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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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唉,年紀大了。一輩子戎馬生涯,雖然後來轉任文職,也總是忙碌中過日子。想想,這一輩子也沒什麼特別的嗜好,除了這煙……這煙……以外。」 爺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吸了口手上的煙,又慢慢地將煙霧吐向空中。月光下,我看到爺爺滿佈歲月足跡的臉上,透露出一股傷感與無奈的神情。 原來,爺爺也是從軍中退休的。曾經在槍桿、筆桿中,周旋過大半輩子的人。 「歲月催人老啊!那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爺爺又抽了口煙,照樣把煙霧吐向空中。用他那帶著濃濃江西口音的國語,繼續地閒話從前。一段他熟悉的陳年往事,又在我的耳邊迴盪著。 我沒有太多的話,只靜靜地在一旁陪伴著。 朝南的小窗,一樣的月光下,清晰可見柚子樹扶疏的枝葉,與一樹繁密的柚子花。月光下,柚子花一身銀白,在枝頭隨風微動。一股淡淡的柚子花香,又隨風飄了進來。 「明早,我得早些起床。也許………。」 望著窗外,我心裡這樣提醒著自己。 約一個鐘頭之後,爺爺起身回他的東廂房。我望著他孤寂的身影,緩緩地在廊廡的另一頭消失。 今夜,柚花三月的季節,寂靜的大宅院裡,感謝有這淡淡的柚花香,陪伴著我們三個孤單的人。 爺爺,一個老家遠在一千八百里外的大陸江西,戎馬一生、離鄉背井的孤單老人。 我,隻身一人,來自台灣南投集集,「921」大難不死的倖存者。 還有,徐家大小姐──寶珠,一個在炮火洗禮下成長的戰地兒女,一個心靈深處兩度受創的弱女子。 這三個孤單的人,齊聚在這個小島上,在徐家這一棟大宅院裡。我說不出來,這是什麼樣的一個因緣際會? 9 柚花三月的濃霧,昨夜不知什麼時候又悄悄籠罩大地。一大早,我比自己預期的早醒。踏出西側小門,清晨的濃霧披掛在白色柚花上,更予人幾許浪漫的情懷。我試著放輕腳步,希望不要踏著這一地掉落的可愛小花。 一時之間,我突然有點茫然。 是窗外美麗的柚子花,吸引著我,這麼早就來尋覓──柚花三月的美景。還是,昨天一整夜的殷切期盼所使然? 一天、兩天,三天、五天……,日子一天天的過了,西側小門外,那株高高的柚子樹,早已見不到點點雪白的柚花。結實纍纍的青色小柚,也一天比一天碩大。 柚子樹下,我始終不見徐家大小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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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片羽〉李錫奇秘密身世浮現了許鴻文唐敏銳中台出家
●李錫奇向壹週刊解身世之謎 國際知名藝術家、剛完成國父紀念館中山國家畫廊「七十‧本位‧李錫奇—走過台灣現代藝術五十年」大展的李錫奇,終於對外透露一段隱藏了半世紀的身世之謎,在金門鄉親、藝文界間引起震撼!五月十一日出刊第二五九期《壹週刊》的「非常人語」欄位,〈砲火下的炫爛—李錫奇〉為題,達五頁篇幅描寫李錫奇「當他用噴槍、用黏稠的漆料,不斷創作出色彩絢爛的作品,底層卻往往是一團鬱黑。畢竟,他經歷過的時代和人生都太殘酷,砲火隆隆的記憶一直還在。」這篇由王錦華撰寫、李智為攝影的精采圖文報導中,李錫奇首度勇敢地向外透露一段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身世,他說:「其實我是抱養的。就在我家剛剛發生不幸的時候(祖母及姊姊遭逃兵槍殺),有一天,一位婦人跑來認我,說我是他兒子。那一刻,我只想到我家裡,我母親怎麼辦?在那個最艱困的時候,他們還是養我、教育我,我一直哭,不願承認、不願背叛我父母。」文中,李錫奇亦追憶來台灣教書期間,生母又派人來找他,他還是不願相認,後來也知道兩個弟弟也是從不同家庭抱養來的,只有一九五三年農曆七夕在吳厝村遇害的姊姊李金珍是父母唯一親生的女兒,這等於一家四姊弟,分別來自四個不同的家族身世。李錫奇過去始終不願公開他的身世,就是怕養育他的父母傷心,如今,生父母、養父母皆已過世,他自己已走到了七十之年,原本要等到個人傳記出版時才公開的身世,提前在七十大展後曝光;據了解,李錫奇是出生在金門東半島一個吳姓聚居的漁村,因吳家清苦,出生不久即被送養到古寧頭北山經營金源商號的李家,受到良好的照養。《壹週刊》有一段對李錫奇生命、創作歷程的動人描述:「……當年那個為自己身世哭泣的小男孩已是滿頭銀髮的老畫家。於是忽然懂了,他的畫不論多麼鮮麗的色彩,底層總是那麼磅礡深沈、一團黝暗深重的黑,他明明血壓高不能多喝酒,回到金門,卻把高粱酒當白開水喝,也許醉了比較好,畢竟時代和人生都太殘酷了。」 ●董皓雲不宜遠行藝博會缺席 為期五天的第十三屆「二○○六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五月九日在台北華山文化園區熱鬧溪幕了。此次金門文化局以「驅山走海—金門寫生聯展」為主題參與展出,十位「驅山走海」畫會成員,包括李苡甄、唐敏達、洪明燦、洪永善、楊天澤、汪聞賓、張國英、楊文斌、顏國榮,各別從金門、台北趕抵華山風雲際會,獨缺一個董皓雲,原來他五四當天原欲啟程自金門飛台北,母親以當日不宜遠行而作罷。一九七一年出生的董皓雲,此次展出他獲二○○四第五十八屆全省美展油畫類第一名作品〈泊岸之歌〉,新竹師院美勞科畢業,任教中正國小,亦是金門管絃樂團首席的董皓雲,多才多藝,是金門被看好的中青代畫家。 ●翁明哲翁明崖繪畫各擁天地 一九七二年出生於金寧盤山村頂堡的翁明哲,一九九一年十九歲時即以油畫作品摘下台北市美展、高雄市美展雙料首獎,一鳴驚人。國立藝專西畫組畢業,留學西班牙獲藝術碩士的翁明哲,著有《紅色橄欖》一書,二○○六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翁明哲的最新創作亦在當代藝術展區展出,並成交了一件作品。小翁明哲兩歲的弟弟翁明崖,也是深具潛力的畫家,曾獲台灣藝術大學美術系素描大賞第一名、全省美展水彩優選等,今年將從台北藝術大學藝術所畢業的翁明崖,畢業美展作品已在台北華山文化園區登場。 ●續美玲行將誕生第二本文集 久未在《金門日報‧浯江副刊》露面的續美玲,五月十三日自金門飛台北與文學老友會面,透露她的第二本書已在整理中。出生於基隆的續美玲,因早年叔夷(趙伯齊)任《金門日報》總編輯時的邀請,即有作品在《正氣副刊》發表,使用過的筆名有「書亞」、「曉芃」、「凌雨琳」等,後來定居金門,並於一九九二年結集出版第一本文集《花崗岩島的戀人——續美玲綠色書簡》繪畫、文學,皆有相當造詣的續美玲,並未中斷寫作,只是發表得少,即將出版的新書,讀者可讀到她沉潛多年的風格蛻變。蟄居後浦城模範街的續美玲,欣喜於《浯江副刊》的轉型,她與一台灣嫁至金門的摯友每天品頭論足《浯江夜話》專欄筆陣,又從《藝文片羽》尋找文友的訊息,成了生活中的一項趣味。 ●許鴻文唐敏銳中台出家因緣 五月十一日的金門縣政府主管會報中,甫自澳洲訪問歸來的縣長李炷烽,特別提到他讀到近日《金門日報‧浯江副刊》顏炳洳、洪進業的文章,心有所感,特別是五四那天顏炳洳的〈德先生‧賽先生‧大佛‧大橋〉,李縣長認為宗教信仰有討論空間,譬如中台禪寺,在信仰層次上,也成了埔里的重要景點,帶動埔里的觀光發展。罕為人知的是,南投埔里的中台禪寺,不止吸引參拜人潮,也舖了一道十多位金門人的出家因緣路。一九六九年出生於後浦、文化大學美術系畢業的許鴻文與一九六四年出生於後浦南門、台北藝術大學畢業、暨南大學中文碩士唐敏銳,都在惟覺老和尚的感召下,先後在中台禪寺出家修行,出家多年的許鴻文法號「見涅」、去年出家的唐敏銳法號「見諶」。兩位金門優秀的藝術家,許鴻文未出家前,一九九三年曾返鄉利用遍佈農田的反空降樁完成〈蝴蝶傘兵〉裝置藝術,轟動一時;唐敏達胞弟、書法造詣深厚的唐敏銳,太武山倒影塔重建碑誌的書法字體即出自唐氏之筆,未出家前的二○○一年亦為中台禪寺新建全體建築觀音殿地藏殿書經文共五部經典兩萬一千餘字,並為該寺全體金頂設計圖形六波羅密佛陀本生故事壁畫。昨(星期日)的《浯江夜話》專欄,黃克全的〈寂寂江山搖落處—不要哭、不要笑,只要理解〈文中,描述他與唐敏銳的一段人間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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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我相信妳是一個純樸善良的好女孩,更是我心中永遠的小美人。」我認真地說。 「但願能得到你永遠的疼愛。」她深情地凝視著我,似乎在期待我的承諾。 「只要妳願意和我廝守終生,小美人,妳將是我此生最甜密的負荷。」我低下頭,輕吻了她一下光澤柔美、充滿著少女幽香的面頰。 她快速地勾著我的脖子,以熱情醉人的舌吻來回報我。我的經驗沒有她老到,只好任由她的舌尖在我嘴裡吮吸和蠕動。而此時,經過冷卻後,我青春奔放的熱血已被理智所嚴控,不再有任何越軌的不當舉動和行為,不再有任何激情戲碼的演出,一切回歸自然,回歸到我們兩情相悅的愛情世界。因為,我們必須等待,等待秋葉落、冬天到,等待我們生命中的春花開、朵朵放。屆時,我們將攜手進入古厝的大廳,跪在列祖列宗的神位前,請祂們做見證,而後,展開我們甜蜜幸福、多采多姿的新生活。然而,能嗎?或許,凡事並非如我此刻想像的那麼簡單,想擷取幸福的果實,必須付出痛苦的代價,這是一個最基本、也是最現實的問題,要如何來克服,必須運用上天賜予我們的智慧。 夜已深了,戒嚴宵禁時間即將來臨,這是島民的宿命和無奈,又能怨誰?如果戰爭能遠離這塊島嶼,島民不再受到戰火的蹂躪,我們的命運勢必會改觀。然而,可能嗎?這個島嶼,美其名為反攻大陸的跳板,實際上是小島護衛著大島,人民永遠無法過一個太平盛世的日子,就任由時光走遠,而後回歸塵土! 遠遠望去,太湖盈滿的水波依然蕩漾,幾株水草隨風飄動,堤上已不見行人的蹤影。繁星閃爍的夜空,枯黃的草地,有我們青春的身影在晃動。滿載燦爛的星輝步上歸途,期待幸福的時光早日降臨,為多采的人生歲月,增添幾許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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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8 午後,我繼續著早上未完成的工作,忙了一個下午沒有休息。 傍晚四、五點,快遞公司的小弟送來一份禮品。打開一看,是妻寄來的一套休閒服。裡面附加的卡片上,有幾個清秀工整、我所熟悉的字。 「別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看看桌上的桌曆,才意會到──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節」。這個從東瀛──日本,流行到台灣,這個充滿羅曼蒂克、兩情繾綣的日子。 一份溫馨幸福的感覺,隨即湧上心頭。 夕陽又斜斜地,照在柚子樹油亮的、厚厚的綠葉上。我佇立窗前,靜靜地觀賞這一樹的柚子花。成串小小的白色柚花,一朵朵吐著點點黃色小花蕊,在黃昏夕照下,彷彿披上一層透明的金色紗巾。遠遠看去,竟更見迷人、也更見浪漫的氣息。 晚飯過後,我又馬不停蹄地,繼續整理未建檔的資料,期待把今天原定的進度給補齊。 晚上十點左右,月光從我朝向前院的窗口,照了進來。滿屋子的明月光,讓我一點睡意也沒有。爺爺看我房間的燈光還亮著,便過來和我閒聊了一陣。 「小老弟,你不介意我抽煙吧?」 「不會的。爺爺。您也抽煙啊!」 為了不讓爺爺失望,我勉強這麼回答。其實,拒抽二手煙一向是我堅持的原則。 「不過,抽煙對身體不好。爺爺能不抽就不要抽,免得影響健康。」 我試著提出建言,雖然我很清楚這些廣告上,常見的禁煙標語,爺爺一定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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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馨香
前兩天 難得遇上異鄉風雨交加的天氣 想起遠方艷陽高照下的你 握著傘的手 一陣暖意直達心底 彷彿傘外的世界 晴空萬里 記得小時候 開始學作第一張母親節卡片 因為這是老師規定的作業 再長大一點點 繼續做著第N張母親節卡片 因為可以去參加教孝月比賽 現在 雖然已經好久都不曾親手做過卡片 那是因為 我明白一張卡片所能承載的偉大 不及你的千萬分之一 走在雨過天晴的路途上 微風迎面吹來 而我 收起傘的手心 仍舊溫暖無限 清新的空氣中 康乃馨香芬芳洋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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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路易斯城堡
2004年九月,我和先生帶著小女兒曾到英國布萊頓看大女兒錞,並且有機會拜訪附近的一個古城堡「路易斯Lewes」。 因為那時錞正在趕論文,所以先生堅持我們自己去參觀城堡,前一天晚上兩姐妹先討論如何搭車?錞說搭火車,到了路易斯Lewes,火車站附近就會有一些觀光的資料,我們可以自行取閱,這樣就可依圖示前往,另外為了節省支出,我們先在家準備自製三明治,有的夾培根有的夾果醬,還準備果汁、飲水。 第二天錞陪我們一起搭火車,她在folmar下車到學校去撰寫論文,同時告訴我們會經過那些站名?在那一站下車,到了之後要先觀察回程的搭車位置,再出發參觀;沿路我們欣賞著廣闊的田野風光,那些在電影、電視飽覽的山水風情,忽然自己也進了田野,奔馳在迷人的景緻裡,愛做夢的我總以為自己在夢中,那小山丘有著成群的牛羊,一眼望不盡,綿延廣闊,原野的風情讓人沉醉不已! 我們到Lewes後,先生研究回來的月台及取得遊客的資訊摺頁,(我覺得這裡對於自助旅行的遊客提供非常充分的資訊而且地圖清楚)再找到出口,卻不懂得出去,小曾問服務人員原來和台北捷運一樣將票刷了後出去,往右走進入Lewes小鎮。 到了路易斯Lewes,古老的火車站訴說著歲月的故事,因為是假日,小鎮的店都沒有開門,這裡的街道小小的,但是每間店的外觀都很有特色,有很多吸引我們的內容,所以我們沿著小街慢慢巡禮,有的店雖然沒有開門,但從玻璃櫥窗可以欣賞到多樣的商品,有些是服裝,也是很有特色和品味的衣服,有的是藝術品,古樸且充滿文化色彩,我們一起走著,但是分別有不同的觀看主題。 有的店門口靠台階邊都會有個小孔,有點像金門的老房子也會有個小孔,讓貓進出或是狗進出,但不知道路易斯Lewes這個小城小孔是做什麼用的?讓我們很好奇!街道的每一棟建築都充滿了不同的特色,對於建築很有興趣的先生,總是滔滔不絕的評論著,有的屋宇還可以從上面標示的年代知道它的歷史悠久,有的還有不同的圖騰木雕,和金門閩南的傳統建築一樣有著吸引人的無限魅力。 先生說我們要看城堡,可是走了很久卻一直未看見,忽然遠處看到有一座類似城堡的建築物,但圍了鐵絲網,又似乎在整修,我們想應該是到了,問了門口的服務人員,但她說的英文,女兒曾聽不懂,從那人穿著的服裝看,似乎是警察,後來先生猜那裡可能是監獄,女兒曾才猛然想到,有些聽不懂的正是指監獄;她說城堡在市中心,接著我們再找地圖,並往回走,終於在我們走過的街道一角找到城堡,我們購買門票4.3磅一人(一英磅兌台幣62元),那城堡彷彿都是用石灰岩砌成,很有獨特的風味,我們宛如走入中古世紀的歐洲,順著階梯,我覺得自己好像愛麗絲,那般的興奮!古堡都和武士連想在一起,我們邊參觀邊拍照,中午就在古堡的庭園中,享受自己帶來的野餐,還好錞有先見,要不然今日都關門要買吃也不方便,我在樹蔭下,溫柔的陽光懷裡直想做夢,遠處不同的旖旎風光,迷戀著我的心,我和先生一起坐在樹下分享路易斯Lewes城堡的英勇、浪漫故事。 這裡還有展示一些中古世紀武士和貴婦人的服裝,我和女兒曾還相互拍照,後來又參觀一家賣店,有一些城堡相關的展品,也取了些免費的摺頁,我們還挑選了一些和古堡相關的解說產品,有銅製的武士,各種不同的英武造型,我特別挑了欣賞的英姿,帶回來做紀念。(93.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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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事空自知
拜讀金門日報五月一日「浯江夜話」,李福井先生的宏文《文心四帖》後,突然兩句詩「興來每獨往,盛事空自知」浮上心頭。李先生的論點令我讚嘆與感慨交加,讚嘆的是終於有知識份子提出金門文化發展的真知灼見,感慨的是我們三年來,以熱情卻微薄的力量,努力的實現李先生文中所提的幾件事。本文題目取的是後句,金門老人特別多,他們歷經民初下南洋、日據金門時期、國共對峙的軍管年代,在這些大時代的變動下,每個人都有一段精采或悲愴的身世,但他們都老了,如果我們不為他們做些什麼,往事只能自己回味,最後帶走了,豈不正是「盛事空自知」嗎? 李先生說他一直想做的,沒有時間、沒有能力做,希望有人能夠做的四件事,庶民列傳、華僑列傳、播遷列傳、先賢列傳等,其實是謙虛了,我讀過他寫的【古寧頭歲月】、【古寧頭戰紀】,純粹以讀者的角度來看,這兩本書融合理性與感性,史筆中兼具文學,李先生用心用情紀錄自己家鄉的人事,其實已經留下許多珍貴的史料,以一人微薄之力,這已經很了不起了。文中所提的四件事,也是我們二○○二年自台返鄉定居以來,一直努力在做的事,實踐大學張火木教授稱之為「金門鄉土文化資料庫」,而我們則稱之為「金門華人族譜資料庫」。兩者為金門保留史料的用心相同,只是在執行的方法不同。 以下根據《文心四帖》一文所提的四件事:庶民列傳、華僑列傳、播遷列傳、先賢列傳等,和大家分享我們的具體做法。 上海社會科學院研究員錢杭在認為,「家譜的本質乃是生命之鏈的接續。只有家譜,能夠讓最卑微的草民得以在文獻記載的歷史中,留下曾經生存的印記」。因此族譜是各種人文史料的根本,透過族譜的建置,李先生所指的四件事都可畢其功於一役。茲以烈嶼西方葉氏家族的故事回應李先生的建議: 葉永順先生一九○五年出生,二十歲結婚,民國十五年,妻子懷孕三個月時,就落番謀生,先到汶萊,因謀事不遂,與幾位朋友結伴輾轉遷徙至緬甸,受雇於木材工廠擔任帳務工作,因表現良好,深受福建籍老闆的賞識,故把女兒許配給他,從此在緬甸落地生根,生養了一子四女,言行穿著一如緬甸人。雖然他已在緬甸成家立業,但仍眷念家鄉妻子。由於緬甸是共產國家,對外聯絡不易,民國七十八年,高齡八十五歲的葉老先生自知餘生不多,乃寫信到汶萊轉寄到金門,聯絡到當年妻子懷胎三月、從未謀面的長子,要求相見。六十二歲的長子千里跋涉到了汶萊,由於台灣和緬甸沒有邦交,故先在汶萊住了半年,由他的舅舅協助,取得了某家工廠臨時工的證明,才得以經過泰國,進入緬甸,父子終得見面,相聚一週,永順特地交付長子照片一張,並在背面親自寫上緬甸出生的一子四女名字,交代勿忘異國弟妹,第二年永順即過世,父子二人一生相見僅此一面。 葉氏家族的故事,同時涵蓋了庶民、金僑、播遷的故事,是金門近代史極具代表性的史料。這樣的題材,俯拾皆是,金門號稱原鄉,號稱文化大縣,早該有一個專門的單位,來做李先生所說的事情,再不做就來不及了。說到這裡我們還是要向民間為數不少的有心人表示敬意,就個人所知者:如碧山陳怡情,有筆如刀,長期紀錄碧山諸多鄉賢故事與鄰近村莊往事,雖未公開發表,但已成為學者引用的原始資料來源;古區楊樹清最早關注金門族群發展議題,探討的深度與廣度,目前尚不做第二人想;珠山薛芳千以生花妙筆說珠山的人與事,承襲【珠山顯影】紀錄鄉情的傳統;賢聚盧懷琪滿懷衝勁,翻山渡海,串聯各國的賢聚人;西園黃振良書寫鹽田歷史,近年更戮力鹽田文化的復興;後水頭黃金牆長年默默整理紀錄黃氏家族的人與事,對於明清各姓人物的官職品秩如數家珍;浦頭黃奕展、后浦葉鈞培數十年來孜孜不倦,投身於族譜收集推廣;東珩蕭永奇則以其組織長才,聯合各姓默默奉獻的修譜人與文史工作者,共同編織金門華人族譜網絡,藉著紀錄各自的家族歷史,方便後續者把散落在各個角落的資料,各就各位,條理井然的掛到族譜網上,逐漸長成一棵棵花實並茂的家族樹,大家關心的村史因為各家族樹長成,自然水到渠成。 目前地區已有村莊的居民計畫自己寫村史,這是居民自我文化意識的萌芽,實在令人既高興又期待。有朝一日,民間自行編寫的村史出現,那才真是金門文化盛事。正如李先生所說「金門現處歷史的機遇期,剛好還可以掌握上一代的歷史尾巴,時機稍縱即逝;另一方面,金門現在環境不錯,說錢有錢,說人有人,只要有心,執行有力,可望水到渠成。」我想補充的是,民間有心,執行有力,政府能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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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想想,也對。志祥不像是那種薄情的人。可是………。」 「小桐,小…桐,明珠!你們在那裡?」 突然,一個中氣十足的男子聲音,打斷了明珠的話。 我順著聲音方向望去,一位壯碩體格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已站在前院通風的廊廡,對著我們微笑著。爺爺起身向他招招手。他卻只走到房門口,就停下腳步來。 「爺,謝了。改天有空再陪您多喝一小杯。這位先生是………?」 他看到我也在屋內,微笑的點了個頭問爺爺。 「噢,是剛來兩天的新房客,他也姓徐。小徐,這是我先生──孫大偉。他們同事都愛叫他──大衛。我公公也是江西人,和爺雖不同鄉鎮,爺每次都喜歡喊他──小老鄉、小老鄉的呢!」 爺爺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的,點了點頭。剛才的怒火,彷彿一下子全都化為烏有。就在這個時侯,小桐也從後院跑了出來,高興的依偎在大偉的身邊。 「大偉,爺要我們叫他──小徐,我覺得這樣很不錯。感覺上,真像是一家人了。這樣一叫,彼此的陌生感全沒了。」 明珠站起身走到門口,幫我們介紹。我也禮貌地上前握手致意。 「是嗎?小徐。可惜今天明珠和我還有點事,不能耽擱太久。改天,再來和你們坐坐聊聊。失陪了。爺。」 「沒關係。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的,小老鄉。」 爺說著、笑著,便和我一起送明珠一家人離開大宅院。 小桐向我們揮手告別,說了聲「再見」,便轉身拉著大偉和明珠的手,滿臉洋溢著天真的笑容。明珠一家三口,再度從高高的柚子樹下穿過,就走在滿地柚子花的雪白花毯上。望著他們逐漸遠離的背影,一幅幸福美滿的天倫樂,呈現眼前,真叫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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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口生在人家的嘴上,高興怎麼講任由他們。」 「說來簡單,」我分析著,「人是有羞恥心的,一旦真的大肚子,讓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到時一定會有無地自容的窘境。」 「呆子,」她不屑地,「如果真有了,難道不會加快我們結婚的腳步?況且,懷孕一、二個月,根本看不出來。除非你只想玩我,不想和我結婚,讓我挺著大肚子,任由人家取笑。」 「不會的,小美人,我不會那麼沒格調。」我輕輕地拍拍她的背,柔情地說:「假如真的理智控制不住情感,而做出違背傳統的事讓妳懷孕,我絕對會負起一個男人的責任,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也會把妳娶進門,不會放著妳不管,讓妳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陳大哥,你長大了,思想也成熟了,我沒有白愛你,也不會後悔把少女最寶貴的初吻獻給你,以及放任你那雙不規矩的手,在我身上遊移。」 「歲月雖然能讓我成長,但它畢竟較緩慢,真正讓我對人生以及世俗有所領悟,那是和妳在一起的時候才開始的。」 「我有那麼厲害嗎?」 「當然有,愛情能讓人改變一切,尤其是一個少男的初戀。」說後,我嚴肅地問:「妳曾經戀愛過嗎?」 「如果我說你是我第一個戀人,你可能不會相信。」她瞄了我一眼,「在你的想像中,或許認為我楊紅紅交遊廣闊,認識的人又多,男朋友一定一大堆,但我必須告訴你,大部分都是店裡的老主顧,既然我受雇於這家店,按月領取薪水,必須義無反顧地盡到一個店員的責任,以謙卑熱誠之心、誠懇的服務態度,替老闆娘做生意。坦白說,真正打開我少女心扉的是你,第一次接受男人擁吻的也是你。陳大哥,我沒有騙你,我絕對不是你以前想像中的三八查某,往後的歲月,一定能和你同甘共苦,請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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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歐厝那棟老樓房
金門歐厝村,有一棟門牌五十號的古老樓房,在村莊中,於未曾有人建樓之前,大家都叫它是歐厝大樓,原因當時是獨一無二的兩層樓。時經已久,樓房也會老舊,所以現在稱它是老舊樓房,你說它最老舊嗎?其實,它的年資,還是歐厝門牌五十四號那棟屋的後輩,因為此老樓房的興建,是由前住五十四號這一家的人到南洋去發大財才寄錢回來建築的。 政府為了保存金門的古蹟,此樓亦列入必修之一,談起此樓,因與我小時的住家是毗連,所以此樓的經歷,我也知道了很多,現據所見所聞,略述一下: 小時的我,因是農業社會,村民依農維生,日出而耕,日落而休,沒有康樂活動,亦無公園之設置,每當夏天,氣候炎熱的晚上,此樓就是村民的休息站,村莊的男人,就會自動自發跑到這棟樓上來睡覺,因為在當時金門過的是無電無燈的農村生活,村民自家太熱,無法睡好,不比現在有電風扇有冷氣機,歐厝村的人,大家認為此樓房是村莊最高的地方又是無人居住(因主人都遷居南洋去),所以跑到那裡去睡覺,再找也沒有更適合的地方。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快要無條件投降的前夕,日軍有大批的軍隊轉到金門來,那棟樓房及毗連三落大厝有住過日本軍官與軍隊,當時我是小孩子,每天清早,都有看到日軍在該樓下的圍牆內,排著整齊的隊伍,向東方的太陽(因為日本的國旗即與日出的太陽相同)舉手敬禮,並且也唱了日本的國歌,每當有慶宴的日子,也會在該樓的範圍內舉行聚餐,同時,也會請了幾位村莊的老人去參加他們的宴會,以作聯誼民間之政治作用。 到了民國三十八年,國軍從大陸退到金門,此棟老舊樓房,也住了一位軍官,名叫馬鳳書,大家稱呼他馬大隊長,因當時從大陸退來有很多官兵,也有住在歐厝村,因官多兵少,可以說都是有官階,而無兵可帶,也可以說是軍官團,只有少數的勤務兵和傳令兵,軍官們整日吃飽無事做,只玩撲克牌打發時間,而這些軍官,都是歸馬大隊長所管。我們有一群小朋友都經常跑到這棟樓房去和馬大隊長聊天,記得民國三十八年的中秋節,馬大隊長還請了我們這一群小朋友到樓上去吃中秋月餅。 我還記得,於某一天,有一位管糧食的軍官,他需帶一隊小兵到樓下的圍牆內,去接受馬大隊長的點名,因兵員不足,又想吃空缺,就用偽報員額,只要應付一次的點名,就可以領長久的預算,將糧食與兵員的薪水,可以私自吞下。管糧官為了想貪污,就向村中民間雇臨時冒充兵員,受雇者每人給白銀兩元,還請他吃一餐午飯,我差一點也被雇去,而因怕冒充兵變成正式兵,所以不敢去。 還好,那一次沒有為兩塊白銀和一餐午飯而去當臨時的冒充兵,要是去的話,可能會馬上被馬大隊長認出來,因為我們這一群小朋友經常與他在一起,當他在點名的時候,我們歐厝那幾位小朋友都站在外圍看,有些是從大陸帶來的小兵,有幾位是從庵前村幾個村莊去雇來的,那幾位被雇來的冒充小兵,我們彼此都認識,看了不敢與他們說話,只有笑一笑,暗中恭喜他們去賺錢。 馬大隊長的點名方法,也是很嚴格,是一個一個來,叫一個來一個,被叫到的要舉手喊「有」,並報出自己的姓名,還要看一看小兵的舉動。我假使也去冒充小兵應付點名,可能會馬上被他認出來,因為我們常常在一起聊天,只要說出聲音,看個臉孔,絕無能騙的過他,好在當時不為兩塊白銀和一餐午飯,否則,做一個不誠實的人,不曉得會被怎麼樣? 過了幾天,我聽村人說,馬大隊長將那位管糧官叫去,用扁挑打他的屁股,聽說打的傷很重,會被打,可能也是因犯貪污而被打。 再談該老舊樓房的用途,貢獻很大,因金門在日據時代,都無設學校,到了抗戰勝利後,金門各地方,紛紛開始辦教育了,這棟老舊的樓房,就做學校使用,先由歐厝的鄉僑,從南洋寄錢回來,就辦了一所私立的金門金獅小學,後來才由政府轉手創辦,而改為公立學校,有做過沙鷗國小的校址,也做了金山中心國小的校址。我讀小學,就是在這棟舊老樓房的金獅私立小學就讀,到了我長大當老師,我有在這棟舊老樓房的沙鷗國小當過義教,也在這棟樓的金山中心國小當過代用教師(因金山中心國小有在古崗村設分校,我被派去當分校主任)。 這棟老舊樓房的人事變遷也很大,除了住軍官和做學校之外,到了「八二三」砲戰期間,就開始有居住人家,歐陽自坤的父母親曾經在此棟老舊樓房的樓下開過小店,在此樓經營不但養活一家人,還培養了幾個傑出的孩子,若論風水陽居,這塊地基,可能也有龍脈。 這棟老舊樓房,以我來說,也是很有緣份,除了小時候同村伴於夏天到樓上睡覺外,也在該棟樓房讀過書,長大後也在該棟樓房教過書,到現在,我家的戶籍地,也是在這一棟老舊的樓房,原因我的原住屋(歐厝門牌54號),破舊不堪,無法居住,余人在台,即由堂弟歐陽金山,為我設法找處,暫以將戶籍住址,居留與原住屋(門牌54號)毗連之地,暫作居留,以待日後再作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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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季
三月初,送叔叔去見爺爺。也不知道父子倆是否見著面,而這問題對我來說竟是生命中的另一個里程碑。 身旁的三嫂不時提醒著不可以觀看入土的那一刻,然而眼光總會不自覺的往那方向瞄去。看清楚了叔叔的鄰居碑文後,心一陣糾葛,那是過年期間發生意外車禍的友人父親。生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來時,有人歡喜有人憂,走時,豈是一個憂字可形容。 想起了爺爺的墓,那個被我遺忘了十多年的墓。自從家中的大姪女出世後,掃墓這檔事便與我無關了,因為照顧嬰孩的重責大任非我莫屬。記得最後一次去公墓是在國二那年。那天天氣很晴朗,春天的風透過木麻黃吹拂在我們這群騎單車的不大不小的青春年少的臉龐,一路上還會不時的遇上同年級的同學,感覺好像是大家一起約好了共赴一場盛會。記得當時還將這件事寫在週記上。大姪女如今已是個高中生了,身形比我還壯碩,想當年襁褓中的模樣,真是歲月催人老。 在我還小時,爺爺就上了天堂,記憶裡,是個老人,留著長長的鬍鬚,躺在病床上。我沒見過他離開那張床,記不起他說過什麼話,對他,真的沒什麼印象。但我好想他,我想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他應該也抱過我,應該也疼愛過我,而我,竟是連他的墓在哪也沒認真記起來,好一個不孝子孫! 清明時節倍思親,想到遙遠的家人正著忙祭拜事宜,心一陣空虛。 懷念小時候幫忙祭拜的光景,那是在午后時分,同房的族人每戶人家都要派人參與,小朋友更是不可缺少的成員之一。懵懂的我們只覺得跟著大人到處掃墓是件很有趣的事,因為那些荒郊野嶺是平常不會踏入的地方,而幫忙掛墓紙和燒紙錢對我們來說也是得心應手的一樁事。雖然我們是帶著一顆虔誠的心在做這件事,但說真的,小小的心靈是不懂得哀傷的。不懂得去問為什麼祖先們要葬在各個不同的地方?他們不寂寞嗎? 祭完所有的祖墳之後,最期待的一件事也是這趟旅程的酬勞,每個小朋友都能分到一大袋混搭的餅干與仙貝,當拿回家給媽媽看時,心中會有一股莫名的驕傲。想是成就感在作祟吧! 面對死亡是這年紀所無法避免的傷痛,如何敞開胸懷坦然面對這事也是人生必修的一大課題。想和好友們一同在墓園裡散步,尋找各自的親人,然後一一向他們問候,希望大家在另一世界也能做個好朋友,不怕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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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信仰與金門
這段故事其真實性與否不得而知,但呈現出唐人對城隍的觀念,祂守土有責不容侵犯,宋代以後民間信仰興盛,故城隍的職責也複雜了起來。城隍的職責中,最重要的是「鑒察民隱,賞善罰惡,以補充陽間司法的疏漏與不足」,人們一直深信有陰官之稱的城隍神,能「日理陽,夜掌陰」,故對陽間律法的不周之處,總希望藉助具有無邊神力的司法神—城隍爺,得以沉冤得雪,公理得昭。元成宗元貞元年(西元一二九五年)韓從政,撰「祐聖王靈應碑序」載………至元初,選都之坤方一隅,命少府督工建城隍廟,不日落成,丹青盡飾,壯如王者之居。司分善惡,部領山川,特封佑聖王。每遇朔望,車馬畢集,祈禱於神者莫之勝紀。先至先元二十八年七月七日夜,文明街之右,盜殺銀千戶及奴二人,有司繫鄰佑於獄,考訊逾年。省部委本路府推周從事親蒞乃事,從壁於二十九年五月十八日,引吏齋戒沐浴,禱於王前,同宿廡下,是夜將半,俄聞樂作,遠則有音,近則無跡,徐聽鎖鑰之聲,殿門若開,光如神降。官吏相謂曰:「今獲斯應,殺人者神必知之」。次日,就引囚徒審問,內有趙塔齊爾者,如神攝之,自行招說:「殺銀千戶者,我也」。從此冤獄有所歸,遠近聞之莫不驚嘆。 此碑文即反映地方官祈禱神明,因而順利破案的情形。 清代的地方官凡是遭遇自己難以判斷的案件,也會到城隍廟去睡一夜,祈求城隍爺在夢中頒賜神諭,而在審理案件時,如果當事人不肯據實招供,負責審理的官吏便會帶著當事人去城隍廟,在城隍爺面前發誓,犯人為了恐懼神罰,只好坦白說出案情。 陰界與陽間一樣,也有其社會組織,城隍即為陰間的父母官,在陰間專司人間善惡之記錄、通報、審判、移送之職。有點類似人間之警察、檢查官及法官的綜合體。遇有善事則通報天庭;遇有惡事則通報地府。閻王之生死簿即據此登載人的一生善惡。當人之大限一到,城隍爺之六將捕快即出動拘捕。先交文武判官初審,然後交由陰陽司公平判決,善惡分明,絕無通融。善者上天庭受封,惡者入地獄受罰,毫無僥倖。 除了鑒察民隱,福善禍惡之外,作為陰間地方官,城隍還有許多管理統轄地方鬼神的職責。古人認為鬼能作祟,禍害地方,特別是那些屈死、慘死,無人祭祀的孤魂野鬼,更是如此。為了防止厲鬼作祟,危害地方,古代各府縣都設有「厲壇」,分別於每年清明、中元(七月十五日)及十月朔日,由地方官致祭。每次祭厲壇時,須先期三日由主祭官牒告城隍。至日,又用彩仗迎城隍主祭,體現了城隍對鬼神的統轄之權。每當地方發生天災人禍時,地方官往往認為是天上派遣鬼神作祟所致,於是會請求城隍予以庇護。如《蠡測匯鈔》收有一篇「牒告台灣府城隍文」,即是道光八年七月十五日,台灣知府鄧傳安為請求城隍將那些客死他鄉,陷於險遠,思歸不得的無主遊魂,引導護送返回故鄉,得享族類之祀而作的。從這篇牒文中我們可以體會到人對城隍統轄鬼神的一般觀念,現將其引述如下 :伏以鬼有所歸,乃不為厲。中元郊外設祭,載在國家祀典,所以妥無主之遊魂,惟城隍尊神,實蒞其事。臺郡人民半自內地冒重險而來,進出以鹿耳門為門戶。船隻或阻淺阻風,不得徑出徑入。間值滔天巨浸,人力難施,往往失事,其險倍於外洋。如今春領餉棄兵,乃春秋遊客棺柩眷屬,載胥及溺,得生者少,遠近傷心,諒亦蒙神憐憫。顧故土之思,人鬼同情。冒險不得其死,死而有知,眷顧依遲,豈肯戀戀海外。近日海吼異於前時,焉知非遊魂為厲?往禱設醮,已罄有司之忱。仰惟威靈公爵秩尊顯,如一路之福星,海島商民內渡,官必給照乃行。想幽明事同一體,為此牒呈神鑒,伏冀俯念無主遊魂,陷於險遠,思歸不得,默賜引導,護還故鄉,得享族類湮祀,不淹滯於寂寞荒埔。俾海外長慶安灡,時千里無彊之福。 城隍的另一職責為佑民消災,〈太上老君說城隍感應消災集福妙經〉言:「城隍尊神,威權實重,顯化無邊。禱雨則甘霖蘇槁,禾稼成熟。祈晴則化陰成陽,應時朗霽。………護國安邦扶社稷,降施甘澤救生民,統轄大兵巡世界,賞善罰惡日月同,正直公正判生死,禍淫福善闡威靈。」職責如此,故無論祈福、消災、求雨,抑是驅虎、逐蝗………事無大小,城隍爺總能為民解厄除患。 事實上幫忙城隍神執行以上任務最著名者,莫過於謝將軍和范將軍,謝將軍叫謝必安,也稱「七爺」;范將軍叫范無救,也稱「八爺」,七爺最大特徵是身高超過常人的兩倍,但身材卻相當瘦,八爺則黑臉,矮胖身材,他們二人的主要任務是押解犯人到庭前讓城隍爺問案,由於二人的長相怪異,加上所司之職是拘提犯人,因此令人相當敬畏。除了謝將軍及范將軍外,還有文、武判官,文判官幫忙城隍爺調察人民的品德與善惡,作成判決書或審理其他案件。而武判官則是等文判官判決後,負責執行犯人應有的罪行。另外城隍廟也會出現牛將軍和馬將軍,這兩位將軍是向閻羅王借來,兩人的任務也是懲罰壞人。圍繞城隍身邊唯一不管人間善惡的,所司職務只為了保護城隍爺的是三十六軍將,這三十六軍將在其他民間各神祇都存在,所以地位並不突出。 我們發現城隍是一種相當世俗的神,儘管祂本身含有迷信的成份在內,但迷信中所謂成神的標準、為惡的禍害,都具有暮鼓晨鐘、發人深省的警惕作用,換言之,城隍爺的存在最大的目的是勸人為善,這種勸導的方式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許多人,對於社會道德、秩序的維護,具有深廣的影響。「迎城隍」是金門島上的一件大事,每年農曆四月十二日,不論本島民眾、或旅居他鄉的遊子,都不遠千里趕回參與這個年度盛會,金門的三座城隍廟:「浯島城隍廟」、「古地城隍廟」、「東嶽泰山廟」中,「浯島城隍廟」位處街衢要衝,又是該縣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平日人潮熙來攘往,就已是人氣鼎盛之區,而農曆四月十二日一到,迎城隍的遶境活動,更把街道巷弄擠得水洩不通,不僅藉此聯繫平日因繁忙而漸趨疏遠的親戚、朋友,更為附近商家帶來為數可觀的商機。 「迎城隍」的活動每年皆有舉行,三年有一次「大迎」,遶行全金門島;有兩次「小迎」,只遶境金城四境。遶境遊行各地的神輦雲集、大旗高聳、鑼鼓喧天,在隨香信眾的簇擁下,隊伍緩緩前進,大旗、輦轎、鑼鼓、花車,一隊接一隊,在香煙裊裊的檀香中,信眾虔敬的祝禱聲,直達天聽,一切顯得莊嚴而隆重。而城隍爺的明察暗訪,可使人間是非善惡了然指間,至使惡徒不敢妄為、鬼魅不敢作祟、百姓安居樂業。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