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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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但是,當林姮姣被釋放出來,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從「新生訓導處」出來的。求職、就學,到處碰壁。一個18歲的少女,回了北勢溪,母親竟已病逝。她走投無路,便在阿量理髮店為客人洗頭、剪頭髮,安定下來。 不久,一個搞現代詩的小伙子,追她。阿姣覺得既是文藝青年,應是同行,有共同的理想,等她墜入了情網,結了婚,懷了孕,才發現詩人是多情兔子──見一個,追一個,結婚不到3年,挨打、受氣,還趕不上在綠島當政治犯愉快。於是,她決心離婚,回了理髮店。她的身世,阿量、丁小馨、阿珍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有文化頭腦,懂得一點「現代詩」,而且都是家境窮苦的女孩子。 林姮姣雖出身貧窮人家,但她卻不吝嗇,時常捐獻弱勢團體。從她那晚酒後,唱出了那首歌,洩露出她曾被押在綠島兩年的祕史,我和她談話非常謹慎,以免傷害她的自尊心。 有一次,林詩齡談起編務往事,他誇獎阿姣對於來稿的取捨,很有眼光和魄力。過去,一位曾蹲過綠島的文人,享譽海峽兩岸,不少人寫文章歌頌他。阿姣下了批示,一律退稿。她的理由是蹲進綠島,倒楣的人很多,該關的也有;為什麼只有他名利雙收,成了歷史上的英雄,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林老對我說:「老李,我用人有眼光吧。中學程度,理髮師出身。台大中文系比她強麼,你說。」 阿姣在美髮部作經理,她告訴理髮師,對客人要真誠,不要噱頭。讓客人進店,心裡覺得踏實、安心,有賓至如歸之感。那才做好生意。她的這番話,若用在辦《北勢》刊物,還不是一樣?讀者花了錢,買一冊雜誌,得到了知識、見聞,覺得不浪費時間和鈔票,那才是《北勢》的銷路永久不衰退的動力。 《北勢》這冊評論性的刊物,在民間產生巨大的影響力量,許多知識份子輕視它、喜愛它、憎惡它,卻每期都得翻看。它的定價低,銷路直線上升。由於廣告昂貴,企業家爭相刊登產品,因此它已累積了數億的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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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章四則
角色 人世間是一個其大無朋的舞台。各種不同劇情的戲劇,總是無時無刻都在上面演出。演員則為生活其間的各種各樣的人。他們飾演著各種角色。 戲劇,除劇情曲折,故事生動引人,角色是頂重要的。如果沒有角色,任何一齣戲劇,不僅演不好,根本就不成其為戲劇。 角色,許是紅臉、黑臉、白臉,許是忠臣、奸臣,許是好人、壞人,許是君子、小人,許是農夫、工人、漁夫、商賈、士人、教師、公務員、軍人、大老闆,許是男人、女子、老人、幼小兒童、壯年、青年、青少年,許是富翁、窮人,許是主角、配角,許是新郎、新娘,許是熟手、生手,許是美麗的、醜陋的……。他們的演出,往往使人感動得欲哭,欲笑,欲淚,欲悲,欲喜,欲恨,欲怒,欲哀,欲惜,欲愛,欲惡,欲嘆……。 事實上,人世間只是一個造物所提供的大舞台;什麼樣劇情的戲劇都可以在那上面演出,誰要飾演什麼角色都可以。任何人都是自己戲劇的編劇、導演和演員。任何人都是自己命運的創造者和主宰者。 那麼,你想在什麼劇情的戲劇中,飾演什麼角色? 但願你能在喜劇中演出!並且,不管角色是輕是重是大是小,選擇正面、光明的角色來演,尤其重要的是,要認真努力去給演成功。 皺紋正義 儘管石頭多麼堅硬踏實;但是放在屋簷下,經過柔弱的雨水所集聚成的簷滴,一滴滴日長月久地滴落,都要消融或被滴穿,何況那麼柔弱的人臉呢? 人的臉真的是柔弱不堪的,禁不起時間那細碎腳步的不斷踩踏、鑽刺、錘鍊,終於變成凹凸不平,營造出許多皺紋來了。 因為那些皺紋,使人的臉上有高山,有縱谷,有大河,有大小支流。它們縱橫交錯在臉的大地上,或大或小,或粗或細,或高或低……。 哇!不得了!時間果然不得了,能把人的臉上造得這麼原始、典雅、豐富、雄偉、精良、燦美,風格不凡,令人欽仰不已……。 是的,皺紋是令人欽仰不已的,一如漆黑夜裡的燈盞,散發出永恆的光芒,吸引來大家仰視的眼光,如眾蛾之撲火……。 在皺紋裡,隱隱閃著經驗和歷練的光芒。 在皺紋裡,隱隱閃著智慧和學識的光芒。 在皺紋裡,隱隱閃著血汗和辛勤的光芒。 在皺紋裡,隱隱閃著堅忍和淚水的光芒。 那麼,就讓時間細碎的腳步來踩踏、鑽刺、錘鍊吧!它會慢慢出現高山、縱谷、大河和大小支流的,並且終於發出燦爛永恆的光芒! 傘 傘,陽傘,雨傘! 陽傘,是用以遮陽的。陽光太過強烈,是會傷人肌膚的,尤其是暑熱裡,熱氣逼人,連吹動的風都是熱的,熱得令人難以忍受,汗流浹背;如果在大太陽下,那更是受不了。太陽是會咬人的。試想,夏日的烈陽,連道路上的柏油泥都被曬軟了,人的肌膚將何以堪?這時,撐把陽傘吧!哇!好了!所有驕陽都被摒棄於外了。人在其中,便不被曬傷,受到保護了。 至於下雨,人往往要被淋濕。人是很脆弱的,不堪一淋;不管雨大雨小,一旦被淋濕,往往致病,受許多苦。要避免被淋濕,致病,受苦,當然還有雨衣;但是雨衣一穿起來,全身被束縛住,礙手礙腳,好不自在。只要沒有太大的風,撐把雨傘最好了。撐把雨傘,便把雨擋在傘外了。人在其中,便不被淋濕,受到保護了。 這樣說來,傘最大特性是,能保護人。 那麼,我們一生中受到多少傘的保護? 這就多了! 房屋、樹木、父母、師長、法律、社會、國家、祖先留下的德澤……這些不都是傘? 是的,這些都是傘,都予我們以保護! 至於哪些是陽傘?哪些是雨傘?那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感謝那傘,愛護那傘! 臉 在這個世界上,眾生芸芸;每個人都有一張臉,作為他的標記。 臉,許是圓形的,許是長形的,許是同字形的,許是馬臉,許是猴臉,許是大的,許是小的……。這些是天生的,很難改變。 臉,許是笑臉,許是哭喪的臉,許是和善的臉,許是兇惡的臉,許是憤怒的臉,許是憂鬱的臉,許是呆滯的臉……。這些是後天的,可以改變。 臉,代表一個人。仔細去看一個人的臉,往往可以看出其吉凶善惡好歹成敗的徵兆來。可以說,面相是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的。臉色蒼白和紅光滿面其徵象自然不同。 一個人的心情,是喜,是怒,是哀,是樂,是愛,是惡,是慾,也會從他的臉上顯露出來,即使隱微,仍掩蓋不了,可以看出來。 人天生喜歡美,喜歡善,喜歡好的一面,光明的一面。為此,人們對其臉部予以適當化妝,是可以的;但卻不是最好的。與其濃妝艷抹,化妝得失去本來面目,不如不化妝,以天生自然的臉對人。自然美最美。化妝往往有虛偽在,不真誠,尤其是過分化妝。 是滿臉皺紋都沒關係,是塌鼻子或有什麼缺陷也無所謂。那是小事。個人的臉,最重要的是有笑容,真誠,自然,沒有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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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食事─記「島嶼‧食事」出版
去年此時,秋高氣爽,櫟樹枝頭恣意開著花,金門幫的好友們聚餐共品陳年高粱酒時,酒杯裝滿鄉愁,憶及兒時諸多飲食,美好記憶躍然而出;相約書寫一本屬於金門的飲食文學,當下每個人約訂各自書寫心中的家鄉食物。 忽忽八、九個月飛也似的過了,「島嶼‧食事」一書終於出版問世,最大的推手是主其事者洪玉芬。 島鄉美好事物甚多,建築、美食、農作、環境、人情風俗……細數不盡;就連天空都比台北澄澈晴朗,大夥一致決議是否美食、建築、高粱酒……陸續書寫出書,為家鄉留下美好的記憶。 眾家好手描寫食物,應有盡有,舉凡乾的溼的炒的炸的,林林總總,均是浯島鄉親耳熟能詳的菜色,每讀完一篇,無不食指大動,縈繞心頭久久不去,若能即刻大飽口福將是一樂。 身為金門人的幸運,就是擁有太多共同的回憶,幼時貧瘠、刻苦,飲食單調,個個自比顏回,加上泥路、砲聲,披星戴月疾行於求學路上……經常咀嚼再三覺得生動有趣。我們的成長經驗,豐富了我們的人生;今天有些食物寫來重複,故事卻不盡相同,各有千秋,總覺若有更多人參與,將更有趣。 取書名也甚為嚴謹,首先由各家創意取名,大夥投票表決,身為金門人,投票素來有志一同哪!民主素養是夠的。翁翁的『島嶼‧食事』以十三高票拔頭籌。吳鈞堯『食遊金門』以十二票扼腕,陳妙玲『食浯戀』委居第三,另有「遠鄉‧食情」、「最想念的滋味」、「食在金門」、「阿嬤的灶腳」等等,作家林文義更以忠實的金門友人自居,臨門一腳,想到一則人人贊同的副標題「金門人金門菜」鏗鏘有力。 新近甫獲福田文學獎的林媽肴老師,父女同時上菜,林媽肴寫貢糖石,林靈寫桶餅,父女同桌,美事一樁。值得一提是畫家呂坤和與陳能梨熱情聯手出擊,精繪插畫,為『島嶼‧食事』更添姿色。 前些時日,家庭聚會,並約三、五好友與會,席間張總告訴小犬貝兒,你們不常住浯島,許多習俗不甚清楚。譬如鄰人日間與你相遇,禮貌上一定會問候:「去叨?」這是金門人習慣性虛問,你不必老老實實的實答:我要去XX,為X事。 如若金門人正在吃飯遇到熟人,一定是禮貌性的:「來吃!」你可不用真的進去吃,這也是虛問。 張總這一席話,引起我與永斌相視而笑,對也,小時候父親手上明明只有一碗地瓜,遇人也是會熱情相問「來吃!」這樣的虛問不用實答,只代表浯島人的樸素熱情。而孩子們不久居金門,如何瞭解得透?這些在在表示一些生活習俗有必要記載留下,下一代離鄉背井的孩子們將更有所依循。友人們汲汲想留下些許故事與出版本書意義吻合,深怕可愛的生活細節式微呢! 猶記年輕時金門的黃魚,大白菜、白蘿蔔都是到台灣時的伴手好禮,尤其經過隆冬低溫凍過的大白菜和蘿蔔,有一份特有的甘甜,因而每一顆蒜、每一顆蔥、每一粒蚵仔,都是珍品,也都獲得台灣友人歡迎,身為金門人,內心無比驕傲。每回返鄉極想裝箱回台北的重要行囊盡是這些庶民食材。 記憶深處的吃食,也涵蓋許多物資、現象、形式、故事,各高手美食上桌,引人垂涎,翁翁的筵席菜,勾起我高度的食慾,因為永遠的第二道菜「燕菜」及「胡椒包」「禮餅」「芋戀肉」,如果是室外的「辦桌」婚禮,這些都可以打包回府啦! 楊樹清、張姿慧、李台山、王學敏、許水富、北珊、陳妙玲、洪玉芬……字字珠璣,無不勾起我們的味蕾;再來一杯林文義的「秋高粱」,佳餚美食,免不了再上一壺茶,解膩去油,因而憶起兒時的正欉大紅袍,一壺不分四季,永遠盡本份守在客廳一角的大紅茶,希望大夥能喝的津津有味。眾家如此熱衷,只是想為金門盡份心,用各種方式,占用篇幅,都不打緊,無非是拋磚引玉而已,家鄉的故事這麼多,如果是您,最想書寫的是啥? 「島嶼‧食事」於十月由聯合文學出版了。預定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於台北市忠孝東路四段聯經文化天地舉辦新書發表會,我們對家鄉如此深愛,對吃食的咀嚼也盼望您的熱忱參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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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何往──返鄉有感
千百年的海風依然吹拂這島 千百年的海浪依然拍擊這島 島的長輩歷經戰亂,所以認命 島的長輩飽受匱乏,所以認分 生活走成日子,日子走成歲月 〈現此時已是民主的時代〉 當島的長輩無力耕種 當島的晚輩無心耕種 田野中立起一幢幢農舍 社會上出現一張張田僑的臉 孩子們,把這島的土地賣光了 這島還叫金門嗎 〈現此時已是民主的時代〉 民主就是選舉,選舉就是選票 他手心向上向你要選票 你手心向上向他要福利 〈交通卡交通券圖書券老人年金端節秋節春節酒…… 〉 你的福利就是他的選票 報紙上,五個鄉鎮治得五花十色 報紙上,金門縣治得風生水起 〈唉,一間全聯福利就打敗一條街〉 除了金門酒廠落地生根 〈招商考察訪問不是天天來〉 請問:有那一家外來企業根植這島 孩子們,假使有一天金酒不再風光 我們,我們他媽的乾脆開賭場做莊吧 〈海濱鄒魯就變成鄒魯賭場〉 〈現此時已是民主的時代〉 大家搏感情,大家拚選舉 愛鄉愛土愛查某 重情重義重粉味 〈船程四十分鐘的城市是威爾鋼的戰場〉 臨老的入花叢,有錢的包二奶 我忽然想起碼頭上免稅酒排隊的爭吵 我忽然想起百年紀念幣排隊的爭鬧 〈只想問:金門人,到底你怎麼了〉 千百年的海風依然吹拂這島 千百年的海浪依然拍擊這島 生活走成日子,日子走成歲月 孩子們,歲月啊,走過才知道 昔日的島,瘦骨嶙峋有些骨氣,俱往矣 未來的島,腦滿腸肥有些流氣,何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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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的遠行
今天我和正上中班的兒子說好一塊打籃球,說是打籃球,其實不過是他抱著球在操場上奔跑,我跟著做著搶球的動作,他在我的假架勢中愉快地和我追逐。 七點半,看完他喜愛的動畫片,兒子關了電視,朝屋裏的我叫了聲:「媽媽,可以走了!」我放下手中的書他已穿好了鞋。 我們聊著天,轉眼就到了離家不遠的操場就在近門口的當兒,他回過頭對我說:「媽,你在這等,我去外婆家拿球」言語中有一種果決。我有一些猝不及防,他是第一次有這樣遠的獨行。就在我愣神的剎那,他小小的身影已遠去。那個瘦小的身軀漸隱漸現在一旁一排高大玉蘭樹的樹蔭下。他的腳步那樣的歡快,我有一些不忍,這曾帶他走過、這曾囑咐過他、這曾給他演示過多次的路程會給他的第一次獨行留下什麼,我禁不住尾隨其後。他的小腦袋始終沒有回,我相信他的一無返顧,也相信他的自信滿滿! 就在前方的那段,我知道,那是一段被夜吞噬的拐彎,陰暗而寂靜。每次我獨自經過,從一旁小弄口吹來的冷風透過全身,令我不寒而慄;曾經看過的鬼魅幻影,驅趕著我快步穿行,讓我那一顆畏懼的心迅速地融進社區的盞盞燈火,讓那暖暖的燈火驅走內心的陣陣膽怯。兒子──曾因為一次看火警救生電視節目之後就對光線黑暗而心生恐懼的他,是否會在這兒退卻?我在巷口,看見他小小的影子從拐角處退了回來,接著又衝了回去,一頭紮進迷茫的夜色中。我暗數幾秒,知道他會在這短促的幾秒內衝過去。果不其然,當我緊跟上去時,已不見他的蹤影。我知道他一定是一路小跑。在離母親家三十米處的牆根下我將自己隱身,目光追隨著他小小的身影,耳外是他響亮叫醒聲控「啊」的聲響。他順利地上了樓去,我滿心的欣喜和安慰,兒子你在長大! 我想我該適時退卻,不讓他滿滿的自信和獨行的成功有半點的瑕疵可就在我要起步,外婆已牽著他的小手一同迎我而來, 我只好從牆根下閃了出來接著是外婆對我這麼大膽的怪嗔。我在一旁應著,媽媽在一邊敘述著:「他的動作倒俐落,左手夾著球,右手拎著早上吃飯的空碗就要走,我看看不放心,還是跟著來了……」我笑呵呵地迎著母親的數落,內心充盈著喜悅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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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起來,新生同志們! 起來,新生同志們! 我很驚訝、納悶,這支歌是她從哪兒學來的,歌詞唱得很熟。問她,她說早點名、晚點名,集合時也唱,怎麼不熟! 那兒學的? 新生訓導處。 什麼地方? 綠島。 住了幾年? 兩年。 什麼時候出來的? 就是今天晚上。31年前的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跟那個寫現代詩的瘋子結婚。 錯。我自由了!說著,她躺倒在沙發上,醉了。 我把薄毛毯輕披在她的身上,剎那間,阿姣便墜入夢鄉。天剛亮,她醒來,見我和衣睡在床上,搖醒了我,吃驚地問:「你怎麼這樣睡?李哥,昨天晚上,我好像跟你喝了酒,聊了一些事情,是不是?」我說,沒聊什麼,只是妳挺高興,唱了一首歌。 什麼歌? <關仔嶺之戀>,台語老歌。 你騙我。我不會唱那支歌。 多睡一會兒吧,還早。 若是按照過去的習慣,她會趁此機會向我糾纏。性慾強,而且還有茅台酒的餘力,何以她那麼老實,默默無言?我也納悶,她和我相識這麼久,怎麼不知道她蹲過綠島?即使蹲過,也並不是羞恥的事,她又何必那麼緊張? 為了掩飾內心的疑惑心情,我還是脫去衣服,和她親暱地擁吻、做愛,使她達到忘我的境界,方才相擁而眠。醒來,已是午餐時間。 林姮姣的家世非常孤苦可憐,二戰末期,父親被日軍抓去作軍伕,到南洋參戰,不知下落。母親撫養阿姣長大,上了中學。她活潑好動,喜歡文藝,因為參加了一個詩歌團體,她在深夜被捕,莫名其妙地被押到綠島,穿上制服,成了政治犯。她學習《共黨理論批判》、《蘇俄在中國》、《中國之命運》,而且還時常討論,阿姣講得有板有眼,頭頭是道。兩年的時光,她像免費讀了大學政治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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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展」說起
我在台北市擔任國小校長時的長官,也是我三十多年來的好朋友─陳昆乾兄,於十一月五日至十七日,應金門縣政府之邀,假金門縣文化局第一展覽室舉辦「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展」,除了高興與祝福之外,也利用這寶貴的篇幅,說些隱藏在內心的話。 記得三十一年前,一群志同道合熱愛書法的夥伴,以「復興中華文化必須向上探源、發揚書法藝術唯有往下扎根」的宗旨。於一九八O年十一月十二日中華文化復興節,假中華文化復興總會禮堂,正式成立「中華民國兒童書法教育學會」,並經推舉本人出任首屆理事長。歷經九年,兒童已長大成人,學會亦復如此。遂向內政部申請更名為「中華民國書法教育學會」,以符合學會發展的實際需要,俾使書法活動內容涵蓋更廣、更深、更為光實。 我對書法並不擅長,只能說是一個書法愛好者成為「書法運動家」(書法家金啟人語)。當書會創立之初,只是一群書法愛好同道的結合,雖年輕有勁,但財力有限,其中以國小老師居多,大家公推我來發起,既無錢,更沒後援,也絕不與政治人士或財團掛勾。原發起人,每人以極有限的款項捐出,理事每人捐助至少伍千元,所有的收入在出版第一期「書法教育」已感不足,本人不得不以「標會」支撐。後來得道多助,學習書法的人日漸增多,老師們也就不吝多予贊助。 為了實現當初理想,使書法保存有發揚光大,提出建立書法宗主國的願景。並與韓國「韓中書畫復興協會」密切合作,共同辦理書法聯展。經數度與台北市政府洽商,獲得當時教育局長毛連塭、科長康宗虎及承辦股長陳昆乾的全力支持,尤其是昆乾兄的鼎力協助,才使得學會站穩腳跟,不斷成長與發展,才有今日之規模。昆乾兄除每年撥助經費外,於七十二年春節提供專案補助學會在「中影文化城」辦理首次「迎春揮毫」活動,由市長楊金欉主持,並特邀前輩書法家謝宗安、陳奇祿、陳雲程等參與開筆,盛況空前。而「迎春揮毫」就是由昆乾兄最先提出以後每年編列「迎春揮毫」專項預算,說此每年辦理,一年比一年盛大。同時得廣邀海內外書家及各國書法各家參與活動,以致交流頻繁,每年國際書法展在台北市國父紀念館展出,匯集前輩書法家與年輕書法愛好者,從老到少傳承書風齊聚一堂,與來自中國大陸、歐、美、加、東南亞、日韓名家,因書法會友。一年一度的盛會雅集,看到從幼童到大師,令人感動不已。如今「迎春揮毫」四字已成為華人世界春節期間舉辦書法活動的專有名詞,影響深遠,讓我不得不佩服昆乾兄的遠見。 昆乾兄在台北市政府教育局任職二十四年,在社教科一待七年,始終盡忠職守,一絲不苟,毫無怨言。除了前述對台北市書法教育的貢獻外,另如主辦台北市第一次全國第二屆的國語文競賽,由於昆乾兄全心投入,籌劃週詳,辦得有聲有色。作家林良(子敏)先生在七十一年十二月二十日的國語日報以「晶瑩‧流暢─看台灣區國語文競賽」一文全版刊出,給予極高評價。當時的教育部次長施金池更在大會開幕典禮上說:「這是一次空前成功的國語文競賽。」又如;台北市首次主辦全面「孝行獎」頒獎典禮,市長楊金欉在籌備會議聽取昆乾兄的簡報後,當場裁示同意昆乾兄的建議,採用雕塑名家「羔羊跪乳」作品,作為講座。不但開創採用藝術家作品作為講座的先河,得獎人因而積累一筆不錯的財富(朱銘雕塑品不斷增值),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夕陽無限好,黃昏更可愛」。昆乾兄退休多年,每天愉悅地汲取文化資量,宗教靈修、書法藝術創作,以及身心靈的修鍊,過著沉潛自得的生活。欣聞即將舉行書法個展,謹就記憶所及,略綴數言,以表達敬佩與祝賀之忱。(作者為中華主日學協會執行長、中華民國書法教育學會創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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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園丁·墨林逸士─《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展
一九八○年間,黃清一校長出任由一群熱愛書法的國小教師籌組立案的「中華民國兒童書法教育學會」理事長,開啟了臺灣書法教育發展的新里程。黃校長專於音樂教育、心理輔導和宗教神學,書法藝術並非他擅長的領域,卻在教育行政工作之餘帶領幾十個書法教育志士披荊斬棘,並掌舵長達八年(一九八○~一九八八),學會辦理的活動包括全國書法比賽、書法教育師資培訓、臺北市國際書法展暨迎春揮毫大會,出版書法教育會訊、書法教育期刊、書法藝術季刊等,業務拓展如脫韁野馬,黃理事長曾一度「標會」才能支應開銷,當時任職臺北市教育局的陳昆乾先生,作為黃校長的好友,在經費爭取上常給予協助,堪稱學會的幕後推手。記得一九八八年韓國舉辦奧運,與黃校長素有交流的「韓中書畫復興協會」會長李壽德博士特別籌辦了「韓中書法教育國際學術研討會」,黃校長率領學會重要幹部二十多人參與,陳昆乾先生即為隨團顧問,我與他的結緣也由此開始,在交流揮毫、雅集中見識了他的書藝、豪邁和酒量,原來他來自金門太武山下,所以署款仙山樵夫,畢業於臺北師範,是我的學長。 陳昆乾一九三九年出生於金門金湖鎮山外村,號仙山樵夫、太武逸士,受洗後號方舟,一九五八年金門中學初中畢業,八二三砲戰那年先保送嘉義農專,後轉台北師範,一九六一年卒業返鄉任教,一九六五年調縣教育局,一九六七年籌設莒光國小並為首任校長,翌年轉金城中正國小校長,十二年後的一九八○年,在奉獻家鄉國民教育二十年後舉家遷臺,任職臺北市教育局,歷科員、股長、秘書、督學、督學室主任、專門委員兼秘書室主任等職務,至二○○四年退休,在臺北市服務達二十四年之久,期間利用公餘進修教育專業,先後畢業於臺灣師範大學教育系及國立政治大學教育研究所,故亦兼任國立臺北教育大學講師(從師專、師院到教育大學計十五年) ,教授教育行政相關課程。可以說一輩子活躍在國民教育領域,由於凡事認真、力求完美的個性,故足跡所至沒有一處不是錦繡滿園、花朵競豔,不愧為一位始終不渝的教育園丁。 而除了教育行政方面的資歷,他的書藝也有可觀之處。陳昆乾先生從小字就寫得端整,就讀臺北師範期間,臨寫了顏真卿楷書和王羲之、趙孟頫等坊間字帖,並常參觀前輩書人的展覽,但並未拜師,是處在自學的狀態。其後一直關注書法教育,與同道時有切磋,慢慢進入書法藝術堂奧,除了本以饒有基礎的楷、行二體,特別著意於大篆金文的研學,如散氏盤、毛公鼎、石鼓文等,隸書則臨張遷、禮器、曹全、石門頌……等,偶然間發現北魏龍門造像、摩崖石刻筆勢雄強,遂並臨寫,他愛寫擘窠大字,許是閒暇時間有限,內容鮮有大篇幅之作,主要是藉書法以寄情遣興、紓解勞煩,並非志在創作以期名家,至於較少草書作品,一方面是楷、隸、篆作品的落款以行書為宗,二方面則因取法顏魯公體勢的字形頗契合揮寫的心境,昆乾先生談到,在北市教育局時,一些市長呈遞上級的重要文件都交由他以毛筆書寫,泰半使用行書或行楷,這些八行箋要展現一定程度的優雅並不容易,所以須時常覽觀晉、唐、宋、元各代的名家書蹟。由於筆法植根於顏楷的麻姑仙壇記、家廟碑等,傾心於篆、隸、北碑,較少二王系筆鋒的操練,因此逐漸形成碑學意味濃厚的筆法特色,加上多使用大筆,運轉以中鋒為尚,意在凸顯氣勢,故在書藝美的表達上乃塑就豪放、渾厚、質樸、縱逸的風情格調,他說:「我的個性比較拘謹,公務員性格嘛,所以就寫大字、大幅作品,藉此抒散懷抱,同道、朋友抬愛,邀請參展或擔任評審,其實染翰臨池不過遣興而已,不敢談書法藝術、創作。」昆乾先生除沉潛於先秦古文字,喜以大筆將原為方寸的金文造形化、筆趣化,展現個人獨特的結體與章法理念,隸書也深諳蠶頭燕尾、逆入平出之趣,同鄉先賢呂世宜(與夫人呂沙莉娘家先祖係世交),為與伊秉綬齊名的清代隸書泰斗,傳世碑版不少,案頭讀臨,亦成為創作的取資。儘管昆乾先生以書法為游藝,但他關心書法文化,除了參與書法教育學會交流、展覽、講座、揮毫相關活動,也曾擔任中華詩書畫家協會秘書長(理事長張炳煌),籌畫國際活動,又膺選中華民國書學會常務理事、顧問等,熱心民間社團的推廣業務。他的作品不時出現在「臺灣書法年展」、「國際書法交流展」、當代名家書法展……等重要展覽會上,稱得上是書壇饒具分量的名家,一些同道朋友原寄望他公職退休後能開展書藝,不意他卻在教育、文化、藝術相關場合消失蹤影,猶如隱逸般沒入人海都市叢林,實踐他做一個逸士的沉潛,他說:「一個人要澹,澹才能使身心歸於靜,而只有靜方能悟道。」七年來他將精神寄託於宗教,受洗成為一個基督徒--寫字、讀書、當教會義工,最近也應老友「主日學師範學院」黃清一校長之邀,在《好牧人》雙月刊上闢「墨韻心聲」專欄,用書法傳道。 今年接受故鄉金門縣政府邀請,將舉行書法個展,我有幸獲觀他二百餘件近期作品,恍然領悟到他的隱逸是有道理的,想起漢朝揚雄「書為心畫」、清人劉熙載「書如其人」的論點,書法是使用毛筆寫字的藝術,一點一畫都能如實反映一個人的思想、心理狀態,昆乾先生這些作品,筆墨、技藝特質之外,形神的圓融、沉穩在字勢豪縱中散發一種澹蕩與恬適,似是他方過古稀之齡走向新生命關照的體現。他說:「如今我已是一個全新的生命,並能以文章與書法為事奉。」我建議他既然以書法事奉生命,那生命的意義不是在創造繼起的生命嗎?就書法藝術而言,草書的藝術性高,展現生命的純度與潛質是諸體之尤,要不要作為下一個階段的探索方向呢?昆乾先生頗有同感,我很期待他的再續書藝風華,茲值其大展,成詩二首為賀: (一) 海上仙山風物奇,浯臺秀氣兩涵滋,杏壇戮力園丁老,翰苑游情逸士馳。禮拜誠心真理主,養生適志墨華師,勞塵夢幻修齊道,不悔清風明月窺。 (二) 太武金城聖地尤,浯江霞影麗芳洲,高粱酒熟千家富,綠樹植栽萬頃稠。朱子修齊仁里域,呂公翰雅藝鄉漚,樵夫託興騁豪素,墨韻心聲誰與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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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林老計劃由李彥協助,找一些典型人物,派出記者前往採訪,挖掘出他們心底的願望,讓兩岸的馬褂心中明白,廣大的同胞也都知道。這是時代重要的一件大事,今天不做,明天就會後悔。若是蹉跎下去,恐怕再做也來不及了,永遠來不及了! 我將林老的這番心意,告訴板橋袁叔,他很有同感。當即選了兩位,也是咱58師的退休軍官,從未結婚,在板橋靠退休俸維持兩餐生活。《北勢》當即和對方取得了聯絡,開始了深入的採訪。 採訪老芋仔的文章,讓我看了心酸、難受。它比小說家寫得客觀、真實,因而產生同病相憐、感同身受之情。有時讀到老兵發牢騷的地方,我禁不住哭了。 阿姣打開茅台酒,讓我藉酒澆愁,我拒絕。我打電話告訴林老,這個訪問老芋仔題材的專欄,應該大力推廣,將來可以出版專集,留傳下去。 為了開展採訪老芋仔,林老邀集記者、幾位優秀的軍中作家開會討論,作出下列幾項決議: 一、訪問的記者,一律化名,為的是排斥坊間少數沽名釣譽、為出風頭、賺鈔票的作家,寫出的不真實的作品。本刊發表的作品,為歷史負責。 二、作品力求真人、真事,不誇張、不掩飾,絕不為著名將領樹碑立傳。描述參與各種戰役,時過境遷,已無保密必要,但涉及國家安全則酌量刪除。 三、記者或作家訪問的老芋仔,應事前作調查研究,否則寫了不能發表,等於一篇反共八股作品,白寫。務必有真實性、歷史性,值得後人檢討改進及警惕的作品。 會中,不少從這段內戰走過來的人,老淚縱橫,感人至深。 九 關於採訪老兵的系列作品,反應並不熱烈,時過境遷,讀者已逐漸淡漠了那份感情。特別是經過半世紀的族群融合,老芋仔已將台灣視作自己的故鄉。偶而到大陸探親,見到的皆是子侄晚輩,分散了一點錢,也就了卻心事。當年思鄉之情,迅速忘卻腦後。至於文章,也引不起讀者興趣。只看題目,便瞭解內容,他們怎會關懷歷史記錄問題? 林姮姣對於這個主題,頗有興趣,她幫我搜集材料,記錄訪問對象談話。這段日子裡,我常到板橋去辦理這件事。 那晚,阿姣打手機約我晚餐。打開了茅台酒,倒在杯中,香氣四溢,喝到嘴中,過癮。 今天什麼日子? 我和前夫結婚的日子。 我有點納悶,離婚20多年,她前夫已患憂鬱症自殺,兩人已毫無瓜葛、感情,何以阿姣還記得他們結婚的日子,怪哉。 她晚餐做了幾樣精緻可口的菜,喝了不少茅台酒,從面孔、動作看來,她有了醉意。看來,今天夜裡我恐怕難以脫身了。 李哥,說良心話,你喜歡我麼? 點頭。 喜歡哪一點? 有智慧,有見解。長得漂亮,而且性感。 阿姣咯咯笑起來。50出頭了,怎麼還會性感。她端起酒杯,乾了。 妳不能再喝了。這一瓶酒,來之不易。剩下小半瓶,過年再喝。 阿姣躺在沙發上,嘴裡哼起了歌曲,從我認識她以來,可從來沒聽過她柔美悅耳的歌喉。她唱的是: 三民主義的洪流, 粉碎了我們的迷夢, 我們不做共產黨的奴隸, 我們要做反共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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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小學校長──賀陳昆乾鄉賢書法展暨書法集出版
編者按 金門到台北,教育到書藝,睽違家鄉三十載後,《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展》今(十一月五日,星期六)上午十時在金門縣文化局第一展覽廳揭展,並舉行開幕茶會。一九三九年出生於金門山外村的陳昆乾,自號仙山樵夫、太武逸士,受洗後號方舟,書齋取名「清素堂」。曾任金門莒光國小、中正國小校長、金門縣政府教育局督學;一九八○年旅台,轉任職台北市政府教育局,二○○四年七月十六日自專門委員兼秘書室主任職內屆齡退休,劃下橫跨金台兩地共計四十三年公職生涯圓滿句點。教育之外,陳氏書藝成就亦享譽兩岸,除了本已饒有基礎的楷、行二體,亦著意於大篆金文的研學,自成碑學意味濃厚的筆法特色,早年林青霞主演的電影《笑傲江湖─東方不敗》即出自陳氏片頭題字,「東方不敗一墨痴」,陳昆乾《仙山墨痕》書法展登場、書法集出版之日,浯江副刊特刊登陳氏故舊、門生數篇佳文以饗讀者,除向這位譽滿華人世界的書畫名家致敬,也歡迎各界逸林墨士返鄉共襄盛舉。 在2010年於中和的一次金門《鄉訊》人物聚會中,我們睽違了43年,再次見到他,我和他寒暄,一點都不顯陌生。 43年前,他應該是我幼小年齡望之儼然,內心感覺嚴肅的年輕校長。那個畫面合當是:我站在前面首排隊伍中,昂首注視著國旗飄浮冉冉升起,我們輕哼著國旗歌:「山川壯麗,物產豐饒,炎黃世胄,東亞稱雄,……。」或者頂著光頭,太陽光照下唱國歌,然後聚精會神聆聽著校長慢條斯理的訓誨。 他那時長的非常瘦挺斯文,我從金門金城國小讀畢四年,後分配在剛成立的莒光國小,他是首任的校長,我在莒光國小兩年,有許多畫面記憶猶新,最深刻的一次是那時我在校園操場,隨手撿了一張被同學丟棄的紙屑,正巧被他看到,他在升旗典禮朝會上,公開表揚了我一番。 這是多麼光榮的道德印記。我一生的心靈成長因這小小的表揚而受影響,不但自我守護,期勉甚且懂得謙遜。 我和陳校長續緣是因他的兒子聖騏成為我臺灣藝術大學學生之後。 2010的中秋,我在舊金城的親生母親逝世過後,我正好因參加第十屆國際平遙攝影節前往大陸,那兩天我總獨自一人在山西平遙的大宅院屋頂上納涼,一天接到他從遙遠臺北打來的電話。告訴我有鄉親送了他一本我寫的書:《金門藝文鉤微》,他說看後非常感動,特意致電於我。 在北方微涼的黃昏後,我的心靈倍感溫暖。 時間為:民國56年12月2日,教育活動為:金門縣小學生美術比賽,成績為:本校榮獲第一名,得獎者為:張國治。中華民國建國一百年七月三日,這天,我在他的寓所內,他親自交給我這一份:金門縣莒光國民小學參加各項教育活動一覽表,以及莒光國小民國五十六年七月至五十七年七月間所有的相關報導、記錄、文件剪貼,我得以拼湊尚為完整的莒光國小二年記憶。 他一直小心翼翼藏著一份消失小學的記錄、文件。 我一直不曉得為何我的小學在金門不見了?我沒問他。我凝視那莒光二字,外框有著尖頂屋蓋如「升」字,和英文「C」字形交構結合的校徽,另印有「獎」字的圓形章,「金門縣莒光國民小學校印」的方章印鑑。這些文件觸及了我的視覺網膜及記憶。 我一字一字饒有興味讀著影印的相關報導,彷彿回到時光隧道。 譬如:首頁有民國五十五年十二月《金門日報》報導:莒光國校新舍,設莒光湖南側,施工部隊已進入工地,文末並有陳校長自己加註:五十六年十月二十七日正式驗收。 又譬如:他個人於民國四十七年九月七日從金門中學初中應屆畢業生,保送來臺升學,在17位青年當中他身為領隊,《中華日報》南版高雄訊,有一段他的談話:「金門目前和平時一樣,七日是乘公共汽車自金門到碼頭的。這次共匪砲轟金門,金門中學的教室未受損壞,只是操場上落了一彈。」文末所註時間是民國四十七年九月九日所刊出的報導,民國四十七年九月九日離金門最激烈的「八二三」砲戰開戰不久,槍林彈雨中,年輕的他在砲戰烽火中乘艦來臺。烽火時節到臺北師範學校就讀,返金先後服務柏村、愛華國校,又奉調文教科服務。 民國五十六年七月五日報導,在正式接掌「莒光」的大印後,他成為本縣教育界最年輕的校長。屬於金門文教界的少壯派,熱誠、活力充沛。 年輕的校長必有年輕的理由,民國五十年畢業於臺北師範學校。從小學起,即已聰穎過人,在校功課名列前茅。四十七年以優異成績畢業於金門中學初中部,獲得保送進入臺北師範學校就讀,寒窗三年苦讀,成績十分優異。詳閱了他保存的文件,才知他的故事很典範,他是家裡窮困而無法繳交學費輟學的孩子,是自修用功,力求上進的孩子,是懂得飲水思源的孩子,從他在學校,熱誠、幹練、負責的精神,他曾在教育界的少壯派樹立新的作風。 在睽違近四十五年的時光軌道,我的全縣小學生美術比賽,榮獲第一名,這僅是在他一、兩年任內辦學績效高達14次的其中一項。 然而這其中一項,卻鼓舞了我這一生。 他頻頻為我細數往事,雖是主持一所年輕的學校,年輕的校長領導下,幾個月來,日進千里,無論是學校佈置、環境整理、上課秩序、樣樣皆能耳目一新。 我在這所小學開始有一些模糊的回憶,如民國五十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校內展出的學生自製賀年卡、教學圖表,以及元旦的大摸彩。這個學校是充滿審美活動的,如民國五十六年這一年的中國歷代名畫圖片欣賞,也展出賀年片五百張,勞作成品一百五十件,顯示了兒童成長的想像力以及對美的追求。歷代名畫展出了圖片一百二十件,此項展出,為配合推行中華文化復興運動而設。 在實踐國民生活須知上,民國五十七年六月六日,學校響應蔣總統號召,大樓走廊展出了四十幅生動、彩色插圖。告訴學生:怎樣做才是一個好國民,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活活潑潑的好學生,由簡入繁,運用看圖說話的教學原理,把一般禮節食衣住行和育樂等標準作法,用簡易的筆法,連環性的國民生活須知圖,以一所「國校」的力量,破天荒的第一次展出,這誠然靠著陳校長大膽的嘗試,群策群力,司令官尹俊蒞校巡視後,還特頒獎金十萬元以資鼓勵。 另陳校長津津樂道的是:他向台灣省教育廳爭取所舉辦的第一、二屆世界兒童畫展得獎作品於民國五十七年六月十四日假金城莒光國校做正式展出。此項由臺灣省教育廳支援在本地區首次展出的世界兒童佳作,參加展出的世界兒童得獎作品,共有一百五十幀,包括二十七個國家,因展出效果良好,原地再展一天。 晚年的陳校長依託信仰基督教,從其書寫的字體上看來,其心境得以澄明自在,安然穩定。並藉筆墨字劃的開啟閉合,紓解間求得一種豁達,追求放鬆的人生態度。果真字如其人,愈寫,人生愈自澄自明。 我閱讀陳校長的書法,首先從其隸書規矩結構開始,了解他首先求得解構,而後去其結構,求得字與字跨框架的連結,然保有其破筆飛白的理趣。有時字與字之間幾乎連在一起,有時字畫少而較疏,然整體均有一個整體變幻的美。 當然這是一種超越,在諸多書藝作品中,陳校長亦四平八穩的控制結構得宜,在粗細中以較乾、飛白的用筆,求得筆劃運筆中的力量。這亦是一種中道的體現。 故無輕挑,中鋒用筆,無論篆、隸、碑體、行書、草書,陳校長均拿捏得宜。其特色在於乾筆運用,令人想起黃賓虹的畫與字:「渾厚華滋」。或有些已進入追求書藝的純粹造形美、在空間展現文字圖象的擬態,或由此以計白當黑,以虛實相間的經營佈局,求得一種當代性。 閱讀陳校長全書法集,讓我驚喜,連我這日常較不擅寫字,為之也能讀來興味盎然。蓋從其畫面字型、筆墨、濃淡乾溼之間,已讀出造形要義,充滿視覺藝術之美。然陳校長字體多變,難以歸納一具體風格,我們觀其隸書結構到行草,落差頗大,這是不是與他一些書藝觀點有關?他有一幅直式字體,題為「無形之形」亦說明其書意追求已臻於自在心得之境,與「得魚忘筌」之精神通。以畫意話出無盡。 讀「書」得趣是神仙,寫字寫出趣味,亦是神仙快活,這表示其心境澄明,運用自如的筆意之協調,表示其人生各項命題和諧。 「感謝主恩」、「彰顯神恩」。從其這兩幅題字,我看出了陳校長的身心安頓,書法或許只是另一種生命見證吧! 2011.9.11.脫稿於中華民國一百年的 中秋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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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山墨痕浯江潮─金門縣長李沃士序《仙山墨痕‧陳昆乾書法集》
中華民國九十九年十月十日上午十時,應邀前往金城鎮公所七樓展演廳,參加「陳嘉子師生書法展」開幕茶會。儀式結束後,由參展代表現場揮毫,整個會場人潮擁擠。陳嘉子老師與陳昆乾先生也在場揮毫。當時我站在陳昆乾先生左側,看著他提筆濡墨,從容不迫寫下「揮毫忘我」四個行草大字,對陳昆乾先生的書法造詣大為歎服,留下深刻印象。 不久前,「世紀大師─畢卡索特展」在台北市國立歷史博物館展出,吸引三十多萬人潮參觀,真是一場豐盛的藝術饗宴。也許大家聽過藝術大師畢卡索,曾經這樣的稱讚中國書法:「如果我是一個中國人,那麼我一定不是一個畫家,而是一個書法家,我要用筆來寫我的感情。」畢卡索的這一番話,讓我們深深地體會到中國書法藝術的感染力與魅力,它不祇是中華民族文化核心中的核心,更是世界藝壇的瑰寶。 陳昆乾先生,生長在太武山下的農村,自幼學農學圃,耕作餘暇跟隨兄長昆火先生讀古文、學寫字,奠下對文學和書法的興趣與基礎。民國四十年正式進入私立太武小學就讀四年級下學期。四十二年六月小學畢業,旋即考取福建省立金門中學初中部。曾因必需協助家計,休學兩年。至民國四十七年六月初中畢業,榮獲保送台灣省立嘉義高級農業職業學校。由於志趣不合,親自上書當時台灣省政府主席周至柔,獲准改分發省立台北師範學校普師科就讀。民國五十年六月以優異成績畢業,主動申請返鄉服務。在金門從事教育工作十九年,期間兩度奉調金門縣政府任職。最早一次是民國五十四年二月,由賢庵國小教務主任調兼文教科(今教育局)工作,承辦國語教育、科學教育與文教綜合業務。並曾借調戰地政務委員會參與籌劃全國首創九年國民教育實驗計畫,金城國民中學就是當時成立的全國第一所九年一貫國民教育的實驗學校。再者是於擔任莒光(由原金城國小分出設校,今又併入中正國小)、金城(任內奉更名為中正國小)國民小學十二年校長後,調升金門縣政府督學,負責中小學視導工作。在任職督學期間,定期或不定期到校視導業務,都自帶便當或麵包、牛奶,婉拒學校設宴款待。這種打破以往陋習,樹立公務人員清廉作為,曾在地區傳為佳話,也獲得長官的嘉許。民國六十九年九月榮調台北市政府教育局任職,在擔任督學暨督學室主任的十三年中,仍保持在金門服務的廉能作風,因而榮獲市長馬英九(現任總統)召見嘉勉。 不僅如此,陳昆乾先生在擔任金門縣政府督學時,除致力做好本職業務外,尚協助規劃設置金門山后民俗文化村及民俗品之徵集,使得山后民俗文化村如期開幕。 陳昆乾先生公餘之暇以寫字自娛,且卓然有成。這次為慶祝中華民國建國百年,應金門縣政府文化局李錫隆局長之邀請,返鄉舉辦「仙山墨痕 ─ 陳昆乾書法展」,共展出作品八十二件,所書篆、隸、楷、行、草各類書體,都有不同的風貌,既傳統又創新。其書寫內容更值得觀賞、品味與省思。諸如:「世人多聰明;為何我不呆」、「事若求全無可樂 人非看破不得閒」、「持其志無暴其氣 敏於事而慎於言」、「有為有守 不亢不卑」、「讀書得趣是神仙」、「人生如戲 落幕怡然」「浯潮風雲」、「兩點之間 最短的距離不是直線 而是夢想」,都讓人駐足,不捨離去。 陳昆乾先生在七十三年的人生歲月中,把最珍貴的十九年奉獻給家鄉,就是離開金門到台北市政府教育局工作的二十四年,仍對金門關懷備至。如金門中小教師可以申請調入台北市任教(原只能申請調入台灣省),由台北市立動物園撥贈梅花鹿等珍貴動物,供當時莒光國小、牧馬場(今畜牧場)畜養,支援地區中小學辦理各項短期研習與輔導工作等,這都是因陳昆乾先生的建議而促成。這樣一位熱心地區教育、關懷書法藝術的長者,值得大家尊敬。 茲值陳昆乾先生舉行書法個展之際,特別借用他的學生─著名詩人、藝術家張國治教授在「浯潮再起」讚詩中的詩句,以表達對陳昆乾先生的祝福: 風雲多變 浯潮再起 揚帆待飛 有一種怦然─ 心動如漲潮出航的喜悅 如同一束曙光 從海上仙洲 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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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物語(九)
功課 小侄子今年小一,每天都要做功課,他不耐煩時會跟我抱怨:「阿伯,為什麼老師一定要派功課給我們做?如果每天沒功課?該有多好啊!我就可以每天下課後看卡通、玩耍」。 不只小侄子每天都要做「功課」,世間每個人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課」!母親的「人生功課」做到如今八十歲了還在做。 而我,也有做不完的功課,每天不斷書寫,就是我的「功課」。面對那些深不測底的功課,我無怨無悔也從不懈怠。 然,也有許多人如小侄子般:希望能夠免去「功課」之苦,可以每天過著悠然自得的生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也因此,世人便有許多煩惱要發生! 人生的「功課」與生俱來;也是上天考驗我們的方式。誰能在人生過程中將自己的「功課」逐件完成;誰便能功德圓滿、造福社會。反之,則必是社會的寄生蟲;上天的「壞學生」! 每當我面對疑難的「功課」,常會掩卷沉思:究竟這門功課,對我人生的作用是甚麼?雖然,不一定每一道「功課」都能有圓滿的答案;或者對我的人生有所助益。但,我卻在做每一門「功課」的過程中,非常認真;也因此使我獲益匪淺! 信仰 人,心中必須要有「信仰」,人若無信仰,就好似迷航大海的船隻;永遠都找不著靠岸的碼頭。 信仰,不能有所求,大多數人尋求信仰是為了得到「庇佑」;對自己所信仰的神,提出過分的要求。那種有條件的信仰,不但得不到心靈的寧靜;往往會因為期待落空,而心生怨懟!從此,對信仰失去信心;使至心神更加焦慮不安! 世人正因為對於信仰的偏差,而造成不必要的困擾與煩惱。其實,「信仰」是一個人虔誠內心的真誠表現,你信之便得永生;永遠樂活在美滿、幸福的國度裡。否則,便永遠陷入永無止境的慾望深淵難以滿足。最後,終將失去本性而難以自拔;毀滅自然隨侍在側! 人,有了「信仰」必須去「實踐」之,否則,只是紙上談兵、空中樓閣一觸即倒!「信仰」也會因緣於一時迷惑而失去方向,失去方向的信仰;或說是毫無主見的信仰,容易讓人誤入歧途!此種信仰成為「迷信」,人一旦對信仰著了迷,不但因此迷途;甚至將自毀人生!此種「信仰」不如不信。 人,不但對神要有真誠的信仰,對於凡俗事務的信仰也要堅定不移。我生命中對人間萬象真誠的信仰則是:真、善、美。 存在 人只有存在,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人的存在」是世界文明的象徵;也是社會進化的礎石。 雖然,人不俱「物質不滅」的條件,人有「生、老、病、死」;也難免於「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但,世間萬物,因為有人的存在,而能欣欣向榮! 存在界存在有各種奇妙怪哉的現象,人的存在則因為人俱備「思想」而偉大!但,此思想必須是:純正、光明、進取、樂觀。否則,「思想」只是一帖毒藥;毒害著人類純淨的心靈! 許多人遭遇生命過程中的難題,大都選擇「逃避」或者「毀滅」!這是懦弱的行為,畢竟,人只有繼續「存在」才能創造無限,這無限,是人類藏諸心靈深處的「潛能」。人,只要懂得善用「思想」的魔法,世界準定會變得理想又美麗! 常常,世間的諸多悲劇,往往來自於個人「思想」的淺薄與粗糙。而,思想的增廣與厚實,則來自於個人智慧的運作。歷史是個大滾輪,它不斷前進的結果,會留下許多前人的腳印,我們循著那些「前車之鑑」,可以讓成功加速腳步;讓我們少走許多冤枉路。 踏著先人的腳步;我們能夠繼續「存在」,那是無比的幸福!即使,「世界末日」如預言那般降臨!人,也當會以另類形式「存在」。 面對 凡事正向面對,才能有圓滿結局。「逃避」,逃得了一時;卻避不了永遠,女兒處事,有「面對」的勇氣,令我欣慰! 女兒凡事勇於面對的精神,頗獲同儕的讚賞及長官的肯定!在她成長過程,我只給予她建議,從不曾施加壓力於她身上。我的想法是:與其用填鴨式的強迫教育,不如諄諄教誨,讓她真正了解透析事理,然後腳踏實地去實踐自己的理想與抱負。 然,許多人,尤其年輕人更甚,對自己所作所為都不願面對,選擇的是「逃避」!最後,對於那些自己闖下的禍事,則兩手一攤,全丟給他人承擔,其中,最直接的受害者自然是父母、家人! 凡事「面對」,真的有那麼困難嗎?這全然是成人世界造成的禍害!年輕人能不「有樣學樣」嗎?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正是這個道理。 也許,要「面對」需付出莫大勇氣?但,總比:因由於遇事逃避,而造成無可彌補的憾事要好。 面對人生重重難關、困頓,我們能夠勇敢破解。而,當我們面對死亡的威脅時,是否也能安然自得、處之泰然?這是一道也許每一個人都會遭遇的「人生習題」! 這,不禁讓我想起不久前剛辭世的至友「戴」,在他罹患癌症後選擇放棄治療的勇氣!那種「面對」是生命中嚴肅的課題。他不忍家人為他的病痛受到痛苦的折磨,這,除了是他個人維護生命最後尊嚴的方式;何嘗不也是另類「面對」的勇氣? 故鄉與原鄉 「獨在他鄉為異客;日久他鄉變故鄉」一九七五年五月,自東瀛學習造船技藝返台,投入當年十大建設「大造船廠」的行列,南下高雄小港廠區報到上班之後,迄今三十六載,從不曾長期離開過高雄。 因此,早將「高雄」這座南方工業大城,視為自己的「故鄉」,而故鄉山城苗栗,卻早已成為孕育我生命胚胎;乃至於教化我人生基礎的「原鄉」。 如今年已「耳順」,卻因家庭因素,我,得暫離已然與我情深義重的故鄉──高雄。 一年前,我揮別故鄉;歸返原鄉,在山城度著鄉居歲月、隱遁山林的生活! 久未返回高雄故鄉,即使沉浸在猶如母親溫暖懷抱的原鄉,心情總是記掛憶念著:三十餘載以來,在港都累積的斑斑記憶! 那裏,有我青、壯年時期的血汗回憶。那兒,也有我跟家人生活的點點滴滴;酸甜苦辣盡在其中!南方大城的街道巷弄,留存著我踏過的履痕無數,如今,只能在午夜夢迴時;在夢境中搜尋。 在原鄉憶故鄉,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人生中,有許多無奈非人所能主宰!人往往都犯了「失去了才感到格外珍惜」的毛病。在故鄉長住的那段思鄉歲月,經常讓我憶念原鄉童幼時期的歡笑足跡。如今,在原鄉孤寂的鄉居生活中,思緒又不斷飛馳在故鄉高雄的點滴記憶裡! 改變 女兒自台北工作地回來山城看我,父女倆聊著這段期間以來的身畔瑣事。其中,她問我:「爸爸,您現在過得好嗎?能適應這裡的生活嗎?」我笑答:「既然不能改變環境,就只好改變自己了!」 語雖無奈!但,卻是我目前心境的真實寫照。 的確如此,我是無能改變目前的現狀;不能使既經發生的事有所挽回;或者說無法扭轉情勢。那麼,又何須強與現實爭長短?更何況:以我個人微薄之力,又如何足以扭轉乾坤? 以個人之力,想要改變環境很難。是否就注定:人必須向惡劣的環境低頭? 也未盡然,環境是人的力量造就的,也就是說:環境之所以會惡劣?也是人為因素;是人汙染了整個大環境。環境本身是無機體,由有機的人類操控它。既然如此,則人的思緒改變了;思想純正了,則吾們身處的「環境」,自然也會變得優質、清新、有活力! 如此,生活在美麗世界中的人,自然就會有優質的心情,創造出典雅、細緻、溫和、優美、有禮、愛好和平的文化。於是,一個新興的民族文化誕生了,她將綿延不斷,教化著我們世世代代子孫,使他們成為幸福國度的子民! 車站 山城的火車站,猶如亙古挺立的巨人。自我有記憶以來,它一直坐落在同一處位置;從不曾遷移。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接觸它,是七歲那年,我跟隨父親到臨鎮竹東,去替母親買胃藥。那時,車站雖是古老的車站,但,在我腦海中,它卻是如巨人般昂然! 而,感覺車站和我比較有關連,是在十六歲那年,離鄉背井到雨港習藝。讓我記憶深刻的是:母親站在月台上送行,火車開動時,我坐在車廂裡,望著逐漸縮小身影的母親,我眼中的淚潸然而下,面對車廂中眾人異樣的眼光,只覺臉頰一陣騷熱羞愧難當! 之後,每一次我返鄉探親,母親都習慣地到月台上送行,隨著次數的增加,對於離別愁緒就較能處之泰然。 車站尚未改建前,連結一、二月台間的,是一座木造天橋,走在木板天橋上,腳下會發出「碰~~碰~~」聲響,那親切的鄉音,很長一段時間,竟然成為我鄉愁的一部份。只要「碰~~碰~~」的木板天橋腳步聲,自耳際清晰響起,我便心生慰藉地,在心底大聲歡呼:「我回來了!」 如今,天橋已然消失,地下道冰冷的石階聲響,任我如何傾聽,也難以尋覓那最初鄉愁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