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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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冰‧半糖
我,宛若一杯檸檬汁,飲用時,記得去冰、少糖。 去冰,才能顯現自我。 夏天,一飲而盡,胃裡充滿25℃的溫熱,檸檬在其中跳舞;冬天,小啜一口,喉頭已有10℃的冰涼,鮮綠的檸檬一顆一顆慢慢滾進體內。去除了冰塊,捨棄外來的添加物,呈現最真實的自我,讓人品嚐,原有的溫度,本來的執著。 這樣的我,溫溫、熱熱,不會因為煽動影響而燃燒熱情、激動不已,依然默默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也不會受了外在壓抑而變得冷淡無情、莫不關心,在乎的事物我一定會堅持到底。 檸檬應是酸不溜丟的,榨乾成汁,清新香氣從杯中散發,與水稀釋,然後加入一滴點兒果糖,酸中帶有微淡的甘甜,才夠滋味。不要添加大量的糖分,破壞檸檬的原味,混成一杯甜膩的糖水,多喝無益。 半糖,最是貼近我個性的寫照。 老愛酸大人的中規中矩卻也讚他們的腳踏實地;總是嫌大人的古板固執卻也嘆他們的念舊守本;時常怪大人的不合時宜卻也愛他們的傳統文化……,對於他們我的心情總是半酸半甜,又怨又愛。 面對自己,也是如此,聰明卻不時耍白癡、年輕卻偏愛裝老成、宅化卻想要靠近人群、有教養卻拚命搞KUSO……微酸微甜,有點壞有點乖,看似帥氣其實稍顯怪異。 我,倒影在去冰、半糖的檸檬汁中,清晰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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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
捧著漂浮液狀臉龐 輕輕灑在我心黑夜 埋下時間種子 聽聽出芽蒼茫的形狀 敲得一勺冷冷月光澆灌 您的纏弱。您的任性 以及您慢慢成為肉身容器的救贖 綻開親吻美麗栽種的無聲諾言 傾斜在我們故事出入邊陲 觸摸荒唐。觸摸近乎死亡的撥動 拔出寵絡填塞的高度 扔掉紅塵繼續挖掘 等候我們一生襤褸的長大 還魂前世鋪好的繁花綠葉 給前方迷路索取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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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對我那麼好?
週末晚上,母女倆刷著牙,做媽的人自怨自艾的說著:怎麼才一個早上的園遊會而已,臉都被曬傷了,寶貝很不以為然的說:「怎麼我都沒有呢?」,「因為媽媽都用身體幫妳擋太陽啊!」寶貝刷著牙咕噥的回答:「幹嘛對我那麼好?」,「對吽!為什麼要對你那麼好?」媽媽好像突然醒過來的回答著。這小傢伙聽了,竟然眼眶紅了,聲音哽咽的說:「馬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寶貝睡著後,做媽媽的人竟然就在週末夜裡失眠了,想著是不是所有做媽的人都曾經在心裡思考這個問題,還是默默付出後,等孩子翅膀硬了,飛高也飛遠了,才回頭想著幹嘛對孩子那麼好。看過一則發生在大陸的真實報導,媽媽都讓孩子一個人吃整隻雞腿,孩子也理所當然這是他獨享的食物,有一天,擔任計程車司機的爸爸生病了,媽媽心想也給老公補充點營養,把這隻雞腿拿給老公吃,孩子竟然就賞了媽媽一個結實的耳光,看完不寒而慄,以前,知道孩子特愛吃的食物,都會讓她一個人吃就好,現在無論如何都要夾上兩口來嚐嚐,不要讓孩子忘記與父母分享是生活很重要的學習。 也在這個週末因為孩子學校辦活動,所以沒回娘家。打電話回家,媽媽在電話那頭唸著:「沒回來,沒能滷點肉或煎些魚給妳。」總是嫁出去的女兒,每次回娘家,大包小包從娘家提回來煮好的食物,都會覺得對弟媳婦們很愧疚,讓他們都要在廚房忙翻天。前一次回娘家,對弟媳婦偷偷的說:「以後煮少一些,就不會剩那麼多,媽媽就不會要我提回台北。」這位孝順的媳婦說:「多煮點菜,姊姊們回來有可以提走,媽媽會很開心,媽媽心情好,是做媳婦最希望看到的事。」面對弟媳婦這樣說,只好臉皮很厚的拿著大小鍋子裝了媽媽的愛心回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著媽媽不知道有沒有想過幹嘛對孩子那麼好,平日這些已經嫁人的女兒們忙工作忙孩子,無法承歡膝下或分攤家裡的事,假日回去,就像一陣風吹過,來去都匆匆。也因此,都要再三叮嚀媽媽對孝順的媳婦們,要更多的疼愛。 我家二妹也在這個週末的睡前打電話跟大姊哈啦,提到她的同學從今門寄來好吃的金門喜餅,豆沙和伍仁口味都有,我在電話這頭尖叫,幫我留一塊豆沙口味的,我跟胃痛拚了,也要好好吃上一塊。自從阿嬤過世,再也沒有人記得我最愛吃金門喜餅,那些年,農曆十二月的結婚旺季,阿嬤就會把一塊一塊的喜餅收好,等我過年回金門,再拿出來要我提回苗栗,伍仁口味的過油後,又香又有嚼勁,豆沙的口味冷冷的配茶吃,啊!人間一等美味呀~對阿嬤為什麼都記得孩子們愛吃的食物,從來不覺得要有所質疑,好像那是理當如此,也沒想要問問阿嬤:「幹嘛對我那麼好?」 面對九年級生,做媽的人突然重新思考定義,對孩子的好,應該讓她知道;對孩子的好,要問問她是不是她所需要。肱著手臂當枕頭思考當下,孩子突然翻了身夢囈著:「馬麻!」伸出了手臂要抱抱,做媽的微笑著靠近,邊回答:「馬麻在這裡啊!」這個時候,發現剛才所有對問題的定義一點都不重要了。抱著孩子時,突然發現就是要對她好、就是要愛她,不要問做媽的人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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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殿總提督」與「興寧侯」之謎初探
欲解開這位薛榮之所以「名不見經傳」的謎,光靠近人專書著作或其他再轉一手的文章中所曾述及的資料,是行不通的;運用轉述的資料固然方便,但不曉得原來的「文本」是怎麼說的,就會繞不出人云亦云的死胡同。關於「御殿總提督」的事蹟,於今既然只有珠山當地的「金門薛氏族譜」曾道及,那也只能回歸「基本面」,從頭開始,仔細檢視這本族譜中到底說了些什麼,才能可望有所突破。 民國八十年,在金門的「珠山文獻會」編印了「金門薛氏族譜」;依該譜第六頁「編修者」部分所載,係於清乾隆年間「原修」,之後經清代至民國間的三度「重修」、兩度「增補」,然後才成為於今所見的這本「金門薛氏族譜」。關於「薛榮」的事蹟,說得最多的部分是在此族譜第二六六頁「略傳」部分之中,茲將全文照錄如下: 「仕輝公──仁房仕輝,乳名麟,官名發祥,大明間,從戎蕩平倭寇,建立大功,剌書勤勳王家授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從文臣一品,累賜金帛,疊加封贈妣□氏一品夫人,其祖父思慶,以孫貴,封榮祿大夫,累封光祿大夫,祖母翁氏封一品夫人,其父廷貴,亦以子貴贈懷遠將軍,贈光祿大夫,母載氏一品夫人。」 稍加對照即可知,這一篇「略傳」中關於薛榮的記載,即是陸炳文先生等人著作所引的原文出處,基本上無甚差異(除將原書之「剌書」改正為「書」之類的小地方)。在此族譜中為薛氏著名先人立「略傳」者,依此部分之末,也就是第二七一頁所署「──祝──二十,二,十五」的文字來看,該是民國二十年間的第二十三世「承爵」先生增補時所撰寫的。因「薛榮」之略傳中有言「蕩平倭寇」云云,也難怪會令人產生這種揣想:他是在嘉靖年間倭寇鬧最兇的時期立下功勳──不過,在「金門薛氏族譜」之中,言及「薛榮」的部分並不只「略傳」而已。此族譜第十至十一頁所載「薛姓族譜舊序」,裡頭也有提到這位顯赫的先人。作此篇「舊序」者,依文末署「十七世裔孫明璣立衡氏謹序」,可知是出於清代時的族譜原修者薛璇之手筆。關於其生平,該族譜第二七一頁「略傳」部分有載:「明璣公──諱璇,守(筆者按:原書誤,當作「字」)立衡,太學生,為本族譜之原修人。」薛璇是在「乾隆五十七年歲次壬子梅月穀旦」寫成這篇序文,而在此序之中,他便已留下了一條提示,告訴後人「御殿總提督」薛榮真正的生存年代。這段關鍵性的文字如下: 「……迨明季我祖叔發祥公平倭寇。建立大功。書勤勳王家。爵封: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從文臣一品。累贈金帛疊加封贈……。」 乍看之下,這段文字與「略傳」中所說的無甚差異,但其中有一詞特別值得注意:「明季」。在朝代名稱後加「季」字,必是指該朝末世之期;身為一位太學生的薛璇,在為家乘寫序時定是字斟句酌,絕不會輕忽誤用。薛璇雖言「發祥公平倭寇」,會導人誤認為薛榮似是嘉靖時人,但他於前又以「明季」一詞闡明其生存年代,其實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這一點,筆者將在後文說明)。 關於明代「倭寇」侵害中國東南沿海的歷史,稍有瞭解者皆知是以嘉靖年間為最烈;至於到了「明季」,來擾海疆的主要已是來自西洋的「紅夷」、或中國本土的海盜(如著名之「劉香」),「倭寇」的禍害已成為過去。至於「明季」一詞所指的期間,就要看使用者將明王朝的傳承算到何處為止了。概略言之,由崇禎朝到福王、唐王、桂王時期,都可稱「明季」(文獻上較特殊的例子,是清人計六奇所著「明季北略」,該書敘事由萬曆中葉開始,這大概是和清代官方之「明亡於神宗論」有關。但再怎麼推前,明世宗嘉靖朝也不可能被包含在「明季」之中)。若將桂王遇害後仍奉「永曆」年號為正朔的鄭氏家族據有臺灣的期間也算進來,那「明季」就是下延到康熙二十二年施琅平臺為止──「明季」一詞可涵括數十年之久,到底薛榮與家族人等獲封贈的時期是在哪一段?這一點,筆者亦留稍後再論。 除了薛璇所寫的「舊序」透露的內情之外,在「金門薛氏族譜」中其實還有另一處可為參考,有裨於瞭解薛榮實乃「明季」時人。在筆者前面引用過的薛榮「略傳」之中,並沒有提及他的生卒年份;但緊接在薛榮之傳後,便是珠山薛氏之「開澎始祖」薛萬的傳記,此傳開頭即如此言: 「仕乾公──開澎湖始祖仕乾公諱萬字啟豐,公元一六四三年,生於明末崇禎甲申三月初三……。」(筆者按:崇禎甲申年係西元1644年,非1643年) 從薛萬的傳記中可知,他的「譜名」係「仕乾」,是與「仕輝公」薛榮同輩之第十三世薛家子孫。在中國古代,由於常有早婚早生子之情形,因此就算冒出個「姪兒」年紀大過「叔叔」,也毋庸大驚小怪;在一個大家族中,同輩份的人年齡會差一大截亦不足異。但若無特別因素影響,早婚或晚婚、早生子或晚生子的情形,在一個大家族中的各房各代出現的分布機率應該相當;因此長期平均下來,同輩份人的出生時間諒還是不致相差太大──如果採信「薛榮」是在嘉靖年間打倭寇立功的說法,那他就該是生於嘉靖初年(嘉靖元年為西元1522年)或更早的時候;但若這樣設想的話,薛榮和薛萬的出生時間就會差到約一百二十年上下了!以一般譜系學中粗估世代的方式,是以三十年為一代;若薛榮是生於嘉靖初或更早,那他和薛萬的生年就會差了將近四代!同樣都是薛家的十三世子孫,要出現這麼大的差距,除非從始祖算起,「仕輝公」所屬的一支,每一代平均都得比「仕乾公」的這一支早十年生子,才能累積到這麼大的落差。但要真出現這種巨大差距的情形,機率恐是非常非常小的。因此,筆者認為:薛榮應是「明季」時人,約是生於崇禎初或天啟、泰昌,抑或萬曆晚期,其出生時間與薛萬相差不出一代,才是比較合理的推估。 以上,是筆者由「金門薛氏族譜」中透露的線索,藉以推斷「薛榮」係明末時人。其實,在族譜之外,「御殿總提督」這塊匾額,本身也有說明其立匾的年代:在此匾右方有題,為薛榮立匾者乃「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曾櫻」。這位「曾櫻」,在八十年版「金門縣志.職官志.明鄭諸臣」部份也有立傳。以下筆者據「金門縣志」、「南明史」(錢海岳著)及其他明末史籍等中所載,將他的生平簡述如下:曾櫻,字仲含,號二雲,峽江(江西省臨江府峽江縣)人。萬曆四十四年進士,初官工部主事,崇禎元年遷漳南參政,改官福建興泉道,轉福寧副使。曾櫻在福建時,正值海寇劉香劫掠沿海,曾櫻向上司力薦鄭芝龍可用,遂平此亂,立下大功,鄭芝龍因而十分感激曾櫻;之後曾櫻莫名被涉入行賄謀求陞遷的重案,鄭芝龍便出面頂缸,聲稱行賄是自己為報答曾櫻之知遇方為,曾櫻因得脫難。其後曾櫻由參政陞至山東右布政使、南京工部右侍郎;假歸期間,因被劾不曾實報兵損軍情而被逮入刑部獄。當崇禎十七年北京陷落,曾櫻逃至南京。唐王在福州即位時(隆武元年,清順治二年,西元1645),招納舊臣,曾櫻在鄭芝龍薦舉下拜工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後又改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復受命署吏部尚書。唐王勢力被清軍攻破(隆武二年八月),曾櫻逃至金門所城,後又移居廈門。永曆五年(清順治八年,西元1651年)二月(一說三月),清軍提督馬得功進攻廈門。曾櫻之家人本請其乘船出亡,但曾櫻拒絕,遺言:「此一塊清淨土,正吾死所,豈復泛海求活耶!」,便自縊了。曾櫻殉國後,其事被報知桂王,遂獲贈上柱國、太師、武英殿大學士,諡「文忠」。 由曾櫻的生平來看,他官至「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是在唐王隆武年間;而他一度來到金門暫居,則是在隆武二年八月唐王(朱聿鍵)勢力崩潰之後。因此,曾櫻最早也是在隆武二年的秋末,才有可能來金為薛榮立這塊「御殿總提督」匾額(由此點亦可明:如果薛榮真是在嘉靖年間抗倭立功,則其「功名匾」或「宦績匾」就無待於曾櫻來金方立、早就有其他名臣顯貴代勞了)。緣於此匾是曾櫻所立,因此筆者推想:「薛榮」諒是於唐王時期「勤勳王家」、與曾櫻有「同朝事君」之誼,故有此匾之所來。 ──順帶提一點:在金門,原本該是有兩塊曾櫻所立的匾額,只是另一塊似乎沒流傳下來(也可能是根本沒立)。這另一塊匾額的記載,見於盧若騰「浯洲節烈傳」(見金門文獻委員會民國五十八年印行之「滄海紀遺」第三十八、三十九頁所錄)。據盧若騰所記,有一位「李錦娘,金門所軍人女也」,為其病故之夫林繼賢殉節自縊。正值此時,「內閣曾先生諱櫻,別號二雲,寓城中」,金門所的官員將情事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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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殿總提督」與「興寧侯」之謎初探
在民國八十年「珠山文獻會」編印「金門薛氏族譜」以前,民國二十年時曾對此族譜加以增補、並為薛氏先人撰寫「略傳」之第二十三世裔孫「承爵」(按:「承爵」當為譜名,依「略傳」文末所署,這位薛家人應是單名「祝」),他在「略傳」部分之末留有兩條註文,今見於八十年版「金門薛氏族譜」第二七一頁,其中第二條註文云:「舊譜中,尚附有古代宗祖的墓誌銘,補者以其現代無大關係,故亦未錄,欲悉者,查舊譜可也。」──由此註文可知,「承爵」在為族譜作增補時,其所據「舊譜」之中,還保有「古代宗祖的墓誌銘」,或許這些文獻中就包含了「發祥公」的生平資料。但現今距此註文已過了七十多年,珠山薛氏的「舊譜」是否仍保存完好,筆者無從得知;即便仍在,也不是區區筆者輕易可拜覽。關於「御殿總提督」薛榮之謎,筆者試圖進行的解析僅能作到這裡。是否能續有發現,就看珠山薛氏宗族與其他金門在地文史工作者,能不能從「舊譜」中找出端倪了。 ……在匾額與珠山薛氏族譜所記的「御殿總提督」薛榮之外,金門還有一處古墓,依墓碑所書,墓中人身分地位亦是不凡;然其生平缺乏記載,迄今仍是謎團。這座古墓,便是筆者於下欲試行「初探」者:位於金城鎮山前村的「興寧侯楊康夫人墓」。 筆者接觸關於此墓的資料,最初是藉陳炳容老師所著「金門的古墓與牌坊」一書第八十一、八十二頁所載介紹與照片而知。而陳老師書中節錄關於此墓來歷的說法,係取自一九八九年出版「金門董楊宗親會第四屆聯誼專輯」中所載、楊志文老先生撰寫之「山前楊康公夫人墓地之管理」一文。為了瞭解管理維護此墓地之楊氏宗族對「興寧侯」的傳說內容,筆者在王先正老師的協助下,取得楊老先生文章的影本。由於除了這座古墓墓碑本身所鐫文字,以及地方傳說之外,迄今尚無其他諸如方志等書的載記可裨知悉「興寧候」究係何許人,故筆者的探討,也只能由楊老先生記述的內容為基礎來展開了。 「山前楊康公夫人墓地之管理」一文,其中有相當部分是追記過去該墓地險遭佔奪的往事;因與本文題旨無關,筆者便跳過這些部分,僅節錄此文中關於該墓之來由說法,如下: 「一、前言:明朝時期,興寧侯楊康公曾在金任官,嗣奉他調,某年倭寇侵擾浯島,其夫人及二子等,閤家均不幸慘遭屠殺,嗣奉聖上矜恤有加欽賜御葬於山前鄉。楊康公斯時已乏至親後裔,故將墓地委由本縣宗親代管……。二、御葬墓物:墓地係開腹作,周圍廣闊,居中大墓碑仍堅固屹立,碑文字句:正中「皇明(筆者按:此二字原是橫書墓碑頂端,右皇左明)誥封貞度一品夫人洪氏壽域」,左邊「授特進文階一品興寧侯楊公」,右邊「誥封光祿夫人興寧侯元配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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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的一天
交通部高階主管淡水一日遊的自強活動,已經在一個月前由淡水郵局的彭經理規劃好行程,並且全權委託我代為招待和解說,答應之初,自己並沒有多想,只是多排了一天休假,屆時可以專心的陪他們一趟知性的淡水之旅。 當彭經理將旅遊行程傳真之後,我以為一切塵埃落定,就等活動日的到來,我會好好盡地主之誼,沒想到彭經理一再地來電話,可見他對這次活動的謹慎和重視,接著交通部承辦的謝小姐也頻頻和我電話聯絡,頓時讓我感覺壓力大了起來,不知道來者是否有三頭六臂?抑或是很難搞的主管?否則承辦部屬怎麼會如此緊張呢?因此將舊有的解說資料翻出,再細細的複習一番,期待將解說水準再提升。 也許是壓力使然,也許是求好心切的潛在因素,在解說的前一天,突然發現自己快感冒了,喉嚨又痛又癢,內心真是焦急萬分,因為喉嚨是我工作必備的工具,而且受人之託,必須忠人之事,如果喉嚨啞了,臨時去那兒找代理人呢?於是乎我用強烈的意志力,加上外在的輔助(感冒藥、蜂膠、鹽水、喉片、漱口水等)多管齊下,然後早早上床睡覺去。 今早醒來,第一件事是吞口水,接下來試著發聲,乖乖!一切似乎有好轉,喉嚨不再刺痛,聲音也算正常,一顆忐忑的心終於安頓下來。九點來到捷運淡水站,謝小姐已經先行到達,一陣招呼和寒暄後,彼此建立了一天良好的開端,接著交通部的司長、副司長和員工紛紛來到,大家互相介紹後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一天淡水的知性之旅於焉展開! 鄞山寺和福佑宮的寺廟之旅開啟美好的一天,交通部郵電司的伙伴們對淡水的人文、地理、歷史和古蹟都有濃厚的興趣,紅樓遠眺的美景讓大家驚嘆;馬偕的一生叫人感佩,偕醫館、教堂的巡禮讓大家更加瞭解馬偕;文化大樓的天橋上,美麗的淡水八景涵蓋了一半;轉進多田榮吉故居後,綠意盎然的小巷別有一番天地;淡江中學蘇老師的熱情接待,讓交通部的伙伴再一次感動;淡水河邊的美食和美景,滿足的味蕾和視覺;紅毛城的雄偉和建築,讓眾人流連忘返! 一天的行軍,沒有嚇壞坐辦公室的貴賓,反而如孩子般的雀躍心情,他們放下身段,放下工作,帶著一顆赤誠的心學習,也在淡水找到了他們所要的,每個人都有愉快的心情,我也盡了地主之誼,基本上是賓主盡歡,我也終於鬆了一口氣,今天算是豐富的一天! 事後,交通部郵電司特別來函致謝,信中除了表示謝忱外,另外有心的將花卉郵票彩色影印,其中特別將我解說的雞蛋花標出列在其中,而且將一張小熊的首日封郵票贈予我,雖然是輕薄的一張紙,但是禮輕情意重,這是分享的喜悅,同時讓我感受到長官的和煦和親切,並不是所有在高位者都會擺官腔,內心也欣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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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
人長得帥,命不一定好!英俊的父親,三歲無父、十六歲無母,拮据的日子,買不起「壽板」,為親人下葬。走了許多地方,嘗盡人情冷暖。終於,有一戶人家,幫了大忙,令父親一輩子難忘。父親靠著一己之力,無分晝夜地打拚,還清了「棺材債」,亦存足了「老婆本」! 雙親共組家庭,少了長輩的呵護,生活比一般人來得艱苦,母親與父親肩併肩,攜手打拚為前景。 父親上山耕作、母親跟在後頭。「種土豆」,踩腳印、灑「土仁種」、耙土、鋤草、再至收成時的拔花生、採花生、煮花生、曬花生。剝「土豆仁」的價格比較好,母親為了提振我們這些孩子的工作效率,會在生土豆裡、放一些熟花生,嘴饞的孩子,剝得更起勁了! 琳瑯滿目的「安薯種」,雙親對五十七號的品種,情有獨鍾,無論切地瓜片、「剉安簽」、「磨安簽粉」,都有人購買。或許來自遺傳,現在的我,亦特別喜歡吃五十七號的地瓜,無論炸薯條、煮地瓜湯,那種甜膩膩的感覺真好! 玉米,是主要的作物之一,除去玉米葉與玉米鬚,在太陽底下曬乾,左右手各持一穗玉米,兩穗摩擦,玉米粒很快地脫落。母親小心翼翼地用麻袋盛裝,拿至一處有碾米機的商家,磨成粉,與麥片一起下鍋熬煮,依個人口味,決定加糖與否! 看潮汐,父親下海鏟蚵、母親穿著「水鞋」、挑著竹框,走「水路」,在蚵石上面削蚵,再將一簍簍的海蚵用海水淘洗,挑了回家,在蚵桌上以蚵刀剝蚵,沒有浸水、粒粒肥美的鮮蚵,裝入鐵罐,鄰近的村民喜愛;平日慰勞三軍將士的「特約茶室」,更是捧場,她們需要充裕的營養、我們則有充足的海蚵供應。 母親對海蚵的料理,常見的有海蚵炒米粉、海蚵煎、蚵仔麵線、海蚵紫菜湯、蚵仔炸、蚵仔酥、蚵子嗲、海蚵豆腐、炸春捲。有一點難的是「海蚵煎」,地瓜粉加水調勻,蒜苗、芹菜、高麗菜切成細末,海蚵洗淨,與前者攪拌均勻,加入調味料。起油鍋,爆香,倒入所有材料,翻面,煎熟後盛起。這道美食,如煎不好,容易糊掉,火候要適中。 而「蚵仔嗲」亦是一門大學問,將海蚵、豆芽菜、紅蘿蔔、高麗菜、蒜苗等材料備妥。麵粉糊調勻。起油鍋,將「白鐵店」特製的勺子先入鍋加熱,麵粉糊均勻置入勺子中,放入食材,最上面再淋上一層麵糊,下鍋油炸,烈火轉細火,兩面呈金黃色,即可起鍋。可依個人喜好沾醬。 海邊的「尖形螺」,是阿兵哥的最愛。母親撿螺回來,用刀背剁下尾部尖尖的地方,洗淨、快炒,加入蒜頭與辣椒,用袋子分裝,讓兄長們拿去營區附近賣。看阿兵哥邊走邊吸螺肉、那津津有味的樣子,就是好吃! 從小跟在母親身邊,看她「起火」,先點燃一些木麻黃和小樹枝,加上煤炭,開始「拉風櫃」,右手拉痠換左手、左手拉痠換右手。我的小手比較使不上力,拉了老半天,「灶坑」常是煙霧瀰漫,還是要勞駕母親幫忙。 「刮鼎」,柴火燒,煙灰厚厚一層,母親用「草除仔」輕輕刮,刮去鼎背的黑煙灰,烹煮時,既省柴火、鼎底又熱得快。刮鼎刮淨後,地上留有一個黑色的圈圈,用「草除仔」劃一下。 母親的手藝,嚐過的都讚賞,「菜粿」很多人都喜歡。以包「春捲皮」的餡料為主要食材,雞蛋、五花肉、豌豆莢、菜球、高麗菜、紅羅蔔、豆干、海蚵、蒜苗、芹菜等,切成絲。起油鍋,蔥頭爆香,以上食材炒熟。地瓜煮熟,盛起,磨成地瓜泥。揉少許麵團下水煮熟。加入麵粉、太白粉、地瓜泥,加水揉成麵糰、待醒數分鐘。小麵糰搓成圓形,將冷卻了的食材包入其中,麵糰對摺、封口固定。水滾,菜粿置入蒸籠,約二十分鐘即可蒸熟。 睡眠,對雙親來說是奢想,「沒日沒夜」就為一個家。父親「蹻粿」、母親扶桌;父親炸油條、兩相好,母親要注意發酵的時間、火候的控管。 形狀像極草繩一般的麻花,謹慎的拿捏,油炸時,邊翻面,表皮呈金黃色,快速撈起。二砂糖在鍋中拌炒一陣,炸好的麻花下鍋,與二砂糖合而為一。那些因攪拌而斷成好幾塊的麻花,都進了這些小鬼的五臟廟。 花生糖的製作:依稀記得,使用的材料為花生、麥芽等,雙親在鍋中做了基本步驟,而後倒在木板桌,用一塊特製木板磨平,再用大刀切掉四周不平的地方,然後先一條一條的切、再一小塊一小塊的剁,冷卻後,秤重量,裝入一袋袋,點燃蠟燭,用小鋸齒封住開口。 麵粉餅:先將花生炒熟,冷卻後去皮,用酒瓶將花生米壓碎,越細越好,與二砂糖拌勻。麵粉慢慢加水,揉成麵糰,每一小撮搓圓,花生與二砂糖包入其中,再將麵糰搓成圓形,餡料不可外露,用酒瓶壓平。熱鍋,放入少許油,麵粉餅輕輕放,正面煎、反面煎,煎至金黃色。 「發粿」:發粉、麵粉、地瓜泥,三者合一的發粿,有大有小,母親的巧手,不需用刀劃,「粿頭」自然裂! 「紅龜粿」:餡料有花生與豆沙。糯米粉加少許「紅花米」,揉均勻,分別包入花生或豆沙,在「粿印」上輕壓,依序排列於「粿紙」或「粿葉」,水滾,放入蒸籠蒸熟。蒸熟後,趁熱在紅龜粿上方,抹上一層油,食來口感佳;亮亮的感覺,亦增加賣點。 年糕:糯米浸水泡軟,經過碾米機磨成粉,如米糊一般,以麵粉袋盛裝,用石頭壓乾水分,定型,即成塊狀的糯米粉。年糕就是由糯米粉、二砂糖或白糖,組合而成。一斤糯米粉、一斤糖,加水拌勻。「菜盆」裡面,墊一張「粿紙」,將前者盛入其中,約八分滿。水滾,放入蒸籠,時間約一炷香。 慶幸自己,當了母親的女兒,從她那裡,學了一些手藝,在走入婚姻、邁入人生另一階段時,學以致用。而遺憾的是,漏學了很多,如有下輩子,期望共續前緣、再當母親的女兒。 麻荖、米香、寸棗糖、土仁荖、貢糖、麥芽糖………,製作方式,或許當時年紀小、亦或許不專心,我忘記了! 凡此種種,用水很兇!母親每天早晚,要到井邊,挑數十趟的水,倒在庭院的水缸。紅紅的肩膀,痛!但她不吭一聲。 孩子多、換洗衣服也多。井旁的婦女,邊洗衣服邊磨牙。家家農事多,此際,是培養鄰里感情的好時機。母親每天都要洗上一個大臉盆的衣服,水桶汲水,一遍又一遍的清洗,住家前面,有座堆積如山的石頭,爬到石子上面,將衣服一件件地甩平、鋪曬。下午了,再拿大臉盆,一件件收起。碰到重要的節日,衣物要整燙,家裡煮的是大鍋飯,母親將衣物攤平,至於桌上,裝著八分滿稀飯、那熱騰騰的鍋子,當熨斗般使用,效果不錯哩! 濱海而居的家,雙親經營了一間小雜貨店,菸酒、什貨、五金、金箔。當父親每天騎著那一輛二十八吋的「鐵馬」,後座載著用竹子編織而成的籃子,在烈嶼的各村落做生意時,母親忙著年節的需要,由「天公金」、「佛祖金」,從大太極、壽金、改年………,按年節拜拜之所需,一份份的撿好、綁妥,除擺在店裡賣,亦讓父親出門「走擔」時,攜帶方便。 「不二價」是雙親做生意的規矩,他們不哄抬物價,烈嶼這個島外島,走來走去,見了面,不是親人、就是朋友。所以,抱持著薄利多銷的態度。 小金門有一位賣「好吃糖」的阿伯,每隔一段時日,他會老遠的來到村莊,用手推車裝載著孩童愛吃的「好吃糖」,那種有點像現代牛軋糖的好吃糖,白色的、吃起來會彈牙,是孩童的最愛,鮮少有人用錢買,都是拿家裡的破銅爛鐵來換。鄰居的孩子臉盆一個接一個的換,看他們津津有味的享受著甜膩膩的滋味!眼睛看、嘴角都要流口水了。突然,聽到鄰居的阿嫂大嚷:「夭壽死囝仔,好的臉盆也拿去換糖仔!」這時,慶幸自己沒有因嘴饞,而拿家裡的好臉盆出去換糖吃。此時,善解人意的母親,從麻袋取出一個破菜盆,交到我的手上,輕聲說:「拿去換好吃糖分弟妹吃」!這些看來不值錢的破銅爛鐵,是母親撿拾而來,論斤計兩要出售貼補家用的。 「燒酒矸」亦是財源來處,戰士們喝完口樂與沙士,順手一扔,勤勞的吃力、懶惰的吞痰。將空瓶子洗淨、晾乾,等待商家上門搜購。 「枝仔冰」在夏季很盛行,到東林街批發,賺取微薄的利潤。沒有冰箱的年代,防止冰棒溶化,父親用木條釘成一個箱子、母親用麵粉袋一層層的包裹,有賣有賺、沒賣給孩子解饞。 當家裡有一台小冰箱,不必再去跟商家購買,冷凍庫就是製冰的最佳處所。燒開水冷卻,煮綠豆、紅豆或泡酸梅,裝進冷凍袋,整齊排放於冷凍庫,數個鐘頭後,水凝固,各種口味的冰棒,存放冷凍庫,既方便、又不怕除霜之後會溶解。 住家附近,駐守一連的部隊,每天清晨,擴音器準時傳來「中國一定強」、「梅花」、「黃埔軍魂」………等軍歌,號角一響,誰也不許賴床。常常看到阿兵哥,從濱海那處碉堡,快速跑向連部早點名、出操。那個年代,軍人不好當呀!濱海大道,跑步太慢的阿兵哥,太累了、太慢了,在地上被拖著前進,穿著短衫短褲的時候,膝蓋破一層皮呢!有時,他們來到店裡,雙親會幫他們擦藥,囑咐他們傷口別沾水。但濱海一帶漲潮時,看士兵捲起褲管,涉水而過,衣裳濕了、碉堡泡水了,可憐父母不在身旁的士兵,既要處理善後、傷風感冒,自求多福! 偶爾,嚐到阿兵哥的「軍用口糧」,厚厚的口糧、聞起來香香的,裡頭還有薑糖、梅子粉、牛肉乾。比民間製作的「番仔餅」好吃多了!軍用的豬肉罐頭、鰻魚罐頭,拿來炒米粉,口齒留香!現在,三不五時有機會品嚐,感覺和小時候的口感差很多。軍用口糧,包裝變了、內容物亦換了。豬肉罐頭油膩膩、鰻魚罐頭也不如以往。 犒賞駐軍戍守前線的辛勞,阿兵哥看電影,百姓家中無電視,忙完農事、吃好晚餐,隨身攜帶椅子,到離家約一百公尺的連部觀賞電影。爬幾個樓梯,廣場上,阿兵哥已坐著綠色的鐵椅,鴉雀無聲地等候電影放映。大人則扶老攜幼,先來的先佔位置,選擇一個視線佳的地方。道具架設齊全,先試片,黑壓壓的廣場,只見一面白色的布幕,燈光投射,嬉皮的小孩,萬頭鑽動,布幕則黑影晃動。當電影開始放映,「唱國歌」,全體肅立,軍民忠黨愛國。 劇情的播映,「兩秦兩林」最有觀眾緣,秦漢、秦祥林、林鳳嬌、林青霞,只要有天王與天后主演的戲碼,口耳相傳,擠爆廣場!太後面來的人,還要踮著腳,晃頭晃腦左右看。再不,看不到影像,就豎耳聽聲音囉! 年節時,阿兵哥會舉辦軍民同樂會,邀村裡的民眾同歡唱,有一位長得像明星、皮膚白皙、長髮披肩的小姐,很會唱「別讓我孤獨地在燈下徘徊,別讓我寂寞地………」,只要她出席,勢必歡聲雷動、高潮迭起,而她家的生意亦特別好。 五、六十年代,座車不普遍,「腳」是最好的交通工具,娘家有「世事」的時候,母親會帶著我們,從下林出發、上林、上庫、再到石鼓山、青岐。穿過了一條小巷,外婆就坐在古屋外頭的石臼處,當「阿嬤」的聲音在空中迴盪,外婆瞇著眼、開心的笑著。駝背的外婆,戰爭時,房屋倒塌,被壓彎了脊椎,幾十年來,駝著走路,備覺辛苦!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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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製
我十分想念你柔軟的捲髮,所以我到美容院將我那頭齊肩的長髮,燙成了跟你一模一樣的大爆炸頭。頭髮的觸感對了,我便跑去買了你慣用的洗髮精和沐浴乳,讓我身上的香氛可以和你一樣,就如同你在我身旁。 然後,我去找了和你同款樣式的T-SHIRT和外套,將房間布置得和你的宿舍一樣。和你,拿一樣的水杯喝水、用一樣的毛巾擦臉、穿一樣的拖鞋出門,漸漸的,朋友都看出來我越來越像你,吃飯的口味像你、說話的語氣像你、生氣的模樣更是和你無異。朋友開玩笑地說,總有一天,我會和你變成雙胞胎。 那有什麼不好?我心想。 那天,我在街上遇見你。分手半年你完全沒變,倒是我,讓你吃驚許多。 「妳好像我。」你端詳著我說。 我看著我那麼瘋狂愛過的你,心中卻莫名的平靜。 「嘿,我不愛你了。再見。」我輕鬆地對你說,複製著你分手那天最後對我說的話。 「啊?」你錯愕地看著我,彷彿那天我聽到這句話的表情。 即使說出這麼無情的話,我真的一點也不傷心。 我想我真的徹底變成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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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女強人
家母芳齡八十五,現今是統轄四代的大家長,年輕時是身經百戰的女強人。民國二十幾年,大部分的婦女還安分守己在家裡相夫教子的年代,她就已經走入職場,練就十八般武藝。 家母的工作年資長達六十幾年,履歷精采豐富。十幾歲的花樣少女就已經跟著大人下田種菜,十九歲結婚繼續租了一畝小田種菜,固定的兼差是下海撿珠螺、海菜。隨著經濟脈動,家母也從農業轉向加工業,換成大清早幫人磨豆腐、磨鹹粿的米漿,下午幫人洗衣服,晚上不忘兼差跟中盤商拿銀紙回家裱金箔。長期累積的工作經驗,讓家母也想自己做生意,於是先批來衣服當流動攤販,挑著大布包徒步到鄉下一村一村的賣衣服,後來又自己租了一個攤位賣菜,當起老闆來,神奇的是目不識丁的她心算技術一流,論斤稱兩又快又準一點也不含糊。 家母懂得「居奇貨賣好價」的道理,算準不同年節的特殊需求,在市場價格波動前就先低價買進貯藏,等市價哄抬後再釋放賣出,而且不定時到各攤位間走走晃晃做市場調查,以便調整自己的菜價。通常下午時段客人稀少,家母就推個菜車大街小巷兜售,方便不想出門的人買菜,順便把老主顧訂的菜親自護送到府。逢到農作物盛產,家母就以設立分公司的方式,在不同的地方設點賣同一項產品,增加曝光率和銷售率。平常就延長營業時間,清晨2點多就到市場備貨,人家中午收攤,家母就賣到午後;除夕賣到傍晚,確定沒客人了才收攤;年初二,同行還在快快樂樂過年,勤快的她已經擺好攤位開張了。年節必須搶批菜時,個子矮小的媽都能憑著平常與菜農建立的好信用拿到好貨。戰況吃緊的話,還會毅然提早收攤僱台小貨車下鄉,殺到菜農那兒收購較搶手的貨,貨色不但好,價格也公道。家母的勤快加上不斷祭出奇招的靈活腦袋,不但讓她屹立市場三十幾年,更增加不少收入呢! 不過想來買家母的菜還得她看得順眼,老是只問不買的累犯只配問到白眼;喜歡把排列整齊的菜東翻西揀搞亂的人,總要撿到一頓罵;摒除這些黑名單外,家母對她的客人都是童叟無欺,絕不在斤兩上佔人便宜;如果家母正好有空,老主顧還享有特別禮遇,她會幫客人削皮、撿菜、去絲,方便她們下廚,至於優質客人更享有宅急配的優惠。在市場獨樹一格的行事作風,讓家母聲名遠播,堪稱「轟動樓上、驚動樓下」。家母常說:「人窮志不窮,不要因為窮就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只要勤勞沒有活不下去的。」在艱困的環境中,家母自己就是秉持這個信念,才能以一付細瘦的硬骨頭,養活一家八口,拉拔六個兒女到成家立業。 我想與其說惡劣的生長環境把家母塑造成獨當一面的女強人,不如說是家母環境選擇積極面對,沒人知道她忍淚吃下多少苦頭,才從害羞膽小的少女蛻變成堅強勇敢的母親。家母有時也會感慨沒能讓我們過好日子,但其實她勇敢面對困境的身教,就是送給我們最好的恩典,而且終身受用。越貼近家母的歷史,越覺得她真是難得的奇女子,而深深以她為傲。雖然家母不習慣聽噁心話,但時值溫馨五月,我還是忍不住要說:「媽媽,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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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殿總提督」與「興寧侯」之謎初探
金門的古來歷史中,由科舉出身乃至出仕任官者的記錄,可以追溯到距今千年以前;在宋代的陽翟陳家,便有陳綱等六人中過進士。元代時的金門曾設有「浯洲書院」,「為子弟員者,不知其幾(語見「滄海紀遺.建置之紀第二」)」,但並未聞有應試登科或出仕者。至明初以迄南明時期之間,以僻於海隅且如此小之地幅而言,出身於金門的得功名者與文武官員,數字著實不少,在品秩上也頗可觀。到了清代,則是武官的數目與功烈顯赫蓋過了文職官員。在如此長久的時光中,這些由平民躋身士大夫階級的賢達仕紳,有部分雖是在功成名就後遷往同安或晉江等地,但由金門本地仍存留的諸多文物:古墓、家廟宗祠、匾額、族譜等等,仍徵證著此地曾孕育過諸多俊彥英傑。除前開文物以外,專載金門人事地的方志之始,雖是遲至明穆宗隆慶二年(西元1568)才有洪受的「滄海紀遺」誕生,但早於此前的官宦聞人事跡,尚可由其他志書載記之中集腋而補足;晚於此者,則更毋庸論矣。可以說:於今在金門所見,有實物留存,從而知其存在的古代顯宦(筆者按:不一定是本地人),其事跡該當多可由各種來源,包括「金門縣志」以迄纂輯地方文史資料的近人著作中方便檢得。不過,其實有部分遺跡見於金門的古人之行實,迄今尚未被人正確地認識,或其資料缺乏,還屬於「欠詳」的範疇中,有待進一步研究。在這一類的例子中,筆者茲以自己目前略有管見的二三者,來試圖對其作描繪大略輪廓的探勘;本文名之為「初探」,緣於可徵引以解開謎團之用的佐證,於今尚有未能入手、或甚不易取得者,因此這項工作只能算小小開個頭。若日後能有機緣,筆者或其他文史工作者得以獲取這些關鍵性資料,則未解的百年之惑,也許有可望釐清的一日。以下,筆者就嘗試來初步解析這幾個例子,希望由引入另一個角度的視野,以供未來的高明者資為破解全般謎題的方向。 在金門的諸多宗祠中,珠山的薛氏家廟,懸有一方甚是稀見的「御殿總提督」匾額;這塊匾額,與薛氏家廟中的「開閩進士」、「理學大臣」二匾,被李增德老師稱為「金門全島所僅見」的三塊匾額,「堪稱浯島之寶」(見九十四年九月廿四日浯江副刊薛芳千先生「珠山九十年」一文)。關於此物來歷,筆者先由十餘年來的近人著作中截取片斷,以作為對其進行研析的基礎: ──民國八十年陸炳文先生著「金門宗祠大觀」、第三十二頁,關於「珠山薛氏家廟」的部分介紹:「……歷代瓜瓞綿延中,出了不少鄉賢名宦,其中最顯赫的莫如仁房十三世薛仕輝。仕輝公譜名仕輝,諱榮,乳名麟,官名發祥,明朝時投筆從戎,蕩平倭寇,建立大功勒書勤勳王家,授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從文臣一品官,除了累賜大批金帛,還疊加封其祖父薛思慶為榮祿大夫,其父薛廷貴為懷遠將軍,並均獲累贈光祿大夫;先妣母及祖母,亦皆受封為一品夫人,一家三代,倍極榮寵……。」 ──民國八十四年李增德先生著作、李錫回先生主編「金門宗祠之美」第四十七頁、「宦績匾」部分之第六條:「御殿總提督:珠山薛氏家廟,其先人薛仕輝於明代投筆從戎,蕩平倭寇,屢建大功,勳業彪炳,授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從文臣一品官。」 ──民國九十四年楊天厚、林麗寬老師所著「金門匾額人物」,第十九、二十頁「功名匾」部分,以珠山村「薛氏家廟」中所懸者為例,除了王守仁為薛瑄而立之「理學大臣」匾,另外:「再如該家廟『御殿總提督匾』,即是由『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曾纓』為『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從文臣一品薛榮』所立的功名匾。」(筆者按:原書有字誤,由書中所附該匾照片即可看出,「曾纓」係「曾櫻」之誤)。 ──二○○五年一版,方亞先先生著「金門情深」、第四十二回「無廟無宮,鄉里袂興」:「……薛氏宗族繁衍至明朝,人才輩出,鄉賢薛仕輝少年時投筆從戎,掃蕩倭寇,戰功彪炳,累官至御殿總提督,為從一品官階,今日薛氏家廟大廳正中央所懸掛之匾額『御殿總提督』,正是敘述先賢之功名……(見該書第二七二頁)。」 除了前面這幾處見諸專書的例子之外,歷年來在「浯江副刊」或其他雜誌刊物的撰述者,不乏人曾在為文時提過此一「御殿總提督」匾額;但由於這些文章(或許也包括專書),在言及此匾時多是僅轉抄照錄前人的介紹文字,不曾試圖作進一步探究,因此所能提供讀者的,也不會超出前引四段文字的敘述內容,頂多修辭稍稍不同而已──對於珠山薛氏的這位先賢,「御殿總提督」、「薛榮」的瞭解,迄今其實還是相當、相當有限的。舉例來說吧,若要問:這位單名榮、乳名麟、譜名「仕輝」、官名「發祥」的金門珠山薛氏先賢,他是在明朝哪位皇帝在位期間立下「蕩平倭寇」的大功?其立功的戰役發生之時間地點呢?僅是這兩個很基本的問題,前開的幾種近人著作、或僅是照錄轉抄者的文章中,就不曾有任一位曾試圖去弄清楚過。 就筆者所知,在諸多論述金門古史課題的作者中,曾試圖要去給「薛榮」身處之時空背景一個起碼說明的人,僅有一位:就是在今年五月間才過世的張榮強老先生──去年的七月十六日,金門日報「鄉訊」版刊出了一篇作者署名「鄉訊小組台北報導」、題為「張榮強又有大作面世作述不斷好學不倦值得晚輩學習」的文章,內容是介紹張老先生甫於去年五月出版之「浯洲選集(三)」一書。在這篇文章中有提到: 「……金門珠山社先賢薛師儀及薛福祥先後蕩擊寇賊之事功,張老考證後認為,史書上也有闕漏。其中薛福祥在明朝嘉靖年間蕩平倭寇,功勳顯赫,於嘉靖三十五年授『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從文官一品,還疊加封祖父榮祿大夫從一品、父懷遠將軍三品、祖母、先妣母為一品夫人,一家三代,倍極榮寵。但這一段蕩平倭寇榮獲朝廷授勳封爵之事,卻被國史所闕漏,地方誌亦同,唯僅珠山薛氏族譜有此記載,唯記載簡略:『……明時投筆從戎,蕩平倭寇,建立大功……』。張老認為,這麼重大的功勳,其經過情形不予記述,實情怎能使人了解,況要長久留傳。……」 ──在見到「鄉訊」版這篇文章之初,因其中有言「考證」云云,起先筆者還以為:張老先生是發現了什麼前人未知未舉的佐證,才言之鑿鑿稱薛榮是在嘉靖三十五年得授『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但往下再看,又覺得不對勁--既然薛榮的事蹟,「被國史所闕漏,地方誌亦同」,那講來講去,除了「唯僅珠山薛氏族譜有此記載」,根本也沒有任何前所未知的新資料出現啊?那張老先生又是憑著什麼去斷定,薛榮是在嘉靖三十五年時成為「從文官一品」?為了弄清楚這一點,筆者只得去尋訪張老先生的「浯洲選集(三)」一書,但看了之後,實在不能不說:真的是感到大失所望。 在「浯洲選集(三)」中,題為「金門珠山社先賢薛師儀-福祥--先後蕩擊寇賊之事功,光耀千秋」這篇文章,見於該書第四十四至四十八頁。但這篇由題目上看似該有細說薛榮功績之文章,前面的一半是耗在縷敘珠山社與薛氏一族的「地理形勢」、「始祖定居」、「人文薈萃」等等無干宏旨之事;後半則「由俞大猷守禦金門談起」、再及於金門前賢邵應魁被撥入俞大猷幕下,然後張老先生就突然以括號把薛榮給牽扯進來了:「時倭寇猖獗,邵家軍(包括福祥部-薛家軍)一到,即揮師配合進擊……。」此文以下在簡述嘉靖三十五年五、六月間,「俞邵軍」將「賊眾二千餘殲滅,大獲全勝」之後,張老先生便如此言: 「至此,特殊的,於同(嘉靖卅五年)年九月間,『以平江浙倭』大事,舉辦祭告『郊廟社稷』之祭典,以顯示國家之功勳,並獎勵授勳戰績最優之薛福祥(薛家軍)之指揮官職及家族。 薛福祥授『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從文臣一品官(附印其匾),還?加封其祖父薛思慶為榮祿大夫(從一品),其父薛廷貴為懷遠將軍(從三品),並均獲累贈光祿大夫,先妣母及祖母,亦皆受封為一品夫人,一家三代,倍極榮寵,天下絕無僅有。」(筆者按:此文最末尚有兩段無關之語,不贅。) ……從張老先生的文章來看,其對於薛榮一家三代的封贈等事,所記基本上與陸炳文先生所著「金門宗祠大觀」一書的內容如出一轍(但有一點怪怪的:「金門宗祠大觀」書中明明說薛榮「官名發祥」,可是張老先生卻給寫成「福祥」,不知是怎會如此?)。除了這些在他人著作中早已介紹過的資料外,若要說張老先生真比別人添了點什麼,那就是用括號「(包括福祥部-薛家軍)」,把薛榮給納入了邵應魁的部下、以及提到嘉靖三十五年在勦倭戰役的勝利之後,朝廷曾舉辦「祭告『郊廟社稷』之祭典」而已,此外無他。但在「浯洲選集(三)」的第九十二、九十三頁,張老先生便如此宣稱: 「上述這一由邵家軍蕩平江、浙倭寇之榮獲朝廷授勳封爵之薛福祥事件,卻被國史所闕漏,地方志乘亦同,唯僅珠山薛氏族譜有此記載包括李增德先生引載于『金門宗祠之美』一書,陸炳文先生引載于『金門宗祠大觀大作』。 可是其(珠山薛氏族譜)記載簡略: 『……明時投筆從戎,蕩平倭寇,建立大功……』。 這樣重大的功勳,其經過情形,不予記述,實情怎能使人了解,況要長久留傳。 今作者依據當時『有關史實』,找出其(薛福祥)投軍,蕩平倭寇經過,既可明白其實況,也能供史乘之載入『見上述本文』。」 ……對「鄉訊」版上所稱許之張老先生「浯洲選集(三)」一書中的「考證」內容,筆者寓目之後只有一個感覺:哭笑不得--光是這樣,就稱得上是「考證」出薛榮的事蹟了嗎?誠然,在「明史.世宗本紀」的嘉靖三十五年九月是有記:「壬午,以平浙江倭,祭告郊廟社稷。」,同年同月之「明世宗實錄」亦有載:「壬午,以平倭功,祭告 南北郊、 太廟、 太社稷、 帝社稷、歷代帝王神祇壇。命公朱希忠、張溶、徐延德;侯顧寰;駙馬謝詔;伯方承裕、陳鏸各行禮。百官上表稱賀。」但無論是「明史」或「明實錄」的內文,根本就沒有出現過「薛榮」、「薛發祥」,或其家人是在當時獲封贈的記載--既然已言「國史所闕漏,地方志乘亦同」,則張老先生自謂「依據當時『有關史實』,找出其(薛福祥)投軍,蕩平倭寇經過」云云,其立論的「依據」是在哪兒了?張榮強老先生根本沒亮出來。若這樣就能謂之為「考證」,那大學與研究所的歷史學系所都可以關門、讓學生去專心寫「小說」了。筆者之無法茍同,非無因也。 試想:如果薛榮真的是像張榮強老先生所「想像」的那樣,是在所謂「邵家軍」的團隊下打仗立功,因而獲授「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那有趣的問題就來了:邵應魁本人在一度隸屬俞大猷幕下之後,還曾屢立戰功,聲威及於廣東,但一直到身故,他也還只是「昭勇將軍惠潮參將」(見蔡獻臣「清白堂稿」為邵應魁夫婦所撰墓誌銘)、正三品的武官;那麼,原本還在邵應魁之下的薛榮,是怎會早早在嘉靖三十五年就變成了「從一品」文官(注意:可不是武官)、把老長官邵應魁都給撇在腳下了?況且,不論是「金門縣志」或任何閩省大小方志有為邵應魁立傳者、以迄於蔡獻臣為邵應魁夫婦所撰墓誌銘中,根本就沒有任一處提到「薛榮」或「薛發祥」曾是邵應魁部屬之事啊!筆者認為張老先生不是在作「考證」,而是在寫「小說」,並非貶抑,只是實話實說;沒有依據就要言之鑿鑿,除謂為「鄉壁虛造」,實在是無以名之。 關於今人著作曾提到珠山薛氏這位前賢「薛榮」事蹟的部分,筆者就於此打住,不再多論。對於「薛榮」,筆者也曾嘗試以自己所知的一切途徑,在各類史籍載記去考索其事蹟,同樣一無所得。在筆者曾進行過探訪相關文獻載記、考察其行實的金門古人之中,「薛榮」的情形真可說是非常地古怪--一方面,有珠山薛氏族譜的記載及「御殿總提督」的匾額,可證其勳位不凡;但另一方面,卻又找不到任何史乘或方志中對他有隻字片語之載。有明一代,位高尊榮的王公名臣之事,欲考見並不困難;除了官方記錄的「明實錄」等之外,私家修史也很發達(諸如「明代傳記叢刊」中所收諸家之作),但其中都找不到「薛榮」、甚至連清代所修「明史」也一樣。在閩省本身志書方面,萬曆年間「泉州府志」和「同安縣志」都曾修纂過;前者今仍存在,後者的內容也有後續修纂的版本承襲,但裡頭也都找不到「薛榮」。身為從一品文官,總該與時人有些文字往來保存下來;但筆者在台灣國家圖書館所建置網站中檢索明人所著文集篇目,一樣也找不到任何顯示與「薛榮」有關的詩文贈序或行實記載──如果說,「國史」和私家修史、以及非與「薛榮」出身地相關的明人所著文集中,通通都對他「失載」以致找不到蛛絲馬跡,那也就罷了;筆者退一萬步勉強接受。但金門本地的情形,要怎麼能說得過去?像洪受所著「滄海紀遺」,自序於明穆宗隆慶二年,是緊接在嘉靖朝之後成書的金門地區專志,而且裡頭還有「災變之紀第八」,專載嘉靖三十九年倭寇蹂躪金門的慘狀;如果「薛榮」真的是在嘉靖年間「蕩平倭寇」而立下功勳,洪受豈有不為其大書特書捧上天的道理?稍晚於嘉靖朝面世的金門出身者之著作,如蔡復一、許獬、蔡獻臣、蔣孟育等人之詩文集,現在也還找得到,但裡頭也沒有任一篇和「薛榮」有關的文字。「外人」不捧場,那還說得過去;但連自家鄰里都對「薛榮」隻字不提,天下寧有是理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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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霧中情網
細心地 交織 成完美的 力學結構 隱形的謊言 在山的一角 佈成浪漫陷阱 等待 凡有墜入 因糖蜜般謊言的黏 拔不起 也 逃不了 吞噬 這非關毀滅 應是代表 身心靈的完美結合 這霧 是另一種情網 也以淡柔而慵懶的謊言 魔幻般地 模糊了真實的一切 但也被一點一點的誘捕 在華麗的言語上 結成珍珠 於是 這耀眼珍珠 謊言中的謊言 卻堆累 堆累 成了負擔 讓完美的巧言慢慢沈重 終於 發現你的情網 及你 漸漸墜落的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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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殿總提督」與「興寧侯」之謎初探
在談過薛榮的生存年代等問題之後,還有一事值得思索:既然薛榮是「明季」時人,為何薛氏族譜的原修者薛璇要說「發祥公平倭寇。建立大功」,有意要導人誤認薛榮是生於更早的年代?這一點,關乎「頭頂誰的天,腳踏誰的地」。由於時過境遷、人事全非,在追懷家族以往的榮光時,有些事侷限於記述者當下身處的環境,自然不能直說──假設:明末諸王振衰起頹的努力成功了、把「大清」打得退回關外老家去,那麼在當時曾共赴國難的朝廷成員,個個都可算是「中興功臣」;不僅「國史」會載其功績、出身地之方志等載記當然也會大書特書,沒什麼好諱言的。但,明末諸王乃至鄭氏家族的抵抗,最後是以全盤盡墨而告終;在當時曾參與抗清事業的諸人,其家族乃至鄉里在日後提到這些先賢之時,自然是不敢太招搖。清人以異族入主中原,由於本被漢人視為「夷」、「虜」,其防範反抗思想的手段也就特多般且持續長久。清朝前期康、雍、乾時代常大興「文字獄」,株連眾多,其導火線往往就是受害者被指證其持有某些遭禁書籍、或個人所作詩文中有反清的思想。「金門薛氏族譜」的原修者薛璇,是在乾隆晚期之時修族譜,那時「文字獄」的陰影還沒成為過去。薛璇身處的當時,與明末唐王的年代相去雖已一百多年,然「發祥公」的真正事蹟,薛璇大概還能由族中耆老的相傳下得知實情,但知道了他也不敢在「族譜」內直說。薛璇自己是個太學生,曉得忌諱:如果他在族譜內稱美祖上有人曾是「南明」時期的朝中成員且立過功勳,萬一族譜落入和珠山薛氏不對盤的外姓人手中,拿去向官方添油加醋一番,那會倒楣的不僅是他自己,連整個「珠山社」薛氏宗族都有被牽連受害的可能。一頂「反清復明」思想的大帽子,在當時足以壓斷任何人的頸子。關於薛榮曾參與抵抗「大清」的陣營一事,薛璇不敢直說;但祖上曾有人是「左柱國光祿大夫」、「從文臣一品」,這可是一個家族百千年難值一遇的盛事,又不可能不載。為了記述這位品秩極高的先祖,薛璇只能以「煙幕」來遮掩實情:聲稱薛榮對上的是「倭寇」,讓人想到嘉靖年間去;但他又慮後世不明真相,故留下「明季」二字為揭秘之鑰。薛璇用心良苦,有其不得不如此之故。 關於「御殿總提督」薛榮的行實,除了能從些許蛛絲馬跡中推導而得之外,有待瞭解的部分當然還很多:譬如,唐王最後兵敗遇害,那薛榮的下落如何呢?是殉死,還是和曾櫻一同逃回金門、抑或前往他處繼續投入抗清事業?他的卒年在何時……?這種種問題,筆者當下沒有任何可資以成言的依據。或許,這些問題的答案還可找得到,然筆者僅是個「外人」,無從接觸這些關鍵性的資料。在本文開頭筆者曾言:於今尚有未能入手、或甚不易取得之「佐證」,指的便是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