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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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子──洪玉芬新書《希望不滅》推薦序
一個女子,不知行過多少個地方,走入多少個國度。 目的地:塞內加爾。 目的地:巴基斯坦。 目的地:蘇丹。 目的地:羅馬尼亞。 目的地:…… 從小金門這個小島出發,在地圖上,把一個一個「點」連成了一條一條「線」,再從一條一條線鋪成了一整塊織錦琉璃的「面」。一個女子,嬌小的女子,玉芬,她走過的國度,皆非一般人有錢有閒就能到得了的地方,尤其是像我這樣號稱已經去過世界大部分的國家大部分的城市,若與玉芬的那張地圖相較,我發現我去的地方不過是一些熱鬧的、繽紛的、英文到處能通的巴黎柏林紐約布拉格哥本哈根阿姆斯特丹,若拔掉了地標可能就大同小異,彷彿只是進入兒童樂園而已。 玉芬可不一樣。她挑戰自己,在異域叢林中打出貿易的天下。 人生際遇,任誰也想像不到,這個看盡世界的女子,童年曾經哪兒都沒去過,也哪兒都去不了。她住在小島上,一個叫小金門的島,從出生一直住到十五歲以前。小金門在哪?那是我們所熟悉的金門旁邊的另一側小島,今天依然要靠渡輪方能接軌。然後她考上金門高中,在金門住校三年。她未曾離開島上,唯一一次是跟著一群同學上台北考高中聯考,雖全軍覆沒到全省玩個痛快,親友家這裡住住,那裡住住,簡直玩瘋了。這樣的日子,直到考上輔大歷史系,在台北落地生根,直到如今。 我四月份到金門演講,見識了馬背與燕尾的房子建築,體驗了金門人的友善和熱情。在一片觥籌交錯中,一小杯一小杯高粱酒,喊乾杯聲此起彼落,看在我這滴酒不沾的女子眼裡,我在想,金門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我所認識的金門男子女子,若許是環境殊然,總有著那直爽俐落的大氣,玉芬猶是一例,更有台灣島上人少有的堅韌。或因如此,她後來在事業上闖出了生命的精采。 她的貿易工作帶著她走遍天涯。她不做一般人容易做的大國如美、加等地,跑的都是我們以為較落後、較貧窮的國家,憑著多年長久累積下來的信用,儘管利潤大的不放過,但利潤小的,她也秉著或許未來有前景的樂觀心態,照樣接了案子。就是這樣腳踏實地的性格,讓她一步步到了今天。 以玉芬在行業上的特殊經歷,她大可寫出一本超實用的貿易實戰手冊「異域叢林闖蕩記」,供所有想從事這一行,想賺錢的讀者當作教案研讀。然而,這個堅韌的女子卻有顆柔軟的心。她以柔軟的筆觸,寫出多年來走遍世界的心情感動,一篇篇帶出了她的生涯,她的家庭,她的工作伙伴,她在異地所碰到的奇特經歷,這些經歷又是極少人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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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玉芬新書《希望不滅》推薦序台灣中小企業一只皮箱走天下──全球商旅經驗集錦分享
今〈2009〉年3月,本人有幸與洪玉芬女士共同參與由經濟部國際貿易局委辦、本會主辦的「2009年南美洲高層領航貿易訪問團」。我們與其他超過100位的台灣廠商代表,一同飛行超過4萬公里,轉換了10趟的飛機,到遙遠的巴西、智利、哥倫比亞及祕魯等4國拓銷台灣產品。18天緊湊行程,搭機、轉機、商談、考察、適應時差及旅途辛勞,不言而喻。雖然與洪女士相處的時間不多,旅途期間洪女士熟練熱心照顧年輕的團員,自信果敢與南美客戶洽談商務,應對進退謙沖為懷的個性氣質等等,令我及其他團員留下深刻印象。 「希望不滅」一書是集洪女士多年國際行銷實戰經驗,藉由行腳世界各地、行銷台灣優良產品的同時,細心觀察並生動忠實描述各國人士經商習慣、傳統風俗、美食佳餚,以及旅途辛勞與趣談。例如:如何在機場利用轉機恢復疲勞、中東各國對女性穿著的規範的等等,對於從事國際貿易或常需旅行國外的廠商,可謂難得寶貴教材。 此外在如何利用商旅期間,享用各國美食也多有描述,例如:在『食物的味蕾』一文中寫道「...Roti一字的印度原意是手帕,意指麵皮 成薄如蟬翼,但熱騰騰送入口,香Q嚼勁,麵粉筋度的延長,又如手帕織物般無限擴大,與天然穀物的芳香,在舌尖停留不去一樣」。如此栩栩如生的描述,彷彿讀者也親臨現場,令人食指大動,想先嚐為快。 數篇描述父母在經濟艱苦環境中努力,洪女士與夫婿奮發求學求職,以及對兒女教誨綿密情感,隻字片語自生活中信手拈來,平易間深情流露真情亦令人動容。在『為自己拚一場』及『與女兒的對話』中也表現了即使事業忙碌,洪女士仍利用商旅空檔,寫下為人父母、心繫子女的關愛之情,如此殷切期盼之家書亦是子女值得一再瀏覽的瑰寶。 我想在此恭喜洪女士完成著作付梓,此書不僅嘉惠我國從事國際行銷廠商,對洪女士本人及家人亦應為一份人生賀禮。本人謹對洪女士數十年積極為台灣經濟打拚及拓展台灣產品之精神表達敬佩之意,也期望讀者能與我一樣喜歡這本書。 (葉明水先生為現任中華民國對外貿易發展協會副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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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過往的歲月致敬──《希望不滅》自序與後記
過往的歲月,像一只隱形的酒杯。 舉杯,乾吧! 敬我過往的歲月。 啊!難不成這是與自己對飲, 我雖然來自高粱酒鄉的島嶼, 可是,一點也不善飲。 我是一個來自窮鄉僻壤的尋常女子,走過禁錮、壓抑、艱辛卻不以為苦的童年歲月。自小,透過文字的閱讀,世界是一個在想像中無垠的國度,一股出走與追夢的聲音,在內心深處不曾止息的呼喚著。 長久著力的貿易工作,成了落實這個夢想的工具。因工作機緣,不斷地行走地球上的各個經緯度所在的陸塊,時時找尋可能的市場。這種商務旅行,是現實的生計,是勞心勞力的國際市場競爭。也因為如此,藉著工作而旅行,親眼目睹與真實身歷其境的異地文化,不是休憩、觀光、浪漫,是既真實又艱辛的市井文化,是我們日常生活中,你我都需要面對,活生生的生活百態,只是不同的地方,用了不同的文化與習俗所詮釋出的不同樣貌。 一步又一步,一國又一國,一洲又一洲。每走過一步,就是蓄積邁向下一步勇敢步伐的能量。二十幾年的貿易生涯,走過了七十幾個國家,所採擷的見聞感觸,不吐不快。看到遼闊的世界與多樣的人生面貌,除卻滿足了血液中的冒險因子,更多的是對生命的體悟與感動。 相對於處處爭鋒的職場,家庭與工作兩相拔河的職業婦女,家庭的經營常是心頭上不可承受之重,卻又總是竭盡心力的在兩者夾縫中成長著。本書中有幾篇親子互動的文章,吐露職場母親的心聲,那是發生在尋常百姓你我之間,職場婦女現實生活的片段與體認。例如:因為孩子,在國際商場叢林裡,當義無反顧,必須佯裝得堅強無比,亦如母親的本質,勇敢的、正面的去面對瞬息萬變、驚濤駭浪的商場挑戰;但每每在工作的羈絆下,卻又難以割捨的情牽萬里,柔弱得頻頻回顧那令人牽腸掛肚、總想著要擁入懷裡給予更多的孩子們。 人生已走過風風雨雨的路途,不敢自詡是到了自在的年紀,但至少培養出一絲絲無所懼,能夠面對生命的勇氣與自省的能力。驀然發現,人生境遇無論美好、坎坷、艱辛,都源自於孕育的原鄉文化與原生家庭。兒時家鄉的成長經驗,造就勇於追求幸福的堅定信念;上一代父母與自己這一代雖是兩條平行線的思維,隨著年歲的增加,因養兒育女之誠惶誠恐,更加體會父母親恩浩蕩的不朽價值。唯一不同的是,己身這一代有幸多受點教育,別於上一代能有更多的資源投入子女的教育。但最想傳遞給子女們的另一種信息,就是行走萬里後更能夠體會個體的渺小,怎能不涵養自己廣大的胸懷與認真去擁抱生命的熱情? 文字,於我是少年的夢想,是中年的情人。曾經在大學時代熱中編輯系刊,以為從此會以文字為生。沒想到卻與它擦身而過,以貿易為活口。面對睽違許久的情人,是每天睡前不可救藥的必須想它一遍,即便是枕邊人也未必能了解我內在燃燒的聲音。過往的歲月像是跳躍的精靈,披戴文字的外衣,一一蹦跳在生命的大舞台裡。恨未能有剪裁外衣的巧手,將精靈的話語展開在橫直交錯經緯紗的織物中。回顧長期貿易工作生涯中,多少次的交易,銀行因故拒付款,如何竭思盡慮以文字說服客戶照額付款,多少次如何以文字娓娓說服客戶下單購買台灣商品。哎!原來,文字情人從未遠離我。 整本書雖是流露出濃厚的「小我」色彩,但是芸芸眾生如我一介凡塵小女子,不從個人小情小愛出發,又如何能體會生命深刻的意義與美好呢! 來世上一遭,行行走走,不停不歇,看到了大千世界,感悟到世界上每一處角落裡,不管貧窮與富庶,各有其歡笑與淚水、快樂與悲傷。對這塊土地而言,我們一樣都是過客,人種不同、文化不同,彼此唯有尊重、再尊重。 後記 何曾想過,一手奶瓶,一手鍋鏟,一處職場,一只皮箱,鎮日庸庸碌碌。二十餘載多重角色的扮演,累積人生經驗與心境的沉澱,嘗試付之文字。竟能一朝夕書寫一段落,經歷三、四餘載,拼湊成篇章成一書冊,名曰「希望不滅」來。 文學。青春夢約,重返輕扣華髮漸生中年的門扉。午夜夢迴,熱血依然沸騰,心跳依然激炙。哎!這不務正業是為哪一樁?人生這階段不該是汲汲營營於能溫飽度日的市場行銷,掙攢兒女的學費與照顧父母親的健康?為何一刻也未能忘情這青春年少虛無飄渺奢侈的夢約? 文學書寫的殿堂,望之彌高,最高的宗旨是無所為而為。金門日報不嫌棄的刊登這些不成熟作品,給與繼續前進的莫大鼓舞。最大的煩憂是書寫時絕對的孤獨與清明,常於生活中不易覓得,或有時懊惱文字的完成未盡能心中情境之一二,原來殿堂之高聳是入其門後方覺它的無邊無際。便自我安慰道,能重返信約的我已算幸運了,搬搬弄弄文字像是廚藝鍋碗瓶罐料理任憑人意、了其個人興味吧!真要嚴格評定,充其量只是處於蹣跚學步期,書寫文字的美瑕、優窳與否應毫無所懼了。勇敢的書寫正如我人生觀的座右銘。最大期盼是在茫茫人海中,書寫的文字與任何陌生人相遇而能引起共鳴,或帶給幾許溫暖與希望,惟其所願而已。 「繼續吧!維持妳的書寫讓我分享離家萬里背後的鄉愁。」遠方的朋友如此說。 「國外旅行的生活總讓我難以三言兩語向人描述一二,妳的異域描述提供了我言語……。」同業的朋友貼心的慰藉著。 最大觸媒與震撼是長久的工作夥伴造訪了東非馬達加斯加,從此杳無音訊。因此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催逼:即刻,馬上,現在,為自己,生命,扉頁,留下,隻,字,片,語。 如果可以,還是不改初衷,希望藉菲薄一己之力為家鄉盡點文化活動。 新書付梓之際,承蒙金門縣李炷烽縣長於公務繁忙中,抽空親筆賜稿宣紙筆墨一張。果然,驚見李縣長一手毛筆好字,嘆為渾然天成藝術品。再者,因工作與外貿協會結緣甚深,三月份南美洲經貿之旅,在最後一站哥倫比亞首都波哥大的廠商經驗分享之夜,透露了新書出版訊息。率團的副秘書長葉明水先生不但慨然應允寫推薦序,還當場與中華民國中南美洲經貿協會理事長陳棟樑同業先進預購新書數十本表鼓勵之意。還有,作家朋友成寒,本身著作二十餘本,暢銷各大書局,多年相交相知甚歡,一路她不斷的鼓勵、鞭策,終於夾帶珍藏多年照片的「希望不滅」一書可問世。 誠願,「希望不滅」是盞熒熒燭光,燃續更多更多藏於我胸臆中屬於天涯海角與你我相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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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在我們這堆朋友之間,倪蘭是最曠達樂觀,而且是紅得發紫的人。她的生活起居,時常刊登在八卦刊物上,成為城市青少年談論的焦點。她常在電視娛樂節目中出現,參加談話內容五花八門,包羅萬象:美容、減肥、瘦身、命運問卜、兩岸婚姻、食物營養、表演秘訣……她染紅了頭髮,年逾五旬,卻像一個三十出頭的少婦。 倪蘭時常打電話邀我倆參加她的發表會。那日,我和余敏走進一座飯店的會場,滿屋的盡是時髦青年男女,主講台上坐著兩男一女,穿著打扮,讓人心驚肉顫。倪蘭坐在中央,顯然地她是這場座談會的主角。 老遠的,我倆和倪蘭招一下手,表示道賀。這時,一個紮馬尾松的年約四十的男士,走向前來跟余敏握手,原來他是倪蘭的現任丈夫。 不是丈夫。余敏低聲糾正我的稱謂。 那是朋友? 不,同居人。 主講台的左邊,掛著一幅細長下垂的彩色布旛,上書「情色與電影主題座談」。 會場內亂哄哄的,像沒王的蜂窩。我根本不想聽他們的講話,會場秩序混亂,正合我意。否則,血脈賁張,對心臟是有影響的。 余敏低聲談起她即將赴美的事,我凝聽著,偶爾也輕聲回答她提出的話題。 菊花今年多大年紀? 她比我小兩歲。 你離開石寨,來台灣三十多年,若是菊花懷了身孕的話,孩子已經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了吧。 唉,妳想的挺美。 余敏握著我的手,輕聲細語:「回家吧!」 我等余敏溜出會場,我才去後面轉悠一下,走進電梯間,出了酒店。 這次余敏赴美,名義上是探望蘭兒,主要的還是以投石問路的方式,探聽菊花的生活情況。我心中隱藏著一個不祥的預兆,離開這麼多年,她是否還活在人間?我不敢多想,想多了心臟噗噗直跳。躺在床上,聽見身邊余敏發出輕微的鼾聲。我聯想起了在青海自殺的蘇岱,若是余敏得悉這個消息,她會怎樣的反應呢? 余敏臨動身的那個失眠夜,我終於把這件事和盤托出,她發出一陣苦笑,晶瑩的淚珠,從她那個水靈的眸子淌了下來。 想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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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鮑剛時常借書給我,我定期還書,絕不拖延。因此獲取他的信任。一日,我笑問他,將來老了之後,你的這麼多藏書怎麼處置? 你有啥意見? 送給圖書館傳播文化,最為恰當。賣給廢紙店,只能換兩瓶酒。 我要親手把所有的藏書燒掉它。 鮑剛的激動是有原因的。他的雜文、隨筆或小說,寄到報社或雜誌,不到一週,原件退回,他曾幽默地說:「我真對不起郵務先生!」退回的稿件,鮑剛把它藏在一個皮箱內。目前,這隻皮箱還在花蓮家裡存放著。 提起此事,他笑了。 你將來怎麼處置這些稿件? 鮑剛在電話中告訴我,到了七十歲,他把稿件整理出來,自費出版。然後寄到各縣市圖書館,隨他們處理。他說:「我的作品也許有撥雲見日的一天吧!」 鮑剛的牢騷,使我聯想起聶恆生前的談話。他認為從鴉片戰爭以來,炎黃子孫便產生濃重的自卑感。天文地理、洋槍大砲、政治經濟、文化藝術,咱們什麼都比不上外國,遠來和尚會唸經的錯誤觀念,已深鐫在這個民族腦海,達三百餘年歷史。 聶老曾提起錢鍾書年輕時期,剛從海外留學回國,寫了一部淺薄幼稚的長篇小說《圍城》,印了數百冊,無人問津,最後堆在倉庫化為垃圾;不料半世紀後,美國一個文學評論學者,別具慧眼,評論《圍城》是曠古罕見的奇書,於是忙壞了大陸的出版界,形成洛陽紙貴的景象。聶恆激動地說:「這不是見鬼的事!遠來的和尚,一定比咱們的和尚高明。」 那次會面,聶老還提起有關蘇岱的新聞:蘇岱引進《小鳳仙豔史》影片,在廣州放映,受到圍攻,被送青海進行勞動改造,因為感到委屈,一時想不開,竟然自裁身亡。這件事我一直瞞著余敏,唯恐引起她的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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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種
豐厚的收成,滿溢的穀粒都飛舞上天,挑擔者的臉孔因歡喜而變模糊了,深深融入稻穀的香氣中,暈暈然的步履,隨著斗笠搖晃舞動,天空也醉了,帶著滿意的酡紅,映照農家女的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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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兩首
〈赴宴〉 領著畢業證書 你是圓心 希望是半徑 跳過彩虹 趕赴大學之盛宴 你小小的圓 越滾越大 你將在大學的草坪上踢著夢想 擊中門第 喲呵 我再不能喊你小親親了 我再不能握著你的小手 寫著歪歪斜斜的愛 你的圓蓋過了我 你的影長過了我 撥開葉叢 一隻蝴蝶掙出蛹袋飛向藍天 為趕一場人生之盛宴 越飛越遠 在鶯飛草長的春日裡 頭也不回 〈帳簿〉 為情積蓄 為愛揮霍 每個數字都精打細算 紀錄著刷卡前的躊躇 為情流連 為愛買單 每個數字都心甘情願 紀錄著刷卡前的自焚 只為買妳嫣然一笑 只為買你少年英挺 每個數字都是駱駝蹄印 在永恆的絲路之旅中 反芻親情 為愛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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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上學
最近景氣寒流籠罩,許多人找不到工作,甚至於丟了飯碗,失業之後,生怕家人煩惱,每天的作息不變,依然朝九晚五;只是上班地點,改在公園流連,那份餬口的薪水也不見了。他們並不願意如此,只是形勢比人強;無奈之餘,還是無奈。 這件事情,讓我想起以前的往事;聽母親說:我的叔叔,不喜歡唸書,所以叔叔上小學期間,也配合上學作息時間,只不過並沒有到學校而已。 當年老師很嚴格,動不動就謾罵體罰,更讓不愛唸書的叔叔心生畏懼,索性逃學,但是又怕被祖母知道,慘遭懲罰,於是乎只好來個「假上學」的演出;早上背著書包,帶著便當上學去,走到半路,躲在人家的甘蔗園裡,一方面可以掩人耳目,二方面還可以吃甘蔗解饞,等到放學了,再跟著小朋友一起回家。 回到家,處之泰然,忙碌的家人,沒有發覺任何異樣;直到有一天,因為太久沒上學,老師找上門來,才發動人力到處尋找叔叔的下落,最後在附近的甘蔗園裡找到他的身影。 沒想到為了逃避上學,上演的「假上學」,演變成今日的「假上班」;其終極目的都一樣,就是怕家人知道,不想讓家人煩憂。然而他們心中的苦處,雖然不是當事人,只要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便能瞭然於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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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一屆─50年再相會
同學在學校同室學習是緣份,畢業後各奔西東,各自為生活打拚是本份,經歷50年的漫長歲月,還能再歡樂共聚一堂,則是福份。 我們這一屆是金門中學高中第六屆畢業生,它是初中第七屆和第八屆的複合組成,也可算是相當特殊的一屆。初七屆同學是春季入學,以前稱為春季班;初八屆同學為秋季入學,叫秋季班。民國45年初七屆同學畢業時,學制改了,學校春季不再招生,於是大部分同學去就讀簡師科,畢業後可當老師。少部分同學休學半年,於秋季與初八屆同學同時入高中,成為高六屆。初八屆於一年級剛剛入學不久時,分甲、乙、丙三班。當時同學們都要在教室的兩旁,挖3公尺深S形的防空壕,底部再挖1公尺縱深的防空洞,以備對岸炮擊時,能即刻奪門跳窗逃命。上課時間為半天,即上午上課,下午不上課,以避開下午的炮擊。上課時,同學們的注意力,不在老師的講課,而在對岸炮擊的聲響。一旦聽到對岸發出的炮轟聲,師生都以最快速的跑步,躲進防空洞。初二時適逢九三炮戰,三位老師和黃成本同學被炮彈擊斃,中正堂旁邊也落彈,學校已在對岸炮擊射程範圍之內,相當危險,省政府乃決定搬遷至當時炮擊不到的陳坑。搬遷時,全校同學齊力搬課桌椅,由金城徒步搬到陳坑。初到陳坑時,因教室不足,三班被合併為二班。學舍也不足,同學都租民宅住宿,三餐都得自理。後來校舍蓋好,才都搬入宿舍。吃飯沒有餐廳、餐桌,便在學校禮堂,六人一組,就地蹲著吃飯。每逢週六沒課返家或週日回校,沒有公車,同學都在公路旁舉手攔截軍車,軍車駕駛兵也都奉命必須停車載運學生。住家在瓊林或湖前的同學,離陳坑較近,都以徒步到校或回家。民國45年夏畢業時,這一屆有34位同學分別被保送到台北師範、台北女師、台北護校、台北商校和基隆水產等學校就讀,冀望他們畢業後能返鄉服務。這是當時金門戰地人才缺乏,無法從台灣聘人,所必須做的措施。 高六屆入學時有50位同學,楊彩碧和許鳳珍是僅有的二位女生。楊彩碧唸完高一後,嫁為人婦,在家裡上班,班上僅剩許鳳珍一朵班花。我們這一班於高一時,學校的各項比賽,無論是壁報、繪畫、作文、演講、書法等藝文,或籃球、田徑、拔河等運動,都是囊括全校冠軍。當年全台灣學校所沒有的學生勞軍活動:如楊忠全和黃積軍的雙簧表演;黃炎興、蔡世躍、陳文遠等的籃球校隊,都能慰勞、疏鬆軍人的孤寂之心,這是戰地學生的額外任務。班上不僅人才輩出,且能和諧團結,為高六屆的特色。惜天妒英才,二位學業優秀的同學,不幸英年早逝,與世長辭:吳友全因白血球過多病逝;許乃妙因游泳意外滅頂。當時學校的課業並不繁重,大家生活於戰地,隨時都可能遭遇到炮擊,日子是得過且過,沒有大學聯考的壓力,更不知前程是什麼。有一個晚上,太武山裡的一處彈藥庫遭遇炮擊,轟然一聲巨響,同學們在睡夢中被驚醒,學校教室的窗戶,玻璃被震碎滿地,第2天學校還是照常上課,真正是處變不驚。當時比較嚴格教學的老師,應該是教英文的葉華成老師,也許葉老師本籍是金門的緣故,時常帶美國顧問團的大兵,來班上上課,希望增加我們聽與說的能力,盼望學生個個都能成龍成鳳。可是每當老師看到班上同學英文考不好,便破口大罵,真是恨鐵不成鋼。葉華成老師如嚴父般的教誨,讓我們這些學生受益匪淺。 民國47年823炮戰,位於陳坑的金門中學受到炮擊,教室和禮堂都中彈,時局緊張,人心惶惑,無法開學。政府乃決定將金門中學的師生,全部疏散到台灣各省中寄讀。10月9日的黃昏,利用對岸宣佈停止炮擊一週的機會,全校師生聚集在料羅海灘,等待登陸艇的靠岸。同學們徬徨和憂愁的逃難心情,都表現在臉上,不知此去台灣,凶吉難卜。同學們都是第一次坐船,經不起海上長達18小時的顛簸,當後遷的登陸艇於10月10日黃昏,安抵高雄港登陸後,一個個都累倒在高雄中學教室的地板上。經過幾天的調配分發,將全校師生拆散,分發全台五大都市以外的省立中學,每校分發30至50人不等。當同學到達分發學校時,各校都已經過了第一次月考。由於當時台金的通訊受管制,無法以電話向家裡報平安,交通又不便,這一批到台灣寄讀的學生,便真正地成為流亡學生,生活困頓,前途渺茫,對於未來都不敢有所期待。學校遷台時,我們這一班正逢升上高三,分發到各校後,為年齡最長,便義不容辭地照顧同來的學弟妹。我們這些逃難寄讀的金中學生,初到分發學校時,成績與台灣同學比較起來,因來自戰地,切實有點落差,但一學期之後,生活已經能適應,功課也都能趕上。 一年後,我們這一屆高中畢業。金門中學為了保送十名學生進入大專院校,培育人才,乃召集畢業同學於台中一中會考,以高一、高二成績佔40%,會考成績佔60%的權重,取前十名保送。後經評審結果,林朝武、楊忠全進國立台灣大學;林文川、洪炎興、梁金湖入國立政治大學;蔡世軒、孫廷輝讀省立成功大學;陳家文到省立中興大學;黃武仁、陳依煌去省立台北法商學院。其中陳家文因家有事故,放棄保送,甚為可惜。由於當時金門師資嚴重缺乏,再保送顏重威、陳文遠、楊勝俊、張再帶等四人,到花蓮師範學校就讀特師科。後來顏重威憑自己的毅力與努力,參加大學聯考,考上東海大學。返回金門任教職,再次被保送到台灣師範大學者有蔡繼堯和洪文向,後來並分別為金門美術協會會長和金門縣文教科長。 未獲得保送的同學,在戰事稍息後,紛紛返回金門,或擔任小學代課老師,或協助家庭農務。民國49年金門中學在金門復校,副設特師科召生,許多本屆同學報考,取得小學教師的任用資格,為當時嚴重缺乏教師的金門,注入一股生力軍,以服務鄉梓,作育英才。在金門任教職的同學,身處戰地,都被編入民防隊,時常被徵召接受保家衛國的軍事訓練,生活艱苦,也都能克盡職責,為金門子弟培養出許多傑出的人才。當下金門各單位的重要幹部及一些傑出英才,都是他們的學生,貢獻良多。其中曾任校長者有黃武仁、洪文向、王欽元、莊聰榮,黃武仁更連任二屆立法委員;曾任職鎮長者有鄭慶利、陳依煌及陳永財,鄭慶利現在是退休教師協會會長,陳永財是金門八二三協會會長;另有陳添財曾任金門書法協會會長;黃積軍曾任金門縣臨時議會諮詢委員;從商的同學如薛德清、李成建也都事業各有所成。 在台灣孤軍奮鬥的同學,在沒有背景和財力的支撐下,也在各自的領域裡,開發出一片天:例如林朝武曾任台灣菲利浦公司副總經理;楊忠全任台灣電力公司專業總工程師,現為金門縣副縣長;林文川任海關總署資訊室主任;蔡世軒是台灣中化公司廠長;顏重威參與籌建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為創館元老之一、研究員、國內著名鳥類學者;陳家欣曾任中華工程公司重機械部經理及金門縣工務局局長;孫廷輝任中華顧問公司主任工程師及金門大橋籌建秘書;孫水坤是建華輪船公司總經理;洪炎興和黃彬彬為高中教師;洪志國、董積森是國小校長;蔡世榮從教職退下來後,轉戰珠寶界,事業有成;卓播臣在永和市為著名中醫師;陳漢忠旅居加拿大,現為加拿大中國書法協會會長。此外,在台灣還有一些久未聯繫的同學,也都有不錯的成就。近年來,金門中學有評選傑出校友之舉,高六屆有黃武仁、林朝武、孫廷輝、陳家欣、楊忠全、顏重威等被選為傑出校友。事實上,本屆同學無論在鄉或出外,都能秉持金門的傳統精神,忠厚傳家,認真工作,可以說:人人有成就,個個都傑出。 返鄉梓服務的同學,大多任職於島內的不同學校,為處理同學家中的婚喪喜慶和連絡感情,於民國66年,由時任金城國中校長黃武仁發起,蔡世耀多方聯絡,成立高六屆同學會,自此一年四季都有聚會。由於當時金門是戰地,兩岸對峙的戰爭氣氛仍濃,且是軍管地區,台金往返不便,所有在台灣的同學均無法參加。旅居在台灣的高六屆同學,因散居在北、中、南部,雖時有聚會,然而規模既小又不定時,每次僅5、6家庭而已。民國81年8月由楊勝俊發起到台東知本溫泉渡假之旅,有12位同學於百忙中攜眷參加,為最盛大、最難得的一次。同學會於民國84年陳永財任會長時,改為每半年聚會一次,民國90年楊忠全返金門任副縣長時,開始邀請旅居台灣同學攜眷返金參加聚會,民國93年同學聚會時,因鑑於高六屆同學都源自初七屆和初八屆,乃建議擴大參與面,訂定只要唸過此三屆的同學,無論時間長短,皆視為高六屆同學會的一員。高六屆同學會成立迄今已經有32年,目前會員除已奉召歸天者11人外,還有92人,人數比前幾屆多出許多。現在高六屆同學會固定於每年10月的某一星期日聚會,場面都很熱鬧,並組團到大陸遊覽,以增進打不散的同學情誼。 高六屆同學生長於戰亂時代,經歷過日軍侵佔金門、古寧頭戰役、九三炮戰、八二三炮戰及漫長的單打雙不打等苦難日子,對於戰爭的殘酷和無情,都有親身經歷的體會,而能夠在那種艱困的環境存活下來,實屬萬幸。光陰似箭,一轉眼50年過去了,如今大家都已過了耳順之年,並進入人生才開始的時代。回顧來程,大家都在艱苦的環境中,拚搏一輩子,如今大多已退休在家,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人生至此,還有什麼可拚搏的嗎?有的,不要洩氣,戰地金門的精神,就是戰鬥人生,永不停息。現代年輕人拚搏經濟,他們的路由他們自己走,不必再煩心為他們下指導棋。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大家專心地來拚搏健康罷。加油!健康!健康!同學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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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奇人軼事陳景蘭建樓興學傳奇
陳清木老先生還進一步表示:「今天成功村『一門三博士』的父親陳維藩,就是當年的高材生,知書達禮,倘若當年陳維藩沒有書讀,同樣上船搖櫓當打魚郎,今天他的三個公子是「一門三博士」?抑或是「一門三漁郎」?答案恐怕是後者。 金門四面環海,也是個僑鄉,海盜出沒無常,常常摸黑上岸打家劫舍,多金的「番客」,更是土匪眼中的肥羊。當然,陳景蘭有錢蓋大樓,自是不能例外;尤其,以當時的情況而言,他應是全島屈指數一數二的有錢人,早已令賊頭們垂涎不已!白天,海盜常派出「探子」,打扮成各種小販,有賣荔枝、收破布的;有算命卜卦、走江湖雜耍打拳賣膏藥的,林林總總,不一而足,紛紛前來投石問路、打探虛實;夜間,海盜賊船更常聲東擊西,不斷製造機會挑釁騷擾。 幸好,陳景蘭早在海邊的高地建有槍樓,扼控整個陳坑海面的動靜,並僱用十多名村中壯丁,輪流值更守夜巡邏,令海盜始終無法越雷池一步。數十年後的今天,成功村許多上了年紀的阿婆,仍記憶猶新,津津樂道當年丈夫值更守夜巡邏,在家裡為他們煮宵夜的情景。 據陳水澤老先生的回憶:「民國廿六年農曆九月二十三日晚上,日本鬼子攻佔金門,村中壯丁們紛紛『走日本』下南洋,鬼子們接管大樓之後,當做警察大隊部,三不五時就有車輛和駿馬出入,門禁非常森嚴,至於他們在大樓裡幹什麼,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民國三十四年八月,日本人戰敗投降後撤離,陳氏族裔接管「景蘭山莊」大樓,村民進行整修,希望恢復當作學校,讓村中的孩子有讀書識字的地方。 可惜,好景不長,民國三十八年大陸風雲變色,國軍退守金門,自舟山群島撤退來金的醫療部隊,先駐紮在陳坑村救護「古寧頭戰役」傷兵,將大樓當成野戰醫院,終日傷兵進進出出,一直到尚義「五三醫院」落成啟用,大樓才結束當作軍醫院。 民國四十三年九月三日傍晚,對岸共軍砲兵突然向金門城區砲擊,金門中學三位老師不幸中彈身亡,因此,高中部和初中部近千名師生,舉校遷避陳坑,借用「景蘭山莊」大樓為校本部和學生宿舍。 另外,金防部調派兵工支援,在大樓左側加蓋「覺民堂」一座,做為師生集會和用餐的場所;金門島上四面八方的學子聚集陳坑村,讓「景蘭山莊」變成金門最高學府,直到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爆發後,學生註冊前夕被緊急通知前往碼頭集合,全校師生遷避台灣,分配至全台所有省立中學借讀,包括偏遠的花蓮和屏東,每校大約十餘人。 金門中學師生舉校遷台避難後,「景蘭山莊」大樓並未閒置。當時,金門駐防十萬大軍枕戈待旦,「金門防衛司令部」立即將大樓規劃成立「官兵休假中心」,在樓前下方的公園內增闢一座自由女神塑像,取名為「金湯公園」,周邊也大興土木,增蓋多幢房舍和康樂活動場所,提供戰地官兵休閑渡假,每週開辦一期,每期一百多人,讓有功官兵暫時離開緊張的軍營戰鬥生活,享受豐盛的餐飲與娛樂設施,每晚亦可在康樂廳觀賞台北院線首輪電影,以調劑身心。 尤其,每年寒、暑假期間,島上官兵停止休假,金防部改辦「金門戰鬥營」,全國菁英學子聚集大樓。也因此,附近商家應運而生,商店櫛比鱗次,當時,為防止暴露目標,島上實施燈火管制,然而,成功村卻是夜夜燈火通明,成了島上唯一的「不夜城」。 民國八十一年「戰地政務」終止實驗,金門結束軍管,恢復民主憲政常態,並隨著台、金空中交通開放民航班機,兩岸緊張關係逐步和緩,有功官兵大都返台休假,「官兵休假中心」的大樓及房舍,才又回到陳坑人的懷抱! 陳景蘭先生出生於一八九一年,不幸在六十二歲那年辭世,所生的四個兒子國銘、國鈞、國炎和國禎,均旅居新加坡作古。據陳水澤和陳火貴老先生表示,陳景蘭生前曾立遺囑,言明「景蘭山莊」大樓及公園不能變賣,將留給陳坑陳氏子孫共同享用! 雖然,民國八十一年金門結束軍管,「景蘭山莊」大樓終於又回到陳坑人的懷抱,然而,大樓已歷經五十餘載歲月風霜侵蝕,顯得老態龍鍾,卻又不幸「屋漏偏逢連夜雨」,曾於民國六十五年冬,大樓二樓東南屋角,遭對岸「單打雙不打」的宣傳砲彈擊中,雖經修補,但因荒廢乏人管理,樑柱與磚瓦際縫,被鳥榕萌芽生根盤據,短短幾年間枝繁葉茂,讓大樓隨時有傾圮之虞,因而被迫關閉圍牆外的大門,拉起「警戒線」,並貼上「訪客止步」的告示牌。因此,庭前蔓草雜生,訪客只能佇立樓前,悵然面對「登樓遠眺天空海闊,遊目騁懷心曠神怡」的楹聯! 想當年,陳景蘭建樓的目的,只是希望提供陳坑的孩子讀書識字,誰知,後來大樓曾淪入日寇之手,也曾是國軍醫院,更曾是金門最高的學府,以及台灣無數青年學子及有功官兵休憩地,讓「陳景蘭大樓」更增添歷史價值! 尤其,金湯公園林蔭蔽天,蟬聲鳥鳴、濤聲迴盪,是絕佳幽靜的天然美景,並具備獨特的僑鄉文化,在金門島上堪稱絕無僅有,確是「觀光立縣,文化金門」的大賣點! 幸好,經過正義里里長陳國強的奔走,曾多次前往廈門大學,拜訪剛從教授退休的陳景蘭後裔陳鼎新,獲同意把「景蘭山莊」使用權交給金門地方政府二十年,供整修成為紀念館;並經金湖鎮代會副主席翁伸金等人的積極奔走爭取經費,民國九十四年終獲內政部「城鄉新風貌計畫」分兩年補助八千萬元,金門縣政府也編列配合款三千萬元,總工程費達一億一千多萬元進行整修,並順利完成發包,同年十一月十五日正式動工整修,成為金門地區單一建物修繕,政府作最大手筆的投資。 經過三年多的施工,於民國九十七年秋竣工,「陳景蘭洋樓」全貌煥然一新,重現往日風華。金門縣政府擇定八月二十二日、也就是「八二三砲戰」五十週年紀念日前夕舉辦啟用典禮,象徵告別無情的戰爭歲月,大樓從此浴火重生。 「雕樓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歷經八十載春歲月的「景蘭山莊」,飽嚐風雨與戰火的蹂躪,終於又重現往日風華,「陳景蘭洋樓」啟用典禮,是由金門縣長李炷烽、副縣長楊忠全、鎮長李成義、里長陳國強及陳景蘭的後裔共同主持揭幕,並在各界貴賓共同見證下重新啟用,冀望藉以保存僑鄉文化,厚植地區觀光資源;更重要的是,「陳景蘭洋樓」重現往日風華,將可弘揚旅外鄉僑回饋桑梓、崇德報本的精神,為歷史作見證!(下) ──一九九一年四月六日原載「金門報導」 ──二○○九年元月二十三日重新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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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杭隨想之四從杭州到普陀山
中國有四大佛教名山,分別建有寺院道場供奉著不同的菩薩。文殊師利菩薩在山西五臺山,普賢菩薩在四川峨嵋山,地藏王菩薩在安徽九華山,觀世音菩薩則在浙江的普陀山。 去年四月我們夫婦曾跟隨海印寺性海師父去了一趟五臺山,見到了輝煌的廟宇群落,也朝拜了代表智慧的文殊師利菩薩,內心感到很歡喜,很有安頓。這次來中國美院之前,我曾同美珍說,普陀山是舟山群島裡面的一個小島,面積只有12.6平方公里,比小金門還要小,那裡離杭州不遠,我們可以趁著我在美院學畫期間,順便走一趟。這個想法一經傳開,女兒可就興味盎然了,紛紛表示等天氣暖和一點,一定要走一趟杭州。 只是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現在才陽曆三月底,杭州目前的溫度還處在極度偏冷又不穩定的情況,怎麼這票年輕人就這麼跑過來了,不是說要等春暖花開之後才來的嗎?此中原委是外甥宏仁夫婦經營的台大補習班,因學校舉行段考而暫停上課,正好可以利用這四、五天來一趟,一方面是探望我們,另方面是順道朝拜普陀山的觀世音菩薩。 3月22日半夜,我和美珍僱了一輛九人座箱型車直奔位在蕭山區的杭州機場,大約是凌晨2點之後才接到人。宏仁、薛寶夫婦和兩個女兒外加一個5歲不到的小姪女奶茶,還有我的兩個女兒晴萱、玲萱和她們的表姊妹君婕共八人,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還真有那麼一點「壯盛」的態勢。但或許是因為時間真的太晚又經歷大半天的舟車折騰,看著他們一個個拖著疲憊的身子,確實讓人有些不捨,但離家一個月之後首度見到了家人,心中的欣喜早已蓋過一切。 隔天與宏仁商議如何去普陀山?最後決定以參加此地旅行社的「散客併團」方式去。所謂散客併團是一車的旅客,大概除了自己的親朋好友之外,彼此都不相識。旅行社只收你的交通、住宿和參觀門票費用,其他三餐就得自理。這種方式是行程緊湊,又有導遊替你張羅一切,你至少可以避開人生地不熟的種種不便。 我們是清早7時半出發,先花四個小時的車程,由杭州上杭甬高速公路,經紹興、再抵寧波北崙區的白峰碼頭,連車帶人一起上鐵殼渡輪,船一開航就進入舟山群島海域。船走得平穩,暖陽下風仍有些刺骨,風裡夾雜著一絲絲鹹漬味,此時一個個不知名的小島緩緩的向後退去,不知不覺中船進了舟山港。此時旅客又陸續回到車上,車子駛離渡輪後便向東直奔,一路上高低起伏的山巒,雖是麗日當空,但山巒卻像被一層山嵐罩住,讓山景的色澤顯得不那麼蒼翠,這倒與家鄉的景致有幾分雷同了,若不是沿途江南民居建築的提醒,還真會誤以為回到了金門呢?大約1個小時後來到沈家門碼頭,再換乘40人座的快艇,小小的船隻在浪花翻滾的東海裡向著普陀山快速直奔,浮浮沉沉的情景,真是既驚險又刺激。 這一路的辛勞並沒給孩子帶來困擾,反倒是在登上島的那一刻,看著他們個個興高采烈的叫嚷著:「我終於來到普陀山了。」一種朝聖的喜悅已洋溢在他們的臉上。接著在當地導遊的帶領之下,和來自五湖四海的朝山客,參拜了普濟寺、法雨寺和紫竹林的不肯去觀音院。前二者位在山丘裡,往往伴隨著繁茂的林木,尤其是百年老樹:松、柏和樟樹更是隨處可見,這無形中讓名剎憑添古意。後者則是座落於海角天涯,裸露的岩塊,正迎接著一波波東海巨浪的拍打,景象顯得有些清寂。待導遊解說這「不肯去」的典故後,才知觀音自有其停駐落腳的地點因緣,不是凡人的私心所能左右的。正因為如此,普陀山才有第一座觀音寺院的誕生。如今這一路發展下來,普陀山的觀音道場已聞名遐邇,也早成為虔誠佛教徒心中的一方淨土。 禮佛之外,我刻意將目光駐留在周遭的景物,心想若把眼前這眾多的善男信女抽離掉。只這花崗石地貌,清冷的空氣,繁茂的樹種以及整潔的四野……,真是像極了金門,為了這宗教信仰的緣故,每日來島上的朝山客真是不計其數啊!由此可見是宗教成就了普陀山現今的發展,希望什麼時候也能看到一大群的外地人,會為著一種生活或心靈上的需求,歡喜的走一趟金門。 2009年寫於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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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丁紅原籍江蘇蘇州,母親是天津人,從小在北京長大,她在台灣住的時間最久,對於這座海島具有血濃於水的感情。她不喜歡香港,過去何暢曾苦勸她多次,兩人為此事發生爭吵。丁紅斬釘截鐵地說:「我寧肯一輩子不結婚,也不願意離開台灣!」既然她亮出底牌,我還能說什麼? 電話鈴聲響起,丁紅拿起茶几上的話筒,輕聲談話。大抵對方是她的學生,目前在台北經營歌廳,邀請她去捧場。丁紅起初猶豫不決,最後答允每晚唱兩首歌曲,待遇不拘。我覺得她去歌廳獻藝,有點委屈,丁紅卻不以為然,她認為拍電影、作歌女,同樣是為大眾服務,無所謂高低分別,仔細思索一番,確有道理。臨走,丁紅囑咐我倆有空去歌廳捧場。 「夜台北歌廳」在台北西門町最繁華的地帶,聽眾多為中年以上的退休公教人員、家庭婦女。樓梯擺滿了花籃,散發出一片青草和花香氣息。每晚從七時到十時演出兩場,場場客滿。歌星水準大致不錯,有點海派風味。丁紅畢竟是學院派出身,她的服飾、打扮比較樸素,但卻掩蓋不住她高雅的氣質。許多聽眾都看過她主演的影片,她一出場,立刻響起暴風雨般地掌聲。丁紅唱起流行歌曲、西洋名曲,聲音高亢渾厚,有點白光的風味,但白光卻比不上她年輕、漂亮。一個將近五十歲的中年婦女,看起來正是三十年華,風韻茂盛的時期,丁紅怎不廣受聽眾擁戴歡迎呢! 電影明星的聲望,帶動了丁紅歌星的名氣。原來她是應付學生的請求,客串兩首歌曲,但是丁紅唱了不到半年,卻成了台北紅得發紫的歌星。不少達官貴人、著名企業家送花籃、請吃飯,有的還暗自追求她。丁紅應付一下,立刻採取門羅主義,在她的奮鬥目標只有電影事業。 何暢在香港拍完了《楚霸王》,返回台北,便和丁紅結婚。電視奪走了不少觀眾,但是陽泰電影公司在鍾岳領導下,兢兢業業,努力創新,還可以勉強維持下去。香港文藝商品化的大潮,影響不了內陸銅牆鐵壁的文藝城堡,但卻沖垮了台灣的質樸優美的藝術風格。武俠、色情、神怪、荒誕庸俗的影片充斥市面,和香港同時推出。知識份子已公開拒絕觀賞國片。東方不亮西方亮,丁紅索性進入了歌廳,也把余敏拉進去。為了生活,我們只得向現實低頭。何暢提起普列漢諾夫的話:「蘋果樹一定得結蘋果,梨樹一定得結梨……一個墮落時代的藝術一定得墮落,這是不可避免的,你生氣也是枉然。」是的,生氣枉然,氣死活該。台灣四面環海,交通發達,美國好萊塢電影早已盤據了電影院,在影片質與量上,咱們是無法與之抗衡的。 在老同事之間,鮑剛是最幸福的。他靠著中校退休俸,每日三餐,輕鬆自在,閒來無事拿著胡琴,去公園散步,自拉自唱,陶醉一番。偶爾買一瓶陳年金門高粱酒,炒兩盤小菜,約三五知己小酌,天南地北,胡吹海嗙。酒足飯飽過後,拉開麻將桌,開始嘩嘩拉拉搓起來。軍隊退休俸,讓成千上萬的老芋仔,過著「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桃花源村民的生活。 鮑剛對於電影沒有興趣,他是在感情壓力下,逼上梁山的。他的文學修養不錯,但卻不常寫作,有一次,他酒後向我發牢騷,如果作家沒有誠實的自由,寫作是騙人騙己,有何用處? 對於台灣文壇的不正文風,鮑剛瞭若指掌,有的作家為了促銷作品,故意找記者、律師,追查盜印書商;有的把持獎金評審會,讓他發行的書暢銷,這是有目共睹的現象。 「我不寫了!寫了也沒地方發表。」 鮑剛藏書甚多,過去在政工隊演話劇,皆由他提供劇本,然後進行討論修改。他的唯一的興趣,不是打麻將,而是逛書攤。當年,台北牯嶺街舊書店的老闆,都對鮑剛非常熟悉,他的薪水有大半化在書攤上。 羅茵在婚前曾暗戀過他,可是他不知道。每天埋首書卷,不解風情。後來羅茵嫁給一個庸俗的商人,因為沒有共同的語言,不久倆人辦理離婚。羅茵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婦女,她曾暗自幫助鮑剛,使他平順地辦了退伍手續。陽泰電影公司解散,羅茵隨同女兒移民加拿大,從此失去了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