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呱呱墜地那年，舅舅朋友送他一隻小犬，既具有狗媽媽狼犬的靈敏基因，又擁有犬父土狗般的堅韌忠誠，全身毛茸茸的，在陽光下黃色的長毛蓬鬆得有如一頭金毛獅犬，深得全家人的喜愛，一致贊成取名為「嘟嘟」。 嘟嘟成長得比我快，四個月大已經可以當我的小坐騎了。當我趴在地上爬的時候，相較於我的小小身軀，嘟嘟有如一頭龐然大物。當我搖搖擺擺學步時，嘟嘟已經與我親暱得有如兄弟一般，跟前跟後不時的擺動牠的尾巴，用牠的嘴舌來磨蹭我的身軀，我非常興奮，毫不客氣的把牠當作我的大玩伴。 初來乍到的嘟嘟，在舅舅的調教下，幾天的工夫就學會「坐下、立正、趴下、翻滾、睡覺、握手」幾個動作，只要家人下達指令，牠都可以做的正確標準。哥哥最喜歡耍一耍牠，下達一個連續動作的指令，看牠應接不暇的可愛模樣，讓家人都笑翻了天。 嘟嘟有敏捷矯健的身手，有一流的嗅覺功夫，悟性靈性絕佳。舅舅家中來往的親人數十人中，初次和嘟嘟會面，牠會汪汪兩聲打個招呼，之後再度來訪，無論時間隔多久牠仍會記得。遠居南台灣的阿姨久久才回娘家一趟，帶來素未謀面的小表弟和小表妹，嘟嘟不但沒吠叫，連數年前來金一次的姨丈現身時，嘟嘟依然有印象，還起身迎接呢！嘟嘟的超強辨識力真是令人懾服！ 儘管嘟嘟和其他家人都熟悉親暱，但是每逢舅舅休假返金，嘟嘟和舅舅之間的互動情況，讓我知道在牠心目中誰才是真正的主人，只見嘟嘟不停的繞著舅舅轉來轉去、不曾片刻停歇，時而撒嬌依偎、時而輕盈的跳越，興奮之情有如孩子企頸長望久別的父親一般。 有一次，舅舅家廚房的紗窗被溝鼠咬破，溜進來大溝鼠的體味引來嘟嘟的注意，只見牠忙前轉後想盡辦法要抓鼠，可惜受限於先天條件，只能對著鼠輩藏匿處狂叫，徒勞而無功，那種滿地急的模樣，表露想要捕鼠的十足誠意，讓誰見了都想摸摸牠的頭，說一聲：「好狗嘟嘟」。 當我入學時，嘟嘟已經步入中年，神態不若年輕時活潑、看起來穩重多了。常常見其在冬陽下，輕鬆而慵懶的躺臥在前廊地上。有時我會搬來一張矮凳坐在牠身旁，這時牠會更靠近、示意要我幫牠抓抓寄生蟲。眼窩、耳廓、腳掌，這些是牠不容易搔到癢處的地方，也是寄生蟲最多之處，見牠舒緩享受的樣子，我願意利用時間為牠服務。 每天晨間和傍晚兩個時段是嘟嘟最自由的時刻，此時牠可以不受拘束、輕快的邁開步伐外出活動，假如外出的時間過長，只要一聲呼喚，牠會很快現身，不過，也有意外發生的時候。有一天，嘟嘟吃了人家毒鼠的食物，一身狼狽的回到家中，只見牠雙腿發軟站不穩，接著趴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著。急得外婆連忙抓了幾顆土雞蛋，打破雞蛋、撈起蛋黃，把蛋清直接灌入嘟嘟的口中，只見嘟嘟吐出一地的髒物，慢慢從鬼門關走了回來。 此後，每天放學我會趕緊寫完家課，等嘟嘟活動時間一到，我樂於牽起愛的索鍊，帶著好狗嘟嘟前往附近綠地，陪牠一起奔跑、一同徜徉，共度一段美好時光。

  你相信餵學生「寫詩」會上癮嗎？ 「老師，放學後要留下來嗎？」幾雙童稚的眼睛露出渴盼，祈求讓他們留下來。這幾隻已被我迷昏的小麻雀，迷戀那本詩集久久沒有移動腳步！ 「嗯……好吧！」忙碌一天，好不容易喘口氣，不料，他們不死心的「盧」到現在，只好答應！ 「耶」歡呼聲中黑色的記事本已攤開，這是他們的詩集，也是我的誘餌。身子雖疲憊，內心卻因誘導策略成功雀躍不已！ 這得歸功金門當兵，窮極無聊時撕下饅頭屑浸泡高粱酒，餵醉廣場漫天飛舞的麻雀。果真，原本活蹦亂跳啄食高粱粒，漸漸步伐蹣跚，最終不支倒地，睡了舒服長覺後，拍拍翅膀飛上空。 為讓學生放學後不再迷戀電玩遊戲，決定重施故技，讓他們陶醉詩海。一天，批改聯絡簿時，一團毛茸茸怪東西掉出來： 〈無法〉 或許 你看到了這泡芙 心中有些不捨吃 但不吃 三日後將成為黴菌的家   「這是我放學後發現書包裡沒吃的早餐，看著它美麗的顏色捨不得吃，但是，隨後一想，發霉了就只剩下一團黑綠黴菌，多噁心呀！」 原來是，家欣為捨不得吃下肚的早餐惋惜，將黑汙噁心的菌絲繪得繽紛。情緒扭轉得真快，真是天下掉下來的「麻雀」。 有了第一隻，接下來自投羅網的麻雀呢？ 搔破頭皮時，不經意看見窗彥均的創作：兩片紅、藍三角形圖片下，由幾根吃完雪糕的竹片塗上紅綠白黑後撐起一座城堡，他取名字叫「希臘神旅館」，說是搭給希臘諸神住。 心想，不被雷公打死就算幸運，但想想，能編織綺麗的神話故事自圓其說，真是有夠瞎掰的。 詩人的基本條件有了！ 撕下饅頭屑（拿出家欣的詩），在他面前搧搧，詩香飄溢（吞下肚）後，果然一揮而就： 〈下課、上課〉 下課，你會看到幾條龍衝出去 但，上課時 你會看到幾條蟲爬進來   「下課鐘才剛響起，男生都興高采烈從前門衝出，上課鐘催了好久，才無精打采從後門晃進！」彥均眼神振奮說：「原本以為所有事物都是醜小鴨，但，寫過詩後才發現，他們都是天鵝！」 事物，用不同的角度去看，會呈現不同樣貌。透過寫詩，體會這一層。 學生的好心情像花香改變教室氣氛，連我也看到陽光： 〈掃把〉 鬃刷朝天伸展 好個陽光 溫暖的曬著   平日看到凌亂掃具總會升起無名火。現在，看這依舊參差錯落的掃把，陽光從後陽台灑落，鬃毛上沾滿金黃色亮光。 寫詩，讓我忽略汙垢，看見美麗。 原來，邊撕饅頭屑「餵養」麻雀，不覺中往自己嘴塞，難怪，身體晃盪有乘船在湖心轉呀轉的感覺。 三人的詩社取名為〈三方流動〉，象徵三人的詩像箭飛射。 「老師，翊芸剛剛偷瞄我們好久……」順著手指方向，翊芸神秘兮兮的眼神看這看那的，手卻不停塗抹！ 另一隻麻雀自動上門了。 不知不覺中已欺近三人身旁，朗聲念出： 〈老師！老師！跑呀跑！〉 「『老師！好啦！』 老師跑向電腦桌 『這裡要這樣……』老師說完，跑向自己的桌前 來來回回 老師！跑呀跑！」   三行詩句勾勒慌亂的影像，底下的插圖，還幫我忙碌身影加上滑板和輪子。真夠寫實的，竟敢拿我當模特兒，沒大沒小的有夠白目，當然是寫詩的不世之才。 「新詩社名稱呢？」才要吞進肚的煎餃差點哽住喉頭，還沒吃完下一顆餃子，絞盡腦汁想好的名稱又不能用了！ 「那就叫……」拿起煎餃盒子往垃圾桶扔去。 「〈四海遊龍〉呀！」三個小毛頭笑著齊聲說！ 新詩社名稱就這麼簡單成型，唉！還真色香味俱全！ 珆瑄忙腳亂查字典模樣，被拉進〈五條通〉；走廊上尖叫的宣廷被壓來當〈六馬行空〉，教室裡的詩社，隨著人員的加入，一路發展到六人了，臉貼緊課本的襄君，硬是被叫進來寫詩發洩。 麻雀家族日益壯大，整天圍繞我桌旁討「饅頭」吃！ 放學後一堆小頭又圍著我，非要給個富有詩畫意境的新詩名，讓我改不下作業簿：「你們真搞得我七葷八素的，人員增加速度太快，又不是老鼠會……」 「耶！有了」眾人尖叫歡呼：「詩社就叫〈七葷〉好了！」 又一陣尖叫，不等我回過神身旁的麻雀又冒出：「那〈八素〉呢？」 「找校長呀！」 歡呼聲後，七手八腳搶走詩集往校長室「飛」去！ 「我呢？怎麼沒等我？」腦袋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 人呢？麻雀呢？ 空蕩蕩的教室留下獵人，獵物呢？都跑去尋找新獵物，還……去「誘食」校長哩！ 寫詩，不僅會上癮，還會自動「呷好逗相報」哩！ 唉！真懷念金門餵養麻雀的日子……

  涵瑛的靈柩停放雙林禪寺的一年多裡，容若不忍心生前就膽小的涵瑛一個人孤魂似地在寺廟裏，堅持要搬去禪寺為她守靈。雙林禪寺內古林參天，寂靜的禪寺中更讓他的思維無時無刻都是對涵瑛的思念。他創作的第一闕「悼亡」詞作，就在這個時候出現。歷代以悼亡為主題的詞牌，容若覺得沒有一個足夠形容他此刻悲愴淒惻的心情，於是他自創了一曲〈青衫濕遍·悼亡〉的詞作：「青衫濕遍，憑伊慰我，忍便相忘。半月前頭扶病，剪刀聲、猶共銀缸。憶生來、小膽怯空房。到而今、獨伴梨花影，冷冥冥、盡意淒涼。願指魂兮識路，教尋夢也回廊。咫尺玉鉤斜路，一般消受，蔓草殘陽。判把長眠滴醒，和清淚攪入椒漿。怕幽泉、還為我神傷。道書生，薄命宜將息，再休耽怨粉愁香。料得重圓密誓，難禁寸裂柔腸。」青衫濕遍、柔腸寸斷，恐怕還是不足以形容納蘭容若失去知己愛妻涵瑛的痛楚之情。 悼亡之作外，守靈期間許多漫漫無眠的長夜，容若只能透過詞作表達想見涵瑛的熾烈渴望。一闕〈望江南·宿雙林禪寺有感〉：「挑燈坐，坐久憶年時，薄霧籠花嬌欲泣，夜深微月下楊枝，催道太眠遲。憔悴去，此恨有誰知，天上人間俱悵望，經聲佛火兩淒迷，未夢已先疑」的詞作，彷佛還無法完全表達他滿懷渴望見到涵瑛的憂思。他要把涵瑛那早已清晰刻在他心中的模樣給畫出，他要把那個嬌美穎慧、風姿楚楚的涵瑛活生生地呼喚到眼前來。擺出顏料、畫紙，用他滿懷的柔情提起筆，他要把這個他日思夜想的恩愛女子畫出生命來。只是，才勾勒出面貌的輪廓，奪眶而出的淚水瞬間便模糊了他的視線。而淚水，早已滴濕了整張畫紙。禪寺內，這空屋竟荒涼得如被遺忘的深山之穀，只有窗外的淅淅雨聲，伴著獨自哀哀垂泣的容若。就在這樣孤獨、荒涼的氛圍下，容若有感而發地寫出了另一闕令人讀之腸斷的傳世之作──〈南鄉子·為亡婦題照〉：「淚咽卻無聲，只向從前毀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別語忒分明，午夜鶼鶼夢早醒。卿自早醒儂自夢，更更。泣盡風簷夜雨鈴。」涵瑛走後的三年歲月裏，父母親友要他續弦的聲音不斷。容若不僅堅持拒絕，還抱著「終身不娶」的決心。雖然，早在涵瑛嫁進納蘭府之前，容若父母深怕癡情的容若會因涵瑛而真的終身不娶，安排了一位叫顏秀兒的女子在他屋內，打算做他的偏房，容若還是堅持反對。秀兒，出身葉赫的小戶人家，是個美貌動人、聰明伶俐，性格爽朗又宜室宜家的小家碧玉。可是，容若不僅沒有絲毫的心動，甚至還相當生氣：「覺得他的人格、感情，甚至身體，都受到極大的侮辱。父母把他當成一頭配種的公牛嗎？用這種近於欺騙的方式來愚弄他，到底把他納蘭容若當成什麼人？他早已不是小孩子，而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堂堂男子漢，雖然身上有痼疾，人格和尊嚴卻是十分健全，絕不允許人傷害的，哪怕是親生父母。」（二）

八○年代的文壇，趙淑俠曾以一部長篇小說──《我們的歌》，成為家喻戶曉的海外華文女性作家。大陸出生，台灣成長，曾經旅居瑞士三十多年的趙淑俠，也是海外華文文學的重要代表作家。在她的幾部長篇小說中，有取材於社會現實題材的《落第》與《春江》；有描寫海外留學生故事及海外華人的浪子悲歌的《我們的歌》與《賽納河畔》；更有取材歷史人物的《賽金花》與《淒情納蘭》。其中，《落第》與《賽金花》兩部作品，更被台灣電視台拍成收視率極高的電視連續劇。《淒情納蘭》在2013年推出便佳評如潮，甚至被網友評為是寫納蘭性德最好的一部書。據說，已有人計畫拍成電影或電視了。 趙淑俠長篇小說之所以每一推出便廣受歡迎，除了作品中多姿多彩的人物群像和鄉愁與民族意識的尋根主題外，小說中所表現的婚戀觀尤其是作品感人至深的地方。趙淑俠小說世界所表現的婚戀觀，是一種發自人性中最高潔雅致、一種來自心與靈的高貴情操。這種出自人物心與靈的高貴情操、這種發自人性中最高潔雅致的婚戀觀，在《淒情納蘭》一書表現得最是淋漓盡至。 《淒情納蘭》是趙淑俠新近出版的一部傳紀性經典愛情小說。小說描寫的就是主角人物納蘭容若淒苦的一生。納蘭容若是清初著名的詞人，可惜只有短短三十餘年的生命。容若一生，對朋友的重視與熱心幫助、對元配盧氏涵瑛的一片癡情，讓他在京城一帶擁有「交友應如納蘭君」及「嫁夫當如容若」的盛名，甚至被冠以「古今最完美男子」的光榮帽子。納蘭容若短暫的人生中，盧涵瑛、顏秀兒、官秀淳、沈宛，這四位性格迥異的女子，分別帶給他一生最美、最痛、最悲、最苦的歲月與記憶。旅法著名女作家──呂大明，讀趙淑俠的《淒情納蘭》一書時，指出：「趙淑俠最擅長寫「情」，這位文學女子寫到情的深處，無疑是地老天荒，牆垣頹塌……。趙淑俠行文時思維連翩。她運用才華之筆，星輝燦爛，寫到淒涼處如李頎筆下那位善琴的廣陵君。趙淑俠不彈『淥水曲』、『楚妃歎』，你仍然感到寒霜與冷月正在身邊兒徘徊…。趙淑俠經營她的藝術是鍾情，也是浪漫，她對美的象徵──愛情，要求的意境高遠，她將愛情供奉在文學的象牙塔裡。」在《淒情納蘭》一書中，愛情這種美的象徵，趙淑俠要求的是高遠意境，而這種高遠的意境，更必須是一種發自人性中最高潔雅致、一種來自心與靈的高貴情操，才能深刻地展現出來。小說中，主角人物納蘭容若與盧涵瑛、沈宛之間的感情世界，就充分表現出趙淑俠這樣的婚戀觀。 納蘭容若是清初第一大詞人，容貌俊偉、才華橫溢而文武全才的他，卻一生情路坎坷，去逝時還不滿三十一歲。小說中，趙淑俠以納蘭家的盛衰做為故事的主線，而納蘭容若的一生則是整個故事的主軸。這之中，圍繞著這個主軸的重要人物，就是容若的交友群及他的感情世界與婚姻生活。清初的許多大文豪、大學問家，顧貞觀、吳兆騫、徐純修、曹寅等，都是容若的知交好友。顧貞觀、吳兆騫兩人潦倒之際，容若還特地以「教席」之名，聘入納蘭府的方式，長期接濟他們。年長於容若三十來歲的朱彝尊、陳維嵩，與容若並稱清初「詞家三絕」，他們都曾經因容若的鼓勵而勇敢地踏上仕途。文學天賦極高的納蘭容若，從小就展現出他在這方面的才華。滿族重騎射，自幼習騎射的容若，武功底子極強。少年時代，容若就已是射箭百發百中的狩獵好手。武功中，他最精的是騎術。在一次大圍獵中，康熙皇帝還曾經被他出神入化的騎術和馬上英姿所迷倒。年輕時的容若，也曾想過去從軍，在戰場上立功建業捍衛國家。他甚至「有過做一代瀟灑儒將，右手寫文章，左手執干戈，躍馬馳騁於大漠黃沙的浪漫理想。」遺憾的是，容苦終其一生卻不過是康熙皇帝身邊的一等侍衛。容若一生仕途不得志，一方面是由於自幼身體的寒疾，屢屢錯失科考的機會；另一方面，由於父親明珠的居高位阻礙了他的發展。幸好，他的這一群知友，給了他友情上的莫大支持。最重要的一點，和元配盧涵瑛的三年婚姻裡，涵瑛對他的照顧與鼓勵，更是他精神上不可或缺的力量。 《淒情納蘭》一書，容若與涵瑛之間令人感動的愛情故事，是貫串整部小說最重要的故事情節。兩人的婚姻生活，實際上只有三年左右一千多的日子，但是從兩小無猜的童年歲月開始，他們彼此的心中都早已認定對方就是此生唯一的終身伴侶。因此，即使僅有三年的婚姻生活，在他們之間共同的理念就是涵瑛所說的：「與相愛的人過一天，勝過與不愛的人過一生」。因此，兩人結婚的時候便以「詩、同心結，將來我會拿著，上天下地的去找你」的誓言，彼此相約生生世世永結同心。容若與涵瑛，原是一對從搖籃時期雙方家長就認定的小情侶。從小，常玩在一起的兩人不僅感情好，就連興趣也完全一樣。當兩人膩在一起時，五、六歲的他們總和其他孩子不同：涵瑛不玩過家家、遇仙女、上花轎，容若也不玩官兵捉強盜、武松打虎、鬥獅子，而是一個吹、一個彈。他們「把繡花線黏在嘴唇上當鬍鬚，一個當李白，一個當白居易，又說又唱又吹彈的，在迴廊上裝模做樣的演起戲曲來，虧兩個小人兒想得出來，曲牌就叫《李白》。」不光是玩奏樂和唱戲，有時容若教涵瑛讀詩詞、練書法，還把著涵瑛的手一筆一畫的教她。有時，容若手持橫笛、涵瑛兩隻小手撫弄著七弦琴，一首動人的「平沙雁落」樂聲隨即悠悠響起，穿過迴廊而滿園飄揚。兩小無猜的兩個人，後來雖分隔兩地，甚至因涵瑛母親反對而幾乎斷了原有的婚約關係。但是，容若對涵瑛的癡情始終如一，為了涵瑛他還抱著「終身不娶」的念頭。而涵瑛，對容若的感情也一樣。所幸由於她的堅持，終於贏得父母的同意而得以和容若共結連理。 生得沉魚落雁、冰肌玉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涵瑛，是個才貌雙全的名門閨秀。容若不僅一次說涵瑛是他的「生平第一知己」，善良真純、美麗多情的涵瑛，一般接觸過的人都有：「美麗嫻雅、大家氣韻、待人對事的寬厚，乃至性格的爽朗風趣」等印象。在容若的心中，涵瑛的好絕不僅僅如此而已。因為，他太瞭解自己：「一個女子要獲得他全部的心魂相許，首先就要懂他，懂了才能欣賞而靈犀相通，激起最深的柔情。」而涵瑛，之所以拒絕父母的一切婚姻安排，而獨獨鍾情於從小患有痼疾的容若，所抱持的正是和容若相同的靈犀相通理念。這就是容若與涵瑛共同的婚戀觀。他們之間的感情，是截然不同於一般世俗的男女。因為，那是一種發自心與靈、一種人性中最高潔雅致的情操，是一種屬於中國式的含蓄、穩重與典雅的情感表現。這種心靈契合象徵著美的夫妻情感，自然就是趙淑俠透過主角人物所要表達的婚戀觀。因此，當容若和涵瑛婚後有了第一個孩子時，趙淑俠更以作者自己的全知觀點，清楚陳述兩人心靈相契合的關係：「他和涵瑛不僅心與靈早已合而為一，就是血與肉亦有最甜蜜的交融。他們的閨房生活銷魂蝕骨，兩情相悅，是一般世俗夫婦領會不到的。正因如此，在外界的打擊和失望的折磨下，他仍能以溫柔的心情，在自己小天地裏過完美的居家日子，夫妻一心的等待兩人合鑄的新生命的到來。」兩人合鑄的新生命──富爾敦，順利而健康地來到這個世界。不幸的是，涵瑛竟然因感染風寒而臥病不起。守在一天比一天衰弱的涵瑛旁，容若日夜不離地親自餵藥，珍惜著彼此最後的獨處時光。涵瑛氣若遊絲地望著容若說，「我有千言萬語要對你說。容若啊！我對你比對海亮還不放心。秀兒和額娘會把他扶養得很好。可你怎辦啊！我不在誰會懂你，誰跟你說心事解愁悶，你不更寂寞了！」涵瑛真不愧是容容生平第一知己，一句「我不在誰會懂你」，道盡容若後半生孤單寂寞的心境。 涵瑛走完人生旅途最後一天的傍晚，忽然想到迴廊上看夕陽。迴廊中，兩人靠著柱子坐在矮欄上。涵瑛倚在容若的懷抱裏，容若用他的臉頰貼著她披散的長髮，無言的遙望著脈脈斜暉和漫天彩霞：「像看夕陽一樣，容若抱他的愛妻坐在矮欄上。好晴朗的暮春之夜，碧藍的天空上一彎新月點點繁星，颯颯的微風送過花香，這樣浪漫可愛的夜色是他們所熟悉的。」美景依舊，然而這樣星月交輝的夜晚，在同樣浪漫可愛的夜色下，卻竟是納蘭性德與愛妻涵瑛永別的夜晚。呂大明讀趙淑俠《淒情納蘭》時，指出：「趙淑俠娓娓道來，自信物引出情人的海誓山盟，自信物談到相尋黃泉路上……令人掩卷，動人肺腑，情感淒美如《古今樂錄》裡宋朝的變曲──『華山畿』那樣的生死之情。也如膾炙人口的南方樂曲『子夜歌』所云『明燈照空局，悠然未有期』。想像人間的花季已來到凋零的時辰，納蘭性德與涵瑛的一往情深剎時風流雲散，唯一的寄望是縹緲的『來生』。」涵瑛，二十一歲的年輕生命，不過才兩個星期就這樣在容若眼前消失。容若不捨、也不甘心。但是，誰爭得過上天呢？涵瑛走後，容若憔悴的臉龐，清亮深邃的眼光裡儘是深不見底的悲愁。好友張純修來探望慰問，容若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告訴他：「兄長，我亡婦不單是妻子，更是通心解意的知音。沒了她，我像是死了一半，做什麼都沒力量了。」（一）

獵狗奔馳在山林間的急促狂吠聲，在梅雨季節結束後的大晴天，穿越我的果園烘成綿延不斷的共鳴，幾隻驚慌失措的山羌，恍如失去方向般的在我的果園亂竄，膽小的山羌，是我果園的稀客，白天幾乎都見不到牠的身影，這次和牠們的倉促邂逅，雖是短短幾秒鐘的一瞥，卻是20多年來第一次在自己的果園裡親身作了見證，我的果園開發史，因此又新增加了璀璨的一頁。 每年的七、八月，是台東原住民舉辦豐年祭的季節，我因為職務關係，每年都會跟隨地方行政首長到獵區，採訪首長慰問在狩獵區狩獵的獵人和長老們，因為是親眼所見，所以了解獵物中，包括了山羌、水鹿、飛鼠等，雖然獵物數量都有規範，然而，不可諱言的，在參與過原住民的狩獵祭之後，原本以為數量已經不多的山羌，其實還有相當龐大的族群在森林裡活動。也因此，我才有幸能在自己的果園裡和山羌面對面，即使看見的只是倉皇逃生的小傢伙。 山羌是珍貴稀有的野生動物，農政單位已將牠列為保育動物，如果未經許可獵殺，就會受到司法懲罰。根據資料顯示，分類屬於鹿科的山羌，生性羞怯，大部分時間都隱身在海拔800至2500公尺的林木蒼鬱、枝葉足以蔽天的濃密森林內，這次，山羌下到海拔只有5、6百公尺的我的果園，恐怕是逃難式的無奈吧！ 我的果園的生態其實相當豐富而多元，獼猴當然是主角，好幾個猴群分據著果園的不同角落，每當我們在果園裡工作時，猴群會在不同的角落叫囂，彷彿我們是入侵者，我的果園所在的位置，是整個林班地裡唯一的私有地，或許在20多年前，這裡真的曾經是獼猴群的棲息地，然而，在文明的腳步一天天踏入之後，野生動物便被一道無形的籓籬給圈住了，是福是禍？讓時間去做見證。 那幾隻受到驚嚇的山羌，很快的就消失在我果園的盡頭，眼睛視線還能感覺到那道消失在草叢中的傷痕，我清楚的知道，山腳下的那座村落，有專門收購野生動物的餐廳，所幸我的果園可以暫時提供給山羌及其他野生動物的庇護，這次和山羌的邂逅，是一次甜蜜的意外，未來，多麼希望我的果園是野生動物群聚的天堂。 我的果園不知道是不是山羌熟悉的覓食地，常常在水泥產業道路上發現動物的排泄物，也許是獼猴的，也許是山豬的，更可能就是山羌的，也許是三者都有吧！我如此的告慰自己，但我寧願全都是山羌的，因為只有山羌才不會破壞農作物，偶爾還會吃掉果園中惱人的雜草和剛萌芽的再生木，可以減輕我以人工割草的沉重負擔，有時候，多往好處想也不是甚麼壞事。 儘管過了50多年了，然而童年的記憶，依然是那麼樣的清晰，小時候我常常在外公家裡玩，外公的家很寬敞，有三家店面，每一店面都好深，所以有後院，舅舅還將後院妝點成小花園，因為經營冰果室，後院就養了兩隻的山羌，那是鄉下的原住民送給外公的，如果沒有記錯，那是一對，因為是從小開始養，因此一點也不怕人，每天就是在家裡面跑來跑去，和小孩子們玩在一塊，但是不會跑出門外，那一對山羌，和我們一起長大，一直到我考上初中離鄉就讀，至於最後結果如何，我似乎已經忘了，只是牠們可愛黏人的模樣，到現在都還深深的留在心田。 自那之後，我所看到的山羌，都只是一塊塊殘缺的屍體，即使是完整的，也全都是變了顏色的冰冷屍體，在我腦海中，好像已將山羌列為已絕種的動物，就好像台灣雲豹，內心是無奈的，但是失去的物種，想要再讓牠們起死回生，似乎是不容易的，現在我也開始擔心，那幾隻在我果園中倉皇逃竄的山羌，會不會成為在台灣最後的身影？看來就只能祈禱了。

兒子小蕎毅正在服替代役當中，最近在網誌頗有所感發表《告別童年》的文章，仔細瀏覽訊息內容之後，發現原來和整理舊家房間有關，顯示兒子和他的老爸一樣感性，偶爾會在日常生活諸多小細節裡，感受到生命流動的足跡和心情。 我們的家居住在鄉下小農村，當然房子四周圍仍然是農田，除了自己耕種的農地之外，也有左鄰右舍所種植的稻田綿延好幾公頃，所以經常可以欣賞季節更替所栽種不同種類的農作物，幾十年以來覺得非常習慣和舒服。 由於孩子們陸續成長以致於居住房間逐漸不敷使用，因而需要更為寬敞的空間，於是決定在院子另外角落興建新的房子，那已經是將近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雖然新舊家同樣在一個院子裡，但是小孩子居住環境包括舊家與新家的記憶，所以小蕎毅日前才會有如此心情與作品發表了。 「整理舊家的時候，總是慢慢跟以前的自己相遇，然後告別。」他在舊家記事的訊息中，寫下如此戀舊而略帶些微感傷的心情。 兒子決定退伍之後，把外觀為瓦片屋頂與紅磚的房子當作工作室，所以利用休假的時候，前往閒置多年孩提時期所居住的房間打掃和整理。 在清理的過程中，他找到了小學教科書、四驅車玩具、各類型積木、小獅子頭、變形金鋼模型、卡式電動玩具，以及林林總總的舊東西，讓他一邊整理而一邊想起兒時記憶，所以在另外一則訊息當中，他張貼了以下的心情：小時候拼拼就像在宣告著我們的財富，大家死拼、活拼，拼了好幾片拼拼，看來小時候我是個小富翁呢！ 文章當中的《拼拼》所指的是大型拼圖、積木模型，還有具有其它意象的各類型玩具，好比流行很久的《馬利兄弟》任天堂電動遊戲、《魂斗龍》決鬥軟體，以及當時用錄影機所側錄下來的卡通故事、中國傳統神話故事、日本《宮崎駿》卡通錄影帶等，當然還有故事音樂卡帶和故事書，所以能夠浸淫在無垠的想像空間當中成長。 「咀嚼純真的感覺真好！」小蕎毅回想起童年往事時，用這一句話來詮釋兒時記憶與成長過程的心情。 不過人生不可能永遠沉浸在往事情懷裡面，所以逐漸長大了之後才驀然發現生命的多樣性，並不像是馬利兄弟過關斬將那般單純和有趣，因為經過歲月的歷練，人們學會了揮別單純的童年生活，然後用很負責任的作法，來規劃自己的人生和追求理想。 當然在現實生活當中，絕對會遇到讓人覺得喜怒哀樂的事情，以致於心中會有不一樣的感受，並不是純真和快樂的童年生活所能比擬或想像得到。 兒子尤其在服替代役過程裡，從群體生活感覺到另外一種思維方式，那種難得而且必須體驗的經驗，彷彿像是幫助自己加速長大的原動力一般，從規律的團體生活中紮根，顯然這也是他油然興起告別童年的因素之一。 其實不只是兒子重回童年生活和當年的記憶相遇，我們每一個人大都會經歷類似的過程，然後從中珍惜甜蜜的孩提時光，並且藉由此種心情替未來的歲月構築一種夢想，接著乃可以按部就班的往前邁進，朝著每個人心中的理想而奮鬥，也許這就是人們所擁有一個很正面、積極而甜美的心情吧，親愛的朋友，您覺得如何呢？

生命真奇妙，曾經想要自我放棄的那一段日子，卻讓我遇見貴人而看見了光。 升上國二的暑輔，數學一團糟，分數總在30分下遊走，可怕的是新的數學老師是全校最兇最會體罰的老師。坐在講台下的我，每次一拿到數學考卷總是遮掩著把分數角落摺起來，然後像做錯事等待被處罰的小孩。但幾次之後，發現老師不但沒有處罰過任何一位同學，也常要我把考卷攤開，然後正視我，堅定而溫和跟我說：「沒關係，這次考不好，下次再努力，多練習幾遍一定會進步的！」 在私校裡，很多老師注重成績，只會不斷體罰、鞭策，很少聽到鼓勵的話語，讓我這後段班學生不禁自卑也自悲的想要放棄自己；可是這老師很特別，一改他以往的兇悍和體罰，對同學們是極盡鼓勵與耐心引導，大家像看到自己的一線希望，班上的數學成績也漸有起色。 我開始認真上課努力練習，不會的就問同學，晚自息時間，老師也會抽空陪著教我們算學，可我的第一次段考還是不理想；考完試那天遇到老師，我低頭著閃躲他，他仍跟我說：「要慢慢來，繼續努力一定會進步！」 那晚十點多，老師因腦中風結束他二十九歲生命，留下師母和兩個小娃，還有我們這群正等待他來帶領的後段班學生。 三十幾年了，我仍然記得在告別式時，我跟老師說：「謝謝您的鼓勵，我會努力把數學學好！」 身為安親課輔老師的這幾年，看到許多孩子在家庭功能的失調下，生活上得不到溫暖，品行偏差，課業上沒有學習動機，生活上也沒有任何成功經驗，甚至沒有聽過鼓勵與讚美肯定的話，就這樣在學校與家庭之間惡性循環下逐漸自我放棄。 功課也許不是生命中的唯一，卻可以讓他們在學習過程中建立起信心；也儘量在生活中找出他們的優點加以鼓勵，例如：有些孩子功課落後，但環境整潔工作卻做得很好，有如環保小尖兵；有的執行力很強，樂意助人，使命必達。 一直記得那位老師給了我們很多的鼓勵與陪伴；現在也抱著多多鼓勵與陪伴的態度面對，希望可以為孩子們帶來正面能量，就像老師當初曾給我的一線希望，讓生命轉了大彎。

北捷隨機殺人事件，造成社會人心惶惶，議論紛紛，談論者個個驚駭恐懼寫滿臉上，有的甚至順勢比手劃腳兩下，宛如現場模擬重置。我和咱們家小姐，看著電視上老師、同學、家人哭斷腸，幾近昏厥的畫面，兩人也默默的頻抽面紙拭淚。誰知一路歡笑展顏的生命途中，突然無預警的驚爆青天霹靂，瞬間造成白髮人送黑髮人，天人永隔，人生至痛，莫此為痛。事件發生前，我正好公差赴台，由於打尖住宿的旅館沒著落，只好借宿板橋三哥的家中，每天也一樣搭著板南線往返台北。三天後，竟然發生如此駭人事件，讓我也不由得嚇得渾身顫抖，驚懼萬分。 台北捷運在使用者方便的評價下，築建得好像地下密佈的蜘蛛網，輸送網線所到之處，即使只是規劃，需要多年之後才能通車，當地的房價也立刻聞風飆升上揚，它已成了台北人出門倚賴的交通工具。雖然對外地遠來的我而言，對它仍頗有微詞，搭乘前，總要先走上十數分鐘的暖身路程，才能鑽層入地的找到月台，搭乘前所花的時間，往往比在車上的時間還多；猶如生病候診，外頭等候的時間，總是比進入診間的時間多得多。在這個時間就是金錢的時代，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著實讓人很不能苟同。 但世事古難全，再完備的設施，總有它的缺失，這又是不爭的事實。 大姐讀大學時半工半讀，就在板橋打工，薪資不高，但老板提供膳宿，她每天搭火車往返板橋和師大，那時的板橋是多麼遙遠的一個地方。現在有了捷運，台北到板橋，不到半小時即可抵達。龍山寺到江子翠的時程，我也曾按錶計數過，兩分半的車程，算是全程中最久的一段。對捷運雖有怨言，但不可否認的，它的班次多，不塞車，是個快速又讓人放心的交通工具。在車上閉目養神、滑手機的人居多數，甚至抹粉、描眼線、塗遮唇膏，當眾化起妝的人也有。即使不小心睡過站，下車再搭回頭車，票價一毛也沒多。 外國人曾讚譽台北是一個有「人」的美好風景地方，人文素養相當的高，從搭捷運走扶手梯，大家皆能有默契的靠右，把左側留給趕時間的人，就可想見這是一個文明的城市。長久居住在台北的高中同學，對板南線的車廂寬敞與穩定性，也曾讚譽有加。昨日的讚譽言猶在耳，誰知今日車廂與車廂間連通的方便，竟加劇了這次傷害的嚴重性。 殺人犯之所以冷血行兇，姑不論媒體報導是否有偏頗或誤導，造成如此重大的傷害，絕非一朝一夕結成的惡果，「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面對小孩子無心的小過錯，我們可以睜一眼閉一眼略過，給予下次提醒即可。但能夠手持利刃，睜眼狂捅猛刺那麼多無冤無仇的人，他的內心必然是承載了過多的怨恨與冷血，人性中原本具有的「同理心」才被矇遮了眼。 生活水準的提高，貧苦日子才能培養出來的「勤勞、刻苦、惜物、同理心」，皆成了書本上的靜態語詞，缺乏真實生活的歷練，很多孩子成了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媽寶」。如今要找能赤腳在外奔跑追逐，會攀樹爬牆的孩子已不多。電視播八歲的幼兒搶肉粽搏5000元的畫面，參賽者個個圓潤豐腴，膚白肉嫩的被媽媽擁在懷中，著實成了名副其實的「幼兒」。殊不知數十年前，在貧困生活的歷練下，八歲的孩子大多乾柴瘦巴，滿臉黝黑，個兒雖矮小，但成熟又懂事，每天揹弟顧妹，腳蹬矮凳洗鼎煮飯，洗衣、餵雞、養豬、牽牛，有操持不完的農務家事，猶如家中的小大人。 時代的腳步越走越快，知識爆增之下，人們學習的速度永遠追不上新事物的產生。後現代社會與現代社會交織的時代，多元價值、去中心化、人際關係充滿了不確定感，這是一個充滿「混沌」的世界。人類看似進化了，但個體成熟的年齡卻明顯的退化，因為不成熟，所以能永保一顆童心，這或許也是人類壽命得以延長的另一個因素吧！世事真難有個準，「禍福相倚」的道理自古就見真章。 教育在混沌社會的染缸裡載沈載浮，價值觀多元化分歧下，越顯見學校與家庭教育的艱鉅與重責大任，兩者缺一不可。面對如此駭人的北捷隨機殺人事件，除了讓人痛心疾首外，希望能喚醒學校與家庭重視每個孩子，帶好每個孩子，不放棄任何一個孩子。在團體社會生活愈趨密切與重要的現代，培養孩子將心比心的「同理心」，甚於課本上知識分數的追求，畢竟現在的社會大鍋湯裡，再也容不下任何一顆小小的老鼠屎了。 今日若教好九十九個孩子，只忽略了一個孩子，明日類似北捷殺人事件，仍會一再的重演，屆時付出的將不只是全民買單的社會成本，更重要的是人心的惶惶不可終日。

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公路 如此筆直　也如此曲折 放心吧　踩足油門往前衝 依著你想要的速度前進 無需在意別人的觀感 那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眼光 就當作是路燈　照亮路徑 從來你就不可能在一條公路上 如此隨興　如此自我 因此　你應該為身在這條公路上而愉悅不已 一個專屬於你的空間 於焉在公路上漫開一條康莊大道 通往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你盡情欣賞沿途的風景 帶著舒暢的一顆心 哼唱著一首接一首的歌曲 展開最愜意的未來   我一直都行駛在這條公路上 享受面對真實的自我的快感 原來　這條公路　名叫「寂寞公路」

夜心裡的神秘我只感覺到遠方空氣冷靜帶來的萬籟俱寂。當海鳥叼來一顆月光，這座海是一方可閱讀的秋色。朋友試出色彩的溫度，於是一片霧以蔚藍色垂直，大家都說這種美麗見不到了，我輕輕望向那獨一無二的海藍，科技讓一座海洋捧在掌心，輕而易舉，是相機的力量，化不可能為不朽。 朋友用心傾聽一朵浪，浪花打擊貝殼賣力地篩漏洋流，只剩風的笑語。他說起那年夏天的海，雨，下在午夜兩點，有一些刻意長眠的包袱，大概是不小心把每一個包袱裝滿想念吧，所以一場雨水的解渴，甦醒了往事雲煙，環海的公路始終圍繞一層煙，朋友眉頭深鎖了，覺得路邊的燈面上有貓眼一般的晶亮在窺探。 常常以天空當畫布，他認為單一色調的美不過就是幾何符號。銀鈴清響從聲帶裡畫開一場飄雪冬夜，形成十二月二十五日的禮物，進入聖誕節夢境的麋鹿，那雪與黑夜是符號，與炊煙裊裊一起，走進隆冬的迴旋。 簡單色系或許太孤獨了，我若在縹緲的網遊裡漫步，總能看見提在上方的叮嚀，辨識那欲擒故縱的伎倆。我的夢幻來自他造景的海岸，沒錯，他那住著天文密碼的智商，像海水的肚量，深不可測，好搭檔名為單眼，分工合作造出一方愛琴海。深夜，海鳥叼來了一顆月光，晶亮的像夜明珠，朋友暖了暖掌心：「今晚，以月色乾杯吧。」 入夜後的港灣在海風的加持下，容易失溫，我卻愛上這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因為大海是浪漫的一種代表，接近它，彷彿可以靠近愛情。許多情侶把海邊當成約會地，那方日暮晚霞柔情似水宛如一幅大自然大展身手的告白信，個性那麼溫柔婉約，浪漫以排山倒海之姿等待有緣人去挖掘。 朋友與海有著密不可分的深厚關係，到了什麼季節出海垂釣就帶回什麼盛產魚的境界。一方小巧保冷適合攜帶的小冰箱，他反反覆覆的利用了七、八年，裝夜行性不同的迴游魚類，連軟絲也熟能生巧釣來，只差大海怪是他連看都沒看過的生物。別人從海邊學到談情說愛的經驗，他則自顧自的造出月光景色，晾乾撈起的魚群不厭其煩複製。「浪漫」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夕陽與月光輪流登場將自信映照得黯然失色。 這樣走火入魔垂釣當呼吸的生活，把浪花餵得愈來愈浩瀚，那些浪體降低了魚的壓力，顯得熱鬧滾滾，朝氣蓬勃地簡直可以垂直舉起一艘渡輪。 垂釣的人卻開始消瘦，像要以日漸流失的青春換取成就。海浪淹沒數以萬計的日子，理所當然地踩老歲月，把人間必爭分秒的匆促踐踏襯托自己的無理取鬧，於是那似水年華的青春力量便顯得可憐而無援起來。不只一次，朋友對滿街賣魚的攤販發牢騷，如果賽跑能贏回一些時間，青春也好，工作也罷。他甩竿收竿的技巧完美而標準，哪需上漁市選魚，那些奇形怪狀大大小小的魚在他拋竿後必然手到擒來。「魚是群體生活啊，等著看我收竿下的魚群如何全軍覆沒。」朋友胸有成竹的說。 而現在讓魚群全軍覆沒的機會都沒有了。不斷加班的秒針，固執又呆板，坐在辦公椅上看公文不忘按摩雙腳關節，那拳頭的力道必需恰到好處，這雙周遊列國的關節想必對寸步難行的上班日恨之入骨，對假日情有獨鍾。 公司營收的金額和工作量成正比，朋友腳踏實地的個性安慰日理萬機的庸碌，那些像畫布海天一色的浩瀚，最好置入腦袋裡永不見天日。有時後我驀然想起一個海洋的長相，開起網際網路將它搜尋出來，心裡不由一震，給朋友的訊息便小心翼翼，避免被感應到我想去赴約的那方海洋；避免被他看見海中的魚漫遊成我微笑的眼。彆扭的想到朋友忙碌的公文，一如哀悼未老先衰的墓碑，垂直在風景膠著的窗口；嘆息則像蟬鳴此起彼落響在午後沉長的竹林內，淋著一層薄霧的雨。 朋友垂釣總是耐心十足，一字排開的魚體看得人驚呼。因為習慣鮮魚以不動如山的姿態安穩平躺在餐盤上，所以特別珍惜連魚肚都未剖開的青花，完全圓圓肥肥，沒有掙扎的平鋪放上霜霜雪雪的冷冰塊。我從照片上察覺了細微的變化，曾經上山下海易如反掌，陽光是熟悉的符號，漸漸的陽光好像碎裂了，碎裂成辦公椅上揮汗受寒的雨季，在大病中精疲力盡，卻又積極裝作樂在其中的樣子，那工作量一直沒有減少的'跡象，魚蹤一天比一天遠，顯然迴游故鄉去了。 那個零下的隆冬，銀鈴和聖誕雪花一樣囂張，在北國風賣力得晃盪悅耳清亮，摧落更激烈的雪勢。我一直嚮往那輕聲細語的溫柔雪姿，斯文客氣的冰心不厭其煩得令人津津有味。他就在聖誕節的氛圍中執筆疾書，在公文的河流中載浮載沉，但手勢奄奄一息地虛弱，而掌心有稜有角的冷汗像密密麻麻失意的星座眼淚，無聲滲透不甘示弱的決心。汗水的濃度彷彿穿越空間傳遞一座海洋而來，但那力道輸給敲擊出清醒窗外的雨，玻璃帷幕懸掛城市的雨，一點一滴精簡柔美，剔透晶瑩。他手中筆墨愈批愈快，宛如用氣勢釣起了大魚，潦草的字海裡水花四濺，像歡呼勝利的掌聲，只是不經意的冬季激烈寒流，在不下雪的城市下起冰冷細雨，先前規劃滿載而歸的海釣瞬間瓦解。那真是致命一擊，強而有力的後作力，他公文裡的海洋迅速蒸發，印章蓋出的礁岩乾涸貧瘠，最後的魚體以未收竿的慵懶，高傲擱淺在夢裡。 直至今日我仍陸陸續續看見朋友上傳的照片，也許因為我見證了他的成功而自喜，決心未來把握當下，要以事半功倍的能力馳騁職場馳騁海洋，證明自己不怕沒柴燒的生命籌碼。那魚餌彷彿在蓄勢待發，努力拋竿出氣吞山河的慷慨，隱約加薪的機會振奮。朋友顯然有把握與愛唱反調的行事曆和平相處，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預算反而無後顧之憂，也許青春的體力已日薄西山，昔日挑戰漁獲量的英姿難留氣勢。然而他屹立不搖，仍然用那固執不屈的雙手，拋竿一張又一張征服大海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