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晨間與燈下
晨間 白露,是留給階石 清清冷冷 霧,是留給醉漢 顛顛簸簸 至於飛鳥 一再的追問 有關與妳作別的消息 只有留待當事者 日出東昇 為我澄清 燈下 橙黃的風燈懸在 記憶的門口 而那雙空茫的鞋子 則留下妳曾駐足的石階上 窗口一任濡濕 是為了等待 如果 妳沒來,來的是 一夜清冷的 寂寞 那就祝福我 擒得一夢
-
《連載》小辣椒
「妳是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我是怕人家說閒話啊!尤其是防衛部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參謀,和他們講話要有分寸,別讓他們誤以為妳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女孩子而想入非非。」秋霞有所顧慮地說。 「媽,妳放心。我之於會和他們閒聊,純粹是想利用他們的資源,為我們家爭取更多的生意。就比如中秋節那批豬肉和蔬菜,只跑了兩趟菜市場,就賺了將近四百五十塊,它憑藉的就是平日的人際關係。這種不用本錢的生意,可說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 「我知道妳有做生意的頭腦,但這個社會就像是一個大染缸,尤其妳是一個女孩子,必須時時加以警惕,將來才不會吃虧。」秋霞苦口婆心地叮嚀著說。 「媽,我知道妳的用心,對於別人的看法,我一點也不在意。人家說我三八就三八,叫我小辣椒就小辣椒。反正嘴長在人家的身上,愛怎麼說、愛怎麼叫,隨他們便,唯一的是妳必須相信我。」 「我知道這幾年來,妳拋頭露面不辭辛勞、一心一意做生意,全都是為了這個家,也替這個家賺了不少錢,的確是苦了妳。」 「這是我應該做的。」美麗眼眶微紅,「只要媽健康快樂,再苦我也願意承受。但願往後我們母女能無憂無愁,過著幸福快樂的時光。」 「妳年紀也不小了,我倒希望妳能找個好婆家,快快嫁人。」秋霞關心地說。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不會放著妳不管的,況且緣分還未到。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唯一的就是做生意賺錢,以及照顧妳的生活起居。只要妳健康快樂,就是我最大的福份。」 母女正聊著,三位阿兵哥相繼走進來,一位是張良榮,另一位是林進豐,走在後面的是李火旺,他們都是通信營的大頭兵,亦是她們店裡的常客。也因為他們的到來,而中斷母女倆的談話。秋霞緩緩地走進屋內,生意則由美麗獨自招呼。
-
●小小說 父親回家
捧著那一罐骨灰,猶如與闊別三十餘年的父親擁抱,他一點都不拍。 在海關,骨灰與裝著它、保護它的公文包一起過黑箱檢查時,他早就做好思想準備會被截住,因此,還沒等出入境處的海關人員喊他,他就先乖乖地將公文包提起,走到海關跟前的長檯上,從公文包內取出衛生署開具的准許證遞過去。那人看也不看骨灰罐一眼,只是將文件細讀了很久很久。終於放行。怕什麼怕!又不是毒品、違禁品或其他什麼東西呀。他在心中默默地想。 前天,將父親的骨灰從廟裡領出來,他就為怎樣放置它而傷透腦筋。骨灰,酒店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准帶入,但他們很忌諱。他也不願想那麼多了,骨灰裝在公文包裡,進酒店的時候,照樣將它放在檢查檯,警衛提了提,好沉,但也不問是什麼,一樣放行。在酒店房間,朋友說,今晚它將與你過夜喔,問他怕不怕,奇怪,怕什麼呢?正如中國人每家每戶都要祭拜祖宗一樣,骨灰與遺像沒有什麼不同呀。那麼,上飛機時,好不好裝進皮箱拿去托運呢?朋友說,不迷信的話,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將「父親」(準確地說,是「父親的骨灰」)裝在皮箱裡,主要是擔心不擔心父親受委屈而已。如果沒有這種擔心也就不要緊。但他反覆想了很多,萬一裝在準備托運的大皮箱裡,托運被發現,又要開箱取出來,豈不是很麻煩嗎。最後,他決定將骨灰隨身帶。無論如何,這才是上上策。『骨灰要親自捧在胸懷裡』--這是中國千餘年來孝子賢孫的傳統名言。終於進入機艙了。 按照以前的慣例,他都是把公文包放在腳下,因為他乘飛機時通常都會把一兩本書放在公文包內,方便旅遊途中取來看。一想到如今帶著父親,他認為讓他委屈在地上那是太大的不敬了,於是,他一反常態地捧住,雙手將骨灰高舉過頭,推進上面的行李艙。伸頭看一看左右沒有什麼可能會壓壞它的重磅行李,他才放心坐了下來,鬆了一口氣。飛機在轉身,準備起飛。 想一想父母大半輩子聚少離多,不禁黯然神傷。那時候他還小,不知道生活的艱辛。父親從家鄉金門出洋到南洋後,娶了母親,就隻身當海員行船去了。很久才回來一次,又匆匆走了。後來。他們舉家搬遷到大城市,父親到外島採購椰乾,用船載到大城市賣。依然兩三個月才回來一次。兒女們一個一個接著到香港讀書去了,留下孤苦伶仃的母親一個人在家。父親辛苦了大半輩子,突然逝世,母親堅強地處理了他的後事,還處理了他生前還沒處理完的生意上的事。當時由於兒女讀書請假和辦手續不便,沒辦法回南洋奔喪,母親由親戚幫忙,將父親安葬在南洋,一個人投奔安家在香港的兒女去了。 飛機的輪離地,向天空衝刺。聲音轟然。 與父親的安息地一別就是三十幾年。母親比父親多活了三十幾年。父親安息在南洋的土地上,也寂寞地趟了三十幾年。兒女們只要飛來南洋,都會到父親的墓園向父親燒香祭拜。母親晚年生病時,預感到來日無多,交代他們,希望兒女到南洋,僱人將父親的棺材挖起,遺骨運到火葬場,焚化成灰。然後將骨灰運回香港,和她的靈位及骨灰放在一起。當時,他和兄弟姐妹商量的結果,是仍活著的母親與去世了那麼久了的父親,雖然遙居兩地,但幾十年來兒女生活工作身體都相安無事,說明父親的風水還不錯啊,就不要搬回來了。維持現狀,不是很好嗎?母親也不固執,也同意了。 空中小姐送來擦手的熱毛巾。他擦了擦,繼續閉目假寐。 眼中不知怎的,出現了母親臨終前的情景:約有二十幾個兒女、孫子圍繞在母親病床的四周圍。母親去得十分安詳。他們每一個人都給了母親最後的擁抱。想想父親,離世時居然無任何子女在一側,那是太寂寞和冷清了。一直到母親去世前一天,她又提到了父親的墓,說是年代久遠,墓碑上的刻字紅漆已剝落不能辨認,要修一修了。乘著母親離世百日後的一次集體祭拜,子女們商量後決定將父親的骨灰取回來,和母親的擺在一起。父親和母親生前長期不在一起,就讓他們在另一個世界團圓吧。 開始送飛機餐了。 他吃過,要了一杯咖啡,看了一會報紙。睡意漫上來,閉眼,又看到了挖棺那一天,午夜四時許,他們就來到了墓地。協助挖土的四個工人也很早就來到。按照中國人的習慣,遺骨不能見光,故要趕在太陽升上來前完成挖棺程序。沒想到一切都很順利。連火化時間算在一起,未到上午九時,已完成了必要的禮儀和程序。父親的骨灰裝在罐子裡,由他捧著…… 飛機終於著陸了。 父親終於回家了。 幾天以後,他們兄弟姐妹來到父母的靈位獻花祭拜,在焚燒的香煙的繚繞中,他們打開一個小窟窿,看到了長期別離的父親和母親的兩罐骨灰並列而擺,感到一陣陣欣慰,一個個流下了溫熱的淚水。
-
《連載》小辣椒
「謝謝妳的幫忙,改天我請妳吃飯看電影。」 「你不要假好心,」小辣椒故意以不屑的語氣說:「你明明知道我們這個地方較保守,和軍人一起去吃飯看電影會被人說閒話,你還偏偏說要請我吃飯看電影。」 「那有那麼嚴重,嫁給軍人當老婆的金門小姐多得是。」梁參謀意有所指。 「我們不談這些,先算帳才重要。」小辣椒把收據放在他的面前,並一一地向他說明:「豬肉一斤十八塊,一百一十八斤半是二千一百三十三塊。白菜一斤一塊八毛,一百二十斤是二百一十六塊;茄子一斤兩塊三毛,一百斤是兩百三十塊;小黃瓜一斤二塊一毛,一百斤是兩百一十塊;冬瓜一斤一塊五毛,一百八十斤是兩百七十塊。菜錢是九百二十六塊,加上豬肉錢二千一百三十三塊,總共是三千零五十九塊。扣除之前先付我的三千塊,你還要再給我五十九塊。」小辣椒說後抬起頭,「你算算看,對不對?」 「對、對、對,妳小辣椒向來精明,怎麼會算錯。」梁參謀把收據摺好放進上衣口袋,並取出一百塊錢遞給她,「四十一塊不要找了,就做為妳的走路費。」 「梁參謀,你真愛說笑,我小辣椒不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女人。俗話說親兄弟明算帳,該找你的錢就必須找你,我怎能貪圖那點小便宜。」說後從小皮包裡取出零錢找他。 「這怎麼好意思,讓妳白忙一場。」梁參謀不疑有她,不好意思地說。 「沒什麼啦,舉手之勞,以後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儘管說,千萬別客氣。」 「我在防衛部管的是慰勞慰問,每逢年節簡直忙得不可開交。有妳小辣椒這個朋友真好,以後像這種事可得請妳多幫忙,免得我浪費時間和金錢,花錢買些爛貨再挨長官罵。」梁參謀坦誠地說。 「只要你梁參謀一句話,我義不容辭啊!」小辣椒心中一陣暗喜,想賺錢不難,必須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頭腦和本事。 5 對於女兒做生意的手法,秋霞似乎有些不認同。 「我說美麗啊,做生意除了童叟無欺外,也要規規矩矩。我看妳每天和那些阿兵哥嘻嘻哈哈的,會被人家笑說是三八。」 「媽,我們現在做的幾乎都是阿兵哥生意,而那些阿兵哥在軍營過的則是枯燥乏味的生活。他們難得放假出來看場電影或買些東西,甚至順便找女店員聊聊天,紓解一下緊繃的情緒,這些都是很正常的行為。尤其在競爭劇烈的街上,誰家的服務態度好,誰家的店員較親切,即使賣的東西稍微貴一點,生意照樣上門。如果店員成天繃著一張苦瓜臉,對那些阿兵哥不理不睬,儘管貨物比人家便宜,也吸引不了顧客上門。我們家的生意有目共睹,它靠的就是我們親切的服務態度。媽,做生意有時也必須靠機會啊,一旦錯過機會,生意絕對不會主動上門來。」
-
有一種溫柔
『一個人在不在乎你,看他回覆你訊息的速度。』這個說法讓許多人心碎。 她要回英國前,他擔心她回去之後會有一陣子需待業,所以給了她一筆錢,她極為感動因而眼眶潤濕了,久久不能言語。 在她回國前一星期內,他陸續傳了四通簡訊給她,「在打包東西嗎?需不需要幫忙?」「有時間出來喝一杯咖啡嗎?」「要不要送妳去機場?雖然只有二十分鐘路程。」最後一天,他傳了最後一通簡訊,「再見了,親愛的。」四通簡訊都未獲回覆,他的心像燃燒過後的灰燼,漸漸地熄滅掉,只剩灰煙在風中飄揚。從前她就常不回簡訊,但那時他們在同一間公司上班,平日天天會見面,所以他挫折的情緒總是很快就過去了。但這次不同,他不確定這一別,是否會再有機會相見,畢竟,有些人一轉身就是一輩子。 對於她的不回應,他忿恨滿腔,在寂靜的深夜,當一些臆測在內心反覆翻攪時,怨氣就會逐漸擴大,就像深夜的牙痛愈去感覺它就愈痛。也許已到了該放棄的時候,他想。再這樣糾纏下去,他會發狂。放手吧,他向自己吶喊。或許他們緣已盡,過去似有若無的浪漫,就當作交往過程中最美的收藏。於是在她搭飛機離開的那天,他刻意為自己排滿了行程拜訪客戶、和客戶吃飯、去銀行辦事、打籃球……,讓自己忙碌到忘記瞄手錶,才不會去想她的航班時間,不去想機場可能會出現的送機盛況。 她魅力四射,總被一群朋友包圍。 在這個寧靜的島嶼,他們永遠有活動,永遠玩得很瘋。他們有時候會聚在便利商店喝啤酒聊天、在莒光樓看夜景、唱卡拉OK……,揮霍青春毫不吝惜。他只能在一旁觀看,瞭解她下班後的生活透過臉書或聊天時她無意間的透露,因為她從來沒有約他和他們一起出去過。 其實除了一起工作外,他也很想和她共同從事些休閒活動。晚上他也想騎機車載她去兜風、到海邊吹海風。他曾約過她幾次,總被婉拒。事實上,每天下班前,她就會忙著在收機上接發訊息,和朋友連繫下班後聚會的地點,他很難介入她的行程。雖然有些缺憾,不過可以在上班時看到她、偶爾幫助她的工作,已經很滿足了。每次他看到她低垂著頭,長髮馴順地披垂在胸前,恬靜而柔美的模樣不時撞擊他淡漠的心靈。他想她讀得到他洶湧的澎湃聲。 過去她接受他的照顧,但從未表示過感激。她總是咧著嘴笑,讓人摸不著頭緒。 但有時候事情會在你想放棄的時候,出現機轉。她在回去英國一段時日後,開始密集與他聯絡起來,她從臉書發訊息給他;還和他安排了Skype的視訊約會,透過筆電螢幕,與他聊著近況。雖然有時仍沒回他訊息,例如他傳給她說想念她的訊息,她就一個字都沒有回。不過他們確實保持著聯繫。 另外,她顯然未和過去一起玩的那群朋友有過多的連繫,因為他們在臉書上向她呼喚,詢問她的近況、要求用Skype會面,她都未給予過多的回覆。也許隨著她的離去,他們的友誼正自然轉淡中;也許她只是懶得回。相反的,他和她卻持續以高科技產品煨著感情的熱度,即使彼此遠在天邊,卻彷彿近在眼前。 後來他去倫敦旅行,她到機場來接他,兩人見面的剎那,即使彼此都激動不已,但卻只是輕輕相擁,習慣了將對方埋藏在心裡,一但活脫脫地面對面站立,反而尷尬起來。她開車載著他到四處閒逛,充當盡職的導遊,指著許多街道、建物和裝飾,一一講述著它們的意義和歷史。她的話變多了,長髮的髮絲隨著下顎振顫而跳動著,清麗一如以往,只是多了幾分的從容。 旅行過後他們又會回歸到彼此的生活,各自為自己的人生努力。茫茫然的未來,讓他怯於作出承諾。他暗自忖度:過了幾年倘若他們身邊都還沒有出現陪伴者,他會和她談談未來。 雖然他還是不清楚為什麼她有時候不回訊息,但奇妙的是,她的溫柔卻和在血液中流淌了他全身,他能篤定地感受到她在乎他。還好他壓抑住幾次怒氣沒有向她宣洩,他們之間的情感得以在寬容中持續累積。 原來,沉默也是一種溫柔。
-
御賜里名瓊林坊
「御賜里名瓊林坊」,由瓊林里辦公處向金門國家公園爭取補助整修經費,民國九十八年九月鳩工,民國九十九年一月十日完工,歷時四個多月竣成。牌坊外貌宏偉壯觀,質樸典雅,憑添光采。 「御賜里名瓊林坊」,總共有兩座,分別坐落橫跨於瓊義路上,一座在聚落東南方,瓊林往開瑄國小的村外,一座在聚落西南方,瓊林往后沙的村外,相隔約四百多公尺,其中瓊林老街與瓊義路重疊約一百公尺,是瓊林村的心臟所在,在金門戰地軍政時期,這裡曾經是繁華地帶,車水馬龍。 瓊林,原名「平林」。「御賜里名瓊林」一詞,首見明朝熹宗皇帝語,因本鄉進士蔡獻臣,在朝為官,學問純正,特改賜里名為「瓊林」,並頒掛聖旨牌於蔡氏六世樂圃宗祠,匾曰:「御賜里名瓊林。」時為明熹宗天啟五年,西元1625年,自此流芳百世,流傳千古。 此次引用於新整建牌坊上方,頗為貼切,創意十足,里民同慶,足以萬古流芳矣!「御賜里名瓊林坊」的道路兩側,近年又增建古式圍牆,古色古香。記得早在數年前,環島北路瓊林圓環邊的分隔島上,增立石碑乙塊,其上鐫刻「瓊林」二大紅字及「明天啟五年」字樣,以為紀念,與牌坊亦正好照應。這兩座牌坊,原名「吾愛吾村」,民國八十二年七月,由金門縣農會補助建立,自有農家純樸之風貌。 這兩座牌坊的橫幅均凹雕、浮雕「御賜里名瓊林」一詞,並各雕刻兩副精美的對聯,聯語如下: 東南方牌坊: 陽面(東面): 御恩瓊林寵耀萬年不朽, 文武世家功勳百代長存。 陰面(西面): 三項祖德仁讓信祖業不墜, 十條規約禮詩書子孫永懷。 西南方牌坊: 陽面(東面): 父慈子孝宜耕宜讀以延祖訓, 兄友弟恭須勤須儉而垂家風。 陰面(西面): 瓊苑書琴允文允武效社稷, 林園禮樂維勤維儉振家聲。 這些對聯分別請諸鄉賢精心撰寫,內涵以切合鄉里的歷史文化為要,或導入倫理道德之教化功能,或淨化社會人心氣質;本人也受邀提供拙聯一副,真是榮幸之至! 族叔蔡主賓另有一副氣勢十足的對聯,因為聯語過長,此次無法植入,算是遺珠之筆,為聊供雅賞,特抄錄於下: 一榜五進士文風冠中原吾鄉居二, 九里三提督武略揚嘉義他邑所無。
-
泰國華僑‧清明祭祖
清晨七點整裝出發,車從曼谷向春武里的方向開,車多,速度慢,九點到達福建山莊,走進祭堂,已經有十幾個人先到了,九點半準時公祭。 「公祭開始!全體肅立!一敬香!再敬香!三敬香!敬香茗!敬鮮果!敬香花!敬金箔!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默哀!禮成!」一年一度的清明節公祭結束了,我體內的胃液分泌亦增了,感到深深的沈重!轉身步出禮堂,深深地用力吸口氣,再慢慢呼出,望向廣闊的墓園,成群的墓坵,大的、中的、小的、新的、舊的,每一個墓坵裡,都埋著一段楚楚動人的故事。 左邊的大墓,墓前聚著一群人,衣著華美,約十幾人,老、中、小,嘻嘻哈哈的談論著。一位約六、七歲的小孩,向著一位中年婦人問道:「媽!金門在那裡?遠嗎?」婦女平淡的回答:「在中國,很遠!」又問:「您去過嗎?」答:「沒有!」「為什麼?」「媽要工作,沒有時間,等你們長大了,媽不用工作了,才回去看看。」等!等事業穩定了,不用操心了,等著未知何時的將來,去看那只知其名而陌生的故鄉。 中間的墓坵是屬於中型的,新舊摻雜,傳來斷斷續續的交談。一位年青女子的聲音說著:「媽媽!唐山的大媽來信說,寄去的錢收到了,大哥開始工作了,以後不必寄錢了,要保持聯絡。」哦!這墓坵下埋著是位幸運者,還享有齊人之福呢! 另一個沙啞的年老婦女的聲音說著:「你爸走了好多年了,好不容易把你們養大,媽也老了。」唉!這兒埋著一位肩負重擔而尚未達到目的地的人兒,還好,有人勉強接擔而行。 在一群圍燒著金箔的人群中,傳來中年男女的告白:「爸爸!我燒一隻大船給你,你可以回唐山玩。」「媽!我燒一套衣服給妳,是妳喜歡的式樣。」「媽!爸!這裡有三牲、五鮮果、十道菜、甜點,都是您們平時愛吃的,也請唐山的阿公、阿嬤、阿祖一起來吃。」真棒!一群孝順的兒孫,遠在唐山的祖嬤都來了吧? 遠方園角邊一群小型單人墓坵,掃墓的人零零星星,一些舊的墓坵,沒看到停留的人,那才是接受公祭的正主客吧! 安靜點!我彷彿聽到他們幽幽的泣訴。「那年旱災,農作物沒收成,家裡沒得吃,我只好出外做苦工,省吃儉用,把所得寄回去,幾年下來,身體虛弱,生病了。」「日本兵侵佔家鄉,壯丁被拉去當馬伕,我是逃出來的。」「家鄉打仗,無法出海打漁,全家生活無著落,我只好出來。」「我來的時候,爸媽年紀已老了。」「我走的時候,大兒子才一歲,老婆又剛懷孕。」「我結婚三個月就來了。」「唉!幾十年了,我埋骨異鄉,不知他們如何?」可憐!這是一群忠於愛情、無法衣錦還鄉,或屈死於天災人禍,戰敗於病魔的孤單人!他們忍受生離死別,受盡身心痛苦,滿懷悲傷、無奈,訴于誰知? 閉起眼,腦海中浮出一幅圖,在那遙遠的地方的雲深處,四面環海的小島上,山腳下的農夫,仰望著天,藍天的雲,晴空萬里,無風無雨的兆訊,也沒有遠方兒子的信息。 山坡上的村婦,衣著簡樸,正彎著腰拾枯樹枝,不時轉頭望向海的遠方,低嘆著:「出洋的他啊!什麼時候才回來?」 海邊有位老婦,穿著深藍色的布衣褲,手牽著一位約四歲的小男孩,望向遠遠的海岸線,望啊!「阿嬤!您在看什麼?」小男孩問。「我在看有沒有紅頭船回來?」懷著一線絲微的希望,無言,心酸。 碰!碰!的鞭炮聲,喚醒我回到現場,好熱,烈日當中,已經是中午了,走進休息大廳,滿廳人潮,男女老少,俊男美女,活潑的小孩,都是龍的傳人。嘰嘰喳喳,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大部分是以當地的語言交談著,偶而會摻雜一、二句變了調的鄉音。這群五千年文化的種子,在別人的土地上冒出芽,給予陽光給予水,就是不准使用龍的墨蹟。埋頭苦幹加機遇,再確定避風避雨的是高樓大廈或是透風的鐵皮屋。就像不同的種子,種出不一樣的果樹。只有一個共同點,回不去的故家園!那漫長的來時路,經過了天災、炮火,政治紛爭,國界分割,已經面目全非。望不見來時路,這千年優良的種子,落地生根,也只好認他鄉為故鄉了!這些龍的傳人,難得他們保留了傳統的文化,雖然他們回不去,但是他們記得起-清明節!安息吧!埋骨異鄉的先賢們,每年在這淒美的日子,不論你們的魂兒在那裡,請來接受祭拜吧!用我們同胞的愛,讓龍的傳人,記得起,醒得來,也回得去!
-
樹下相逢
島嶼的村莊幾乎都有老村樹,參天一株的,或是兩三棵分散的。這些樹以老榕居多,其次就是刺桐、木棉、茄苳、黃連木、緬梔等。不論是長在村口或是在村中或是村尾,有了老樹,村子就有歷史,有韻味,有風華,就美多了。 曾經,在湖下村,在刺桐樹下掃著地的村婦,雖嘀咕著要時常掃落葉落花,卻也忍不住直說掃去那艷紅的花朵真是捨不得。曾經,那四、五位村童靈活輕巧爬在那杈枒大樹之上,眼神脈脈期待能將他們畫入圖中,那是在西浦頭的事。曾經,在午後小徑村的榕樹下,村人熱情招喚喝茶吃餅,並呼來小孩子陪在旁一起寫生。曾經--許多老樹陪伴了許多時光,教我畫上紙,記在心版。 曾經,2011年的秋冬之交,涼意漸濃,來到碧山村。在村子看古厝,畫古厝,也看老樹,畫老樹。那相近相偎的兩棵黃連木共餐風飲露了許多年光,同看了許多人間的傷悲喜樂,讓我看上了眼,就興奮下筆。 寫生的第二天下午,在樹下遇見了。他遲疑了半晌,然後認出了我。我倆驚訝地叫著對方,畢竟許多年未見面了。 許多年了,那負笈台島的青春歲月。 那時候,南台灣偌大的校園裡,來自島鄉的學子屈指可數,先後期總共就是寥寥七八個人,幾個在外租屋,餘下就住校。因緣際會之下,來自外島的我們就同在一間寢室。這寢室猶如交誼廳,時常各人的同學或友伴會來扯談聚歡,也像是同鄉會,同鄉的學長學弟也多來敘舊說笑。營房改裝的寢室雖是老舊簡陋,但氣氛卻是溫熱的,讓旅外的寂寞能得些慰藉,讓異鄉的遊子減卻了離鄉之苦。 寒風陣陣吹上,黃連木羽狀細葉落下,落在屋頂,落在草地,落在我倆的身上。久別未見今忽見的驚喜,讓兩人生了熱情,仿如細葉紛紛飄盪,塵封往事也件件說來。當兩人上下鋪睡覺的趣事還未說完,忍不住就說起寒夜裡煮麵的事。當說著要排隊洗熱水澡時,卻插進了餐廳那些久吃的菜色。還有著:呼朋引伴逛夜市、進圖書館用功、傍晚運動場跑步、假日的免費電影、摘取宿舍前的青芒果、考試前的苦讀、校園美女的品頭論足、家信的等待、社團活動、聽演講、熬夜寫報告--你一句我一言,我一項你一樁,兩人說得熱切,卻也說得唏噓。 似乎回到從前,讓彼此追憶得津津有味,說得十分熱切。然而那青春年少的日子縹緲如煙了,多年後偶遇的我倆能不唏噓? 真是許多年了,雖是如此,難得的是老友仍能珍惜情誼付出關心。他說常讀我的文章,很高興我曾去他以前住的村子寫生,並剪下我為村子寫的文章,還說喜歡去看展覽,喜歡我的書法和其中的內容。他說得悃誠,聽得我一陣感激一陣羞慚。感激的是多年之後,他仍保有著關懷之心,羞慚的是自己沒他口中說的那麼好。 這樹下相逢,勾起了許多往日情懷,又多得老友一分默默關心。生命在歲月中漂流,生活在平淡裡度過,遇著這麼有情味的事,就容易上了心。
-
健康活著就好
「不好啦。不好啦。校排才五十幾名而已。他讀得很不好啦。」 巧遇一位家長,她如此「悲觀」的皺著眉且神情極其擔慮般的說著她那就讀國中孩子的課業成績。 光是一個年級,就有六百六十幾個孩子的學校,校排排名已在前五十幾名的孩子,該給予的,應是家長的肯定與讚賞來鼓舞這孩子更加信力奮發,怎仍「不滿足」的猛搖著頭、否定這孩子認真後的成果呢? 「孩子的身體健康鍛練與良好品格的養成是最為首要的。至於體制教育的功課分數應在意的,該是那份盡其心力的態度及是否用對讀書方法與要領。你的孩子在健康、品德、課業三項上都是師長們有目共睹所公認讚賞的好學生的呀。對孩子的要求標準就別那麼高吧。…」我對這位媽媽笑言「勸說」著。 可不是嗎? 有個成長在單親家庭的國二孩子,在一次體育課時突然暈倒。送醫急診竟已是心臟衰竭。一年來以院為家的他等不到心臟的器官捐贈。醫師說,那就得趕緊更置昂貴價額的人工心臟。 接獲這募款訊息的我,略盡棉薄之力的捐款中,心裡對這孩子真真感到無比的不捨與耽慮。 我相信,此時這孩子的媽媽心中深深期冀的,定然是「只要孩子健康的活下來」,而不是一個在功課成績上要很會讀書的資優生。 不是嗎?孩子健康的活著就有無可限量的未來與希望。功課分數不是人生成就「拍板定案」的唯一途徑。 而,遺憾的是,這國二孩子在置換人工心臟後竟仍是回天乏術,告別了人間。 「…健康的活著就好。…」饒夢霞教授在親子互動的講題裡,我曾多次的聆聽她如此的說著她對她女兒這別無所求的「唯一要求」。 而,上述兩個孩子的實例兩相對比後,為人父母者,在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理期冀下,對孩子多一些肯定與鼓舞的力量之外;孩子能日日光燦活力十足的「健康的活著」,珍貴至重呀。
-
春天送來包裹
春天好好 春天送來一季包裹 打開包裹芬芳洋溢 暖流春光通體舒暢 鳥語叫來詩意盎然 花香引來蟲鳴歡唱 士人傳播書香 農人吆喝下田 工人彎腰幹活 商人叫賣有勁 春天好好好時光 春天做甚麼都好 春天快樂讀書天 春天幸福工作天 春暖花紅人人愛 春天好好好春天
-
《連載》小辣椒
「阿土哥,該我們來算帳了。」 「急什麼,還怕妳小辣椒跑掉啊!」阿土哥雖如此說,但還是趕緊拿來算盤,只見他手指扒拉扒拉快速地撥弄著,口中也跟著念著,「豬肉一斤十六塊錢,一百一十八斤半一千八百九十六塊。白菜一斤一塊五毛錢,一百二十斤一百八十塊;茄子一斤兩塊錢,一百斤兩百塊;小黃瓜一斤一塊八毛錢,一百斤一百八十塊;冬瓜一斤一塊兩毛錢,一百八十斤二百一十六塊。菜錢是七百七十六塊,加上豬肉錢總共是二千六百七十二塊。拿妳二千六就好,七十二塊給妳走路錢。」 「帶骨的豬肉一斤十六塊,那麼沒有帶骨的呢?」小辣椒不解地問。 「瘦肉、腿肉、五花肉,價格都不同。」阿土哥說。 小辣椒想了一下,心裡已有了腹案。於是她打開皮包,如數付清所有的款項。並故意說: 「你給我發票,豬肉和蔬菜要分開寫,我好跟梁參謀算帳。」 「妳小辣椒又不是不知道,我阿土是一個目不識丁的屠夫。我拿兩張空白收據給妳,妳自己去寫。」 阿土哥如此一說,正中小辣椒的下懷。回到家後,她拿起筆重新算了一下,決定每斤豬肉加兩塊,每斤蔬菜加三毛,如此一來,她一轉手即可賺取三百八十七塊;加上阿土哥給的七十二塊,將近四百五十塊。這筆錢足可買一只兩錢重的金戒指。於是小辣椒眉開眼笑地把品名、數量、單價、總價清清楚楚填寫在發票上,而且字跡工整又清秀,相信梁參謀是不會有意見的。 事隔兩天後,果真,梁參謀笑嘻嘻的來了。 「小辣椒,想不到妳真那麼能幹。這一次無論豬肉或蔬菜,可說都是歷年來最好的一次。豬肉不像以前那麼肥,蔬菜也是新鮮貨,不僅長官滿意,大擔島的官兵簡直高興死了!」 「梁參謀,你是知道的,生意人幾乎都是唯利是圖,如果沒有我親自到市場去挑、去選,那能買到這些新鮮貨。說不定籃上裝的是新鮮品,籃下則是一些腐爛貨。尤其是豬肉,要不是我精挑細選再三要求,那能買到那麼好的肉品。現在總算對你有個交代了。」小辣椒說後,微微地笑笑。
-
沙崗‧高粱‧小女孩
盛夏、深秋,「憶寧」二度回到金門老家,天空依舊湛藍,這是金門特有的景象,白雲輕輕、柔柔的,叫人好想伸手去觸摸!果然,金門是藍天白雲的故鄉。天然的資源讓人心曠神怡,這是金門人的幸福!盛夏,綠油油的高粱田;深秋,黃澄澄的高粱實穗,是金門土地特有的風情,有了它,金門名聲更加響亮,金門居民生活更加富裕,所以,高粱是金門幸福的種子,更是居民的衣食父母,身為金門人,歷經童年那段種植高粱的歲月,從貧脊的時歲到今日人人稱羨的金門人身分,高粱扮演居功厥偉的角色,「憶寧」如是想著。 古寧頭的沙崗,有好幾處是「憶寧」家的田地,那幾畝地稱不上良田,卻是務農維生的父親,一輩子工作的場所,也是一家十口賴以維生的資產,記憶中,幾塊田地依著節氣種植不同的雜糧,花生、玉米、番薯和高粱,種花生、拔花生、撿番薯藤、摘玉米、拔雜草,這些都是童年的記憶,反覆、熟悉又辛苦,但對於年幼的「憶寧」,似乎不是難事,唯獨收割高粱,那是最最辛苦的事,故而記憶更加深刻。 站在古寧頭沙崗的道路旁,望向那一畦畦、一株株排列整齊的高粱株,就像精神抖擻、穿著草綠服的操練士兵,每當秋收季節,黃褐色結實纍纍的高粱實穗隨風搖曳,彷彿跳著金黃色的波浪舞,煞是好看!當「憶寧」看得入神,那高粱田裡綠油油、黃澄澄的阡陌裡,一個高大的身影、幾個孩童陸續走了進來,咦!那不是父親領著孩子秋收的身影嗎?輕揉雙眼,想把虛幻拉回現實,卻一古腦兒跌進時光隧道,那似遠又近、模糊又清晰的記憶,彷彿稻浪起伏的姿態,一波波襲來,「憶寧」又回到了童年時光。 童年一入高粱田,仰望比頭還要高的實穗,彷彿淹沒在金黃色的迷宮中,只能瞧到陽光灑落的一線天,小女孩小小手中握著大大鐮刀,刀兒彎彎,刀鋒銳利,小女孩墊著腳尖,左手握著高粱稈,右手緊緊握住鐮刀木柄,用力、再用力,從高粱稈的中斷斜切割下,一次割不斷,再一次努力,一次一株,小小手掌一次只能握住二至三株,就得低身將割下的高粱擺放田埂上,不似人高馬大、手掌大而厚實的父親,一次可以俐落的割下高粱稈,左手結結實實的握住一大把,小女孩一次次,重複著仰頭、握稈、揮刀;再仰頭、再握稈、再揮刀;蹲身、起身的動作,望著永無止盡的成排高粱,努力的幫著父親收割高粱,頭頸酸痛、鐮刀柄磨破了手皮、葉鞘割傷了手,斗笠下的臉盡是汗水,全身因高粱過敏而發癢,但是,沒有人敢喊累,沒有人敢退卻,這樣的農事,是全家人的責任,也是心底責無旁貸的使命,因為這是一家人活下去的依託。 一壟一壟的高粱割下,天空從一線天慢慢變寬、變大,小女孩從迷宮中再次看到父親,看到兄長和姊妹,一堆堆高粱分散在田埂中,依著個人的能力,將一綑綑高粱抱至田頭和田尾,父親取來草繩,手腳並用,紮紮實實的捆成一綑綑,裝上手推車,小小推車高粱堆上了天,父親再用粗草繩上下、左右、前後緊緊綁牢,馬兒套上鞍轡,父親握起車柄,一組龐然大物在柏油路上奔馳,小女孩緊跟在後,彷彿望見一年的溫飽,小女孩笑了!未脫粒的高粱擺放三合院的深井中,用過午餐,小女孩的父親用大帆布擋住深井的所有出口,一家人排排坐,就在簷廊的花崗石條上,雙手握住一把高粱,將巴掌大的實穗用力往深井的石塊上甩擊,一次、一次、再一次,讓高粱顆粒完全與米穗分離,直到一粒不剩,再更換新的高粱,人多好辦事,一個下午,成堆高粱就通通穗與粒完全分家,堆成小山的高粱顆粒利用麻袋裝起,等待隔天到曬穀場曝曬,收割高粱持續好些天,重複的農事一家人共同參與,雖然辛苦,但心卻是滿足的! 高粱經過收割、脫粒、曝曬、自然風力篩去雜質、裝入麻袋,父親再用布袋針密密實實縫住袋口,堆在廳堂半天高,佔去了大半個大廳,等待政府的收購,換錢、換米過生活,年復一年! 後來,不知何時開始,農家割高粱只取高粱穗的部分,所以收割時都是麻袋跟在身旁,一穗一穗割下後,直接往麻袋裡送,小女孩拖著愈來愈沉的麻袋,內心卻是愈來愈踏實,最後,一袋袋的高粱由父親堆上車,再搖搖晃晃送回住家附近的路旁卸貨,成袋的高粱穗往柏油路上鋪,藉由車子的來回輾壓脫粒,順便曝曬,省去無盡的人力,高粱睡在地上了!父親告訴家人:「高粱穗鋪在馬路上,可以省去很多力氣,可是會造成開車人的不便,金門人厚道,都沒有人抗議呢!」小女孩好開心! 割高粱的季節過去,政府集體收購完畢,終於有了閒暇,小女孩母親取來脫粒過的高粱稈,來到小瓦房的簷廊,開始紮起金門特有的高粱掃把。母親取來適度手握的高粱稈,用紅色塑膠繩用力捆成一大把,彷彿小學課本「團結力量大」課文中說的那一大把筷子,小女孩圍坐在母親的腳邊,看著巧手編、綁、槌、壓,母親幾乎是手腳並用,專注的神情,暴露的手筋,面紅耳赤的模樣,完成了一把把實用又有觀賞價值的藝術品,母親也會依著大人和小孩的使用身分,調整掃把柄的長短,讓小女孩灑掃庭院更加順手。 今日,小女孩再度回到熟悉的沙崗,女孩已成中年婦人,哪一塊田地才是自家的?她摸不著頭緒,生活在台北的都市叢林,她也從來弄不清楚東南和西北,先生和孩子管她叫方向白痴,但是,那又如何?阡陌縱橫的沙崗,隱匿其中總有幾塊曾經是自家耕種的土地,它在,永遠都在! 身旁的高粱田,是品種的不同?抑是小女孩長高了?從前的密林,需要仰望的高粱穗,怎麼現今只及腰間呢?原來,一切都在改變,唯一不變的是:深埋心中的人事物,是無可抹滅的記憶,小女孩、沙崗、高粱的故事,雋永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