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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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但阿姣在綠島上政治課,還得通過討論,每個人得講出其中道理,想鬼混是辦不到的。換言之,林姮姣學的課程雖然有點教條化、八股化,但卻非常紮實。這對她的教育有一定的影響。 雖然阿姣只是中學程度,若和她聊起政治話題,對方大多以為她進過大學。兩年的綠島思想教育,因禍得福,說起來還是一件幸事。 即使我瞭解阿姣這一段祕密身世,在日常生活中,我不僅未向任何人透露過,而且也儘量和她避談此事,免得她心裡不舒服。有一次,她說:「我認識你的時候,和阿珍差不多,甚至比她還早,你找我給你理過髮,你忘了。如果我那時候和你相愛,我是名正言順的李太太了。」 那時,我在工寮似的棚前擺麵攤,一天掙不了多少錢,生活非常潦倒,只記得阿姣不愛說話,長得不錯,挺性感。她曾給我理過髮,還掏過耳垢,人和人的交往,緣分。往事,只留下茫漠的回憶,畢竟像北勢溪的溪水,淌走了,一去不復返了。 林姮姣在綠島「新生訓導處」時,已是50年代末期。它在1951年鼎盛時,綠島政治犯高達1700人,因為包含了南日島、東山島、大陳島前線戰役俘獲的人民解放軍。平均年齡在30歲以下。 許多人唱起<綠島小夜曲>,都誤會是與綠島政治犯有關。其實毫無關係。這首歌曲中的「綠島」,係指美麗而詩意的寶島──台灣。這首歌為潘英傑作詞、周藍萍作曲,兩人都是1949年從大陸來台的文藝人。 那夜,我和阿姣玩得痛快,喝得過癮。驀然心血來潮,想建議林老在《北勢》發表一篇回憶錄,忠實地將綠島的生活寫出來,公諸於世,一定贏得讀者的歡迎。阿姣說,過去有不少人寫過片段的報導作品,八股、教條,沒有真實性。甚至她連兩三位作家的文章,也不滿意。 妳的意見,這篇文章請誰執筆? 最理想的能夠找出汪萱,她記憶力強,文筆好,可惜找不到她。在我的判斷,汪萱如果健在,她可能去了中國大陸。 我問阿姣,若是林老願意找人寫這篇文章,她肯出來協助麼?至少可以講出一點見聞。她同意。只是她不肯暴露自己曾在綠島待過。於是,我去請教林老,綠島往事,已經成為歷史,可否把它再挖掘出一些感人的事情,讓後人忘不掉這段國共鬥爭的內幕秘史。《北勢》是目前銷路最廣的刊物,發表這篇回憶錄似的作品,確有必要性。 林詩齡聽了,茫然。思索了半晌,他低聲告訴我,關於這件事,他在創辦《北勢》的時候,便想發表綠島回憶錄,但是,他的構想卻落空了,因為對象不合作。 什麼人? 林老機警地朝四周瞄了一眼,握住我的手,警告我說:「李彥,這個女人是我的情婦,她在綠島紅遍半邊天!這個祕史連我老婆也不知道,我告訴你,你也不能說出去。你答應我,我才說。」 我連忙點頭,答應。 「汪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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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游藝瓊林到長春書店
●感動 第六次來金門,最後一天的金門文化之旅,收穫之豐,不亞於幾天的景點巡視。真要歸功於金門作家協會會長陳延宗和金門大學第一任駐校作家楊樹清的安排。 在台灣和金門,除了上述兩位文化好友,書業界,佩服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台北爾雅的隱地,堅持純文學書籍的出版,數十年如一日;一個就是金門島的陳長慶,開書店61年,在不足七萬人的金門島堅守文學陣地,也是數十年如一日。當年到台北,就要樹清引薦爾雅老闆隱地;到金門,延宗「投我所好」,將我們介紹給長春書店老闆陳長慶。金門老家回不厭,和金門對文人的重視有關,和金門文人對純文學的堅守有關,那種不離不棄的獻身精神特別吸引我們。回眸一瞥,猛然驚訝,從2004年第一次回鄉算起,前後已回故鄉六次了。平均以每年一次的態勢回老家看看;希望有一日,也有機會除了與妻同行之外,還能攜兒帶女,讓我們的第二代也做一次尋根之旅。 金門是以酒香、文化建鄉的著名島嶼,我們在世界金門日協助率78人參與活動,順道旅遊,其中許多非金門籍的團友,對金門島的綠化、清潔、幽靜、好客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果然名不虛傳!一千八百名來自世界各地的金門老鄉、子弟湧向金門,更讓其中的外省籍或閩南其他縣的人士嘖嘖稱奇,為之感動。足見金門魅力之強。在金門島戰爭年代裡,這是不可能的事。 在長鴻飯店大堂,金門日的清晨,一位居住在韓國首爾的印尼華人,大概孤身隻影,生怕被冷落,抓住一張寫有黃氏族譜幾代脈系字樣的紙張,用幾種摻雜的語言與我們交談,希望自己不受冷落,也能獲得安排。 戰爭長期阻斷了金門僑鄉與異地金門子孫的血脈聯繫。看到世界金門日鄉親的回鄉高潮,真叫我們感動。當然,這幾十年金門縣各個部門的努力,才能將這些聯繫重新接上,碩果累累,太叫人欽佩了 ●夜談 在長鴻飯店的最後一夜,我們香港團在金門作家協會會長陳延宗的建議下,將帶不走的金門縣政府送贈的圖書集中在酒店大堂。「清場」行動獲得巨大的成功。──幾位愛書迷導遊小熊、延宗、樹清等一起,大包小包地挑選撿拾,將書送到需要的人手中。因此,縣政府送給我們的書,沒有一本浪費,留在酒店房間裡。清場完畢,樹清談起尋找我們的曲折經過--先聽說我們住在長鴻,於是來碰碰運氣,不意在櫃檯小姐的檯面上見到我們出版的書訊小報《獲益之友》,又在大堂角落見到我在紙上的筆跡,大喜過望,斷定我們是跑不掉了,肯定住在這裡。果然給他找到了。我們拍了些照,與樹清同行的還有一位藝術家盧根。樹清希望我們到一個文人雅士集中的地方去喝咖啡。眼看已經是午夜十二時,我和瑞芬猶豫不決,行李還沒有整理,明天就要飛回香港啊。仍然記得在2009年我們與香港教育學院的學生一起到台北,「夜貓子」樹清也在午夜帶我們去吃粥夜談。他夜裡那麼遲睡,第二天又是那麼生龍活虎,叫人不能不說個「服」字。想到有緣才能萬里來相會,我們不願拂逆他的美意,決定到那個喝咖啡的地方看看。延宗開車載我們,車子開得很快。午夜的金門,馬路上靜寂無人,車子暢通無阻,我們在途中才知道去的是盧根領養的一家命名為「游藝瓊林」的民宿。驀然想起在我們到達的那一天,在此舉行過洛夫《因為風的緣故》(金婚紀念)的發布會,報紙還報導過。可惜因為時間不巧,我們無法參與。 終於到了盧根經營的民宿。四周圍的古厝早已先後沉沉地睡了。夜深到這樣的古厝,不能不憶起我們那在地平線上已消失的甲政第祖屋,屋子架構多麼相似乃爾!要不是……至少也可以改裝成民宿,或者闢為文人景點供人參觀……秋深了,深秋午夜的風非常涼。盧根取了一件外套,讓瑞芬披上。坐在天井,仰望秋天的夜空好高好遠,月亮懸掛在夜幕上,感覺特別有情調。延宗告訴我們,已經好幾年沒和盧根、樹清聚談了。正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盧根說,經營民宿目的不在乎賺錢,而在於希望將「游藝瓊林」打造成文人、藝術家喜歡的聚合之地。桌上都是貢糖、花生和其他點心。我們一邊閒聊,一邊喝茶吃點心;盧根忙著為我們倒茶,問我們要不要喝咖啡,不一會他就端出了幾杯咖啡出來。過了一會,擔心我們肚子餓,又煮了麵線請大家吃。樹清取出留言簿要我寫下今夜的感想。盧根到前廳,在長檯上的紅磚片上畫起今夜天井幾人圍坐談心的畫面。他們也要我揮筆題詞,我從未抓過毛筆,一時尷尬萬分,勉強寫起「有緣相會 游藝瓊林」八個字,下款是「香江浯江人東瑞、瑞芬」。 聊天不覺到凌晨三點,回到飯店已是快四點了。 ●小坐 沒睡幾個鐘頭,上午,近十一時,延宗又開車載我們到長春書店看望陳長慶。看得出來,大家都很尊敬陳長慶。書店開了61年,從早上八時開到晚上八時半,風雨無阻,真是一個大奇蹟。要是在香港,因為租金問題,租金不斷上漲,二樓書店就越搬越高,九龍主要長街彌敦道書店越來越少,至今已幾乎滅跡了。沒變動的書店幾乎沒有。當年延宗兄帶我們來此,我們一時還沒有了解其中深刻的含義,到了今天,我們忽然明白了,長春書店的存在,就幾乎成了一個金門對純粹文化堅守的重要象徵。長慶那種朋友買書堅持不收錢的脾氣到今天還是沒改,弄得我們不敢多買書。本欲為兩位朋友買兩本《特約茶室》,他簽了名,但他依然不願收錢。見我問起特約茶室裡附錄中的傳奇故事,他迅速取了一本《走過烽火歲月的金門特約茶室》給我,正是我渴求之書;因為上次那本《特約茶室》的三個附錄故事,都只是摘錄而已,而這一本中,三個故事則全是完整版。樹清挑選了一大堆書,長慶兄依然不要收錢。這真叫我們於心不忍啊,那些書都不是長慶的書店出版的,他要付款給人家的啊。大家談啊談,不覺談到午後,長慶說本應該請我們出外吃飯,但書店不便關門,好不好他打電話買些餃子和酸辣湯叫餐廳送。大家也不客氣,一致稱好。不一會兒,四盒煎餃子和四大碗酸辣湯送到,長慶兄硬要我和瑞芬坐進他辦公、放電腦的小檯,他則站在一側不吃。長慶兄還開了瓶酒,樹清酒量很好,灌了好幾杯,一杯下肚,話就滔滔不絕、源源不斷;我只能淺嚐幾口。我們吃得好飽,我和樹清在書店轉悠,發現爾雅早期出版的書這裡都有。眼看時間已快到集合時間,我們只好告別長慶,沒想到他準備了一大盒包裝很漂亮的貢糖作為禮物送給我們。真是太客氣了。跟上幾次一樣,我們幾個又在門口拍了好幾張照片。長慶兄走到書店門口,與我們頻頻揮手。 ●書迷 樹清是標準書迷,也是一位古道熱腸的文人。話題常常離不開書,也很喜歡手機不離手。有時我們只是聽過對方的大名,卻未曾深談,他會突然將電話遞過來,也要我們跟對方講幾句,那就十分尷尬了。他也是二十餘次文學獎的獲獎人,對寫作的執著令人欽佩。在長鴻飯店、在游藝瓊林,他兩度要我在他的留言簿寫字,末了,寫上日期還不足,還要寫上準確的時間──幾點幾分。 離開書店後,我們先到一家巴黎花店。樹清兄要取一位文友祝賀他當上金門大學駐校作家而送他的花束。沒想到花瓶好大好重,只好讓老闆娘騎摩托車送到學校去。接著,我們又到小徑。沒料到洪先生的咖啡店休息,樹清致電洪先生,一會他開車來了。幽默地說:上次東瑞、瑞芬也是星期二來,都那麼不巧,遇到他星期二休息。他說的上次,就是慢漫民宿的楊小姐帶我們來到那一次。原來,樹清帶我們來此,是要把一位作家的一本新書送給我們。過了一會,他預約的正在古寧國小任教的莊彩燕老師也來了,她送我一本碩士論文集《金門籍南洋作家及其作品研究》,精裝16開厚近400頁,裡面有評述金門縣政府為我出的那本《失落的珍珠》一書的章節。太使我感動了。我也答應回港寄幾本新書給她。我們離開小徑,樹清又請延宗驅車到金門大學,樹清在自己宿舍取了一本龍彼得著的《洛夫傳奇──詩魔的詩與生活》要我們轉交給香港一位女詩人。書很沉,儘管我們的行李已經滿得快要爆裂,但經不住他的熱心和誠意,還是接過來了。在金門大學本來樹清好像要介紹我們見什麼人,可是看看錶,已超過二時半,我們已經遲到了。見他遲遲沒從金門大學校園出來,我們不能再等了,只好打電話跟他道歉,讓延宗開車載我們先走了。水頭碼頭團友已在分船票、托運行李,忙成一團。一會又見樹清趕到,與鄉親們拍照留影。 在金門的這一天,時間不知不覺匆匆而逝,過得特別快。 一直覺得,要是不配合一點文化人物的訪走,我們的金門之旅恐怕會遜色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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崁津歸帆
許多人說,一座大溪橋就足以讓遊客的心情High到高點。無論從哪各角度觀賞或眺望,很多人都會被流線型及深具巴洛克風格的橋樑景觀深深吸引,甚至讚歎這位於大溪中正公園下方的美麗地標。 大溪橋全長280公尺,整座橋梁的設計,是將老街巴洛克風格的屋頂牆面設計,移植至橋面兩旁護欄,你可以漫步於大溪橋上,眺望橋的兩岸迷人景色,一邊是武嶺橋,一邊是崁津大橋,晨昏間都有不同的景色,而你也可以透過無限綿延的想像力,想像昔日「崁津歸帆」的熱絡。 崁津歸帆是什麼意思?所謂「崁」是指大溪的古名大嵙崁,而「津」是古代的渡口之意,因為以前的大溪八大風景中,有一景是「崁津歸帆」。是指在這裡的碼頭可以看到很多船從下游的淡水、大稻埕、新莊和艋舺等地卸貨返航的風景。 昔日的大溪橋是日治時期興建的鐵線橋,是大溪鎮對外聯絡的唯一橋樑,也是大溪鎮溪東、溪西區住民們來往必經之地,與聯絡情誼的媒介。自從先總統蔣公奉厝慈湖後,一度因人車絡繹於途,原來舊橋已不敷使用,也因橋樑經歷多次水災而出現毀壞的跡象,經過整建後,才有今日的風貌。 大溪橋新、舊橋有近80年歷史,是仿造日治時期的大溪古吊橋外觀重建,兩端橋頭加以裝飾兩座古典牌樓,而橋身兩側則是灰白色的仿造大溪老街牌坊的巴洛克式雕花,從橋樑一端可以通往中正公園,另一端是自行車步道,可以通往龍潭與三峽、鶯歌。大溪橋不但記錄了大溪人的共同記憶,也讓路過的旅人可以輕輕鬆鬆找到休閒的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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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側寫王學敏)
朱唇微啟 但有一口美麗貝齒的女子 是篤定的 我的妻 不確切的是 她從數位磁卡大門進來 卻滿身樓台煙雨 不知今夕何夕 使我撲朔迷離 妳是我指尖永不可觸及的 遠方喲!我說 使我的淚冷凝如水晶的遠方 使我月夜裡靜立一如雕像 像等待一千個呼喚才能復活 妳現代的唇齒突然盪曳出 孟浩然的啼鳥、雨聲,及花落 洛陽訪了才子,江嶺作了流人 北地的春天尚未消逝前 我甦醒 原來妳是從我鄉愁中 走出來的女子 後記: 日昨拜讀吳鼎仁兄撰文,記其在榜林村許水富、徐心富、寒川三詩人新書發表會會場吟誦古詩詞一事。妻小水晶王學敏書架旁唱著幾快失傳的古曲──蔡文姬〈胡茄十八拍〉(據說先前淡江大學葉樹奎和劉曉薇兩位教授,乍聽下,既吃驚又讚賞不已),曲終了我隨口問:「妳會像吳鼎仁那樣吟古詩嗎?」她說:「你太不了解你老婆啦!我爸從我四歲開始,就親自教我怎麼吟詩作對。」見我一臉狐疑,她立時背起雙手,搖頭晃腦地吟起唐‧孟浩然的〈春曉〉和〈洛中訪袁拾遺不遇〉中文系出身的我,聽了好生慚愧。好友楊樹清老愛介紹王學敏是美女或才女,我總不以為然,今天我才見識到她的十八般文才武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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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聊了半天,話題又回到那個綠島漂亮女青年,我問阿姣:「那個姓汪的不知道活著沒有?」她在推斷,若是活在人間,如今已是阿巴桑了。她是中共地下黨員,河北省獻縣人,文學修養不錯,曾在報紙副刊發表文藝作品,她拿到稿費,買橘子、米酒請客。阿姣不小心又說溜了嘴:「我會喝酒,就是她請客請的。我當時能喝一瓶。」 我故意裝作有急事出門,向她告別,免得繼續談下去。一個純潔的文藝女青年,莫名其妙被押到綠島,作了政治犯。我怎忍心聽那些陳年舊事?我聽了心痛啊。 林姮姣做事謹慎,何以她向來守口如瓶,絕不向任何人透露曾在綠島受訓兩年的事,卻在我面前說溜了嘴呢?時間久了,我才逐漸解開謎底,人與人之間有了真正的愛情,便沒有什麼顧慮和隱私了。不過,我仍舊裝聾作啞,不提綠島二字,以免傷害於她。 那日,我去板橋參加袁叔的生日宴會,發現他書房有一冊《我在綠島的時候》,拿來翻看,書內還有照片,包括男女政治犯集合作晨操,打籃球,開討論會等生活實況。我在女青年群中,竟然發現一個清秀的小女孩,大約17歲左右,酷似林姮姣,當時我幾乎流下眼淚。 臨走,我提起了那本書,有趣。想向袁叔借去閱讀。他說:「借什麼,拿走。我不愛看這些政治書籍。擺在書櫥好多年了,好像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 我帶回這本小冊子,私自看了一遍。文筆並不精彩、深刻,開頭便是那首家喻戶曉的歌,<綠島小夜曲>。作者並不發牢騷,也不表示感想,只是記錄了那段歲月的生活。考慮很久,我才在一次和阿姣幽會,親自把這本書送給她。阿姣看了圖片,眼圈泛紅,最後竟然低聲啜泣起來。 哭啥,我的茅台酒呢? 她停止哭泣,擦拭眼淚。你真糊塗,茅台酒,去年就喝光了。瓶子你帶走的。作紀念。 「誰喝光的?」裝瘋賣傻,轉移焦點。 你喝,我也喝。我喝的沒有你多。 阿姣繼續翻開小冊子,在看。她指著一個俊俏的梳著辮子的女青年,對我介紹:李哥,你看汪萱多漂亮,她是我崇拜的偶像。 她比不上妳漂亮。 阿姣指著站在後面一個小女孩,問我她長得像誰?其實我已看了好多遍,早已看出是林姮姣,故意仔細看了一下說:「看模樣,像阿量。」 她哧地笑了。這個小醜鴨,小酒鬼和你還有一腿,你看不出來嘛。 我終於向阿姣提出一個茫漠莫解的問題,如果這照片中的女孩子是妳,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有顧慮麼? 她不作聲。 這不是妳的錯誤,這是歷史的錯誤。早年我在馬祖當蛙人,逛特約茶室,妓女見了我李彥就跑。我跟妳說過,妳並沒有恥笑我,還笑。 從她出來以後,受到社會的排斥和躲避,林姮姣才產生了自卑心理。她保持這個祕史,甚至她的前夫也不知道。她的兒子也不知道。她怕說出來使對方感到恐懼。 阿姣被捕,莫名其妙。綠島兩年,學習了很多政治知識,見到了不少優秀的先進女青年。她絲毫不覺難過。釋放時,她還捨不得走。等她進入了社會,才知道自己是從綠島放出來的政治犯。這真是台灣歷史上的鬧劇。 在學校讀書,可以鬼混,只要考試通過,就可以拿到一張文憑。政治系、法律系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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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巴桑漫遊廈門外記下
這時阿華與阿英才意識到她倆應排到那隊伍的中間,她倆趕緊鑽到自己包包的旁邊,阿英還特地望了胖男子一眼,似乎得到他的默許。 「阿英,妳真賊,我們又不是靠那胖子施捨的,幹麻要這樣看他臉色。」 「阿華,我跟妳說,我們有排到買酒的份兒就好了,不要和那種人衝突,免得吃虧。」 「說的也是,我們也不是什麼東西,管不了這些事,!阿英妳有沒看到剛剛那二個老翁,他們排在那兒?」 「排在最前頭,他們耍硬的,那胖男子也?辦法。」 「早知道我們也來硬的。」 「怎麼個硬法?妳又沒有搭第一班的烈嶼交通船來,也沒有八十多歲,還是個歐巴桑,妳就是吼破了嗓那死胖仔也只把妳當瘋婆子,而且妳也不敢,當這麼多人面前,妳敢?」阿英誡誡的告訴個性俠義的阿華。 「對啦!對啦!妳說的全都對,但就是覺得那夥人太超過了!壓榨!」阿華氣嘟嘟的看著那夥買酒部隊,再更狠狠的瞪了那對胖子幾個白眼。 一陣慌亂中,旅客已開始購買船票準備通關,買票過程又是一陣推擠,阿英負責排隊等通關阿華負責買船票,她倆為了買X牌的洋酒合作無間。 先是驗票後再通關之後終於到了碼頭內的免稅店了,這會兒還是要排隊,她倆也跟著一群人再排一次隊,只見前面那些人都買到了咖啡色盒子燙外國字的洋酒,還由那胖子倆帶了一疊信用卡負責刷卡,好不容易輪到她倆時,售貨小姐卻給她倆藍色盒子的洋酒。 「我要和他們一樣的酒。」阿華向店員抗議。 「阿姨,沒有了,再下來輪到這L牌的洋酒,這也是賣完就?了。」售貨小姐向阿華解釋著。 「好吧,只好買這牌了,我說我怎這麼倒霉呢?到了我就沒了。」 「阿姨,怎麼會呢?這酒也不錯的,而且也是賣完就沒了。」 阿華倆買好酒也跟著其他買酒的旅客一樣加買了兩條菸,總算登船要到廈門去了。 海上風平浪靜,客船在平穩中行駛著,將近兩百位旅客中約有五十位是衝著買酒來的,船行十來分鐘後那胖女子開始在走道上發起走路工給那幫買酒部隊,阿華倆隱約聽到約有四百來塊人民幣,「最後一班船回來的舉手,要買月光米的舉手,買洗衣紛的舉手…….。」胖女子像是班長似的一會發工資一回會登記班兵要的物資,煞是忙碌,整艘船似乎由她指揮著,其他的旅客也被迫聽著她的聒噪,仔細聽著還真有點兒意思。 約莫五十來分鐘時間即到了東渡碼頭,阿華與阿英倆隨著人群排隊等候通關入境到廈門,安全維護人員要所有的旅客分成二排,一排沒有買菸酒的,一排有買菸酒的,那排買菸的是要特別注意是否出入過於頻繁,她倆隨著那排有買菸酒的隊伍配合著將台胞證再次驗證後,終於順利完成通關手續。 一到東渡碼頭大廳,她倆手上提的免稅商店購物袋隨即引來買家尋問,阿華機警的走到大廳外,雖然這樣的買賣已是稀鬆平常事,但這是她倆第一次到東渡作這等事,心中難免有些恐懼,到了大廳外的走廊,阿華才把二袋菸酒轉價給跟來的商家,並各獲得幾百塊人民幣的利潤。 「阿華,為什麼別人有四、五百塊,我們才二百多塊?」 「妳忘了,別人買的是X牌,我們只買到L牌的,排在我們後頭的人可能買到更沒購頭酒而已,那可更虧了。」 「這樣喔?那我們現在要去那兒?」阿英問著阿華。 「打D到中山路去吧!我們逛逛中山路順更到附近干果一條街帶些干貨就準備回家了。」 在東渡碼頭攔計程車似乎要用搶的才搭得上,她倆蠢蠢的在碼頭外的計程車等待區排隊等候了十來分鐘,只見輪到她倆時,後頭就有人瞬間擠進車內,機伶的阿華要阿英和她配合好,等到一台車來時直接鑽到車內。 阿華這招還真管用,這會兒她倆真的鑽到這台計程車內了,「妳倆要到那兒?」駕車師傅問者。「中山路。」「妳倆金門人吧?」「是的。」「誰遇到了妳們倆誰倒楣。」「師傅你怎這樣講呢?」阿華覺得這司機太無理了。「怎不能這麼講呢?我大老遠來排班,就碰到妳們這樁不跳表的生意,妳倆說這不是倒楣這叫啥?」那司機操著內地口音喇喇的抱怨著,阿華倆雖滿心不爽快也不敢再與他爭辯,畢竟這車程只有五、六分鐘,何必再添亂。 到了中山路阿英才開口臭罵那司機,說他沒水準,沒文化,阿華糗她只會放馬後炮,阿英說好女不吃眼前虧,溜溜吃眼睛,出門在外脾氣小點平安為首要。 中山路可以說金門人在廈門聚集的主要地域之一,她倆難得相約到廈門,阿華說想吃點特別的,阿英覺得隨意打發即可,反正下午就回家了,最後在阿華的遊說下來到中山路頭的一家沙茶麵館品嚐廈門小吃,她倆各點了一份沙茶麵及一份閩南小吃雞捲作為這日的午餐,雖說粗食簡餐,但平時儉樸的她倆也覺得津津有味,誰說山珍海味才是人間美味,這小食簡餐只要對了味合了口也足夠她倆滿足不已。 飽飯後她倆步行到與中山路交叉的霞溪路,這條路上盡是賣些干貨,有香菇、蝦米、干貝、木耳、魚干、花生…………等等,可以說你要的干果應有盡有,她倆在這兒還遇上了多位同鄉,多半也是來辦些干貸之類的,和大部分中國人的買賣一樣,價格當然可以講價的,但近來與金門人生意作多了,有點熟門熟客的,有些精明的顧客還會相互報價,所以一般開出的價碼也在一定的範圍內,議價的空間並不大。 她倆依自家需求買了各式干貨,阿英特別買了她家老公愛吃的酒鬼花生,阿華揶揄她說那花生的名字非常速配她家老爺子,阿英也隔海偷罵了一下她老公是個貪杯之徒,後來又自我圓場的說她家老爺子只是喝喝小酒而已。阿華告訴她要買趁快,晚了或過站是不回頭的。最後她倆不忘幫金門大陸街上擺攤的阿云各帶了一包香菇,這可是阿云特別委託的,回金門後也會給她倆一點小費。 辦完干貨後,看看時間才午後三點鐘出頭,阿英提議再去中山路上看看衣服買買東西,反正她倆對廈門的認識最熟的就這條中山路,逛來逛去總離不開這周邊商圈。 她倆沿著中山路頭往輪渡方向逛,來到沿街的一家賣各式飾品的小店,店裡標榜每樣商品都賣兩元人民幣,有點像台北三十九元一口價的雜貨商店,事實上也有不少標價超過兩元的商品,她倆進了這家店像入了寶山似的,努力挑選各式襪子、髮夾、廚房用品…………等等常用的家常用品。 眼看快四點鐘了,阿華提醒阿英應搭車到碼頭了,她倆匆匆提著到廈門買的戰利品到中山路頭攔計程車,「阿華,司機會不會又說載到我們是倒楣鬼?」「別理他,動作快點鑽進車內就是了。」「可是行李呢?」「妳先上車後叫司機打開後車箱就是了,只要妳上了車司機就一定要載到目的地。」 廈門的計程車真是不好等,她倆在路口攔了十來分鐘終於等到可以載客的空車,阿英照阿華的吩咐攔了車後直接上車才告訴司機抵達的目的地,但這會兒她倆可是多顧慮了,因為司機是個女的,上了車知道她倆打金門來的還好奇問東問西,並遞給她倆一張名片,說是下回有機會到廈門可以叫她的車,島內島外都行。 最後一班由東渡往金門的船是半價,這也是吸引她倆搭此航班的最大因素,到了碼頭,買了票,依例通關後離開船時間尚有一點空檔,她倆盤算著這短短的一日廈門遊花了多少費用,阿華說她賺了二佰多元花了四佰多元,阿英說她也賺了二佰多元但花了伍佰多元,她倆相覷而笑,說什麼要到廈門賺錢,還老大早的起了一個超早的床,根本就是到廈門花錢,只是花得有意思,這也是她倆第一次相伴出遊,阿英說這真的有趣味,兩個女人的廈門一日遊比跟著老公出門還自由,有一種說不出的解放感。 客船將要駛離廈門東渡碼頭了,航往金門的方向,她倆看著逐漸遠去的東渡碼頭,思忖著回到金門後,要如何向各自的老爺子報告今天的行程,阿華說她會全實說出,阿英則說:「她要說這回僅是普普而已,下回還有更好的賺頭,咱倆再約一回吧。」阿華爽快的回答:「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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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畫拜恩河谷(ByrneCreek)步道
初夏,福井、英美伉儷自台北來,搬入一處新居。 一日,英美來電稱新居附近有一森林,邀約前往走步道。近來,徒步行走成了我喜歡的運動,想不到福井、英美也熱愛此項運動,讓我如獲知音迫不及待前往赴會。 新居視野遼闊居高臨下,自窗戶遠望,屋外房舍依著地形一層層往下降,遠處還可見菲沙河一彎水於陽光下閃閃發亮。而距離住家三、五分鐘腳程是一片八十餘英畝的森林綠地。這是一處覆滿高聳杉樹的谷地,有三條溪流在此匯集後順著河谷流入菲沙河。由於谷底陡斜,林木茂密。走在林間小徑只聽得到那谷底的流水潺潺。雖然路上偶而可見一些的細流,但無法滿足我盼望一睹河流主道的渴望。據說這河流有鮭魚、鱒魚,還有各種豐富的水中生物。 初夏陽光穿透葉間灑落一地光影,走在廣袤的森林中,沁涼的氣溫令人舒爽無比。我們沿著步道穿梭林野間,有時跨過一座小木橋,駐足橋上觀賞涓涓自橋下流淌的清澈山泉;有時爬上一段陡峭的長階梯,讓我們氣喘吁吁。當專注欣賞路旁長滿蕨類青苔的枯木時,忽聞「滴!滴!」聲響,接著像似有甚麼飛過,速度之快,幾乎讓人無法察覺,當環視四周不見任何蹤影。待放輕腳步循著聲音,走近樹叢,總算看清楚了,原來是兩三隻有著橘紅色羽毛的北美知更雛鳥在一起嬉戲,但那速度之快令人訝異。 出了步道,見數房舍掩隱於樹林中,成群的鳥兒自天空越過,讓人頗有「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之感。真為福井、英美高興,住家近處有一大片林木,只要願意,早晚沿著森林步道走一趟,便讓自己沉浸在濃濃的芬多精氤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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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山上驚遇蜂鳥─記民國六十七年戰地浯島所見
山是一排嚴峻的戰士 日夜瞭望 它用軌條砦立威,遠遠地 在寬廣的,感情脫韁奔馳的海邊 以刺鐵絲牽絆,懲罰 未經許可的闖入者 一隻彩麗的蜂鳥 穿越重重警戒 在高傲蒼鬱的山林裡 獨自,尋覓濃郁的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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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新春,《北勢》登出「文學評論獎」推荐辦法,由學術團體推荐或個人申請,選出一人。獨得獎金新台幣1000萬元。3月底截止報名。刊物問世,震驚文化教育界,包括大陸暨海外華文作家。這筆優厚的獎金,可以媲美諾貝爾文學獎。 台北各大學文學院系的學者,躍躍欲試。有人推測,這個獎可能贈給謝世的張樺,以回饋他的回憶錄促使《北勢》銷路。也有人判斷發行人有意參選立法委員,藉贈獎金作為變相的賄賂,沿著這個方向推斷下去,獲獎人便呼之欲出了。 五四文藝節,《北勢》雜誌特地在報紙刊登消息,「文學評論獎」獲獎人是──紀玲。跌破了學院派的眼鏡! 報導稱:紀玲,大學中文系畢業,台北縣人,曾任《北勢》雜誌記者,總編輯,現為該刊聘任作家。 消息公佈後,將近800萬的讀者暗自欣喜,讚揚林詩齡是目光如炬的文學家;只有大學校園戴眼鏡的、留學博士學者、教授,撇嘴、苦笑、嘆息:「台灣文化,完了!」 紀玲獲獎,固然是林老因她對《北勢》辛勞,心存感激,但她為文化的貢獻,受之無愧。從媒體記者或從作家主場來看,紀玲為了採訪寫作,犧牲了青春,也犧牲了愛情和家庭。她的獲獎,使廣大讀者對《北勢》更增加了誠摰的感情。 紀玲的文章,活潑幽默,言之有物,對於當前文化上的弊端,批評嚴厲,卻一針見血。許多讀者看到題目,就渾身激起憤慨的情緒。 國文課本的編撰委員,該下莊了! 紀玲指出:編撰國文課本的委員,多為學院派的角頭,他們像賭徒一樣,打麻將,連莊,把教育部的經費掏光,把千千萬萬青少年搞成白痴、木偶,以達到他們的名字寫進歷史。至於民族文化衰退、滅亡,管它個娘! 這些編撰委員選文章,認人唯親,文體不中不西,四平八穩。徐志摩、朱自清的小品,萬古如長夜,永垂不朽。 有一天,林姮姣看了紀玲這篇報導文學作品,怒不可遏,不禁說溜了嘴。這種文化敗類,為什麼不把他們送到綠島?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問:綠島關押過作家? 50年代,許多左傾青年,都被送到綠島。有男的,也有女的,女的有中共地下黨員,不少是稀里糊塗送進來的。有一個姓汪的,24歲,長得真漂亮,很多男同學想追她。 怎麼追? 單相思,自我陶醉唄 妳怎麼知道這些事? 聽別人講的。 我勸導阿姣,對於社會上不平之事,不必過份激動。自古到今,「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舖路穿破鞋」,怎麼不使人生氣?氣不完。紀玲寫的這種現象,很多人都知道,也在聊天時談過。紀玲敢把它寫出來,公諸於世,這是她的勇氣,值得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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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印記
工作的場域中,每天形形色色的人來去,不同的國家,不同的臉孔,因為時間和經驗的累積,我皆能輕而易舉辨認,但對於同屬東方國度的日本、韓國、東南亞族群,有時憑藉外貌也不能十拿九穩,往往對著日本人講國語,對著韓國人說日文,然後發現對方一臉茫然的模樣,才逼著自己比手畫腳,或用最簡單的英文來溝通。至於大陸或台灣的區別,卻在一開口的鄉音,身分便無所遁形了! 我喜歡玩這種聽音辨人的遊戲,往往在互動的第一時間,迅速拉近彼此的距離,有助於活絡解說的進行,更增進彼此親切的印象,這種遊戲不啻是工作的一項調劑,我樂此不疲!對於台灣的鄉親,不管是國台語,地域性的不同,東西南北、平地山區、海口都會有不同的呈現,語言嘛!重在溝通,無分優劣、優雅、高貴或通俗,適當的時機,用適當的語言,達到溝通的效果,便是語言的目的。 今天,台灣團結自強協會,6部遊覽車浩浩蕩蕩前來參訪,事前的規劃和安排,抵不過炎熱的氣候和過午的睡意和疲累,長輩們望著長陡坡興嘆,博愛車一時也消耗不了人潮,部分人改變成到此一遊的參觀模式。南門前、國旗旁拍照留念;樹蔭下聊天歇息、聯絡感情。我帶著另一群興致濃厚的團員展開既定的行程,各個車次來自不同地方,再組合成另一團隊聽解說,這是全省鄉親的聯誼會,成員來自四面八方,卻也融洽的接受古蹟的洗禮,因為成員中長輩居多,所以我用輕鬆詼諧的故事方式進行解說,並盡量用我不太流利的台語交叉使用,大家也在愉快沒有負擔的情況下互動,看長輩們笑咧著嘴,春風般的面容,頻頻對著觀景台前的風光發出讚嘆,我知道,他們沒有後悔跟著我走一遭。 解說在溫馨的氛圍中結束,接下來是團隊自由參觀和拍照的時間,我聽到幾位長輩在聊天,「一間一間」、「下雪」(閩南語發音),好熟悉的鄉音呀!我湊過去問:「伯母,請問您們從哪裡來!」「金門!」她們異口同聲的回答,原來是鄉親啊!怪不得聲音如此的親切,我接著問:「金門住哪裡呢?」有一位大嬸回答:「古寧頭!」我再問:「北山還是南山?」「北山!」我興奮的說:「我也是。」此時換成對方問我,妳爸爸叫什麼名字,我才說出口,她便緊緊抱住我,原來伯母和雙親是熟識,一句:「我足毋甘汝老母。」道出她對我們家的熟稔和深交,我彷彿被母親摟抱般的幸福感覺,接著她又說:「攏過去了,孩子,別傷心了!」雖然離鄉太久,眼前的長輩我並不認識,但是她的兩句話,讓我毫無遲疑認定她是這些年來對我們家變化瞭若指掌的長輩,論年紀和輩分,我應該稱呼她老人家一聲:「嬸婆!」我緊緊的摟住她,用以回報對方對我的疼惜,此刻忍不住眼眶泛紅,想起久違的家鄉,想起逝去的雙親。 接著嬸婆和我閒話家常,內容都是安慰和鼓勵的話,我也毫不設防的在她面前表露情緒,享受被長輩呵護的感覺,原本不相識的我們,卻因為鄉音的牽繫,讓彼此擁有短暫的交會,我沉浸在幸福的氛圍中,這是一個值得記憶的午後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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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欣交集──探討弘一大師的人生歷程
弘一大師,俗姓李,字叔同。民國七年(1918)出家,法名演音,號弘一。他原是一位富家公子,對文學、詩詞、音樂、劇戲、繪畫、佛法、篆刻等造詣精深,是個多才多藝、學貫中西的藝術大家,是中國廿世紀初的藝術教育家和新文化運動先驅。出家後捨棄了在家時所有愛好的藝術,獨用書法來弘佛法。他遺世的佛經墨寶成為當代書法藝術的精品,在佛教諸教派中,他選修最為難修的律宗,著書說法,潛心戒律,實踐躬行,終為近世佛教界備受尊重的律宗大師,是享譽國內外佛教界著名的大德高僧。 金門縣社會局委託金門縣社區大學舉辦的四場系列「老人講座」,社區大學交由金門縣寫作協會承辦。第一場於日前由我擔綱主講。這次講座主要在探討近代高僧弘一大師一生悲欣交集的人生經歷。 記得我隨佛教會理事長性海法師,赴泉州開元寺參觀弘一大師紀念館時,喜獲「弘一大師誕辰125周年」紀念郵票一套及弘一大師DVD一片,回家馬上播放家人觀賞,深受感動,看片之後的感受與思考,特別提供看法與大家來探討。 弘一大師李叔同,他在人生生涯的中途,正當藝術事業蒸蒸日上之際,家庭妻兒和美安樂的中年,卻一舉遁入空門,好友問他為什麼出家?他說,不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值得我們來探討。不過後來李叔同自己曾對寂山住持說過:「弟子出家,非謀衣食,純為生死大事」。「生死大事」是什麼?那是要去探究靈魂的來源,宇宙的根本。所以他才把財產、名位、妻兒視為身外之物,藝術事業看成暫時性的美景,體悟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而看破放下一切,非常確能可貴。 生命的過程,就是一種輪迴,弘一大師從年輕至年老,從出生到死亡,時空的日夜交替等等,不都是昭示人生的輪迴嗎?人生應如何超越輪迴?了生脫死呢?人生一世,只在呼吸之間,《金剛經》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似乎在表示:生命的「無常」與「空無」。那人生為何要執著,放不下,看不破呢?都值得深思探討。弘一大師的日本妻問道:請告訴我,什麼叫愛?弘一大師答:「愛,就是慈悲。」此答,深義無窮!慈悲大愛與父母、男女私情,二者的關係到底如何?非常值得我們深思。 弘一大師修苦行,自認以前太過荒唐,如今應懺悔贖罪。生活非常刻苦,衣服破了又補,被、蓆、毛巾破了,也不准人為他換新,律己甚嚴,是不是有點過苛?他認為做一個佛弟子,首先必須要充實與提升自己,無論是佛法戒定慧的實修上,還是對社會的關注上,都要有相當的深入與通透。所以弘一大師儘管看破紅塵出家,仍然要求:「念佛不忘救國,救國必須念佛」。 弘一大師的得意高足,也是和位他共創《護生畫集》的豐子剴畫家,對老師弘一大師一生悲欣交集的人生歷程,比為「三層樓說」,也即是「人格圓滿說」。豐氏說:「我以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層:一層是物質生活,二層是精神生活,三層是靈魂生活。物質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學術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人生就是這樣追求的一個三層樓。弘一大師做人很認真,滿足了「物質欲」還不夠,又滿足了「精神欲」還不夠,必須探求人生的究竟」,這是追求人生意義的第三層次。誠如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以晏殊、柳永、辛棄疾三人所寫詞句,比擬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的三種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西樓,望盡天涯路的第一境界;衣帶漸寬終不愧,為伊消得人憔悴的第二境界;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第三境界。」寫人生在立志追求理想的過程中,飽歷風霜,千辛萬苦,到最後成就的悅樂。 學校畢業時所唱的<送別>以及金門縣佛教會所唱的<三寶歌>,都是弘一大師李叔同的傳世音樂作品。李叔同改善先母的追悼會,以「可貴的友情」的曲調,彈唱:感親恩之永逝,也令人感動,連當初反對這樣辦喪事的三娘,都希望她死後,也要這樣辦,這首歌名是什麼?最後請大家發言,互動分享: 王先鎮老師說:李叔同出家是前世因,還是後世果所造成的?陳添財老師說:據野史說法,弘一大師是因不堪紅粉知己感情糾纏而出家。李淑媛小姐說:物極必反,李叔同享盡間富貴,最後甘願出家受苦。王金鍊老師說:弘一大師出家,就像楊校長退休學佛,滿足第一層是物質生活,與第二層是精神生活後,再追求第三層是靈魂生活。物質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藝術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邱英美小姐說:弘一法師強調戒律及持戒的重要,對喜愛高談的我有醍醐灌頂之效。法師懷有愛國主義及民族主義,是否落入「分別」?法師出家是「無情」抑或「太上忘情」?無住,成功不必在我──。「我到為種植,我行花未開,豈無佳色在,留待後人來」;道法自然──「我走後,請跟風學,請跟樹學,請跟蟬學…………」;願學習弘一法師,一切圓滿──「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爾亡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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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巴桑漫遊廈門外記上
今早阿華約了同村的阿英一同到廈門去,不為別的,因為今天是星期五,搭上午第一班船從水頭碼頭到廈門東渡碼頭,可以買到洋酒到廈門轉賣,回來時也可以帶些花生、香菇等乾貨等再轉賣給本地的店商賺些外快。 阿華與阿英凌晨三點不到便騎機車到水頭碼頭了,炎夏七月的水頭港,晨風徐涼,她倆為了賺點小錢頭,雖說第一班到廈門東渡的船班是八時半才啟航,但為了賺點酒價差額,早早就到了碼頭,阿華還因為怕睡過了頭,一夜輾轉難眠。 從村裡騎機車到碼頭已是三點鐘出頭了,她倆一路上還擔心著碼頭大樓的大門是否有開,若是沒有,她倆就得坐在外頭的階梯等門了,上一趟阿華和她家老頭子到廈門辦點事,眼見同船有人在免稅店買了酒再到廈門轉售,可賺了二佰多塊人民幣,雖說沒多少錢,但這可是多出來的,就好比買菜送把薑蒜,不拿白不拿,再說順手帶點東西也沒什不方便的,這比到田裡辛勞種菜要等個把月再到市場賣錢輕鬆省事多了,且上趟同船的阿雲還跟她報個門道,就說每個星期五上午第一班到東渡碼頭船班的免稅店有賣X牌的洋酒,若再加上兩條洋菸可賺到五佰塊人民幣呢?但前題是要早早到碼頭排隊,因為數量不多。這可羨煞愛錢的阿華了,打從那天起她就思忖著要和誰去幹這檔省事的賺錢活兒,她家老頭子還有正事要辦可不一定願意同她一起去的,說不定提出這議題還惹來一頓數落。恰好那天到市場遇到同村的阿英向她提起這事,沒想到阿英一口同意了,而且還興致勃勃的期待阿華的邀約呢。 沒想到,這凌晨三點時刻碼頭大樓的大門已開了個縫,阿華和阿英倆停好機車後遠遠的就看見那門縫,且大廳還亮著燈,她倆心安了一半,但又一半擔心比她們早到的人太多後好酒可輪不到她倆買,忐忑不安的到了碼頭大廳後,阿華瞅見大廳裡加上她倆全部只有四個人,這下她可樂了,她思量著今天這酒再怎樣都會輪到她倆買的,她催著阿英趕快排隊,可她倆到了排隊區時發現有五十個以上的大小包包袋袋沿著陫隊區一路擱著,她望了望阿英問她這怎麼排法,阿英直截了當的說:「就我們四個人最早來,按理當然要排在前面四個,那兩位先來的是第一和第二,妳第三我第四。」阿華覺得阿英說的合情合理,於是把帶來的行李挪在第三及第四的位置上。 「喂!喂喂!妳是裝肖仔嗎?妳沒看見那些包包早就排在那裡嗎?」比她倆早到的其中一個男子大聲吆喝著。 「那人在那裡呢?用包包可以排隊嗎?」阿華反問那男子。 「為什麼不可以,他們人二點鐘就來,現在先回去吃早點,我幫她們看著,怎樣?不可以嗎?」那胖大男子,一副熊模樣,又黑又高又胖,一臉橫肉回應著阿華。 「我是沒說什麼,但我們二人確實是這麼早就到這裡,應該人到這裡排隊才算數用包包袋子排隊是不能算數的。」阿華站在自己行李袋旁回應胖子的話。 「你說什麼我是聽不懂,我說這些袋子包包的主人來了又回去吃早點,你聽不懂嗎?」胖男子兩眼用力直直的瞪著阿華倆,並將阿華倆的行李拖到那排包包的中間處,又說:「看在你們兩人這麼勤勞早早就來的份上讓你們排在中間。」 「讓我們排在中間,你這是什麼意思?」阿華認為這胖子太無禮了,這沒法律了嗎,排隊還讓這胖子決定排那兒。「好了,好了,阿華排這兒就這兒。」阿英揣著阿華的手肘要她別跟這男子爭辯,並將阿華拉到另一頭座位坐著。「阿華,別跟他爭了,妳看他活像個流氓地痞的,吵也吵不過他,前一陣子我到市場買菜時就聽說水頭碼有這號人物,碼頭與免稅店都像都是歸他管的,好的洋酒都歸他買的,反正我們兩個女人也不敢跟他爭吵,妳看他那副凶狠模樣你不怕嗎?」 「是有點怕,不過真的是太過分了,阿英你說他拿了幾十個包包就算幾十個人的份,那他今天要賺多少?」 「賺多了,賺死了,這什麼世界啊,沒人管了嗎?沒政府了嗎?」 阿華、阿英倆怒氣沖沖的抱怨胖男子,抱怨政府的不公平,最重要的是抱怨她倆可能今日沒法買到好酒賺一筆,「阿華,你說奇怪不奇怪,那胖子幾點來的,誰給他開門的?」 「應該是保全或警衛吧,或者他就睡這裡,這兒有水有電的,天氣又不冷,外頭又可以乘涼,只是蚊子多了點,如果在這睡一晚可以排到那麼多買酒的份兒那我也願意的。」阿華看著那排包包無奈的說著。 「好了,好了,別說了,我帶了膨仔粿,吃吧,妳還沒吃早點吧!」阿英拿出自己蒸作的粿和阿華打發這頓早餐。她倆無奈的撥撕膨仔粿吃早點,阿華不時口中喃喃咒罵著胖子與那排包包的主人:「真是夭壽,沒天理,長的那副樣,活像黑社會,地頭蛇,如果我有那個能耐我就用相機拍下這畫面或上網揭露這件事,讓大家看看他們這囂張樣。」 「阿華,妳看,跟那胖子一同來的那女的是誰,從剛才就坐那兒打盹。」 「會不會是夫妻。」「不像,因為他們長的很像。」「也有夫妻臉的,不然就是兄妹。」「管他的,反正都像土匪。」「噓!小聲點,被土匪聽到就慘了。」阿華與阿英索性聊起八卦來了。 「阿華,我們什麼時後回來。」 「下午最後一班船,離鋒時段票價是半票的。」 「對喔!錢難賺,省著就是賺到的,阿華,還是妳厲害,什麼事都知道。」 「愛說笑,誰不知道阿英是我們村裡最勤儉能幹的女人,會作家事,會管教兒女,又會管尪婿……。」她倆聊著就聊開了索性相互調侃起來,這時候才凌晨四點鐘,阿華不覺得就打起盹來了。 一陣陣叩答叩答的腳步聲趕走了阿華的睡蟲,她睜開睡眼看看牆上的壁鐘,已是清晨六點半了,大廳也已陸陸續續有人來排隊,她搖醒睡中的阿英後巡視她倆的行李還排在原來的位置,那胖男子所排的包包袋袋也還躺在那兒,後到的旅客也接續著後頭排了一大串,只是前面那些包包的主人還沒到,那胖男子雙手叉腰熊熊站在那排包包邊,後來的旅客一個聲也不敢吭,阿華算算這時候大廳的人數不及三十來個。 這時候二位頭髮斑白的老翁忽然將兩個行李袋直接放在那整排包包的最前面位置,他倆看來年歲不小但身體硬朗,毫不在乎胖男子佔據。 「喂!喂喂!你沒看見那有人排了嗎?怎麼插隊了。」胖男子狠瞅著那兩位老者,並將他倆的行李扔到後頭。 「人在那裡?就你一個人而已,放那麼多袋子,這不算數!」其中一位較高的老翁大聲叱喝著。 「你現在才來就想排在第一個?耍老大?」胖男子與老翁槓起來了。 「我們兩人八十多歲了,搭第一班的船從小金門過來,不能排第一個嗎?」那老翁可是身手矯健的又把他倆的行旅搬到第一位。 「不能!這是什麼道理,小金門來第一班船要排第一,那台灣來的第一班飛機排第幾,八十多歲,一百歲來也要照排隊。」 「道理?這種話你也敢講,你有照排隊嗎?你一個人就排了幾十來份,那包垃圾包包袋子永遠放在碼頭作排隊用的,你有法律嗎?我說你這肖年,吃飯也要留點稀粥給別人,別太鴨霸了!」高個兒的老翁中氣十足的叫罵胖男子,阿華倆在遠處隔岸觀火,心頭一陣樂著,彷彿有人正替她倆出口怨氣。 「你才鴨霸咧,現在才到就要排第一!」胖男子吹鬍子瞪眼的衝著老翁喊。 「想幹啥?想打人?你這肖年人不去打拚和我這老人搶這碗飯,沒出息,吃人肉,喝人血!」 「說啥小?七老八老的人跑到這裡撒野!」胖男子應是看在這老翁年數已大,若出手在這種場合怎麼也都是他不對,於是雙手握緊拳頭,沒敢出手,只有搬出人家祖宗八代叫囂一番。 這時一群男男女女由大門魚貫而入,就由和胖男子一起來的那個胖女人領隊著進入大廳來到每個預先排好的包包旁,看來像是預先演練好的,恰好每人分到一個包包,剛剛好。 「好!各位排好!就這個位置後不要再動了,等一下買好票後拿著金馬證或台胞證進去免稅店買酒時動作要快,不用付現金,由我們派人刷卡就好了,聽懂了嗎?」胖女子高聲叮嚀她的「買酒部隊」,就像戰地政務時長官訓斥部下一樣。 「懂了!」還真奇怪,回答的口吻也真像部隊般的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