育紮根的一點個人感觸(代序) 籌劃這次《師生美展》的王士朝同學,曾對我說要出版一本紀念畫冊,並要我在畫冊上列舉自己的學經歷。 對我而言,這是一個難題,因為我未曾開過個展,也沒有發表過像樣的文章,平凡的過去實在乏善可陳。而且也考慮到讀小說與看劇本的人,對於路人甲或乙昔日的瑣事不會感興趣而作罷。因此,只好列舉一些個人對繪畫的想法來充數。 ——倘若對生靈有愛、對遺憾有恨、對萬物有情、對殘暴生仇,是人類千古不變的共同感受,那麼,藝術創作就是以新穎獨創的形式去顫動欣賞者的心靈。 ——假設以往畫家開拓的花園,其面積為一千平方公里,那如今的繪畫創作者,就必須在這一千平方公里之外去拓展自己的園地。 ——過去的「創新」是如今的「古典」,而今天的「前衛」也將成為明日的「傳統」。 ——題材是傳達主題思想的材料,而表現題材的技巧則決定作品感人能量的強弱。 ——模糊不清、模稜兩可、自相矛盾或庸俗不堪的主題,再熟練的技巧,也只能弄出一件包裝精美討人喜歡的商品而已。 ——只有表現的主題,但欠缺精純的技巧,完成的作品不是只能「說之以理」卻無法「動之以情」的哲學作品,就是淪為「理也說不清」、「情也動不了」的塗鴉之作。 ——不管是「自我表現」還是「自然再現」,也不論是「抽象」或是「具象」,任何作品的背後,必須隱藏有作者真誠的感情或自我的思想。單純「再現自然」的寫實之作,作者只是一台「傻瓜相機」。 ——藝術作品是傳遞作者中心思想的管道,也是欣賞者邁進作者感情世界的橋樑。 ——繪畫作品在物理上,只是畫布畫紙上一堆有色彩的造形,沒有生命沒有感情也沒有行為能力。作品之所以扣動人們的心弦,是作者賦之以生命與感情,也是觀者經由想像的蛻變,使之具有生命感情與行為能力。兩者缺一,溝通上即形成「短路」的現象。 ——誰也無法否認,一件「無病」而「呻吟」得讓人感覺「很痛苦」,總比一件「有病」卻又「呻吟」得令人覺得「無痛苦」的作品來得感人。這個問題的關鍵,是在於「無病」如何「呻吟」得「很痛苦」。 ——在藝術的國度裡,如果你遇到一個把佩戴鑽石項鍊的火雞看成孔雀,卻又將未開屏的孔雀視為火雞,還認為自己是「凱撒大帝」的人,但不知你有什麼感覺? 繪畫創作自然沒有既定的規則可循,以上的想法,純屬於個人體驗後的淺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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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育紮根,枝繁葉茂
———《2006蔡繼堯師生美展》對金門家鄉美術教育的啟發及文化立縣的重要 前年(2004)七月一日,星期四,是家鄉「金門縣文化局」掛牌成立日,十八位老中青金門旅台藝術家在台北市鄉賢國際藝術大師李錫奇老師的號召下,為祝賀家鄉文化局的成立,特地以「浯潮再起,藝術還鄉」之精神,於七月一日至十四日返鄉舉辦《2004浯潮再起》聯展。記得開展前一天,六月三十日在文化局第二展廳佈展時,蔡繼堯老師專程過來關懷並幫忙大家調整視線,我便抽空建議他申請一個檔期和一些他教過的學生開《蔡繼堯師生美展》,他認為可以準備,這是話頭。 師生美展 初步構想 去年為慶祝「金門縣文化局」成立一週年,李錫奇老師早在前年就催文化局向台北市國父紀念館申請逸仙藝廊的檔期,因此,旅台原有的十八位於六月二十四日至七月八日返鄉在文化局第二展廳舉辦《2005浯潮再起》聯展。展後再邀請蔡繼堯老師及家鄉的十九位藝術同好們共三十八位,於七月十二日至二十四日在台北市國父紀念館逸仙藝廊擴大展出,並以「浯潮再起,藝術交流」為精神向台灣藝術界請教。這年文化局滿檔,《蔡繼堯師生美展》排不上,但我已利用機會傳出該展的訊息。 今年二月間,接到蔡老師及鄭啟煌兄的告知,說《蔡繼堯師生美展》排在七月二十二日(星期六)至八月十日展出,希望大家好好準備。我雖然忙著教課也抽空聯絡旅台的同好們,可惜有的失聯,有的久無畫作,更有的並未受教於蔡老師,原想找到二十位左右,結果只得九位,家鄉的就煩請唐敏達兄聯絡,最後兩地共計十八位受教學生參展。 美展開幕 縣長鼓勵 七月二十三日下午2:30於文化局第二展廳舉辦《2006蔡繼堯師生美展》開幕茶會,李炷烽縣長、吳成典立委、傅子貞老師、高雄市書法學會代表致詞,都對此活動讚譽有加。而我代表受教學生對蔡老師致感謝詞並希望以「教學相長,藝術情深」為精神,建議《師生美展》能每兩年舉辦一次,更期待明年能看到《2007蔡繼堯個展》。趁此機會,我也向李縣長提出了一點有關新聞報導文獻資料正確性的重要。美展就此開幕,近百位的賓客在茶會中穿梭,看著畫作及紀念畫冊,問候聲、讚美聲不絕於耳。我想這也可算是慶祝「金門縣文化局」成立兩週年的獻禮吧! 蔡繼堯老師現任金門縣美術學會理事長。1952年畢業於金門縣示範中心國民學校七月秋季班(今金門縣立金城鎮中正國小),1956年畢業於福建省立金門中學初中部(今國立金門高中),1959年畢業於台灣省立台北師範學校藝術教育科(今國立台北教育大學),1965年畢業於台灣省立師範大學藝術系(今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美術系)。1959~61年在金門縣示範中心國民學校任美術教師,1965~67年在金門縣立金湖國中任美術教師,1967~74年在福建省立金門高中任美術教師。他前後就讀藝術科系七年,任教美術十二年。 良師益友 孝悌兼顧 蔡老師是李錫奇老師晚一班的學弟,他倆從小學、初中、保送師範學校都走同樣的藝術道路,只是李老師在1958年台灣省立台北師範學校藝術教育科畢業後,因「金門823砲戰」而滯留在台灣台北縣新莊國小任教到退休,雖然未在家鄉作育英才,但也因此讓他有機會揚名國際,這也是金門的光彩。而蔡老師在1965年六月自台灣省立師範大學藝術系畢業前,早在台北市就已受一機構聘任為藝術指導,奈何因為是金門縣政府保送生身份,又顧及家中老母殷切盼望,只得束裝返金任教於金湖國中,後轉任金門高中。 以蔡老師的才氣,在他們師大藝術系54級(1965年)畢業的那一班,是台灣現代藝術界佔有很重要地位的一群,如何懷碩、顧重光、林惺嶽、姚慶章、周澄、謝孝德、江賢二、王健、吳仁芳、許懷賜、張俊傑、林瑞明、余秉中、黃鉅太等人,如果蔡老師留在台北打拚必定能揚名立萬大有前景。因為當我們幾位金門高中畢業的同學在台北表現出色時,有些師長會以好奇及質疑地眼光問「金門來的?高中誰教的?」我們也很自豪地說「我們是蔡繼堯老師的學生」。在師大藝術系54級前後期的系友們及師大的眾多老一輩師長印象中,「蔡繼堯」在系上是叫得出的人物,無怪乎,當他們聽到我們是蔡繼堯的學生時,也只能笑笑釋懷地讚嘆說「難怪!難怪!不錯,很好!」 現代美育 金門最棒 蔡老師保送台北師範學校藝術教育科畢業,回到示範中心國民學校任教兩年,再保送台灣省立師範大學藝術系畢業,回到金湖國中任教兩年後,轉到金門高中任教八年,就以每個年級有三班,每班40位學生,前後十二年聽過他美術課的學生大約有超過1500人,如果再加上兼任音樂及其他課,就會超過2000人次了,影響所及,無遠弗屆。所以,蔡老師在個人的藝壇上是失之東隅,而家鄉學子在美育紮根上是收之桑榆,真是我們的「福氣啦!」 在1974年之前,就讀於金門高中的學生有幸受教於蔡老師門下,現在曲指一算也都是半百之齡。回想三、四十年前在資訊封閉、物資匱乏的戰地金門家鄉能受到比台北更前衛完整的美術教育,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禮物,難怪李苡甄要說「蔡老師的美術課所教的是教授級的課程。」吳鼎仁稱許「『金門美術』是由蔡繼堯老師開始傳燈,宗師一花多葉,開拓亮麗金門美術。」而中央社記者鄉親倪國炎所發的新聞稿稱讚「蔡繼堯為首位將西洋美術史、藝術創作理論等介紹給金門學子的美術教師,稱得上是金門現代藝術拓荒者,金門目前學校美術老師,大多是其徒子徒孫,桃李滿金門。」 美育相傳 明天更好 其實如果把蔡老師稱為「金門現代藝術第一代」,我們這幾位「直接」受教於他的是「第二代」,而再由我們教出的學生是「第三代」,現在早已經有「第四代」回鄉又在教美術課了。因此,「直接」「間接」受教於蔡老師的學生何只2000人次,我想在這三、四十年間,包括定居在台灣任教的一些門生,受教的學生早就應該破萬人了。假設有一天,學學武林大會尋根索源而跑到金門來參見宗師,那我想有何場地可席開千桌?乾脆每人一瓶大高粱就順著中央公路一直喝到尚義機場,醉了就用包機載回台灣睡大頭覺。 說笑話歸笑話,但想想目前家鄉的美術教育似乎不像當年的朝氣蓬勃、求知若渴,據說有些國中、小學都沒有一位正式的美術教師,而政府單位也欠缺藝術人材的任用,這要如何培育下一代及鄉親的藝術氣質、人文素養。但盼來年在甄選各級教師或進用公務人員時,能特別註明需求「美術相關科系」者,以為「文化立縣」更加助力,來造就「金門美景」的落實,這也才是美育紮根對生活美學的重要,更是我們期待由此《2006蔡繼堯師生美展》的一點小迴響,但願「金門明天會更好!」,是所深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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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阿公與四個阿嬤
我有三個阿公與四個阿嬤,這個身世為我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生帶來一線光芒。每當向同伴介紹這事時,感覺自己有了點不平凡。 爸爸生來注定是要給人當養子,這是算命師父說的,剛好期待生個男孩的阿公就收養了爸爸。 爸爸的親生父親我只見過他的遺照,但我已太久太久沒去大伯家了,所以也記不來他的樣貌,聽說他還是位夫子呢,可惜爸爸沒福份讀到書。爸爸的親生母親在我孩提時代已是個老太婆了,她總穿著一襲黑衫,頭髮梳成一個髻,髻上總會插幾根髮釵,額上則套著塊黑絨布。阿嬤的脾氣不太好,所以和她之間沒什麼互動,但我記得還蠻常窩在她的房間,看她手上的勾針不斷不斷的在編織著毛毯,記得她搭配的顏色還挺不錯看的。阿嬤是在我國中時過世的,我們班還全班來參加公祭,那一陣子,村子裡的老人一個接著一個的過世,彷彿是在呼朋引伴,大家一塊兒到另一世界作伴。 我沒見過奶奶,老媽說她也沒見過,因為奶奶在老爸還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原本在舊家的佛堂掛有奶奶的遺照,但後來房子重建了,我們家便和叔叔家隔了一道牆,後來奶奶的遺照就移置到叔叔家。很多年沒見奶奶的遺照,也已不確定她的容顏………。爺爺在我小時就已是個老老人,我只記得他生了病躺在床上的模樣,其他的事完全沒印象。爺爺出殯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還記得身為長孫的大哥坐在一頂轎子上,再來呢——每年的清明節我們就和爺爺在墓園相見。 外公前後娶了兩任老婆,大外婆生了大阿姨、老媽和大舅,在老媽還是個小女孩時,大外婆病逝了,後來外公續了弦,小外婆又生了二舅、三舅、四舅和小阿姨。大外婆在我的腦子裡完全是一片空白,彷彿只是個傳說中的人物,一點也不真實。小時候經常和老媽回娘家,和表姊弟們的感情也不錯,尤其是在暑假期間,我們總是一大堆的孩子窩在一塊兒睡。我還記很喜歡在外公外婆的大床上玩,那張大木床不只是木床而已,它還是個超級好用的儲藏室,也是我們玩捉迷藏時的最愛。外公過世得較早,後來外婆也就定居在桃園的二舅家,再後來大家也少有見面的機會,大概是我讀大學時吧,外婆也離開了人世。 所有的公公婆婆們都已住進了地球表面下,世代的交替就是這麼一回事,往後記得他們的人將會愈來愈少,直到再也沒人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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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的西北隅
我們從村後的一條小路下崖到海邊,有人說這是私梟走的路,我一點也看不出來。在人們瘋迷大陸貨的時候,這四面環海的島嶼,只要能避開管哨站,何處不可以走私?走私的路?到底有什麼特殊呢?比較奇險?比較詭異?我一邊亂腳踩蹬著滿是蚵殼的小徑,小心翼翼撥開割人的菅芒草,心裡一邊疑慮著。 2002年8月下旬,我跟隨到嚨口。 當踏上有著石礫碎塊的沙灘,一片森嚴的景象赫然出現眼前。一座巨型的碉堡如巨艦的艦首從海岸樹林中破林而出。由多個圓柱體和三角形體連結組合的厚實堡體真是龐然大物,堅固的情狀令人直覺不輸那銅牆鐵壁。堡壘頂上草木莽亂,鐵絲網圍繞,一叢叢尖刺如劍的瓊麻,更增添肅殺氣氛。十來個槍口雖已被塞住,但看那左右兩側和當中的槍口三個角度相互照映的周密設計,不難去想像多挺機槍火力齊發交織的威力。槍口下有一花崗石砌成的平階,散佈著許許多多玻璃碎片,當成近身的防禦。平階下大大小小長著蚵殼的貓公石塊和三腳釘紛亂散開到沙灘上,這又是一道防衛。沙灘外還有斜插的軌條砦當先鋒,然後是海域,海之前就是大陸。 那一年,對岸的共軍渡海進犯,據說原先要由中蘭到后沙的海岸登陸,實行腰斬計劃,但由於船伕不識航道,再加上強勁的東北季風的吹襲下,船舶被吹離到嚨口、安岐至古寧頭這一帶海岸。戰火在海域和村落燎燒著,從此這地帶成了重兵駐紮管制嚴禁的地方。如今,海岸解禁,碉堡工事雖然嚴肅冷峻但已封鎖棄置,沙灘上的石頭長著貝殼和藻類,三腳釘已生銹了,軌條砦一根根對著大海,蚵石一塊一塊安靜沉浸在海水裡。戰事在潮水湧來湧去已逐漸淡遠,但走抵當時攻守廝殺之地,依然讓人感觸不已。 湧來湧去的潮聲中,我在碉堡旁練習畫了兩張素描。森嚴威武的灘頭陣地雖然讓人震撼,但那氣勢卻不是我這初學繪畫的人所能表現的。反倒看了堡旁崖頂上的瓊麻亂草也是吸引人的風景,於是選了一小處的瓊麻景物忙碌去了。在草木皆兵的年代,軍營碉堡或壕溝等工事的周圍都可見瓊麻的蹤影,一如木麻黃和鐵絲網等,是戰地的註冊印記之一。那革質肥厚的葉子,有的直插雲霄,有的中腰垂折,有的繞來轉去,一叢緊接著一叢,形成一排阻絕的藩籬,是天然的鐵絲網。而最厲害的是這種植物如片鋸,葉緣上生滿倒鉤狀的銳利短刺,每葉的尾端又長著一根尖刺,人若陷入其中,準是被刮抓得遍體鱗傷。 在這兒畫下素描簿中第二張,第三張的寫生圖。這兩張圖手法幼嫩是不用說,因為本領就只有如此這般。剛學嘛!自己也只能以一點一劃照實描摹,去面對紛亂繁雜的景物。眼前就是先將瓊麻這主題的輪廓勾勒好。經細心描繪,片片的外廓,叢叢的形狀都能把握幾分,但要分辨出片片的前後、叢叢的關係,甚至和跟部旁的石頭以及遠樹近草的關係,這時腦中可真是一片空白,不知該怎樣去經營才好,著實也讓我心下明白這路途是遙遠的。 一小景的瓊麻就讓我一心不二用,粗硬堅挺的片片葉子提供著有勁道的線條讓我感受到其內部纖維的堅韌──這是人們將它採割去編織麻繩的最佳理由。面對這樣的植物,豈能讓自己氣餒?說實在的,才剛拿著畫筆畫紙的,還沒淺嚐就要停止,似乎也說不過去,說不定皇天不負苦心人,畫著畫著就讓我找著了些興味來。 在嚨口這海濱除了練習畫瓊麻外,散佈在海灘上的貓公石也讓人頗感奇特,那鐵褐色以及窟窿如蜂窩的表面,像似被戰火燒灼過,被槍彈擊過。這當然是我的聯想,在地質上來說,它是一種鐵質結核岩層,是由氧化鐵和氧化鋁膠結沙礫所組成的。除了這些石頭吸引我之外,那些漂浮在蚵堵石前海上的大陸漁船,也常在我休息時誘住了我的目光。這情景在水頭、古崗等處的海域真是屢見不鮮,往往禁不住有著「好近啊!」的興歎。也讓我想起那戒嚴時期,兩岸對峙,浮動的船影,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通常只出現在高倍數的望遠鏡裡,但今天,不只這些漁船近了,客貨輪也在金廈水域揚起水花來回穿梭。兩岸小三通了。 嚨口之行後,再去幾趟水頭古崗等處的海濱,11月初行腳來到古寧頭北山斷崖。 來到這處海岸,38年古寧頭大捷的一些印象,不時由腦中跳躍出來;那些是從文字從圖籍從影片從鄉老口裡等處得知的。這場戰爭以及接下來的幾次砲擊呼嘯下,島上的軍民奮勇苦戰,島嶼免於被赤化的噩運,也響亮了名字,贏得了諸如「自由屏障」、「海上長城」等美名;但也由於戰爭,島嶼成了管制的戰地前哨,神秘地孤懸海角咀嚼著戰爭陰霾下的恐懼和悲苦。歷史改寫著,命運改觀著,是幸或是不幸?也無法再來過了。在歷史的長流裡,就存有著許多弔詭、無奈、荒謬………真耐人尋味。 縣誌記載著:「26日下午4時,118師及戰車兩個排,猛攻據守北山及古寧頭之頑匪,5時30分,再協同第54團衝入北山東北匪軍堅強據點,將殘匪驅迫至海岸而聚殲。另國軍352團早於3時許,已攻入北山村莊內,將殘匪驅於東北一隅。黃昏後,54團及354團沿海守備,阻匪增援,並以353團接替352團繼續攻擊,迄27日晨間,徹底摧毀匪核心陣地,其突圍之一股殘匪,於北海岸為我軍354團殲俘殆盡。又竄匿古寧頭以北斷崖下沙灘之殘匪千餘,亦在國軍118師及14師各一部所圍攻下,同時悉數殲滅,光榮贏得此一戰役之偉大勝利。」這是兩軍激戰中的片段,從字裡行間不難想出戰爭的慘烈,但多麼慘烈,終究化為史冊裡幾個字幾句話而已,讓人不勝欷吁。「江山不管興亡恨,一任斜陽伴客愁」,眼前山形依舊,海水一仍湧來又退去,斜陽也如往昔染紅了海域,近處蚵田的採貝人和遠處的大陸船各忙各的。站在這憂傷的海岸上,腦中縈迴著戰爭、歷史、恩仇等的一些問題,想著想著,就有想不出答案的惆悵來。可確定的是知道了:戰爭,這人類千古的悲愁,充斥著人心的愚昧和武器的無情。也知道了:歷史如一列車,承載一代代的人們向前行。 時空變化了,苦難的歲月也漸走遠了,戰火的遺跡也漸不見了。昔日的海灘戰場除了讓人憑弔外,也加進了觀光的活力。如今以著奇特的地景、廣袤的蚵田和鱟的生態保育區等資源,展現另種契機。 斷崖猶如一面高牆聳峙在海岸上,崖頂上傲然長著茂密的木麻黃樹林,使斷崖更顯得高峻。崖壁岩層裸露,除生些亂草野花的,攀緣些植物的根外,很清楚可分出紅色的紅土層,白色的磁土層。在崖下,也可清楚看到侵蝕風化的現象,當紅土崩塌下來,風吹日曬海蝕,就生成了貓公石。這形狀怪異有如蜂窩,顏色如鐵的岩石,成了吸引人的焦點。據記載,島嶼的北海岸,自浦邊、后沙、嚨口、到古寧頭等海岸都有這種岩石,但以這北山斷崖處較壯觀。在嚨口那兒,見著的貓公石是以著平灘的地貌出現,這兒大小錯落相疊,另成一番勝景。我就在此練習畫這些石頭。 這些石頭初看是紅褐色,細看卻是富麗多色,令人驚奇。這是我一見面就毫不考慮將它當為主題的原因,但一畫下去,問題就出現了。岩石的形貌還頗能掌握,但要注意岩石本身的凹凸不平所產生的光影,表面窟窿以及參雜其他沙礫的特色,往往照顧到這一塊,卻忽略了那一塊;注意前面的,而忘了後面的。這也是讓我焦頭爛額的一次寫生,不得不琢磨又琢磨。 11月份的天幕比較早灰沉,但夕陽作畫的本領依然高超迷人,在天空變幻著多彩多姿的彩繪。蒼穹下,由灘地幾道水路望去,一大片的蚵田,再看去,泛著金波的海面上,漁船盪漾,然後遠處的大陸山脈深深淺淺隱入天際。遼闊的視野,美麗的景色,使人留連忘返。 在北山斷崖就練習了一張「貓公石」,然後又跟隨輾轉各處。但心中始終記得斷崖、蚵堵石、採蠔人的身影等可入畫的風情;他日,若是有緣,再來試試筆,畫他幾張。至於曾掠過腦際的那一念頭——下海尋訪鱟的蹤跡,應該可以省略,因為我總想到在后豐港海濱見著的那隻幼鱟,我驚嚇到牠,讓牠死命挖沙藏身。如今,多年了,牠應該也長大了些,而港口也要建成了,不知是活在港內?還是港外?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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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遊北京
今兒個是既登長城又探帝陵,還真是一場「上窮碧落下黃泉」之旅啊!既嚐到了「一登長城滿身汗」的滋味,也感受到了「黃泉路冷隔幽冥」的不堪,真是令人不勝感嘆,世事之無常如斯耶!在遊長城時,接續毛澤東的不到長城非好漢,與明永曆帝陵的探訪,我再度試著作了二首小詩兒,其內容如下: 登長城 不到長城非好漢,一登長城心膽顫; 春臨長城登此站,登高望遠渺雲漢。 探地陵 帝陵明樓傍山立,重簷飛瓦建地底; 皇朝瞬如虜灰飛,大清入主誰人泣; 孤臣孽子圖舊業,猶據金廈稱勁旅; 百年更迭如蒼海,唯見蝴蝶花間戲。 95.03.07 肆、得勝門樓貔貅鎮 不似前兩天行程那麼緊湊,今兒個的行程安排,是參訪古時後大軍出征,皇帝祭旗賜酒之所在的「得勝樓」,以及後續的承德之行,為明日的避暑山莊之遊覽參訪預作準備,由於時間充裕,餐後九點才從旅館出發,前往位於北京市昌平區的得勝樓景點參訪,車行途中,導遊劉小姐再次叮囑,在景區範圍內千萬不要抽煙,以免因為安全因素而受罰,再者,屆時在景區內有專門的解說人員為我們詳細介紹,請我們到時候再仔細聆聽解說員的解說,車行近一個小時,得勝樓很快就在眼前出現,是一座五層樓高的樓閣建築,景點的範圍並不是很大,在當地解說員的說明下,我們才瞭解這一樓閣歷經明、清兩朝,已經有五百多年的歷史,是皇朝大軍出征時祭旗和犒慰軍士,預祝得勝歸來的地方,在邊介紹邊行進間,此時我們登高來到二樓,解說員說要為我們詳細介紹祭旗的神獸——貔貅,話說我國計有三大神獸,一曰神獅、二曰麒麟、第三則就是本日的主角貔貅是也,因為貔貅是一種兇猛異常,鬥志旺盛,勇往直前的神獸,所以被選為古時候軍隊隊旗之標誌,希望藉由該神獸威猛的性格,鼓舞士氣並彰顯皇家軍威與軍容之浩大壯盛,能夠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百戰百勝的意思,能夠像牆面上那一幅古人寫的詞兒「十四萬眾皆虎貔、指揮司馬智且勇」一樣,攻城略地,凱旋歸來啊! 至於貔貅神獸的另一特點,則是前有嘴攝取食物,而後無口排放廢物,所以牠是只進不出的動物,就像聚寶盆一樣,日積月累,堆滿體內,象徵招財進寶,財源廣進而不外流,所以牠又是一隻招財獸,廣為人們與商家所喜愛,時常將其安奉家中以為聚財之用,緊接著,解說員掀開位於屋中一角的一塊紅色布匹,只見一隻身高近二十公分,身長近五十公分,通體粉白,由俗稱漢白玉石所製,經皇朝遺留迄今,解說員介紹得口沫橫飛的實體貔貅神獸,張著血盆大口,神態威猛的站在那兒,解說員告訴大伙兒說:摸一摸獸耳,則凡事一帆風順,順耳而下,再摸一摸神獸的鬍鬚,則福臨家門,再往後摸一摸前胸兩側的雙飛翼,則能夠飛黃騰達,最後再摸一摸牠肥厚寬大的雙臀,則往後事業順遂,利路亨通,財源廣進,並舉大陸和香港二例為證,聽得大伙是心悅神馳,一個接著一個依著解說員的說明,依次撫摸這一神獸,冀望福至財進,平安如意,飛黃騰達能夠臨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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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片羽〉王金鍊與蔣家語相見歡顏湘芬蒐尋父親講古篇
●王金鍊與蔣家語台北重相逢 二○○五年七月三十一日,也就是去年的今天,金城國中九○四教室,「星期三的文藝課—向文藝導師王金鍊致敬」,城中國文教師暨「城中文藝社」指導老師王金鍊,任教滿三十年退休前一天,當年文藝社同學紛紛回返城中,為王老師出版《星期三的文藝課》文集,也聆聽王老師任內最後一堂文藝課「今生今世—胡蘭成與張愛玲」,又在下埔下「微風海戀」濱海廣場辦感恩惜別晚會,「我來自偶然,像一顆塵土/我還有多少愛,我還有多少淚/有誰看出我的脆弱/要蒼天知道我不認輸/我來自何方,我情歸何處/感恩的心,感謝有你伴我一生/誰在下一刻呼喚我/讓我有勇氣作我自己/天地雖寬,這條路卻難走/感恩的心,感謝命運花開花落/我看遍這人間坎坷辛苦/我一樣會珍惜」………,燭光與淚光,三十多位前後期城中文藝社同學,齊唱出〈感恩的心〉,感謝王老師在文化沙漠的年代,星期三下午的文藝課,以一間老舊的九○四教室講古典文學、授現代文學,從曹雪芹到白先勇,從胡蘭成到張愛玲,播撒下文藝種子,歷三十春秋,新綠昂揚,開枝散葉,當年文藝課及國文課的學生歐陽柏燕、高丹華、楊樹清、徐月娟、陳榮昌、陳思為、洪進業、顏炳洳、石曉楓、吳慧菱等十家,三十年來筆耕不輟,出版了四十八種著作,摘下大大小小六十二座文學獎,寫下了「城中傳奇」,形塑了「浯島文學」風景。「星期三的文藝課」,經由《金門日報‧浯江副刊》一連十天的作品選刊,引起島內外的媒體焦點,《民生報》文化新聞版特派記者賴素鈴連續兩次以半版篇幅專題報導,《自由時報》以副刊整版刊載,《金門日報》以二版頭題處理,《中國時報》刊出大幅圖文,台北縣金門同鄉會《金門同鄉》會刊以十多頁篇幅特載,名城電視台、東森新聞台也多作了採訪報導,一個不起眼的文藝社,一堂小小的文藝課,所引發的漣漪效應,即使在台灣教育界也罕見;再度喚起大家對待「尊師重道」及「文藝教育」的熱情與信心,好老師是不會被遺忘的!「星期三的文藝課」故事未了,經由媒體廣泛報導,三十年前即與王金鍊有交情的已故小說家朱西寧的小說家族又連繫上他,朱夫人劉慕莎特別帶來三位知名作家女兒朱天文、朱天心、朱天衣,在台北與王金鍊餐敘;王金鍊大學時期在南投霧社復興文藝營的同學、知名小說家蔣家語也帶來夫婿楊憲宏與他重相逢,王金鍊與蔣家語都歷經了對抗鼻咽癌的生死交關,同病相憐,兩人在台北重逢,恍如隔世,蔣家語沒想到在文藝營一角害羞、安靜的大男生,「在金門搞出那麼大的文藝革命!」因此,她得到的結論是,「要特別注意班上角落那些最不受注意的同學。」 ●顏湘芬已展開父親遺作蒐集 以筆名「湘夫人」在《金門日報‧浯江副刊》撰寫《民宿三六五》系列的顏湘芬,去年從台中回到家鄉經營「水調歌頭」民宿,近日又標下得月樓旁的一棟洋樓,命名依然美麗、浪漫,新民宿喚作「在水一方」;命名的由來,緣於去年六月二十四日,詩人鄭愁予一行落籍金門,夜宿「水調歌頭」,在水頭村「藝文夜話」時,能詩能文能畫的陳默悄悄為顏湘芬作素描,落筆後寫下「在水一方」,沒想到從此「在水一方」成了顏湘芬的「秘密代號」,一年後她的新民宿索性就叫「在水一方」。「湘夫人」顏湘芬有位大名鼎鼎的父親,顏謙,筆名「九天」,一九七○年代在《金門日報》副刊開闢《九天講古》很受歡迎,稱得上是金門文史前輩了;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的《金門日報‧藝文片羽》專欄以〈九天尚存餘稿將予問世〉載「浯島講古大師九天(顏謙)公於歲暮歸主。正副星羅專刊的《九天講古》將是廣陵絕響了。九天公最後一篇遺稿是刊在今年八月十八日正副的〈土山頭與石坊腳〉;而風衣身邊尚有他講古篇〈鬼女蜈蚣珠〉、〈桃花又見年春〉等,將陸續刊登,以示追懷這浯島的『三叔公』。」九天已過世二十八年了,留下的數百篇珍貴講古文獻迄未能出版,顏湘芬與她的作家哥哥顏國民(顏凡)已展開蒐尋舊作工作,盼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父親遺作的出版,為顏氏家族,也為浯島留下一筆重要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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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帆小語〉種花、澆花、賞花
很多年前,有一次,我們到林務所去檢查武器裝備,檢查後利用空餘時間,翁所長帶我們去參觀苗(花)圃,在那麼多的花卉中,有一棵小樹苗,從土壤中冒出兩片幼葉,又青又可愛,我蹲下去,一看再看,隨之詢問翁所長,他告訴我那是海榕,你是不是很喜歡它,想要的話就挖回去種好了,挖出土後,怕曬太陽我用報紙包起來帶回隊上。 那時候自衛總隊和警察局都同住浯江中心(今金門鎮總兵署),一東一西各自為政;我的辦公室就在老榕樹旁邊,樹下是一片空草地,那時候我還是王老伍一個——單身漢,宿舍門牌二十二號,剛好座落在百年樹王——大水棉樹下,與高官秘書長的官邸毗鄰而居,從窗口望出去,人來人往,人進人出,一切活動盡收眼底;從林務所帶回來的那棵小榕樹,想來想去,不知道要種在那裡好,怕它乾掉,終於決定在辦公室門口,大榕樹下空地挖一個洞把它種下去,總算小榕樹有了自己的家,很快地就長到十幾公分高,期間還被人踩扁好幾次,扶正後它終於又活過來了;為了疼惜,我第一次花錢買花盆栽種它,成家後這盆榕樹越長越茂盛,我就把它搬移到住家的陽台上,這是我對植物生長引起興趣最大原因。 為了美化環境,自衛總隊曾經推動「一人一花」運動,希望能夠把「浯江中心」變成花園,成為「人間仙境」,員工熱烈響應,進出大門那條人行步道,路兩旁那兩排七里香,經常幽香四溢,有一次無意間發現一株七里香的小樹苗掉在路上,我拾起來拿回家裡來種;南門古厝天井搭個小花台,高低三排,以鳥榕為主,七里香後來才增加的,非常有趣的,有一盆鳥榕,自動長出一棵木棉樹,一棵芭樂,我戲稱為盆景中的「三君子」,木棉樹越長越高,怕它彎倒,我用竹桿綁住;有一天我的親戚說,天井種芭樂不好,擇日把它移種到窗口,而我突發奇想,如果把這棵木棉樹移種在浯江溪海口的土堤上,若干年後就會有紅花藍海的景點,結果我種的那棵木棉樹不久被人挖走,幾年後卻在莒光湖的湖畔大量種植一排木棉樹,全部成活,漸成大樹,每年春夏秋冬,花開花落,木棉花飄如霜似雪,充滿詩情畫意,更充滿了無限的「戀情」;此外,更值得一提的是,那盆七里香,全樹開滿了白色的小花朵,那種高雅的幽香隨風飄送,我以「報恩花」來看待;窗口的芭樂,十幾年後的今天,每年結實纍纍,去年吃不完用它來打果汁,美味又可口。 隨著時間的延長,我從第一次買花盆種植小榕樹,爾後種植的花木越來越多,諸如:菊花、聖誕紅、枇杷………等等,現在,從古厝到新大樓前後陽台,四樓的平台,只要有空地,我統統都種花木,幾乎是四季都可以看到花開花謝的美景;以我的經驗,花木最大的企盼就是經常要給它澆水,否則水分不夠,枝葉低垂、萎縮,表示抗議;退休後,兩袖清風,第三春談何容易,唯一擁有的就是那些親手種植的花木,它們雖然不能直接言語,可是,當你敞開胸懷,細心專注欣賞的時候,不難發現到一花一葉都有很高的靈性,欣賞它們,可以使你「忘憂思樂」,生活充滿了情趣,生命充滿了高度的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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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遊北京
哦!原來這一層樓叫疊翠樓,我不禁舉目四望,可惜春芽初長而未發,群山仍顯得荒蕪蕭瑟,讓我感覺有一點失望與悵然,接著,我又走向另一層樓,同樣的立著一塊巨石,石上鏤刻著「及雲台」三個字,在這迷離的初春裡,大地充塞著淡淡的、濛濛的雲霧,彷彿就在眼前,掬手可得,這名字取得可真名實相符呀!令人心懷逸興,想像空間無限,聽說這長城的春夏秋冬四景各自不同,各有一番韻味,希望下次來時,真能見到疊翠的居庸。 由於遊長城已超出預定的時間,午餐時間是在下午二點左右進的餐,餐後,就在餐廳旁的購物中心血拼,我又見獵心喜,把妻的話拋諸腦後,買了一組景泰藍小茶壺飾品,隨後,馬上接續下一個景點——明十三陵中定陵的參訪行程,明十三陵,顧名思義,就是該地區共埋葬著明王朝十三位帝王的陵墓,即所謂的寢宮,而這一次參訪的定陵,就是明神宗永曆帝的帝陵,由介紹中得知,明朝建國共計二百七十六年,歷經十六位帝王的統治,而大清王朝則建國二百六十七年,歷經十一代的君位遞嬗,可見大清王朝的帝王較為長壽,在位時間較為長久,而明永曆帝自十歲登基,五十八歲駕崩,歷時四十八載,則是明朝歷任帝王之最,其陵寢據考證,係自其登基之年起始建,歷時二十八載而成,高大宏偉,建成之日,復以黃土堆砌掩埋,僅於其前加建明樓與神道,並置巨大的石桌乙塊,上置石五供(香爐、燭台、花台等),以利辭世後之四時祭奠,該陵寢位於地下二十七公尺深的地方,係為因應考古單位研究之需要,而成為明十三陵中唯一一座被挖掘的陵墓,可惜其內的棺槨及陪葬品,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大部份被破壞,陪葬品被洗劫一空,而不知所終,真不知道到底是幸還是不幸,我茫然不解矣!該陵墓有中左右三大主室,原訂分別埋葬永曆帝及其二后(孝端、孝莊兩姐妹),可是當考古需要而挖掘之後發覺,三具棺木均置放於右側室內,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經考古專家研究結果,應係二后先亡,但不得先行葬於該墓室,待永曆帝駕崩後,再行移柩合葬,而由右室開挖懸吊三口棺木入內,待欲分室抬至定點安置時,方才發覺各室之間的通道過於狹窄,不得已,只得將三口棺木共葬一室了事,歷時二十八載,準備周全的永曆帝,死後仍不能歸葬其位,其英靈有知,自當也是噓唏,感嘆不已吧!約略瞭解地宮的型制,並參觀過那一些仿製品後,循著地道返回了地面,重見了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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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詩兩帖
●答應 孤獨三丈 冷‧凝成雪狀自己 字一口一口滲血填寫 空曠且對峙的龐大世界‧扛起 靈魂裡孵出火光 於黑暗沙河揉洗‧重整 擦亮‧一樁身後的斑駁 ●投靠 攀登揮毫峰頂 修行‧命運以及淚水的續接 我們之間不斷的滾動年代 寂寞與存在的咀嚼‧推擠 齒縫必有歷史 對準真心拿捏的生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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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戀戀 浯水泱泱
─金門青少年國樂團北中山堂表演紀實 我們是來自金門的番薯 在遙遠的浯水之畔,代代艱辛相湠 我們是來自金門的土豆 雖然細小,卻充滿鄉土孕育出來的獨特香味 今日,我們攬衣涉水而來 登大雅之堂 展現海島子民的另番風姿 壹、簪纓與浯水的約會 碧利斯狂掃過的台北街頭,意外的不見風吻的痕跡,更不覺雨淋的滋味。來往的行人如昔日—有的匆匆有的緩緩,有的忙碌有的優閒。在車水馬龍、霓虹燈閃爍照映下,台北風華依舊—大街小巷充滿熱情、充滿希望、充滿歡樂、充滿生命力。 我扶著老父老母和姪女輕鬆漫步在人行道上的紅磚,聞名中外的「中華路鴨肉扁」的滋味還在口齒間回味著;路旁的櫥窗裡琳瑯滿目,五彩絢麗的商品令人目不暇給,商家殷勤的吆喝聲令人不由得佇腳,手中也就因此而多了東一袋姪女時髦的少女鞋,西一袋老母寬鬆涼爽的媽媽裝,店員對著老父老母一句「阿公您好福氣」,右一句「阿嬤您好風趣,再多送您們鞋油一罐、小紙扇一把讓您搧搧風」,逗得老母笑吟吟再三感謝,一行人滿足的步出商家往中山堂前進。 今夜可是充滿期待與喜悅的時刻,一則分別多日在深坑國中閉關苦練的孩子們,終於要登上全國性的舞台展現他們的初啼了;二則我們將欣賞到深坑的孩子們那一朵朵婉約的簪纓如何綻放他們婀娜的丰姿;也將見識到泱泱浯水養育出的孩子們如何傾訴他們的豪情! 貳、蓄勢待發的日子 提著行囊臨出門,孩子們又回頭:「媽!好想再多練習幾天才去見黃老師,好擔心準備不足,不夠熟練,在深坑國中同學面前丟了老師的臉,也丟金門人的臉。」深深的看了孩子一眼,拍拍他們的肩膀,好欣慰,孩子們又成長了─能自動自發、自我要求與期許。這一連六天下來(0701—0706),黃老師不在金門的日子裡,他們仍然早上八點三十分出門,夜裡近十點才回家。沒有喊過一聲累,只有在臨睡前一再交代:「媽!明天七點叫我起床,我們要練習」,這串日子裡他們只擔心在台北的表演不如預期。 七月七日到達世新會館當夜,孩子告訴我:「媽!明天開始不能再按三餐打電話給您,也不能接電話。因為黃老師規定除了隨團的石媽(凱津)、許媽(素蘭)和顏蔚外,練習時其他人都不准帶手機,您不用擔心,我們會注意安全,每天晚上回世新會館再聯絡囉!」─這就是我們國樂家規,沒有抱怨只有遵從,沒有藉口只有努力,沒有怠惰只有用心。因為我們浩浩蕩蕩渡海而來,不是來觀光,也不是來度假,而是來互相交流切磋琴藝,我們的努力不是用說的而是看我們表演時實際的表現如何?我們唯有勤奮的耕耘才能達到目標,也唯有此時年少的吃苦、磨練才足以儲備來日接受挫折的耐力與承受度!也才算真正展現泱泱浯水的豪情,怎能輕忽懈怠? 「媽!回來了,在世新會館,正在集合,準備回房間,告訴您——。您與爸早點睡,晚安!」 每天夜裡近十點是我們一家人的電話時間,言談中不覺有疲憊的感覺,孩子們是那麼的歡喜開心,總有說不完的樂團報告。因為每天晚上十點以後才是他們緊繃一天情緒能暫時休息的時候,也只有在這短短的空檔裡,才能盡情的把機(手機)言歡,互相傾訴一天來的練習甘苦。孩子們知道每一次上臺絕不能當炮灰是他們的使命,是責任,也是處事態度。老師把他的全部的時間精力給了他們,這股磨練與壓力和鍥而不捨的毅力就是來日抗壓的來源,也是未來面對競爭的能量,所以能貫徹始終的學好國樂,紮好根後才能走出更寬廣的天地。 「媽!姐姐淋巴腺發炎,石媽媽已帶她看醫生,而且天天買椰子汁給姐姐喝。王翎感冒生病了,素蘭阿姨帶她去萬芳醫院打點滴,楊羽也病了………」不到三天孩子們一一掛病號,隨團的石媽、許媽,不但每天早上一大早騎著借來的小機車下山打點一團52個人的早點,還要擔心早點合不合口味?夠不夠吃?又要義不容辭當起了隨團媽媽兼護士,一整天陪著他們在一旁,猶如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便利商店!她們兩位媽媽的辛苦,所有的人要謹記在心,感激在心。 「颱風來了,你們的表演會延期嗎?」焦慮的我守在電視機緊盯著碧利斯的腳步,深怕被狂風掃到導致表演不能如期舉行。「不會啦!黃老師要我們共同祈禱」。喔!差點忘了,我們是來自金門的孩子,老阿祖曾說過金門是一塊福地,菩薩會守著我們,任何風雨苦難會遠離我們。—放心吧!孩子,來自金門的家人,還有所有的國樂家族的每個人都會為你們祈禱。果真七月十四日的中山堂表演如期登場,那夜台北的天空是如此的迷人,是如此的令人感動—老天爺啊,感恩您! 誰說只問耕耘不問收穫?誰說努力不一定有結果?這就是結果,連老天爺都疼惜我們—因為我們五年如一日,天天戰戰兢兢、辛辛苦苦、努努力力,但也快快樂樂、歡歡喜喜的在經營我們這塊園地,連台北的外婆也很配合,整場音樂會兩個半鐘頭,她多年的老毛病—咳嗽,在霎時間消失了。只見外婆的雙眼緊緊的搜尋台上的您們三人,欣喜的、輕聲的說:「你看!那是大姐,弟弟在打鼓」疑惑的問:「多多怎不看我一眼?弟弟怎又敲鈸不打鼓了?」哈!外公、外婆、舅舅、舅媽、表妹們都來了,靜靜的聆聽,臉上滿是笑意! 、有你們真好 所有熟悉的朋友—深坑國中和深坑國小的校長、深坑國樂團的家長們、深坑國樂後援會的孫會長和張會長………,大家滿臉歡喜的與我們站在中山堂大門口迎接一波波專程渡海捧場的鄉親們、金門國樂家族的家長們和台北的朋友。看到深坑國中校長,我不禁脫口而出:「感謝您們!這七天來這群孩子,又用在深坑、吃在深坑、喝在深坑、睡在深坑……」,校長笑吟吟的說:「只怕招待不周」,想想今年綿綿細雨三月天的全國國樂比賽,我們一行近200人(中正國小團、金城國中團、金門高中團)的大陣仗,與此行一樣,吃、喝、用、睡全在深坑國中小打擾,因為有這樣亦友亦敵的盟友(深中、深小、金中、城中、中正五校同樣師承黃師光佑,五校互相切磋,每一個團隊都是朋友,也是敵人。這份情誼很微妙,但,你成功我為你喝采,我成功你為我高興),更由於他們的支援,我們才能年年在台北的訓練才得以自在無憂,才能盡力的面對場場挑戰,寫下亮麗的成績。親愛的朋友,有你們真好! 初次見面的朋友—浯江夜話的楊樹清先生,連江縣文化局的鄭麗慧課長,名攝影家鐘永和先生與永和青商會的廖尚夫理事長都連袂前來捧場……,但願這場音樂饗宴扣人心弦,讓初次體驗金門國樂團演出的朋友留下海島子民另番風姿的回憶,更藉著這群文化人的感受,把國樂的種子散播回各自的家鄉。因為這個因緣,或許,哪天我們也能舉辦一場外島國樂聯合演奏會,我們衷心的期待著。 肆、我們的曲 酒歌—活潑天真孩子襯托下的彝族音樂,在孩子們舉手投足之間,我們彷彿看到一幅月夜狂舞豪飲的彝族青年,他們的歡樂,他們的激情。最後的高亢嘎然而止的收音(ㄉㄥ ㄉㄣ),令人屏氣,霎時台上台下一片寂靜。我們這次終於把酒歌那股邊塞濃郁的風格呈現出來了。 紅梅隨想曲—看到身著鵝黃亮麗禮服下流落出自信燦爛的笑容的蔡老師—上台,台下的我眼睛為之一亮,彷彿看到大觀園裡那位活潑開朗,豪放熱情的奇女子薛寶釵再現。蔡老師全場時而閉目時而陶醉的笑靨中,把紅梅樸實無華的高尚與樂觀的精神表現無遺,尤其是收尾時那種似千軍萬馬的磅礡氣勢就在蔡老師一弓二弦一拉一推中呈現得淋漓盡致。 高原魂—張老師纖細巧手中流露出雄偉曠樸的「黃土謠」,琵琶的輕脆而略帶淒涼的聲音,把「別亦難」裡嚎啕大哭非男兒、「高原歡」裡狂歡搖旗吶喊、「故鄉戀」裡望月舉頭嘆蒼天等三首曲目的種種情懷,在五指彈挑的琵琶顯現千變萬化的風情。 天山狂想曲—躍馬草原上,塞外好風光,遼闊的大漠風光,奔放的大漠男兒豪爽性格就在纖細嬌弱的柔葦老師小口中流洩出來,樂章的旋律動聽,節奏又是那麼靈活,時而笙鼓齊鳴,時而輕描淡寫,好一首天山狂想曲。 追夢京華—王老師一身深淺紫,搭配耳際一朵嬌豔的紅牡丹上台,令人驚艷。看她手中胡琴似乎還在漫不經心中隨手拉、推把玩,當我們尚不及領悟而樂章卻早已開始,俏皮中帶點深深意涵引領大家進入體驗北京綠樹、藍天、金瓦、紅牆的場景與春日萬物生意盎然,夏夜荷葉的淡淡清香,秋收的喜悅,冬季歲末團聚的溫馨等四季更迭的情懷。四個樂章足足演奏三十分鐘,老師盡情的詮釋,孩子們專心的協奏,深怕哪一個不經心砸碎了大家的北京印象。 太行印象—總算聽到熟悉的大合奏,親切而熱情的樂章道盡太行人勤奮直爽的個性。 伍、感恩與期許 在安可曲「酒歌」樂章中,今夜的這場音樂饗宴畫下完美的休止符,孩子們終於圓滿達成半個月來壓在肩上的重擔。 步出中山堂外,今夜台北的星空無風無雨是如此的美麗,而我們的心情也是如此的澎湃洶湧。五年來總在思索著:這樣的訓練我們給了孩子們什麼?我們為何要如此辛苦學習?當孩子們遇到挫折時,適時該給孩子們一個安慰?還是給孩子們自己去成長的機會?國樂的孩子們是否從學習的過程中體會到:沒有這樣努力練習哪來成績?走不出我們的島視野永遠如豆,走出了我們的島面對挑戰才能有企圖心,才會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才能告訴自己,你還要具備哪些能量你才有與人競爭的本事?而這一路走來累積的抗壓性與耐力正是我們面對這多元社會生存之道。但願我們這一塊塊小小的番薯,這一顆顆細小的土豆,能更加謙虛學習,辛勤耕耘,來日的腳步走得更穩健、更自信,將國樂的種子散播出去,有朝一日讓金門能成為國樂飛揚的小島。 最後,感謝這串在深坑國中的日子裡,隨團的王金國老師、石媽凱津、許媽素蘭,感謝您們無怨無悔的付出,您們辛苦了!容我代表金門國樂家族的家長們再次向您們致敬,說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