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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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瓦綠樹﹑碧海藍天─青島行
一下午,桃園國際機場漫長的等候,飛機終於在傍晚五點多起飛了。經過兩小時又十五分鐘的飛行時間,晚上七點半左右我們抵達山東省會──濟南,這個我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打從一上飛機,腦海中便開始浮現出學生時代即熟記的:「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這兩句劉鶚《老殘遊記》中提到的聯對。心中,情不自禁地想去捕捉──這個以泉水眾多而有「泉城」之稱的濟南市,想像它「家家泉水,戶戶垂柳」的美麗風光。 遙牆機場內,等候行李的旅客有許多是從台灣旅遊回中國大陸的。至於我們,雖然彼此都互不認識,但由於人數不到二十位,因此很快就認得出那幾位是和我們同團的隊友。通關、領完個人行李之後,時間已經很晚了。大家走出機場大廳,便一路隨著領隊──小心(惠子建),當地導遊──小念(念國斌),直接到餐廳用餐。晚上,就在號稱中國四大菜系之一的「魯菜風味」美食中,在山東著名的青島啤酒助興下,和隊友們相互交換名片,愉快地暢談著彼此豐富的旅遊經驗。笑聲和著談話聲,原有的陌生感全在這一刻不見了。當晚,啤酒香伴著山東大饅頭香,讓我在山東的第一個夜晚居然可以一覺到天亮。 從濟南到青島 養足精神,早上八點左右我們便開始這一趟為期八天的山東之旅。年輕的當地導遊──小念,不僅姓氏特別,體型還相當瘦小,全然沒有山東人高頭大馬的樣子。原來,他的祖先是來自四川的少數民族──羌族。雖然只有三年導遊的經驗,但是從旅遊學校畢業的小念,專業的表現在後來的幾天行程中,讓大家都留下相當不錯的印象。 一大早,濟南的天氣就很好。陽光,燦爛地從東側的車窗照了進來。市區筆直、寬敞的街道上,忙於上學、上班的人潮不斷。汽車、電動摩托車與腳踏車,同時穿梭在我們的四周。其中,最吸引我們目光的就是偶爾出現的幾輛三輪小汽車。這種外型像汽車,卻只有三個車輪的小汽車,看來只能乘座三個人。不過,嬌小可愛又方便停放的造型,的確很討人喜歡。濟南市的道路,特別的地方是它以經緯為街名。以經緯為街道名,原本沒什麼值得奇怪的。一般而言,東西橫線為經,南北縱線為緯。濟南街道卻正好相反,它是以南北縱線為經,而以東西橫線為緯。看來,大陸的奇人異事每個地方都少不了。 濟南市區對綠化的用心,從兩側花木扶疏的街景可見。處處濃綠的綠色植物造景藝術,也讓濟南這座集政治、經濟與文化於一身的城市,注入一股清新美麗的氣息。在車子一路經過的市區街景中,小念特別為我們介紹的是─奧林匹克體育中心。這是2008年奧運時,濟南市為了迎接奧運而特別打造的「東荷西柳」建築景觀。佔地面積81公頃,總建築面積達36萬平方米的──奧體中心,除了具備多項的運動會功能和單項體育賽事的條件外,特別的地方更在於它的建築藝術設計上。兩組場館──東、西體育場館,分別形成奧體中心南北主軸和東西次軸的兩條軸線。東體育場館,以濟南市花──「荷花」為造型;西體育場館,則以濟南市樹──「柳樹」為造型。在外型上,兩者都充分利用了濟南當地最富地方特色的題材來設計,因此成為最具濃郁地方文化特色的標誌性建築。現在,「東荷西柳」這兩棟藝術獨特的建築,更是濟南觀光上另一個特殊而美麗的景點。當我們的車子陸續行經這兩座設計上別具獨特風格的建築時,遠遠地就能看見以柳樹為造型的西體育館,如片片柳葉般繁密而整齊並排的巨大外型,就在朝陽下閃爍著耀眼的銀色亮光;過沒多久,呈現一大朵含苞荷花形狀的東體育館,銀色亮光的荷花花瓣也在不遠處閃爍著。司機師父特別放慢速度讓我們看個清楚,動作快的隊友則早已紛紛按下「快門」,把「東荷西柳」美麗而特殊的建築景觀給拍了下來。 第二天的行程,並不是我夢想多年的濟南名勝──大明湖,而是直奔另一個也是我嚮往已久的美麗城市──青島。 青島,位在中國大陸的膠東半島上,瀕臨黃海,環抱著膠州灣。歷史上,青島一直是個天然良港,現在的青島不僅是中國大陸著名的度假勝地,也吸引著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從濟南到青島大約390公里,車程需要四個半小時左右。因此,車子一出濟南市區,小念便提醒我們漫長的車程中,可以再補一下睡眠外,更建議我們一道體驗一下,在大橋上乘車快速穿越膠州灣的感覺。因為,我們正好巧遇前一天──六月三十日,膠州灣大橋完工通車(據說,膠州灣海底燧道也在同一日完工通車)。在眾人都表贊同的情形下,當漫長車程快接近膠州灣大橋時,小念叫醒部分還在熟睡中的隊友,一道見證這座世界最長、最新的跨海大橋宏偉的工程。 紅、黃、藍、綠各種顏色鮮艷的旗子,在大橋兩側迎風飄揚。寬廣的橋面,有雙向六車道高速公路及城市快速路八車道。我們的車子,就在通往青島的城市快速路八車道上快速奔馳。大橋上,平坦而寬暢。另一方向往來的車輛,就在不遠處與我們迅速地擦身而過。膠州灣水流,就在我們的座椅下方、在膠州灣大橋下,悠悠地穿梭著。望向窗外,遼闊的海面上偶而幾隻飛鳥掠過。這樣的感覺,是舒暢而愉快的。因為,沒有舟船令人暈眩的不適感。這樣的的感受──乘車快速穿越膠州灣,的確是令我意想不到的美好經驗。 青島啤酒博物館 青島是山東經濟發展的龍頭,現在更成為山東半島藍色經濟區的核心區。當車子抵達青島時,已經是午後接近一點的時間了,當然得先用餐填飽肚子再說。 來到青島,豈有不喝青島啤酒的道理?餐桌上,擺放的自然就是正宗的青島啤酒了。炎炎夏日,一杯清涼的冰啤酒的確很吸引人。大夥兒一邊品嚐著青島各種美味的海鮮,一邊你敬我、我敬你的喝著冰涼的青島啤酒,不一會兒工夫便都一杯見底。青島著名的啤酒,在我們這一趟山東之行中,和山東著名的饅頭都是餐飲中常有而大家喜愛的。午餐後,約兩點半左右,我們前往的第一個景點,就是──青島啤酒博物館。 小念買票的時候,我們先在啤酒博物館前的廣場上閒逛、拍照。廣場上,最吸引人的是一處綠色草坪上,由八個大酒杯和一個大啤酒瓶所組成的圓形大水池。每個大酒杯中,如噴泉般湧出的氣泡狀水流,和中央大啤酒瓶內湧出的氣泡狀水流,相映成趣。我們從遠處看過去,像極了正從冰箱中拿出來,剛打開瓶蓋、滿是薄霜的啤酒,與剛倒在杯中、正冒出銀白色氣泡的啤酒。如此生動有趣的畫面,自然吸引著眾多遊客的目光。於是,你幫我照、我幫你拍,廣場上一片熱鬧。大家的熟悉度在這之中,不自覺地又增進了不少。 總面積六千多平方公尺的啤酒博物館,座落在青島啤酒一廠的區域內,是1903年德國佔領青島期間,所留下來的德式工業式建築。現在還在量產的廠房,也提供遊客參觀。館內,共分為百年歷史和文化、生產工藝、多功能區等三個參觀區域。我們一路跟隨著小念,與其他遊客陸續進入館內,一個區域一個區域的順序參觀。整棟擁有百年歷史的青島啤酒博物館,不僅建築上有它的歷史,在釀酒的器具上也有它的歷史。一走進館內,首先吸引大家目光的,便是才上二樓就可看到的幾個加上銅製蓋子的密封式大型釀酒槽。小念告訴我們,這些都是當年德國人留下來的。看似洋狀的銅製大蓋子與其上直達屋頂的銅製長柱,赭紅色的亮光相互映襯,散發出百年歷史的歲月痕跡,也讓我們見證了一段德國佔領中國的歷史。之後,我們便順著展覽區方向陸續前進。在青島啤酒的歷史發展歷程介紹中,約略了解整個啤酒文化的演變;在啤酒製造流程中,清楚看到青島啤酒從原料的選取、發酵的過程,到釀造成酒、包裝成出售的瓶裝和罐裝產品等一系列的運作過程。在圖文資料、各式展覽品中,啤酒的神秘起源及青島啤酒悠久的歷史,自然全都讓我們留下極深刻的印象。 有人這麼說,來到青島,錯過了青島啤酒,就不能說來過青島!參觀過青島啤酒博物館,我覺得──喝了青島啤酒,就更不能不到青島啤酒博物館來走一回。 看完一系列的釀酒過程之後,我們來到了一處高掛著「醉酒小屋」字樣的小木屋。小念要我們也進去體驗一下「酒醉」的感受。好奇的隊友出來之後,果真有茫茫然的醉酒之感。我想,對於這間「醉酒小屋」應該讓大家都留下不少印象吧!也許,就是這個「酒醉」的感覺還沒消散,我們進入品酒娛樂及購物專區時,當小念端來免費暢飲的冰涼生啤酒時,許多人都只能望著大玻璃杯中色澤清澈的青島啤酒,直搖著頭嘆息:「喝不下了,真有點兒可惜!」。當然,沒走進「醉酒小屋」的隊友和我一樣,一邊暢飲著青島啤酒、一邊品嚐著用啤酒浸泡後的花生所製造成的「啤酒豆」。就這樣,大夥兒又再次聚在一起喝著、聊著,說著、笑著。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而我,一小杯生啤酒,搭配著一小包的啤酒豆,在啤酒香中散發著濃濃的花生香味中,居然頗有「人間美味盡在於此」的快樂與滿足。 青島啤酒是中國大陸啤酒的第一名牌,它延續德國移植而來的經典釀造技術,又以優質原料、特有菌種、以及青島當地甘甜泉水釀造而成。當我們握在手中,看到杯中的青島啤酒非但泡沬潔白細膩,色澤澄澈清亮,在我們一大口的喝在嘴裡時,口味更是醇美柔和而香甜爽口。青島啤酒,果真是不同凡響!在我們依依不捨地離開後,啤酒香、花生香,還一路隨著我們飄到另一個景點──小魚山公園。 小魚山公園 小魚山公園,是個依山坡建成的小型公園。整座公園,不僅是以「海」為主題、凸顯出「魚」的特色,它還結合了一些美麗的亭台與廊閣的建築,使整個園區的大自然之美,很和諧地與建築美、藝術美相互融合為一體。因此,小魚山公園也成了青島旅遊著名的觀光景點。 進入小魚山公園前,我們先經過一條狹小的街道──文化名人故居一條街。小小的一條寬三、四米、長約百米遠的狹小巷弄,住過的名人還真不少。下了遊覽車,我們在街道的盡頭、也是小魚山公園入口不遠的一處看板上,看到了曾經住過的人物名字,果真個個都是中國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從晚清思想家──康有為,中國話劇、電影先驅,又一生歷經滿清王朝、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三個不同政治朝代的──洪深,我們熟悉的名人──聞一多、梁實秋,較陌生的文人、學者──沈從文、毛漢禮、宋春舫、赫崇本、童第周,以及馮沅君、陸侃如夫婦等。這麼一條小小的巷道,居然住過如此多位的文化名人,的確堪稱是名副其實的「文化名人故居一條街」。 小念買了門票,便一路帶我們進入小魚山公園內。也許是時間有點晚了,園內的遊客並不多。我們沿著有點坡度的道路,慢慢走到小魚山公園內最高的地方。雖然,太陽還在天空照耀著我們,但青島的天氣卻一點也沒有酷熱之感。也許是因為靠海的關係,陣陣海風徐徐吹來。我們一路往山坡上行走,海風吹在臉上、身上的強度便越見增大,居然還把許多人的頭髮都給吹亂了。從佔地不廣、坡度不太高的小魚山公園上,可以很清楚地俯瞰青島市沿海地區許多美麗的景觀──遼闊的沙灘、美麗的大海灣,以及青島擁有百年歷史、也最吸引遊客的最早期德式別墅建築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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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我的空頭支票已成為一張廢紙。那個無恥政客,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林老準備將計就計,告發。我不贊成,因為打倒一個許浩,可能又會出來張浩、王浩、李浩、趙浩……這個政黨是沒有希望的,除非太陽打從西方升起的一天。 從我慘澹經營麵店以來,自身刻苦勤儉,卻時常捐獻救災,但是卻受到官僚政客的勒索和凌辱。過去,常聽長輩發牢騷,「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穿破鞋」,這種不合情理的事,豈不已活生生的呈現在我的眼前了嗎! 我開始轉變了。對待惡勢力忍氣吞聲,等於助長他的氣燄。魯迅說過,「犯而不校」是恕道,「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是直道。林老告訴我:老李,你為啥受他許浩的欺侮,為何你不揭發他的雙重國籍?美國人憑什麼做台灣的中央部會首長? 怎麼揭發? 你不是認識一家八卦雜誌的記者嗎? 週末,丁小馨打電話請紀玲吃飯。她應約而至。我藉此機會說出許浩的來歷,以及他的美國護照影印本,交給紀玲,她非常高興,而且氣憤。一個不到五十歲的外籍混混,竟然在咱台北耀武揚威,欺壓良民,這是啥米社會! 紀玲激動地說:我決定要揭發他,李大哥,你是受苦的人,為咱台灣作出貢獻的老兵,我的文章絕不牽涉到你。 妳不要顧忌,我不怕政客。 紀玲的這篇報導文章發表,轟動政壇,這一期雜誌連續再刷三版,都被搶購一空。網路上也有了攻擊的文章,什麼「四大金剛」,完全是欺世盜名的偽學者,假道學,真正的政客流氓! 檢調單位展開調查,竟然發現許浩在修蓋研究茶葉大廈計劃中,已貪污了7000萬。立院也進行辯論、抨擊。年底,茶葉大廈停工、停建,許浩這個滿族的敗類,竟然外派做了駐歐大使。 那晚,阿明在我家吃飯,三杯過後,有點醉意,他提起了許浩,說出一句狠話。若是許浩還住在台北,阿明肯定會離開「北勢麵館」,蹲進土城看守所,等待處決。 啥意思? 我會做掉許浩,成為殺人犯。 不值得,你這種匹夫之勇,沒有用處。正像汪精衛當年刺殺清攝政王載灃,徒勞無功。你王光明要是有真本領,應該號召群眾,組織反對黨,把這個統治集團連根拔除,推翻它,你行麼? 阿明苦笑,搖頭。 既然如此,咱還是盡力經營麵店生意。 紀玲作了丁小馨的朋友,才瞭解這種八卦雜誌,擁有成千上萬的讀者,有它的原因,讀者可以從刊物裡看到官僚的虛偽面目,以及醜陋的不見天日的行為。小馨接任美髮部經理,首先停止訂閱八卦雜誌,便引起顧客不滿,雖然恢復訂閱,丁小馨依舊茫然不解,一般人為何喜歡看內幕新聞呢? 紀玲在雜誌中揭發了許浩的罪行,她才徹底理解,八卦雜誌有時是官僚的監督力量。這是一般知識份子忽視的貢獻。 紀玲常來吃炸醬麵,日久天長,她竟然愛上了阿明,這倒是讓我們喜出望外的事。我也很納悶,紀玲是大學新聞系畢業,阿明在體專肄業,兩人同歲,她怎麼看上一個麵館的管理主任呢? 還是女人瞭解女人,阿馨捂嘴直笑:阿明身強力壯,參加過亞運會,作過拳擊選手;紀玲矯小玲瓏,她喜歡的就是這種男人!過去,阿明似乎說過,他是「不結婚,只打炮」的人,莫非這是紀玲選擇的理想對象? 不久,紀玲在北勢村租了一間房子,住了下來。而且阿明常到她家泡茶、聊天,這證明兩人是難捨難分了。 對於這件事,我只有裝不知道,心裡卻很興奮。阿明是我的得意助手,只要不影響生意,他有了情侶便會穩住了他的心。 雙月,我和阿量住在一起。那夜,她忽然聊起一件奇怪的話題,使我啼笑皆非。她說,天上星多月不亮,地上人多路不平。有的人吃得腦滿腸肥,挺起了啤酒肚皮;有的人肚子餓得乾癟癟的,那麼可憐,卻無人同情。 啥意思,文謅謅的,像現代詩。 她摟住我,說悄悄話,怕別人聽見。 快說。 阿馨是我帶來的,她像我妹妹一樣。 幹啥? 老公,你行行好,幫幫忙。讓阿馨也嚐一次 你的紫茄子。她饞得要命,怪可憐的。 變態。 她搖頭。這才是愛,人類的愛。 我馬上打越洋電話,告訴北勢,說妳瘋了! 她生了氣。 在哪裡來? 在家裡,沒人知道。我躲一躲;不然,你帶她去汽車旅館,也行。 如果這件事被阿珍聽到,她一定宰了妳! 不,她會同意。 這件事,以後再說。 不行。趁著人家挨餓的時候,給她東西吃,才會感激你。 妳的意思,啥時候? 明天,我跟她商量一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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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田錯
為你,我在極粗糙的現實活域,曾固執地保留一座童話伊甸園,予以愛情做為理想國。在一道道猶如闖關遊戲的模組內,我當然無法不理會巨大誓言乃至地網天羅般抄剿的未知困惑,所帶來的種種戕害與折磨相對我的影響。 如同一顆正在走向腐蝕的蘋果,苟延於時間的甜蜜怠慢;我必須趁早築妥心靈的防波堤,焉能再坐視那唐突海水挾帶的寒菌瘟沙,像醃漬肉片般,再來澆淋洒上一遍或N遍? 畢竟,我還沒老得那樣麻木的對吧? 卻也不容否認,我漸漸愛上了黑暗中的漫舞。 ‧ 攜著你那貓尾巴般屢屢傾斜的半殘愛欲,走入戲院流光街景,我一次次找尋傳言中浪漫的光引、焦渴時吮舔的水澤。 我不斷拿瘦長雙腳躍著,彷彿淡水濕地上,你辛苦拍來的覓食白鷺鷥;兩眼流露怯生的驚惶,像隨時要自你眼中逃脫逸離。 明知夢裡杜選的劇情,再平淡也是高潮的假像。我仍然愚昧地,不肯向早已宣布凋亡的現實常軌妥脅。 寂寞的出處,除了流動在紙頭方塊間的筆硯墨跡,滑鼠便是唯一走向你的座機。 猶如在情緒胡同裡拆解復編綴的那件冬衣,最後總是無能如期寄出,而只得勉強挑揀一個個冷天,草率地餵給自己的身體。 我知道我一直不太甘願唆使自己成熟。那是多麼痛徹心扉的領悟呵!太習慣山洞裡的味道,卻從未曾幸運地阻止愛情叛逃。 於是嚐試過起眼盲的日子,嚐試著拿單耳窺聽:那洞外的一言一舉一鬧一靜,且索性打造具個人強烈意識形態的style。 ‧ 「遠方的海潮是否送來迴游的思念?」我後來好像也不那麼急迫想知道了。細胞的某處,彷彿有些東西一直飽受壞死威脅。譬如孤單,又譬如向命運舉臂豎旗的萬念俱灰。 我並不認為自己有能耐就此終結或者擺脫,屬於七情六慾區塊裡的任一方糾纏。 「童話尚未完成,同志仍須努力──」曾幾,這也可拿來哄抬自信的座右銘?多變城市始終還埋伏著朵朵,喧囂的美麗。 「那是你在虛擬模組裡為誰傳輸的幸福密語嗎?」msn對話平台上,我送上這最後幾個字,然後退出。 ‧ 曾經以為接收的原來離據實無誤都太遠,等天亮剝開,才發現是一堆又一堆複製的砲彈空殼。美麗頓成泡影,委屈且添諷刺一筆,硬是要人措手不及。 曾經引以為傲的眸光在洞外迴轉多年後,畢竟難以為我繡製、印拓任何童話史籍。 而晝夜傍於桌緣荼毒自己的四體,是造成左側肌腱炎發威、椎尖盤突出加遽。 待醫院診斷復健失敗得延長療程,才發現遺憾處方簽背面總還加註『藥石罔效』一條。僅有的一絲後悔在嗜甜歷史悠久的敏感性牙齦地帶,刁鑽撒潑如一隻難以馴服的頑猴。 才明白那酸澀味兒原也隱藏如此難耐的表情。但仍要逞強地咬牙叨喃無悔的字句。 ‧ 「嗯,生命總有太多意外,啊!沒啥了不起的──」 不管掉下來的是貓狗或鳥屎,我們仍得認份地徐行於庸碌人群中,攜著一顆再也承裝不起罵名的瘋狂腦袋──那八卦網誌裡,再再被曲解、誇口和戲說的詩人靈魂。 只要安然穿透陽光俯望酣笑的蜂房,每早取一截文學花蜜養心。看要給我打回午寐驚夢的黑潮中,做一隻溯海泅游的苦花。在哀愁飄忽的水草網域捲軸、搏字,苦苦猜測浩瀚如謎的海的細節,我也願意呵! 這樣想想,歸隱高山或許才是最末以及最適當的選擇吧?即使它終究要遠離海的沖積、仰望與寵暱。爾後,仍得試著丟棄這一切,一切原以為再難脫卸界定的『凝靜』的蘊藉。 因之,不要再追問我「為什麼」了,好嗎?ple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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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我一直點頭,凝聽他的話。 許浩心術很壞,他是政治圈的人渣兒。他在年底將擢升部長。在離職之前,想對立法院出一口悶氣。他認為若撤掉此案,必須給部屬一個交代,也即是酬勞,因為他們寫出建立「包種茶改良中心」案,消耗了不少心血。許浩說的比唱的還悅耳,他很同情賣麵出身的李彥,若是蓋起研究大廈,李彥便面臨破產,近百位職工也步向失業末路。思索再三,許浩提出一個條件,只要李彥拿出一筆錢,便撤回這項提案。直白地說,只要送進立法院,一定通過。 你猜。 300萬? 搖頭。3000萬。你拿得出來麼? 我點頭,苦笑。 老李,我告訴你,這件事千萬保密,連阿珍、阿量也不能知道。林老壓低了聲音,只要這小子敢收下這筆錢,我林詩齡立刻向法院告狀,打官司,我奉陪到底。別忘了,我懂法律。 行。遵辦。 電話鈴聲響起。林老拿起話筒,麵店李發打來的。催我返店。一位女記者正在等候採訪我。 這位八卦雜誌的女記者紀玲,過去見過面。丁小馨還送給她一瓶香水。她問我農委會在北勢建立辦公大廈,「北勢麵館」和美髮部近百位職工,何去何從,有什麼計劃? 如果通過此案,我們只得宣佈關門,全體職工依照年資,發放遣散費。這就是我的答案。 你們不提出抗議? 浪費精力、時間,而且麻煩警員維持秩序,我們絕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一句話:認了! 紀玲笑著走了。 李發氣得掉淚;阿明握緊拳頭,他發誓要和許浩拚命,然後進土城看守所。阿珍警告他:「你要這樣沉不住氣,現在就離開麵館。別忘了你只是管理主任!」阿明終於平息了憤怒情緒。 關於送慰問金問題,已由許副主委機要秘書辦理,他起初打電話,指示我,限定千元大鈔,用旅行袋送到許公館門前,由專人接受。3000萬元現鈔,要我在兩日內湊齊,確是頭疼的事。不料到了第三天,機要秘書來了新的指示,囑我開立即期支票寄到他的寓所。而且寄給一個女人的名字,那大概是秘書的太太或親戚,扮演白手套,真是狡猾! 林老非常生氣,囑我按照他的指示去辦。不過,寄去的是空頭支票。既然對方以黑吃黑的卑鄙手段,欺辱咱,咱何必受他一個政客的擺弄凌辱! 我剛寄出支票不久,翌晨,看電視新聞,播出有關修蓋「包種茶改良中心」大廈,將在下午進行討論。記者透露:這件議案將會修正通過,不過大部份委員主張修蓋大廈地址,應改為坪林。 當晚,電視台播出這個新聞,果然應驗了記者的預告,下月即在坪林舉行破土典禮。 我打去數次電話,向那個機要祕書「道賀」,對方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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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緩緩吹來─我所認識的賈福相教授
不同就是大同 賈教授提到年輕時當流亡學生:「隨舅舅來台,生活十分貧困,一位朋友的姑丈,原是青島市副市長,在台中購屋居住,有一天在他們家玩到很晚,朋友說留下來住吧,不料姑姑反對,說窮孩子偷東西怎麼辦,她在牌桌上給了我10元,說拿錢去租房子住吧!我受了很大侮辱。」以貧富論高下,自然不是崇尚自由平等的賈教授能夠接受的。 「分別」是一種「隔」,人與人心中有隔則起爭執,國家種族之間有隔則有戰爭與屠殺,賈教授常說:「世間最可怕的是戰爭,最醜陋的是歧視」。他喜歡陳之藩的文采,卻批評他行文間不免帶有民族主義、愛國主義的情緒。 賈教授在信裡談起他的夢:「有一天睡夢中出現兩個字without borders(無邊界),把我吵醒,當時迷迷糊糊,在夢中大做文章。我覺得這兩個字非常有用處。人間的問題常常是因為邊界而造成不愉快。我是一個學生物的人,很羨慕鳥獸和昆蟲到處飛來飛去、游來游去、走來走去,不需要護照。抽象名詞如對與錯、好與壞,界線雖然非常模糊,人們卻常用對與錯、好與壞區分彼此,造成小至於個人之間的不和睦,大至於國家種族之間的戰爭和屠殺,人就這麼聰明嗎?如果把邊界取消,是不是文明會進一大步?」 這種無邊界論,呼應他向來得意的「不同就是大同」說,可說是賈教授一生最重要的思想主軸。 與青年學子對話 兒子去看賈教授,告訴他想留在加國發展,請他給些意見,隔日他即打電話來,知無不言、傾囊相授。 「白人世界的生存法則有九,一、絕對誠實,二、沒有捷徑,三、非常努力,但不要給人知道,四、融入,變成他們當中的一位,五、不卑不亢,六、隨時準備好,七、訓練演說能力,八、有禮貌,九、懷抱熱情。」 賈教授對學生視同兒女、照顧有加,他常說指導教授有責任替畢業生找工作的。知道兒子剛畢業欲謀職,他寫了一封推薦信給前加拿大亞伯達省副市長,雖然沒有結果,但他竭盡所能、提攜後進的胸襟,讓他得到學生最大的愛戴。 他最喜歡和青年學子對話,2008年他來金門文化局演講,主動提議想為金門高中免費講一場。一位77歲的老先生,步履微顛,仍不忘在台上疾呼:人生要有夢想! 東風緩緩吹來 歷經戰亂、貧困、出洋,娶洋妻、謀洋職,在西方世界擁有一席之地,最後卻在56歲重拾中文、寫作出書,退休後回歸東方、談詩論易的賈教授,這一回頭,石破天驚。如滿載理想的舟帆,御風而上;如寫滿願力的風箏,振翅高飛,這一端緊握線頭的,是那6歲時站在祖父面前背唐詩的賈福相,是那放歌縱酒的豪情少年賈福相。 從來沒有一個人在呼籲「我們要復興東方文化」時,讓我覺得可以那樣不落八股、真情流露。他與好友姜一涵教授皆是山東人,認為山東是中華文化的發源地,因此更加責無旁貸。有一回他語重心長的說:「我與姜一涵已垂垂老矣,雖有想法,還是需要你們年輕人來做呀,妳和福井願意加入嗎?」那年他77歲,姜老83歲,尤關心人類發展走過了頭,進退不得怎麼辦? 「東風緩緩吹來,把荒蕪吹成碧綠」,賈教授以復興中華文化為己任,認為應該讓中國論語的「立其根本」,以及詩教的「溫柔敦厚」做領頭羊,才能重新走出正確的道路。他常引張橫渠「立心、立命、繼絕學、開太平」勉勵我們,他著書立說,巡迴發表,足跡遍及美加、台港、中國,似乎急著找回過去數十年的文化失落,即便在他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仍念茲在茲要寫孔子七講。 釋迦牟尼是我兄弟 賈教授沒有宗教信仰,兩年前姜一涵送他手抄隸書心經,後來讀「波羅心經研討」、「金剛經」,他喜歡金剛經句型中似懂非懂的神祕,對緣起緣滅、佛法空性自覺頗有心得,他說「一切法,即非一切法,是為一切法」,這三個「一切法」的境界都不一樣。有次他挺得意告訴我:「佛法說『無分別』,就是我的『不同就是大同』嘛,我和釋迦牟尼說同樣的東西,我們是兄弟。」 我也相信賈教授是具備佛緣悟性的,他27歲英譯老子道德經,62歲開始讀易經,作為一個生物學者,他早明白草木榮枯、天道循環的道理。他說讀生物一定會走到易經,因為生物講進化,進化是一種「變」,因變而生生不息。 他在講演中常提到「空」,他說:「空是一個最高哲學,空非一無所有,是什麼都有,什麼都沒有。」去年夏天我去鹽泉島看他,發現桌上一本法鼓山雜誌,有聖嚴法師著作《是非要溫柔》的廣告,賈教授說這個書名有意思,錯對中溫柔一哂又何妨!所謂假作真來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賈教授筆名莊稼(裝假),想必有深意在其中。 我考他「天地不仁」的意思,他說:「仁是規矩、道德,天地不會硬性規定什麼,花草樹木在天地眼裡都一樣,天地不仁是天地無仁,天地給我們空間,可以自由發揮。」我喜歡他的解釋,回應他:「天地不仁是天地大仁,無所偏愛,無為而治。」「沒錯!就像我姓賈妳姓邱,都是芻狗,哈哈!」 That's your personality 記得有一回我讀王陽明《傳習錄》給他聽: 「你未看此花時 此花汝同歸於寂 你來看此花時 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 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從這裡開啟了「象」、「神」、「妙」的辯論。 賈教授說,眼睛看到的是「象」(自然),是外表;用心用感覺看的是「意」(神),是神韻,所謂得象忘言、得意忘象;「妙」最厲害,妙不可言,是personality,不可說、不必說,比方介紹邱英美,最後只要說「邱英美」三個字就好了,That's your personality!境界由上而下依序為妙、神、象。我不依,搬出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夫失於自然而後神,失於神而後妙,失於妙而後精,精之為病也,而成謹細。」因此,正確排序應該是象、神、妙。不想示弱,我繼續高談闊論:「若『象』與『自然』同,那麼象即是『道』,道法自然嘛,那豈不是人生最高境界!」 賈教授笑了:「我全部說反了嗎?我不知道原文,只看了兩句,自己詮釋,我覺得詮釋得很對,很可愛。象可以有很多種解釋,這裡不談易經,談生物現象,你中了張彥遠的毒太深。」 我當然知道這是一場無謂的討論,因為我們對字義的詮釋不同。但不知為什麼,「That's your personality」這句話始終在腦海中迴盪,至今仍不時浮現出那個與人初見,總是大聲說:「我是賈福相!」的他,原來,「賈福相」三個字就夠了,比所有的引言更妙,更加無所不包。 再度翻開他的詩作《橋》 This side, that side….. Crossing, We journey to each other Across a narrow bridge, Across oceans wide. (過來過去,一段路 走進走出,生之旅 窄窄的橋 無邊的海) 這是一場他與詩經的探索之旅,他說愛是詩,根源於生命,過了窄橋,迎向的,將是無邊無際的海洋。我知道賈教授就是那座橋,引領我們進入詩經的殿堂,也引領我們進入他的精采人生。 (下) (賈福相博士於2011年8月22日病逝加拿大,享年80歲。9月2日於鹽泉島港灣之家飯店Harbour House Hotel舉行告別追思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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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畫想像中莎士比亞時代的廣告
莎士比亞時代有商業廣告嗎?若有,又是那些買賣呢? 一次在高雄一家懷舊餐廳吃飯,餐廳一角佈置成早期台灣柑仔店,有彈珠、黑松汽水,還有米酒、牙膏、味精、新樂園香菸……等,這些琳瑯滿目的昔日商標廣告包裝,讓人感覺溫馨就像遇到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那麼,更早的社會商業廣告又是如何呢?莎士比亞時代有商業廣告嗎?若有,又是那些買賣呢?那時戲劇盛行,欣賞戲劇應是人們重要的娛樂活動。賣酒及酒館自古有之,應該也是有賣酒的市招、簾兒的。衣服鞋帽及吃食等民生必需品應該也是有的。 圖中這兩張海報,是想像莎士比亞時代可能存在的商業廣告。一是劇場海報,劇場正推出戲碼「凱撒與埃及豔后」(Caesar & Cleopatra)的檔期,並強調於指定時間內(25 Oct.-25 Nov.)購票,享有買一送一(Buy two tickets, get one free.)的優惠!另一張則是鞋店(Maisie's boot shop)賣靴子的廣告海報,可能是鞋店周年慶或是慶祝甚麼的,正舉行大拍賣。將原價一雙10英鎊(The original price 10£)的靴子,現在只賣2英鎊(Now! 2£);還強調靴子的溫暖舒適(Warmth and Comfort)是純皮革製成的(Made of Leather),當然是百分百純手工的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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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緩緩吹來─我所認識的賈福相教授
賈福相教授于台灣時間八月二十三日永遠離開我們了,對於這樣一位瀟灑自由、無矩可踰的忘年好友,我該怎麼和他話別呢? 「他是卓越的海洋生物學家、曾任教歐美亞三大洲六所大學、論文發表逾二百篇、指導碩博士與博士後研究員五十餘人、名列六種世界名人錄………..」,這樣開場是否太嚴肅?退休後早已刪繁就簡的賈教授,也許只想和我們一起吹吹風,說說故事? 說故事,讓我想起他生前提及有人邀寫自傳,拿別人的自傳給他參考,他仔細讀完,但覺「天下哪有不曾做過一件壞事的人?」他於是決定以故事體來寫回憶錄,一百個故事,寫真實,也融合一些想像,不拘形式,活潑自然。 媽媽是說故事高手 賈教授把2010年出版的散文和詩集──《把詩還給詩經》,獻給了媽媽。賈教授常說他的媽媽不識字,但很會編故事、說故事。小時候,他總愛坐在媽媽的身邊,看媽媽在昏黃的燈光下縫補衣服,一邊講故事給他聽,遇到不明白處就猜,如同進行腦力激盪,引發無窮的想像力。 《詩經·國風英文白話新譯》賈教授前後花了六年才完成,他的譯法獨樹一格,似畫又似民歌,有影像有音樂。詩經原文有些字生澀拗口,我問他怎麼懂得,他總回答:「不懂就猜呀!詩不要懂,要感覺,是心靈的交通。」 「one question, different solution.(一個問題,不同解答)是媽媽送給我的禮物」,原來賈教授愛胡思亂想,愛天馬行空,愛作夢,愛詩…….,皆來自媽媽的影響。他說語言有極限,受時空限制,思想則沒有,譬如什麼是死亡?什麼是夢想?思辯都跨越了時空。 賈教授喜歡寫詩,因為詩有詩「味」,如同音樂有音樂「味」,可以「聞得到」;詩可以用許多隱喻,要猜,很神秘,他說:「這就是詩的空間,有了空間,我們才可以進得去,『美』就在裡面,若能交通,你講我懂,很可愛,不過人間這種共鳴很少。」 獨坐在森林裡讀書 自古英雄多寂寞,賈教授孤獨的基因幼年時即已埋下。他說:「從懂事開始,我一直覺得很寂寞,我常獨自搬一張小凳子,坐在森林裡讀書,害姐姐找不到我。我總是需要有獨處的時間,雖然長大後常成為團體中的領袖人物,但我不滿足,經常問自己:你需要一些東西,但究竟要什麼呢?我不知道。」 賈教授27歲出國留學,成家立業,在白人世界奮鬥近四十年,與東方漸行漸遠。56歲因緣際會在副刊,以莊稼為筆名寫了兩年專欄,文藝青年的種籽又開始萌芽,其間出版了幾本散文集。退休迄今十二年,更加殷勤耕耘這一片小小的散文園地,他說:一天不寫作就覺得枯燥乏味。 有了作品,需要有讀者,住在幾乎不見華人、不聞華語的小島上,要到哪裡去尋覓知音呢?「話講出來別人不懂,很沈悶……」,賈教授於是開始定期過海來溫哥華,攜近作與文藝同好分享,「浮生小雨」應運而生。平心而論,賈教授不屬名嘴之流,偶有辭不達意時,我寫了幾回會後心得,只是想把他的想法整理得更為清楚,沒想到賈教授閱畢十分感動,直呼「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邱英美」。 記得一日清晨,電話鈴響,是賈教授打來,「我收到妳的文章了,好感動,好想哭…….」我可以感受電話那頭的溫度,一個寂寞的老人,在中國文字裡尋求慰藉的渴望,「我是一個『很動於衷』的人,找一個朋友那麼了解我的找不到, 很多人看不懂,不能心心相通,話講不出來,有人懂,很高興。」最直接的語言,道出他內心最深沈的匱乏。 後來賈教授常讓我在許多場合讀他的文章,我笑說您不會自己讀嗎?他總回答:「文章從別人嘴裡讀出來,感受完全不同。」他可以一遍又一遍聽著自己的文章,眼睛微閉,十分滿足,我明白那不全然是自戀,像是異鄉遊子反覆讀著家書,彷彿因此抓住了母親的衣角,得以倚靠在母親的胸前磨蹭。 他曾說:「聽妳唸文章,又年輕了」,又說:「讀妳的文章很高興,讀完後更寂寞,很難說清楚。」是啊,我與賈教授的結緣有聲(朗讀)有色(文學),是否讓他憶起了年少歲月?但畢竟歲月無情,許多事無法留駐。 自然展現真性情 賈教授常說:「人不要裝模作樣,不要怕得罪人」,隨後補上一句:「我說話不著邊際,常得罪人。」 我不知道他怎麼得罪人,倒是聽他講過幾個故事。 「某單位邀請我出席學術研討會,看到名單,海峽兩岸學者一籮筐,加上一群高官政要致辭,我便問他們:『你真的需要我嗎?如果我能有所貢獻,我去;如果無事可做,那是勞民傷財,我不幹。』」 他提到1980年在青島海洋大學演講,會後談回國觀感,三哥警告他講話要小心,不要惹麻煩,但他有些話不吐不快,就在一位著黑色中山裝的黨書記相挺之下,他仍然暢所欲言。 有一次他為雜誌徵文做評審,只要開頭寫「中華民國歷史悠久、文化燦爛…….」都剔除,他說年輕人這樣寫還可以原諒,成人組絕對不行。他不喜歡文章談宗教談愛國主義,「這樣的愛國主義太膚淺,人要站高一點,要有獨立思想。」 他也在「浮生小雨」展現其真性情,他說:「我不要應酬,要真心喜歡我,喜歡我的文章的人才來!」 賈教授的散文自然流暢,寫生活、寫心情,皆是真情流露。他喜歡牽著我的手散步,一草一木他都認識,住家後院的魚池、經常造訪的鹿群、樹蛙、蜻蜓、蜂鳥……,他全部如數家珍,有一回他還說:「我聽得懂鳥語呢!」訪台期間他多選擇住在中研院,他喜歡那裡保留了許多鄉間野趣。晚飯後我們會一起走到池塘邊,他總能分辨正吵鬧不休的是哪一種青蛙。這些都成為他寫作的素材,當他解讀自己的詩以及詩中花草的隱喻時,既神秘又得意。 他談到翻譯詩經的一段插曲:「關關睢鳩,我是第一個把睢鳩譯成kingfisher的,中譯為『魚翠』,別人都翻成大鳥,我卻喜歡喻仲林畫裡的那隻小魚翠鳥。由於我患糖尿病多年,太太管很嚴,不准吃這、不准吃那,趁太太不在時,我常跑去臨海小酒吧,點杯啤酒、熱狗,坐在水邊往外看,這時一隻kingfisher 站在那兒,十分可愛……..」 哪個少年不癡情? 賈教授在今年元月給我們的最後一封信裡,寫了一首情詩: 雨季 潮濕的空氣 潮濕的呼吸 剛夢醒 Orifices 微啟 抓一把潮濕的空氣 合著你的呼吸 深深吻入肺底 他說:「星移月轉,三十多年了,仍是這樣戀戀難忘。哪一個少年不癡情?」 癡情少年,臨老病榻中仍不減其浪漫,愛情在賈教授生命中的份量可見一斑。 「真正讓我動心的,是女人的才華與聰明,碰觸會有火花,靈光一閃,來無影去無蹤,這種感覺無法說,像馬蒂斯、畢卡索的畫。」 賈教授談愛情:「喜歡一個人有很多理由,想接近,不知為什麼,弄不清楚,其中一個理由是不知道,就是覺得在一起很快樂。懂我,能交通,能談共同的感覺,冒一句話令你開心,為何開心說不清楚…..」,娓娓道來,表情純摯而認真。 他對太太的描述也十分動人:「我和Sharon同樣熱愛大自然,喜愛藝術,喜歡所有新鮮的事物。我非常尊敬她的畫作,當她在解釋為何石頭放這兒放那兒的時候,深深打動了我的心。」他說太太對自然萬物的關愛是他所不及的,她每天去魚池餵魚,會輕輕叫喚:小魚兒,吃飯囉!「妳知道嗎?『吃飯囉』這三個字,佔了太太所有中文字彙的十分之一。」 有一年他來交大客座,用餐時前新竹市長蔡仁堅來訪,我偷偷告訴他當時蔡正鬧緋聞,賈教授不以為意,只說愛情是極私人之事,旁人無權置喙,他說真正的愛情裡沒有罪惡感,搬出道德很無聊。不過,緣來緣去不能勉強,該分手便分手,不要拖泥帶水,電影「麥迪遜之橋」,女主角沒搭上外遇對象的車離去也不錯,因為回憶有時更美好。 「維持婚姻是義氣,我常感念太太,因為我工作忙碌,她全心全意把女兒養大,我不能忘恩負義,她今天在這兒,有這樣的人生,過這樣的生活,都是因為我,她可以不要我,我不可以不要她。」 多情如賈教授,太太在婚姻的經營上肯定大費苦心,賈教授調皮地說:「Sharon對我沒轍,我不受拘束,有話就說,她後來反而主動提出:『這女人不錯,要不要我介紹給你呀?』這招對我反而有效。」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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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愛的一首歌
近一年來,因為到安養中心唱歌給老人家聽,連帶也勤加練習吉他,彈法和指法較前進步,聽一位朋友說:「進步很多!」的時候,簡直比中了樂透還要高興,凡是技藝類的多練習,必然會進步。也因而結交好多位喜歡唱歌的朋友,為了需求,必須尋找新的歌曲,不一定是新歌,而是眾人熟悉而我仍不會的歌曲,或是到網路上去搜尋聆聽。 在安養院,老阿伯最愛點「農村曲」這首,有時還會搶麥克風去唱,我也樂得純伴奏就好。你以為在那個地方不要唱哀怨的歌曲,那可不一定!老人家在人生經歷當中有很深刻感觸的歌,只要不像「心酸酸」那麼悲傷都可以,所以「青蚵仔嫂」和「家後」也可以登場。 每個月我都準備15首歌以上,和志工朋友們一同把快樂送到社區的安養院,他們演出短劇和手語歌或歌中劇,還有慶生、按摩和小遊戲,目的是讓老菩薩們的筋骨鬆動一下,我通常負責後面半小時的吉他彈唱和臨時點歌,歌本找不到或不會唱的歌就打圓場,說因為時間的關係,請大家寬限到下一次再還歌,最難的是被點了一首劉福助主唱的「好尪歹尪攏是尪」,一查才知這首歌名叫「歹歹尪吃袂空」,內容主要安慰女性認命,嫁了什麼樣的夫婿都不要擔心,也有男性的沙文主義。因為老菩薩點了這歌,我與母親研究,加上網路搜尋,勉強唱會了,實際是半唱半哼完成的。 常常在朋友聚會的場合,我會詢問他們最喜愛的一首歌,有時是一大串歌名,從歌名中可以約略了解他的成長年代或環境,例如我外婆九十多歲,她最喜歡的歌手是黃西田,愛聽他的「流浪到台北」。有回在安養院,一連串快歌之後,大家都嗨過頭,有些不能收拾場面,我就祭出這首歌,表明我外婆最愛的歌獻給大家,把節奏放慢下來,慢慢撫平思緒。 有位志工最愛李靜美的「感謝天,感謝地」,她也很會比這首歌的手語,某回在安養院有安排這首手語歌,志工們準備就緒,音控卻一直找不到這首歌的唱片,主持人說:「阿文,你的吉他趕快派上用場吧!」我像救火隊先上場,每位志工在老菩薩面前也比得很歡喜,唱過兩回要結束了,不料從外頭跑進來一人到我耳邊說:「下一段演戲鳳的人還沒化好妝,你可不可以再撐一下?」我點頭,向大家說外面有狀況,我們繼續感謝下去好了,那回這首歌足足唱了四遍,看到演出「戲鳳」的人馬出現後,我才鬆了一口氣。 有位朋友差一些成為第三者,最後選擇祝福而離開,他說最愛許美靜的「城裡的月光」,我原本不以為然,直到最近到網路的youtube查詢,看到太多男女歌手和選手在比賽中選唱這歌,好好聽幾回寫下簡譜來彈唱,「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請溫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間聚散,能不能多點快樂片段,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請守候它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讓幸福撒滿整個夜晚。」沒那麼悲情,但很抒情,我終體會到那位朋友祝福別人的心情,他沒搶走別人伴侶,如今仍單身。 又有一天晚上我們全家在電腦前聽歌,內人說:「我們來聽隱形的翅膀吧!」這一聽才覺得它的前兩句音樂有百分之六十是仿製文夏的「黃昏的故鄉」(日本曲),也是走抒情勵志的路線,難怪流行到對岸,北京大學校長也在大禮堂唱這首,人大附中的學生畢業也唱,臺灣很多學校的畢業典禮也唱,剛自小學畢業的侄子也才剛唱過,我請他唱了一句,他青澀又即將變音,一句唱完就跑開了。 歌曲影響的力量之大由此可見!但各年齡層的體會與感受大大不同,小孩未經歷那些滄桑,說什麼也難以達到原曲要傳達的情感。 有位家族從事殯葬業樂隊的點頭之交,說他每年會選幾首有深度的歌曲,學會之後到錄音室去灌錄,今年他特別推薦向蕙玲的「阿爸的膨沙衫(毛衣)」和「媽媽的願望」,我也找來學,知道好多比賽都唱到這些歌,而友人在為人告別式上吹奏的應該也有這些歌吧! 當我問了好多人喜愛的歌,別人反問時,我總要想了一會才回答出「送別」這首,「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這是我學吉他以後,第一首不用看譜可以彈唱的歌曲。 下回朋友聚會時,可以玩這個遊戲,請大家說出最喜愛的歌曲,唱個三兩句。走筆至此,不禁想起我表姐感慨最深的那首歌,王瑞霞的:「用心等待你」,那是另一位婦人照顧久病的丈夫,內心最期盼的心聲,放蕩多年的丈夫才要浪子回頭,卻得了絕症,這位婦人還是用心等待他,真是淒涼的事件,她等來的仍是一場絕望。 如果真有那麼一首歌感動你,就好好寫下來,認真的唱它,用心體會詞曲的意境,下回別人再問時,也許你會說出一首真正感動你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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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據八卦雜誌透露:若通過此案,「北勢麵館」勢必拆遷,這將是無法挽回的事。我急忙去問林老,他也聽到這則訊息,勸我稍安勿躁,實在不得已的話,他願陪同我去見許浩副主委,他倆尚有一面之緣,問個清楚,再設法解決。老實說,政府在這北勢溪畔,建立一座辦公大廈,不僅影響交通,對於發展茶葉改良,簡直是偉大的空話。據林詩齡聽來的內幕消息,此案是許浩提出的,過去立法院否決,使他心中悶悶不樂,這次舊案重提,志在復仇。 原來許浩這個具有雙重國籍身分的新官僚,有人背後為他撐腰。他是當前領導人「四大金剛」之一。 眼看即將討論此案,我和林老專程前往台北,拜望政客許浩。 等了一個多小時,才在許浩辦公室旁的小會客室會面。他和我握手時,眼睛瞅望天花板,像那個寫現代詩的酆智的毛病一樣。 許浩行政事務繁忙,正想寒暄,秘書走近他,請他去接電話。許浩趁機將林老拽進辦公室去。只拋下我一人在會客室喝茶、看報。 不久,林詩齡走出來,走吧。 途中,我不敢開口問及此事。 車子越過公館,沿羅斯福路直奔新店。駛過碧潭向山路行進時,林老才罵了一句。我的心跌進谷底。完了,我的事業完了! 林老談起《水滸》中的呼保義宋江,他是循規蹈矩的公務員,既然被押進牢獄,梁山水泊好漢冒死劫法場,把他接上梁山,坐上金交椅。宋江還猶豫不決,念念不忘北宋王朝,落了一個千古罪名。值麼? 到了北勢村,進了家門。林嫂沖了兩杯茶,退了下去。 詩齡首先囑咐我,冷靜、忍耐,爭千秋不爭一時,若是心情鬱悶,得了憂鬱症,一切都甭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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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苦旅之童少篇章
幼小年紀關於生命與命運的思索,並沒有太深沉的思想背景,也許只是個性因素,以致在少年青春的歲月,讓我獨自閉鎖在單純的思考領域。 在閉鎖的歲月裡,文字書寫成為我宣洩個人心事的唯一管道,只有努力的在稿紙上抒發我內心中的秘密,我才能安心的面對週遭的人。 由於受到當時閱讀物品的影響,我開始對瓊瑤式的小說產生興趣,於是,除了散文、隨筆之外,也嘗試著短篇小說的創作,這些作品都陸續在台中一家「民聲日報」副刊發表,而我的第一篇小說處女作「逝去的愛」在「民聲副刊」發表時,我的興奮之情驚動了外公,當我告訴外公那是我寫的小說,而且還可以領一筆為數可觀的稿費;並且信誓旦旦的許下買一條新樂園香菸回饋外公從小疼愛我的諾言,我還特別拿了一顆印章,請他替我領取稿費。 外公興致勃勃的拿著印章,在屋外的竹叢下整整守候了一個多月,最後,他老人家頗為不悅的將印章丟還給我,並說了一句:「我還是去找人聊天比較好!」。後來,才知道該報並無稿費,那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雖然如此,我並未放下筆,仍然持續不斷寫作,那一個階段,所發表的作品剪貼成兩大本,對於自己的作品愛不忍釋,課餘之暇經常拿出來閱讀。 家中成員就只有媽媽最反對我寫作,她唯一的理由是:希望我能好好努力讀書,而我仍我行我素,繼續我的寫作志業,不得已,只好動用我一向尊敬;時在台北讀書的堂兄,趁休假返家之便苦勸我,當時正熱衷於寫作的我,哪聽得下堂哥的大道理,我仍然浸淫在文學的天地裡。 住家附近,住著一位外省老伯伯,老先生空閒時,常會坐在他家院子前的樹蔭下拿起鑿刀,一刀刀的鑿刻著。第一次被他的刀聲吸引,是媽媽叫我替她挑回眷村餿水的一個下午,我看著老伯伯專心的雕鑿眼前的一塊石頭,我看得入神,竟放下工作好奇的注視著老伯伯的動作,他一刀一刀慢慢刻,嘴巴一邊哼著我聽也聽不懂的歌,後來才知道那是他家鄉的兒歌。 老伯伯看我那麼專注的看著他工作,便停下手中工作,同時點上一支「新樂園」香煙,笑咪咪的望著我說:「小弟弟,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我靦腆的笑著報出媽媽的名字,他立刻現出與媽媽相熟的表情,熱情的說: 「喔!原來是大嫂的公子啊!」 和老伯伯熟了以後知道他姓陳,大陸來台退伍以後獨身住在苗栗鄉下,在台灣有一個親侄兒遠在基隆和平島「台灣造船公司」擔任司機。他喜歡繪畫藝術;平常對金石書法更是如癡如狂,我常看見他在樹下雕刻的就是文房四寶之中的「硯台」,他所雕鑿的石硯很特別,除了依石頭的外型雕刻成形外,硯面還題有詩詞,有的來自中國古代名人雅士之作,有的則是他自己的即興創作,我最喜歡參觀他的成品。 因為陳老伯擅於繪畫,又以國畫為主,因此,他家廳堂掛滿國畫作品,每次到他家都讓我流連忘返。夏天時節大部份我們都在他家庭院九重葛樹下,一面聊天;一面看他雕鑿石硯,他的身邊常泡一壺茶,原本只是他一個人獨茗,我去了以後就又多了一個茶杯,然後,一老一少在樹蔭底下天南地北的聊著,我最愛聽他述說他們家鄉的故事,大部份時候會發現他講起家鄉的輝煌故事,眼睛都會閃閃發亮,那時候,往往他都會停下手中工作,燃起一支煙,隨著煙霧飄去的方向;瞇著眼睛在冥想。獨有一次,他在提起他的母親時,他哭了,即使在我面前,他也哭得跟孩子一樣,對於人生世事還十分懵懂的我,一時之間竟也不知所措。 我們就這樣成為忘年之交,除了文字創作,受到陳老伯的影響,我也開始喜歡繪畫,買不起丹青、畫筆,我就用水彩、毛筆權充,不過,那時候也只是臨摹一些古人作品而已,談不上創作。 陳老伯知道我愛好寫作,特別喜歡跟我談論古詩詞,並且以他的經驗告訴我寫作的技巧,如果說初中時候的國文老師是我寫作生命的啟蒙師;那麼,陳老伯應該就是我寫作上的指導師。他和我說過頗具哲理的一句話,他說寫作講求自然就好,不必太過矯情。他並且更深一層的提示:「人情義理皆文章」,意思是要我儘量在生活中找尋題材,多為低下階層的人描述他們的喜怒哀樂,他這一番話成為我日後寫作的準則,我的文學作品大多取材自低下階層的勞苦大眾,受到陳老伯的影響極大。 初中二年級,班導師李培煥,他對我特別照顧,開學第一天便指定我代理班長,由於個性內向、行事拘謹,不擅執行管理眾人之事,幾次請辭未獲導師允准,只說再過一週就要重新遴選班長,要我在忍耐一個禮拜,只是,改選時承蒙全班同學愛戴,從此便可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在晨昏升降旗朝晚會中,來回奔跑於班級跟司令台前,向高中部的總值星班長報告出、缺席人數。這一份班長的職銜一直擔當到畢業,我也因此而歷練不少,感覺自己確實成長許多。 初二時,我們全班青一色是男生;是標準的「和尚班」,而隔壁正好是女生班。其中我最心儀女生名叫張天倫,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文章寫得極好,曾經代表她們班去參加作文比賽,而那一次我也代表我們班參加。 張天倫,有點胖胖的,是質感很好的胖,我個人非常喜歡這樣的女孩,也許是源自於少男時候最初的印象,這種對於異性欣賞的標準影響了我的一生。 偷偷喜歡上她是我個人的秘密,我將此一秘密鎖在心扉裡,一值都沒有告訴任何人。她是她們班的學藝股長,時常會在去導師辦公室的路上與她相遇,而每次看見她,我的心就會狂跳不止。 很喜歡她,可是我搞不清楚那是不是叫做「愛上她」?我常常會獨自編織很多屬於我和她的夢,有時,也會在夢中遇見她。即使如此,我卻從來也沒有寫過信給她,後來,我聽人說那叫做「暗戀」,就算暗戀吧!我真的對她傾心到了極點,一想起她我都會偷偷的笑,那笑有點靦腆;有點尷尬,而那段暗戀一直藏在我心底,從來都沒有告訴任何人,那也是我少年時期戀愛初體驗,雖然只是暗戀,但我心已滿足。 第四章:離鄉背井 勉強完成初中學業,繼父便迫不及待將我送至雨港──基隆,當一名造船藝徒,除了希望我將來能有一技之長,更希望我能及早幫助家計,因為,我還有三個年幼的同母異父的弟弟嗷嗷待哺。 初臨人生地不熟的他鄉異地,多少鄉愁伴我眠;多少躲在被窩裡啜泣的夜晚,每天,都想著故鄉的親人;思念著家裡前庭後院的一草一木,還有那隻經常陪伴我奔馳於田野之間的愛犬「庫羅」。 早知道思鄉的滋味是如此苦楚,打死我也不願離鄉背井。尤其讓我掛心的是我離家時雙眼已然失明三年的外婆,在家時都由我當她的眼睛四處串門子,找鄉里鄰人開講聊天。每一次她都會緊緊握住我的手,怕我什麼時候會偷偷溜走,等到我安全的將她送到目的地,她總是不忘了說:「還好有我這乖孫當我的眼睛,不然我這個瞎老太婆準會去撞壁!」 對於雙眼失明的外婆,我有無限的虧欠與遺憾!那一年冬天,我自工作地返家過年,外婆聽見我回來,拄著拐杖「叩~~叩~~叩~~」摸索著到門口等我。 我連忙放下手中行李迎上前去,外婆興奮的伸出她多繭的手,從我的頭部開始往下摸索,雖然她的手繭颳得我細嫩的臉上一陣刺痛,但,那時候的感覺卻是通體舒暢與溫暖,摸完我的臉,外婆說: 「我的乖孫,你怎那樣瘦啊?我叫你阿姆趕快燉一隻土雞給你補一補,就是你那沒良心的阿爸把你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做苦工,才會害你變得這樣!」 外婆激動的流下眼淚,她罵的是我的繼父,一直以來,外婆對他視如仇寇,恨之入骨,據說,她還是比較喜歡我的生父,也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吧?也許是我的關係吧?愛屋及烏的心情可以理解。也正因由於此,母親對外婆十分不諒解,母女倆長期來一直都「相敬如冰」! 每次返鄉探親,外婆總是拉著我的手,然後淚眼婆娑的要求我一定要帶她到台中沙鹿去手術眼睛,她說此生最大的遺憾便是:不能親眼看見她的愛孫──我,到底長得多高了? 卻由於我的怠惰、疏忽,一直到外婆過世我都沒有帶她去沙鹿治療眼疾。 台灣北端的基隆,由於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日子都在下雨,所以有「雨港」之稱。初臨陌生地,每天望著天空綿綿不斷的細雨,讓我格外思鄉! 一九六○年代台灣鄉下家庭,由於經濟不景氣,很多少年在完成初中教育之後,便被父母親安排報考國、公營事業機構,當時如:中油、台鐵、台電、電信局、台船等等,都相繼招考初中畢業生,當時通稱為「養成工」;也有的稱之為「藝徒」或者「訓練生」。這些少年童工完成技藝訓練之後,隨即被分派至各該國、公營事業單位從事生產工作。 而我,則選擇了位於基隆和平島的「台灣造船公司」,從此,開啟我二十六年又四個月的造船工人生涯,那是一九六八年二月二十六日的事。 猶記得前往造船廠報到的前一天,繼父帶著我搭乘火車到台北,然後轉乘計程車經由「麥帥公路」到基隆和平島找二舅。 我之所以會考進台船完全是二舅的因素,他比我先到造船廠工作,在我離鄉的前一年農曆過年,他來家裡向我的父母親拜年。 繼父知道二舅在台灣造船公司做一名電焊工,便誠懇的拜託他替我留意是否有招考訓練生的訊息。 不久,果然接獲二舅遠從基隆的來信,信裡同時夾帶著一份造船廠招考的簡章,我的年齡及學歷都符合報考資格。而我當時心中也頗為自己重考師專的事煩惱不已!二舅的音訊不啻為我解套,於是,我欣然前往基隆應試。「皇天不負苦心人」我果真上榜,當時的錄取名單還慎重其事的登在各報的社會新聞上,看見自己的姓名在榜單上,雀躍的心情一如考上聯考! 來到這座多雨的港口,我的人生從此地開始,基隆,改變了我的一生;我的人生也從此波濤起伏。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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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光輝
九三是一枚璀璨亮麗的勳章 輝映歷史 勇士在烽火中 淬煉飛揚的意志 踩踏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步履 跋涉苦難大地 實踐對大愛的承諾 以丹心碧血弭平烽火塵埃 寫下壯烈詩篇 千秋不朽 九三是一首振奮人心的戰歌 激盪胸懷 英雄在風狂雨暴中 護衛飄搖的國魂 傳承黃埔生生不熄的薪火 展現青天白日胸襟 力挽時代狂瀾 以血汗撫慰土地的傷痛 讓耿耿忠心耀亮生命 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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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之毓秀
去梨山的那天,晴空一絲雲也沒有,天氣好得出奇。 迴旋而升的山路上,觸目所見,都是挺秀俊逸的蒼松。在都市生活久了,乍見向陽的翠谷裡,盡是只能在國畫中一見的古松,便彷彿沾染了那份寧穆高潔,心中充滿朝聖的感覺。事實上,我們也是來朝聖的,因為,在這白雲環繞、蒼松挺立、山谷長青的世界裡,處處充滿了一代偉人的遺澤。 而眾多蒼松中,獨有一株與偉人之名不朽,那便是山上的福壽松!據說,先總統蔣公生前最鍾愛這株參天古松。它崢嶸挺拔的主幹、蒼翠衍密的枝葉,深具恢宏莊嚴氣象;遠望之下,又如草書「壽」字,於是古松遂幸運地被命名為福壽松,梨山農場也易名為福壽山農場了。 這株象徵仁者風骨的蒼松,多年來始終為人所瞻仰。然而,據說蔣公染恙時,它竟不可思議地逐漸凋零;蔣公過世以後,原本生機盎然的枝葉竟也同時枯萎。如今,僅餘永不傾斜的樹幹,直指碧空! 這樣一則近乎神話的真實故事,在白雲翠谷間廣為流傳著。肅立福壽松下,摩挲枝幹,憑弔偉人,實在不由得人不相信天人感應的說法。 徘徊良久後,我們終於在和煦的陽光下,離開福壽松,登上山頂的達觀亭,俯瞰整座梨山。 車子在一泓深碧的小池畔停下,這便是標高兩千五百七十五公尺,終年都不乾涸的天池了。幾株遒勁的老松臨池而立,達觀亭便在天池前--在這視野廣袤,一覽眾山小的天地中,誰人不達觀? 山頂真是一個獨特的小世界!四周的國父峰、八仙山、大雪山、尖山、南北合歡山,像蓮瓣一樣起伏著,而平坦如台的山頂,便是層層蓮華的華心。 我站在華心中央的達觀亭上,憑欄遠眺國父峰,訝然於那起伏的山線,竟如此酷似國父安詳仰臥的側影。據說,這也是蔣公生前眺望雲影所發現的。 山下,成疋的白雲綿綿冉冉,令人久久不忍離去。白雲、翠谷、蒼松、國父峰、蔣公曾怡然休憩的達觀亭--梨山何其有幸,竟獨鍾如此毓秀! 長據山頭,仰視亙古不變的蒼蒼高山和悠悠雲天,我知道,仁者之英名將永垂不朽,偉人之遺澤將常流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