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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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奇人軼事陳景蘭建樓興學傳奇
金門,位於閩南沿海的蕞爾小島,古時候稱為浯洲、仙洲,或浯江、浯島,歸屬於福建省同安縣綏德鄉翔風里。 根據金門史籍「滄語瑣錄」記載:「朱子主邑簿,采風島上,以禮導民,浯既被化,因書院于燕南山,自後家弦戶誦,涵詠聖經,則風俗一丕變也。」 又根據金門縣志記載:宋朝紹興年間,進士朱熹擔任同安縣主簿,曾兩度「採風島上、以禮導民」,立書院於燕南山,設帳講學,從此浯島人文薈萃,科甲冠冕十方,甚至留下「一榜五進士」、「八鯉渡江」、「父子進士」、「無地不開花」、「海濱鄒魯」,以及「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等美譽。 事實上,金門雖是海中孤島,地瘠民貧,幸太武巨岩由對岸鴻漸山脈蜿蜒而來,尊嚴莊重,儼若仙人臥地,因而素有「仙山」的美讚。正因拜「仙山」鍾靈毓秀之賜,孕育英多,鄉賢「士多讀書取高第」,明、清兩代先後出了四十三位進士、與一百三十多位舉人,諸多在金鑾殿袍笏加身的鄉賢俊彥,先後都成了顯宦名儒,名垂千古。 同時,清朝乾隆皇曾十次對外出兵,均班秦回朝,八方番邦進貢、萬國來朝,大清帝國版圖遼闊,國力強盛到極點,造就了許多鄉籍武將,因而被譽為「九里三提督,百步一總兵」。 除此之外,「開台進士」鄭用錫,是金門內洋人;連「開澎進士」蔡廷蘭也是金門瓊林人,在在說明金門雖是海中孤島,但因「仙山」庇佑與受朱子教化,因而文、武人才輩出,是有事實作根據,絕非隨便說說而已! 從金門縣志「人物志」文舉、與武舉表列裡,可以清楚地發現在歷代科舉考場金榜題名的俊彥,分散在島上的各個村落,唯獨找不到濱海的陳坑人。 然而,五O年代,金門教育未普及,絕大多數的孩子沒有機會讀書識字,但陳坑村卻出現一家三漁郎,變成「一門三博士」--政治學博士陳德禹、法學博士陳德昭和陳德新,在國內學術界頭角崢嶸,讓海、內外百萬金門鄉親與有榮焉,其意義非比尋常,背後藏著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話說金湖鎮的成功村,古時候稱「尚卿」,後來改稱「陳坑」;民國三十八年大陸風雲變色,國軍退守金門枕戈待旦,在島上實施「戰地政務」實驗,因當時砲彈威力較小,陳坑村距大陸最遠,又有太武山作屏障,最能躲避共軍砲彈轟擊,因此,國軍在那裡設「金門官兵休假中心」,並將「陳坑」改稱為「成功村」。 可是,一般人仍習慣稱「陳坑」,因為,一百多戶陳姓人家,居住在太武山南麓山陵間形成的山谷裡,屋宇就建在崎嶇的花崗岩上,全村幾乎找不到一塊可供作籃球場的平地,放眼村內屋屋相連、戶戶緊接,沒有晒穀場,十足的漁村風貌。 從前,村子裡的男丁下海撒網捕魚,婦女則在家裡補網、燒飯;幾百年來,男孩子七、八歲的時候,就被帶到船上,腰間綁條繩子,栓到船舷上,開始與大海搏鬥,和父、兄學習在波濤起落間隙討生活,代代衣缽相傳。 通常,打漁郎天未亮即出海撒網,近午時分捕魚上岸之後,不敢好好吃一頓午飯,立即挑著海鮮走過田間小路,一村挨過一村叫賣,任年華老去,無怨也無悔! 明、清兩代,許多金門人經科考封官加爵,光宗耀祖,唯獨靠海的陳坑人,沒有人能在朝廷謀得一官半職。反觀臨近的村落,北側小夏興,明洪武五年,陳顯在京試以禮經登魁,金鑾殿袍笏加身躋身士林,先後奉派擔任汝州、隰州、德州等知縣。同樣的,瓊林村的蔡貴易、蔡守愚、蔡獻臣、蔡國光等等,都先後「中舉」在朝廷當大官,威赫不已!偏偏陳坑和瓊林兩村,曾因姻親糾紛發生械鬥,陳、蔡族人在「陳仔山」對過陣仗,雙方互有傷亡,二姓結為世仇,誓不通婚。 清光緒七年,也就是西元一八九一年,陳坑誕生了一位取名陳景蘭的男丁,他的出生地在成功村六十五號,就在「正義村公所」的左前方,也就是「金再興商店」正後方那幢老民宅。 認真說,陳景蘭出生之後,他比村中同齡的孩子幸運多了,因為,他有機會到後沙村親戚家讀私塾。所以,當他飽讀詩書之後,領悟到陳坑人一直不能出人頭地,個個都是打漁郎,最大的原因,在於孩子沒有機會讀書受教育。 也因此,每一次回到陳坑村,看到玩伴一個個搖櫓出海,無不感慨萬千;他常獨自跑到海邊,獨自坐在岸邊的岩石上,面對著浩瀚的大海遐思。畢竟,他雖有滿腹經綸,卻因「義和團」亂熾,八國聯軍出兵攻打北京,無法進京趕考為陳坑人揚眉吐氣,內心鬱卒不已。 因此,他打消「學而優則仕」的念頭,立志遠赴南洋求發展,誓言要賺很多的錢,再回到家鄉蓋學校,希望聘請最好的老師,讓陳坑村的孩子,能夠有機會讀書識字,將來才有機會出人頭地。 於是,陳景蘭在廿歲的那年,拎著小包袱孤蓬萬里征,搭船經廈門「落番」下南洋,經過一個多月的海上航行,輾轉經過十三個碼頭,終於到了人生地不熟的英國殖民地──新加坡。 幸好,因曾讀書識字,不必當苦力像「豬仔」被僱主賣來賣去。他先在一家叫「金福和」的貿易行,找到一份管帳的差事,自個兒在生活方面儘量節衣縮食,所賺的錢涓滴匯聚結存,並開始用心精研生意竅門,探討生財之道,希望有朝一日能賺大錢,衣錦還鄉實現蓋學校的夢想! 經過幾年的努力與省吃節用,陳景蘭有了一筆小積蓄,決定自立門戶開設小店,由小本生意做起;果然,再經過十多年努力,靠著念茲在茲、鍥而不捨的打拚,汗水終於沒有白流,他的「小」買賣生意,已搖身一變成「大」貿易公司,並兼營輪船運輸業務,手頭已有一筆積蓄,為了實現回饋桑梓的願望,他專程搭船返回故鄉陳坑村,進行買地籌建洋樓、興辦學校事宜。 陳景蘭帶著事先委託洋人設計好的大樓藍圖,千里迢迢從新加坡回到陳坑村,卻因村內屋屋相連、戶戶緊接,能蓋房子的宅地實在不多,尋來覓去,就是找不到一塊可蓋一幢大樓的土地;最後,相中村郊東南邊的大山溝,那是整個陵地雨水匯聚的出海口,也是太武山花崗岩延伸入海的末稍,放眼盡是亂石壘疊、與斷崖峭壁,這樣的地理環境要建造大樓,除了平添工程上的困難,也將更耗費金錢,不在話下。 根據陳坑耆老──也是陳景蘭的姪兒陳水澤和陳火貴兩昆仲,指著神龕上陳景蘭的遺像表示:雖然,當初找不到適合的平地「蓋大樓」,但為了實現「辦學校」的決心,陳景蘭將山溝附近的土地,以及下方延伸至海濱的農地統統買下,並從廈門請來廿幾個建築師傅、和八十幾個小工。大師傅包括土水師、木匠和石匠,每天工資是一元二角銀圓,小工是七角銀圓;從民國六年動工,每天一百多個人進行整地、填土、打樁,所有的杉木、磚瓦,完全由大陸內地進口,三支桅的帆船經常停靠在岸邊;白灰則在金門當地由蚵殼燒煉,水泥則遠從荷蘭進口。 大樓興工期間,曾遭逢強烈颱風肆虐,狂風暴雨讓土方塌陷、基石流失,但是,構工的師傅們仍克服困難,歷經四年餘,佔地廣闊的「景蘭山莊」大樓,終於在民國十年落成了。一幢美輪美奐的羅馬式建築,包括樓前下方的公園、花榭、亭台,皆可說完全是用銀圓堆砌而成;更重要的是,那是陳景蘭的夢想,用信心、決心和毅力打造而成! 所謂「南洋錢,唐山福!」金門島上原有的房子,普遍是紅磚屋瓦的閩南式傳統建築,所有的西式洋樓,皆是衣錦還鄉「番客」的血汗結晶。然而,論規模,放眼金門全島,恐怕找不到第二幢大樓可相比擬,既使以今天的環境,要建這麼一幢高樓和公園,也要超級大手筆才能做得到;論格局,帶有歐洲風味的西洋建築,就以大樓四面「五腳基」外廊,樑柱及拱門都用磚塊疊砌,其造型之力學結構,就令人驚嘆不已! 大樓落成之後,陳景蘭親自取名為「景蘭山莊」,並在右後方側門牆壁上親筆書寫著:「民國十年,余望後輩當念建業艱難,蘭書」用以感昭鄉籍子弟奮勵向學,好好的讀書,將來才有機會出人頭地。 根據成功村陳清木老先生表示:「陳景蘭為了實現興學的諾言,成立『尚卿小學』之後,特以高薪從廈門鼓浪嶼,將最有名的老師都請來了,以陳文溫當校長,老師包括曾任同安縣長的陳天奉,完全免費供陳坑的孩子讀書,真正的『有教無類』。由於想讀書的孩子太多,教室不夠用,還借用附近的宗祠上課,一時之間,整個漁村書聲朗朗,弦歌不輟。」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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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的故事
三十年代的日據時期,板橋還是一個人口稀少的都市。那時,阿祖只有十六歲,他隻身來到板橋,當時有一些人正在興建房屋,於是他選擇了運輸的工作;他把家鄉那一頭牛,牽到板橋來,自己又買了一部牛車,就這樣做起運輸工作了! 他有牛車之後,就四處宣傳,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是用牛車在搬運重物的司機了!當時板橋的房地產相當便宜,那時,他幫人家搬運水泥磚石,沒有現金可以給他工資的人,就以小塊土地來折價當作工資! 阿祖覺得土地和現金都是一樣的值錢,好地壞地,他都接受,來者不拒。阿祖的牛車運輸工作,並沒有隨時代進步而去改換,那時,板橋已經人口慢慢在增加了;有些從事搬運工作的交通工具,有人把老牛車也改換為鐵牛車了,不過,阿祖的信用良好,而且做了很多年,信任他的人很多,他的工作依然是接到做不完的! 他的牛車運輸工作,做了十多年,從工資上折換來的土地,也將近百筆之多!他擁有這一大疊的土地所有權狀,有人要向他買土地,他都回絕了!他寧可把土地放著生草,也捨不得去販售! 板橋的人口從四處湧進來,建房子築馬路的工作,總是不停地接不完。他有了一些錢之後,他就把牛車賣掉,換一部搬運的新鐵牛車,這時很多人都已經擁有鐵牛車了!換新車使他的收入更為可觀,他的財富也逐日提升富有了。 阿祖在二十八歲那年,認識了現在的妻子而結婚,他原有簡陋的房子,也拆除改建了,他終於在板橋定居下來!雖然他沒有很多現金,但是他擁有多筆的土地,這些土地都是,運輸工作的工資換來的!隨著都市人口的需求,都市的繁榮進步,這些土地的價值已經連城了。 台灣光復後,大量人口擁進都市,大卡車也紛紛出現在街頭,鐵牛車也慢慢被淘汰了,各大都市都在大興土木,運輸業依然很好。這時候,阿祖已經六十歲了,歲月不饒人,他的體力大不如從前了,他也準備退休了。 阿祖在六十九歲那年,因病去世!所有的土地財產,都分配給他四個兒子,可惜,他的兒子不會經營事業,土地大多賣光了! 時勢造英雄,能善用時代,抓住時代的需求,需要一些運氣,也需要一點遠見和智慧!每個時代都有成功者,也有失敗者。時代在變,誰能利用時代的特徵,誰就是成功人!阿祖投入一生的時光,從事運輸工作,雖然不是很高貴的工作,但是,他堅持走下去,走他認為對的路,結果證明他是一位成功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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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為了爭取觀眾,我淡化了八國聯軍侵華的戲,著重賽金花的妓女生涯。丁紅是蘇州人,跟賽金花同鄉,漂亮、大方,風騷,浪漫,一口的吳儂軟語,顛倒天下眾生。這部影片比《小鳳仙豔史》更加賣座。香港的左派報紙,對此片恨入骨髓,香港《文匯報》評論文章說:毛澤東同志在〈從廣大人民群眾的觀點〉一文中,提出了辨別香花和毒草的六條政治標準,其中最重要的兩條是社會主義道路、黨的領導。《賽金花》電影故事片頹廢墮落、宣揚資產階級的腐朽生活方式,追求享樂主義,感官刺激,它嚴重地違背了馬克思主義文藝基本原理。……我看了這段文章,捂嘴偷笑。作者的批評有理,而且對症下藥。可是這位作者忘記自己的身分,我是台灣文藝工作者,「鐵路的巡警,你管不了這一段」,等到你們解放台灣之後再批評吧! 丁紅在香港紅遍半片天,卲氏影業公司託何暢轉達,聘請丁紅為基本演員,並提出工資、住房等優厚條件,這是讓何暢最喜出望外的事。但是丁紅卻不為所動。何暢尚在香港拍片,他寫信催我親自去說服丁紅,否則耽擱遲誤,懊悔也來不及了。 那晚,我和余敏去丁紅家作客,談起此事,丁紅淡然一笑。她批評去香港拍電影是「有奶便是娘」的病態心理。她說二十多年前,她和查察是在戰火紛飛兵荒馬亂中抵達台灣的。沒有人驅迫他們來此,他們是心甘情願懷抱著僥倖心理來台。如今住了二十多年,拍拍屁股就走,這像什麼話? 「台灣對妳有啥好?」我激動地說:「以莫須有罪名,處決了妳的丈夫;因為妳出了名,就把妳關進監獄,我看妳未免有點傻吧?」 「我比你聰明。」她輕聲說。 客廳揚起一陣輕鬆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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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大師──我與姜一涵教授的文字因緣
認識姜一涵教授,很偶然。 有一天在中研院,看到姜教授送給賈福相教授的條幅──「水雲歲月,風雨江山」,覺得他的書法蒼拙古樸,點染之間頗有奇趣,自成一格,不自覺的為它所吸引。 遂透過賈教授問他索求墨寶,這就是現在掛在客廳:「八方各異趣,千里殊雨風」中堂的由來。 今年三月,八十三歲的姜一涵先生剛在國立歷史博物館舉行「詩酒年華──姜一涵書畫個展」,這是台北書畫展覽的殿堂;上個月他又僕僕風塵來金門策展,才有第一次謀面、拜識尊顏的機會。 姜教授是書畫名家,與他結了文字交,貴客到訪,想聊盡地主之誼;然而金門以前他已來過,翟山坑道與山后民俗村,已不能提起他的興趣。我正在踟躕為難之際,車子繞行文化局庭園,不知道要到那裡去才好? 突然文化局一旁的古碑晃進眼簾,吸引他的注意,他提議停車看看,我樂得從命,我們就佇足一個碑看過一個碑。這些碑我平日停車時也瞄過,但是沒有像今天這麼仔細,不論年代、碑文、人物與書法,都細細讀一過,兩個人消磨了半天光景。 末了他建議我拓印碑文,編輯成書,以廣流傳,以遺子孫。我雖然有些心動,但自揣能力不足,不敢貿然應允。拓印的技術性雖不成問題,但是一塊碑文一定有立碑的時空背景,最好要根據歷史寫成一則故事,才能彰顯碑文的價值。這等堂奧事只有才士郭哲明先生才做得來,我只好敬謝不敏。 看了碑文,他問說還有沒有字可看,我就帶他到朱子祠,然後準備再去東門貞節牌坊與清鎮總兵署。我以前就到過朱子祠,四周繞了一圈,朱子的詩題嵌在牆面,賞讀詩文意境之美,然而仍有些行書端詳老半天硬是看不懂,不無美中不足之意,想趁此機會就去解惑。 江教授是一位書癡,馬上被晦翁的字所吸引,我們看牆上的五言絕句,一面看過一面,一面讀過一面,欲罷不能,幾乎都照了相片,看不懂的就猜,甚至帶回去研究。進了左廡朱子講堂,他模仿朱子坐在皋比,然後讀牆上懸掛的四屏拓聯,詩曰: 曉起坐書齋,落花堆滿徑; 只此是文章,揮毫有餘興。 蟋蟀鳴床頭,夜眠不成寐; 起閱案前書,西風拂庭桂。 古木被高陰,晝坐不知暑; 會得古人心,開襟靜無語。 瑞雪飛瓊瑤,梅花靜相倚; ??弓 占三春魁;深涵太極理。 詩中的字辨讀大多不成問題,閱與開的行草也可從前後文猜出,唯獨讀到最後一首第三句,就有一些小問題。以前我就讀不出,頗有些悵然,這次我們也在這裡碰壁,我忽然福至心靈,辨出下方有一個缺口的是占字,他馬上接著說上面那一個字是獨字,因此豁然遂解。 他看到朱子祠整修的那麼漂亮,怦然心動,就許下一個心願,希望能在這裡辦一個為期一個月的講座。我們連整修的碑誌都朗讀了,還校出了一點錯字,兩人以此自得其樂。 姜教授研究書畫,著作等身,還深通易理,出了一本「易經美學十二講」,這是研易五十年的心血結晶,最近又寫了一本「東方世紀」,姜教授是山東人,道起齊魯,希望能作文藝復興的號角。 先生還想看昔時中舉的文章,可惜時間不夠,其他兩處也去不成。我因他所言博碩士論文除了自己,很少有人看,心有所感,就此發了一點謬論。我說每次看古文物展覽,直認為古時候讀書人對中國文化貢獻不大,只有那些默默無聞的藝師,為中國文化留下了瑰寶。 我說中國歷史上狀元、榜眼、探花以及進士不知凡幾,幾個人能留下科場文章供後人品讀,除了宋朝蘇東坡留在古文觀止的「刑賞忠厚之至論」。歐陽修讀到此文,擊節稱賞:「要避此人出一頭地。」 皋陶為士,將殺人。蘇東坡寫著皋陶說「殺之。」三;堯說「宥之。」三。歐陽修看到這兒摸不著頭腦,古文讀透透,就是沒有讀到這一句,他擔心自己孤陋寡聞,或者在那一本書上出現過也說不定;又覺得筆風很像他的學生曾鞏,為了避嫌,擢在第二。 有一天中舉考生參見座主,主考官歐陽修就問蘇軾「皋陶說殺之。三;堯說宥之。三」。典出何處?蘇東坡說「想當然爾。」遂成坡公想當然爾的典故。 姜教授覺得很有意思,要細細品味一番。 姜教授自署:「姜一涵,老頑顛,行年八十三,能吃、能睡,能畫、能寫,能詩、能文、能爬山。」這位書畫界的周伯通──老頑顛,還是一位天然養生家,儘管高齡八十三,竟然沒有老人斑。噫!姜教授是不是也像揚州八怪一樣,也是一個顛頑的怪胎? (姜一涵教授見山又是山金門書畫展,五月十四日至六月七日在文化局展出,十六日上午十時舉行開幕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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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作者的見解愈隱蔽,對藝術作品就愈好,我所指的現實主義甚至可以違背作者的見解而表現出來。」這部從台灣繞經香港引來本市放映的電影故事片,假借蔡鍔搞「二次革命」,妄圖遂行其「反攻大陸」的夢想。我們要追查責任,是哪一個潛伏在我黨的不法份子,把這部《小鳳仙豔史》引進來的? 我不敢再看下去,一則看簡體字有點不習慣,同時這是我寫的劇本,惹的禍。若是蘇岱因此事下獄,我怎心安? 「蘇岱不會坐牢吧?」我問聶恆。 「不敢說。至少他的政治前途,發生了影響。這簡直是意想不到的政治災難。老李,你回家為蘇某禱告吧。」聶老哈哈大笑起來。 我躊躇數日,始終不敢將此事告訴余敏,唯恐惹起她的煩惱。從余敏拍攝了這部影片,她意氣風發,恢復了青春活力,夜晚纏得我無法安睡,大抵受了小鳳仙的影響。她告訴我一件秘事:守了二十年寡的丁紅,和單身漢何暢演了這部影片,乾柴烈火,假戲真做,恐怕他倆已經進了洞房。可惜丁紅已到了更年期,不能生兒育女了。 陽泰公司籌劃另一部民初歷史故事片,丁紅卻傳出被捕的消息。鍾岳總經理急得像熱鍋裡的螞蟻,到處托人打聽消息。原來丁紅和何暢熱戀期間,何暢接獲香港卲氏影業公司通知,邀請他前往演出歷史古裝影片《楚霸王》,何暢剛走,丁紅便被捕。這個消息傳至香港,何暢原想急忙申請來台,卻遭受拒絕。至於丁紅因何被捕,關押何處,鍾岳茫然不曉。 我也弄不清楚丁紅身在何處?但是丁紅是我把她從花蓮邀約來台北拍片,我應該擔負一切責任和後果。通過聶恆的熱心幫助,我終於在台北近郊一所拘留所,會見了丁紅。 丁紅被捕,是一齣鬧劇。因為在電影圈突然冒出一個女明星,主演小鳳仙一炮而紅,自然引起情治機構的矚目。經過查證,她是業已處決的共諜查察的妻子,而且她取的名字又是共產黨的標誌,不逮捕行麼? 丁紅談笑風生,毫不在乎,她被捕不到兩個月,又回了陽泰電影公司,馬上接戲,主演《賽金花》,為了驅除霉氣,鍾老總給丁紅取了一個藝名--丁花。一則配合《賽金花》的宣傳,二則紀念她最喜愛的花蓮港。 這部電影故事片,我大膽地推翻了過去的史料,因為那是荒謬的。我曾冒昧地拜訪京劇藝術家齊如山,他曾和賽金花相識。八國聯軍侵占北京,齊如山供職賢良寺,類似當前的物資供應局,這個機構是李鴻章創辦的。 齊如山說:當年賽金花跟洪鈞出使歐洲,在柏林住了數年,生下一女。賽金花的德文並不流利,而且從來不認識瓦德西元帥。傳說瓦德西到了北京,和賽金花重溫舊情,那是劉半農胡謅八扯,危言聳聽。最可笑的,賽金花後來接受記者採訪,皆遵照劉半農為她寫的傳記發言。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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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醫師的神奇包票
去年冬季,有天浴後全身發癢,隨即在大腿內側及臀部上方腰際,長出一片片的疹子。原本不想理會,以為抗一下就過去,沒想到越長越多,漫延到臉頰連嘴唇都腫了。事態嚴重趕緊上街找間皮膚科診所,醫師一看即診斷說:「蕁痲疹,吃藥很快就會退,癢得受不了不要抓,可在患部擦些軟膏。小心還會再發。」果真被醫師料中,三天的藥吃完,第四天的晚上又來了。拖了兩個月,沒有根治的跡象。妻說話了:「別再鐵齒了,吃那麼多藥,難免有後遺症。我看報紙專訪,本地有位老醫師,專治皮膚科的疑難雜症。去試試看!」 四處打聽得知,老醫師高齡幾達人瑞位階,懸壺濟世不輟乃因心繫病患的一份愛心。慕名求診者眾,醫院為求公平透明,謝絕電話掛號也不接受預約,無論達官權貴掛號必須門診當日抵達現場排隊,且限時限量絕不額外加號。不知情的人等到醫院掛號室開放時才上門,八成都被告知額滿下次請早。傳聞清晨五點排隊病患就會現身。我是抱著必看決心前往,清晨四點多驅車趕到,醫院留了一扇小門,從透明落地門往內望,昏暗的燈光下,櫃台內端坐一位警衛,見我推門進入,直接拉開嗓門右手指門左手指櫃檯說:「門後面拿張折疊椅在左側櫃台排隊。」我以為自己是第一名,誰知道緊貼著櫃台已經擺了一張同款式的椅子,上頭還放著一瓶礦泉水。警衛見我有些遲疑,馬上走近說:「沒錯沒錯,剛才有位年輕人,他來幫媽媽掛號,人可能去買早餐,您接著排就對了。有事可先離開,病患七點半前來掛號台報到較穩當。」我依樣葫蘆排上椅子,學著在上面擺罐飲料。還有兩個多小時,難得放鬆心情,順著醫院前的溪流,瞧一瞧尚未甦醒的市容。 七點半果真排成一條長龍,所幸我的椅子還在,櫃台內燈沒亮,大家或坐或站,安靜等候叫號。順利掛上二號,轉往門診,候診病患仍然滿座。九時許,老醫師在一人開道一人輕扶後面跟著一位穿白袍女醫師三人的前呼後擁下翩然而至,想表達敬意也讓他老人家留下好印象,我起立鞠躬問候:「院長早,辛苦您了!」他開懷地回應:「早早早,讓大家久等了。」很快燈號閃爍打出1號,年輕的兒子攙扶著老太太進診療室。近二十分鐘才把老太太送出來,燈號變2號,我緩步立在老醫師的面前。老醫師親切指著椅子說:「請坐,有什麼問題?」我把兩個月來的病情變化描述完,他已瞭然於胸,仔細檢視患部,篤定對我說:「蕁痲疹沒錯。前兩個月的醫生光讓你吃藥擦軟膏,只是治標當然無法根治。應從改變體質著手,把過敏的體質換掉,不必吃藥而且保證不會再發。」老醫師轉頭對著在電腦前待命的助理醫師唸了一長串處方,助理醫師邊點頭邊於鍵盤上飛舞著手指,遇到疑惑暫停確認後再繼續。完成輸入兩人一一核對無誤,處方箋列印交給我,老醫師慎重叮嚀:「拿著處方去治療室打針,兩個禮拜後再回來,連續三次就終身免疫,別一看沒事就不來。」我小心提問:「需要吃藥嗎?」老醫師明快釋疑:「不必服藥,我開了一條軟膏,癢得受不了在患部薄薄敷上就OK啦!」治療室的護士從我血管抽出一整試管的血,將兩小瓶藥劑用針筒抽取出再注入試管混合,用針筒緩緩打回我身上,領了一條藥膏就回家。同樣療程重複三次,接下兩次我都拔頭籌掛一號,老醫師救人無數,對我這個配合度百分百的病患卻印象深刻,每回都不忘開玩笑式地問我:「沒騙你吧,我的包票靈不靈?」我心存感激頭如搗蒜證實:「我沒偷吃藥,連藥膏也沒擦,回家後真的沒復發,很神奇啊!」老醫師的欣然,慈眉善目像救人的菩薩。 在這個商業化向錢看的時代,一位什麼都不缺的老人願意奉獻出安享的晚年,相信如我般感念他的人一定多不勝數,難怪老醫師不能退休,病患的苦,他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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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三題
{1}母親。醒醒吧 您已經睡了很多年 連夢都發霉了 您那駝起的住宅小院 門牌地址都沒有 只刻著您美麗靜坐的名字 很多次我的信件投遞 都被退回。查無此人 母親。您是否已搬家了 昨夜窗簷分明還有您玉珮叮噹的耳鳴呢 {2}老是忘記回家的大哥 一路上丟掉許多備忘錄 山嶺幽黑。身後緩緩收束 是誰在您背影敲下那些省略的風月 去或者不歸。沿途有光 像炊煙描述的方向 轉身就有可以寒暄的皈依 {3}雨季崩潰的第七天 一整排的黑暗撞擊 不告而別的二哥呀 連身旁影子都匆匆的收回 就像您倔強又急性子的一生 快速拉下自己的序幕 在人世佈滿荒謬的嚷嚷場景 您一個人躲進龐大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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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國的母親
醫生見我哭得希里嘩啦地,瞭解家屬痛失至親地哀傷,建議我們先「離開現場」到走廊去等候,留下大姐協助兩位護士幫母親換下醫院病服,穿著生前衣物。 我在走廊,無法控制不忍、不捨母親離去地情緒,依然以哭泣、以滿面地淚水來宣洩我地哀傷。娜妹輕拍著我地肩膀,對早已經哭得眼睛紅腫的我說:「不要再哭了,媽媽走得很安詳,像睡著了一樣。」她拉著我地手:「來,進來看看媽媽,媽媽像以前一樣地漂亮,有誰能像我們一樣,能有這麼漂亮的媽媽。」 走到病床前,淚眼矇矓地我一直緊盯著母親看。說也奇怪,往生後地母親,原本極為蠟黃的臉在剎那間消失了,恢復了往常地氣色。母親猶仍清秀地臉龐恬靜安詳,真的是一如往昔地睡著了。是慈悲地母親不忍見我們過度悲傷吧,走地時候仍以她一貫地雍容姿態來向我們告別。 我仍淚流滿面,但看著身上所有地管都已拔除掉地母親,看著慈祥安睡地母親,先前激動無法自制地情緒已漸漸和緩平復下來。 大哥連絡的葬儀社人員來了,他們拿著一塊白布把母親從頭到腳整個地蓋了起來。我們伴隨著母親出了病房、進電梯到地下室佛堂。 我不願母親慈愛地臉被白布矇頭摀蓋著,我掀起了白布,讓母親露出了整個清秀安詳地臉龐,聽著我們為她唸經。我相信佛祖慈悲,對一個往生的人,應該不會計較俗世地禮儀吧。我只是想抓住這最後的時間,想要再多看看母親最後的容顏。 葬儀社另一組人員來了,他們重新把白布拉上蓋住母親的臉,我們伴隨母親上了車前往殯儀館。我原想晚上留在病房陪伴母親的,不想今晚我親愛的母親竟得睡在冷冰冰地冰櫃裡。我地心好痛好痛、好不忍、好不捨啊! 兩個女兒一直安慰我,說阿嬤解脫了,她不用再受任何地折磨了。我該祝福母親安詳地「安眠安息」,而不是硬留她在人間受苦受難。 站在夜空下,二月地氣候仍有著寒意。冷冷地風陣陣吹來,在這「市立第二殯儀館」偌大的空間裡,「生與死」兩個世界的人彼此共存著。 深夜十二點半安頓好母親後事後,我與惠妹、娜妹回到住處,我們三姐妹同睡一床,想著此刻正睡在冰櫃裡地母親,想著母親給予我們這些子女們比山高、比海深地無法了斷地愛與恩情,讓我們三姐妹翻來覆去,夜不成眠。 算算日子,母親往生已七十七天了,我們也漸漸能以「祝福的心」來調適心情與情緒,漸漸走出失去摯愛母親的傷痛。 但在這今年地五月裡,我們這七個母親最鍾愛地孩子,都要過著沒有母親的「母親節」了。 我們家最敬愛而偉大地親愛的母親,您住在天國。在「母親節」即將到來地這個「偉大地節日」裡,今時此刻,我在電腦桌前用一指神功在鍵盤上敲打出一個個地字來追思、懷念母親時,情不自禁地淚水仍一滴滴地掉下來,眼淚不斷地模糊了我地視線,讓我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只能一再地抽取著面紙頻頻拭淚。 我對母親地離世明明已全然地釋懷了,不再那麼地悲痛哀傷,我已能以「祝福地心」祝福著住在天國地母親。如今,我以極其平靜地心來完成這個篇章,我不想流淚的,我地淚水在二十日那天幾乎都流乾了。可萬萬沒想到那不平靜地淚水總自動地一次次又一次次地來氾濫著我地眼眶,想來這是我與親愛的母親母女之間深濃地感情所致吧。 我們親愛的母親-李碧璇女士雖已遠離,但在我們心中,母親是永恆的,我們的母親是一位值得尊敬地「永恆的母親」。 「母親節」地那天夜晚,我期望能有「星星堆滿天」地夜空,我要對著住在天國穹蒼裡我最親愛的母親一如往常地對她說:「媽媽,我愛妳,我永遠愛妳,祝您母親節快樂!」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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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四千年──與樓蘭美女在台北相遇
「絲綢之路」是連結亞洲和地中海地區的東西貿易通道,也是中西經濟、政治、文化的通路,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種族在這裡相互交流往來,激盪出燦爛聞名的火花,這條路將中國的絲和瓷器運往歐洲,也使歐洲的文明陸續傳入中國,因此稱為絲路,數千年來,東西文明透過商人、僧侶、士兵、使節的往來,在絲路的經緯交錯下編織出富有藝術、人文的璀璨織錦,醞釀出多元的文化和文物,造成近年來參訪絲路的觀光人潮一波一波的湧入,絲路的豐富美麗漸漸向世界展露。 為了加強兩岸良好的互動和文化交流,籌劃多年的「絲路傳奇─新疆文物大展」,終於在97年12月6日在國立歷史博物館展出,讓國人不必千里奔波也能欣賞到真實考古出土的文物。感謝古蹟博物館活動組安排參訪活動,讓我能恭逢這場盛會,在解說志工專業的帶領下,一一進入150件文物的故事情境中,彷彿時光倒流、時空交錯,我在台北博物館神遊了一萬多公里長的「絲綢之路」。 一件件的出土文物,就像一件件的藝術品,活靈活現的出現在眼前,述說著遙遠大漠一個個動人的故事。來到樓蘭美女的面前,我默唸了「阿彌陀佛」,心中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3800年前、距離數千里遙的偏僻大漠樓蘭國,一位嬌小的女人在因緣際會下來到我們的面前,讓我親睹四千年的風華,這是一場不平凡的邂逅。望著她靜默不語的躺在透明展示櫃中,讓成千上萬的造訪者品頭論足,突然有一種同情的感覺湧上心頭,美女安安靜靜的在地底渡過四千年的漫漫長夜,地面上的黃沙滾滾、狂風暴雨、酷寒酷熱,早在她入土的那一刻和他絕緣了!怎奈在四千來後因為人類的私心,讓她以這樣的方式重現人間,而且成了展示品,如果她仍有知覺,今天的盛況是她願意的嗎?此刻我想到了大體老師,他們有著對人類同樣的貢獻和犧牲,但是前者出於志願,後者呢?在身不由己的狀況下替人類的考古和醫學做了最大的貢獻,這讓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悲憫和感動。 人說女人四十一枝花,樓蘭美女在盛年之時去逝,正像是一朵盛開的花朵,在最美麗的時刻凋零,生命雖然短暫,卻能擁有四千年的美麗。在黃沙滾滾的大漠,她仿若一朵盛開的野玫瑰,美艷卻乏人疼惜,在惡劣的天候下不敵大自然的殘酷考驗,考古學家說她死於肺病,因為她肺泡中充滿黑色的塵粒,看著她靜靜的躺在玻璃帷幕中,我流露出敬重之心,更多了一份感激! 古詩有云:「春風不渡玉門關」、「西出陽關無故人」,但是這條綿延萬里的「絲綢之路」卻連接了東方和西方,我們在參訪文物時,除了有形的實體之物,如果能再加入思想的部份,多一份謙卑、多一份關懷、多一些感恩,才能在亙古以來「天方地圓、日月星辰」的天道軌跡下,得到一個與大地萬物共同依存、共生共榮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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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奇人軼事小徑村的傳說
──戰功彪炳的武將李光顯和邱良功傳奇故事 因為,拒售宅地的蔡姓人家認為,邱良功顯貴之後,不懂得念舊,想用錢把鄰人趕走,實在很不應該。而邱良功雖奉旨建「爵府」,也因此而作罷!仁宗皇帝所賜給邱良功的二塊彫龍「聖旨」,因「爵府」無法如願動工興建,未能派上用場,最後竟淪落當磚塊,默默砌在邱良功舊宅一口水井旁的牆壁上。 如今,歷經二百多個寒暑之後,金城浯江街每天人來人往,但門牌二十七號的邱良功舊宅,柴扉經常半掩,鮮少人知道屋內曾是功業彪炳、一代先賢「邱提督」的故居,蘊藏著一段流芳千古的故事。畢竟,除非是進門之後,才能看到默默鑲在右側牆角的二塊彫龍「聖旨」! 嘉慶二十一年秋天,邱良功進京晉見仁宗皇帝,返回任所途中病歿於揚州,仁宗特下詔遣使祭葬,棺木運回金門,多方尋覓,就是找不到合適的墓地,最後,風水師看中邱良功的出生地──大徑村舅家舊宅。那時,邱良功舅家香火中斷,房舍早已傾圮殘破不堪,徵得母族同意,開始拆屋建塋,工人在拆屋時,發現屋脊中有二條紅蛇,一條剛死不久,另一條為拆屋工人所驚動,倉皇而逃,工人群起追擊,合力將紅蛇擊斃。 據傳說,當時,邱良功的表哥李光顯,正在廣東任提督,接到邱良功訃聞,突然吐血而死。因此,許多人都認為同任提督的一對表兄弟,均為紅蛇轉世,正因那二條紅蛇相繼死亡,兩位提督大人也相繼去世。至於事實真相是否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習俗相延至今,金門民間仍不願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生產,這個忌諱,或許是緣起於此,應當是可以肯定的! 根據王金來老先生表示:邱良功棺木下葬之後,墓園建築歷經一年多才竣工,佔地廣闊,墓後山丘遍植樹木,墓碑前兩側豎立二行文、武石彫翁仲,以及石虎、石馬、石羊,彫工精細,唯妙唯肖,栩栩如生,墓園外圍兩側有巨型石碑亭台各一座,鐫書邱良功一生事績,墓前則有石彫拱門一座,氣宇軒昂,是目前金門地區保存最完整的古董,經「文建會」列為國家二級古蹟,是觀光客必遊的景點之一。 據說,邱良功曾頭戴金冠入殮,雖雇傭日夜看守墓園,但仍成為盜賊覬覦的目標。王金來老先生表示,童年時的一個深夜,聽到屋外有不尋常的聲音,曾拿樓梯偷偷爬上屋頂,窺看竊賊盜墓的情形;後來,自己成年之後,也曾受僱看守墓園。 至於大徑村,是怎麼變小徑村呢?有好幾位上了年紀的小徑耆老表示,這和邱大人的風水有關。而王金來老先生的說法是,大徑村起初由劉、蘇、王、許等姓前來開墾,有所謂的「蘇厝宅,王厝田」,如今毗鄰的瓊林村「王厝田」仍在,而「蘇厝宅」呢?過去,大徑村算是一個大村莊,人丁旺盛,有近千「口灶」人家,否則,怎麼敢稱「大徑」呢? 但是,自從邱大人風水下葬之後,開始五穀欠收、人畜不安,年年飢荒,村民死的死,或向外遷移;據說,就是「邱良功」墳前那些神羊、神馬,常偷吃居民的青苗作物,才會五穀欠收;神虎噬傷人畜,才會人畜不安。 因此,大徑村民紛紛結伴「落番」去南洋討生活,也有許多人從陳坑乘船搖櫓出海去澎湖,留下的房舍沒人管理,久而久之,為蔓草所掩蓋,僅存墓園後方幾十戶人家,「大徑」就是這樣變「小徑」的了! 民國三十八年,大陸風雲變色,國軍退守金門,小徑村成為陸軍野戰師師部所在地,設有戲院及「軍中樂園」,阿兵哥洽公或休憩,商店應運而生,陸陸續續遷來許多生意人家,小徑村又繁華起來,到處高樓林立,只可惜,曾幾何時,隨著兩岸關係逐漸和緩,國軍野戰師部裁撤,軍方經營的「武威戲院」成廢墟,專做阿兵哥生意的商家紛紛拉下鐵門,如今的小徑市街門可羅雀,只有邱良功古墓,被文建會列為國家二級古蹟,每天都有遊覽車載著兩岸的觀光客前來憑弔。 根據幾位小徑耆老表示,他們孩提時,魯王墓未整建前,附近還有許多殘破房舍,有些甚至正廳中樑仍在,而他們耕作的田地,磚塊瓦礫隨處可見,年輕時當自衛隊員時義務勞動參加開鑿蘭湖水庫,曾挖起不少房屋基石,可見以前小徑是個不小的村落,那是不爭的事實。 然而,大徑村沒落成小徑村,是天意?或是如傳說中因「邱大人風水」的影響,恐怕是永遠解不開的謎題,不過,這似乎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屬於小徑的傳奇故事,將留傳後世,為代代金門人們所傳頌!(下) ──一九九○年十二月六日初稿 ──二○○九年元月二十六日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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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不幸的是聶恆走後,搬來一家不務正事的上海人。酗酒、打牌,每夜嘩拉拉的牌聲,吆喝聲,電視機聲,吵得我頭皮發麻。我沒辦法跟這種人相處,夜間是改劇本的最理想時間,卻被這些都市流氓吵得精神分裂。只有搬家,離開此地。 過去,聶恆告訴我一句保加利亞作家口頭禪:「寫作需獨處,讀書靠靜思。」這確是經驗的總結。我索性跑到新店買了一層五樓公寓房屋。夏天熱得像烤箱,冬天冷得風雨侵襲,但可喜的鄰居不打麻將,晚間非常安靜,我從此可以安心改稿、寫作、看書了。 5 從上世紀六十年代,台北的電視台開闢戲劇節目,把軍中和社會上的優秀演員,搜刮淨盡。文藝商品化的大潮,任何力量難以阻擋,即使跺腳罵娘,也是枉然。陽泰電影公司總經理鍾岳上台,便想拍攝一部叫座的電影故事片,向電視劇進行挑戰。鍾岳找我商量,把何暢從香港拉回台北,共襄義舉。何暢回台北,我們初步想拍攝蔡鍔與小鳳仙的豔史,同時表現出袁世凱妄圖恢復封建帝制,以及二次革命的風起雲湧史實。 通過協商,這部影片的主要演員是: 小鳳仙,丁紅飾演。 蔡 鍔,何暢飾演。 袁世凱,鮑剛飾演。 革命黨員,倪蘭、余敏飾演。 編劇,李彥。導演,羅茵。 陽泰電影公司班底職工,當然瞭解這些演戲員的來歷。但是,鍾老想鼎力支持,他們也無可奈何。既然鍾岳信任,我確是下了一番功力,創造出這齣戲的教育與藝術效果。尤其是丁紅、鮑剛,他倆在電影圈外遊蕩二十載,如今請他們擔任如此重要的角色,真有受寵若驚之感。人心齊,泰山移,毛片拍成後放映,鍾岳激動地流下了熱淚。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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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國的母親
拿到行李時,焦急地添弟早已在機場等候多時。我們急奔醫院。從再度見到母親地那一刻起,我與娜妹情緒剎那間都崩潰了,眼淚奪眶而出。只見母親臉色蠟黃、氣息微弱、雙眼緊閉著。我與娜妹只能緊緊握住母親地手,邊哭邊頻頻呼喚著:「媽!媽!媽!我們來了!我們來看您了!」 病房內父親和大哥、大嫂、大姐、弘弟、添弟都隨侍在旁陪伴著母親。沉睡中地母親在我倆頻頻呼喚中幽幽地、疲倦地睜開了眼睛。護士來了,看著無助地我們,說母親的眼睛已看不見了,人在將往生時只有「聽覺」是最後消失的,現在我們所能做的事就是和她多說說話,還有按摩,讓她感覺到有親人在她身邊。 感謝白衣天使地指引,讓我們緊緊抓住無情地時間來與母親做最後地相處與告別。看著母親渙散的眼神,我們不斷地在母親耳邊說著:「媽,我是阿秀,我來了!我來看您了!」「媽,我是阿娜,您的小女兒!我來看您了!」病榻上地母親猛搖著頭。我知道神智猶清的母親正在說著她「時間到了」,即將走了,無論如何,這回我們是再也「留不住」她了。 這讓我更為感傷,明知這一刻早晚會到,但當真正面對時,卻是無法理智地控制情緒。從再見母親地那一眼起,我地眼淚就沒停歇過。我的淚水像關不住的水龍頭,像決堤的河水,源源不絕地從眼眶內一直溢出來,失控的淚水讓我把床櫃上的兩盒面紙都抽空了還不夠。此刻的我,面臨著與最親愛的母親訣別,只能以「淚如雨下」來形容。 我與娜妹各自緊緊握住母親地手,母親的手好冰冷、好冰冷,幾乎感受不到任何溫度。我的另一隻手不斷地不斷地撫摸著母親地臉龐,從額頭到臉頰、鼻子、下巴,透過我頻頻呼喊地聲音、透過我地手與母親容顏地撫摸接觸,讓她感覺到我在她身邊,我就在她身邊。 遠住嘉義地惠妹還在上班,之前曾說隔天星期六一大早就會北上。而深恐母親隨時可辭世地我邊哭著邊請添弟馬上打電話要惠妹「火速前來」,否則恐難見母親最後一面。 極度疲憊地母親又沉沉入睡。夜幕即將低垂。我們分批輪流去吃那食不知味地晚餐。我想著晚上我要和大哥一起留守在醫院,陪伴在母親身旁。 母親再度醒來時,睜著的眼似乎在搜尋什麼?是在找惠妹嗎?她的第三個女兒。七點五十五分,下班後馬上坐高鐵北上的惠妹終於趕到醫院,在母親病榻前握著母親地手,對著母親說:「媽,媽,我是阿惠,我來了!我來看您了!」母親聽到了,聽到了惠妹地呼喚,她知道親人們都到了,都在她身邊陪著她。 此刻病房裡擠滿了母親地至親,與母親牽手一生的老爸、三個兒子、媳婦、四個女兒及孫子、孫女、孫女婿都圍繞在母親身邊。 護士來了,她問著:「人都到齊了嗎?」大哥答著:「都到齊了。」護士拿掉了已吊掛了兩天的「升壓計」。原來為了讓母親能與我們見「最後一面」,母親靠著意志力,靠著調到最高指數的「升壓計」苦撐著等待與我們見最後一面。 護士好心地告訴我們說,這時候我們得趕快抓緊時間,每個人都要向她老人家說一句「告別、感恩的話」,讓母親安心地走。我們每個人都一一上前,忍住悲痛,緊握住母親的手,請她老人家心無掛礙,安心跟隨佛祖去;我們感恩母親所給予我們滿滿地愛;我們感謝她是個好母親、好婆婆、好阿嬤;我們告訴母親,她一生已「功德圓滿」修得正果;我們對母親說我們會永遠懷念她;父親說著感謝母親一生為他的辛勞與付出………。 八點二十九分,母親「心跳停止」了!母親走了,母親走了,母親真的走了!看著醫生書寫著「死亡證明書」時,我才剛剛稍稍停歇的淚不自覺地狂奔起來、狂瀉而下。面對不再有心跳、不再有呼吸的母親,悲不自抑地我放聲痛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