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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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奇人軼事小徑村的傳說
──戰功彪炳的武將李光顯和邱良功傳奇故事 因為,拒售宅地的蔡姓人家認為,邱良功顯貴之後,不懂得念舊,想用錢把鄰人趕走,實在很不應該。而邱良功雖奉旨建「爵府」,也因此而作罷!仁宗皇帝所賜給邱良功的二塊彫龍「聖旨」,因「爵府」無法如願動工興建,未能派上用場,最後竟淪落當磚塊,默默砌在邱良功舊宅一口水井旁的牆壁上。 如今,歷經二百多個寒暑之後,金城浯江街每天人來人往,但門牌二十七號的邱良功舊宅,柴扉經常半掩,鮮少人知道屋內曾是功業彪炳、一代先賢「邱提督」的故居,蘊藏著一段流芳千古的故事。畢竟,除非是進門之後,才能看到默默鑲在右側牆角的二塊彫龍「聖旨」! 嘉慶二十一年秋天,邱良功進京晉見仁宗皇帝,返回任所途中病歿於揚州,仁宗特下詔遣使祭葬,棺木運回金門,多方尋覓,就是找不到合適的墓地,最後,風水師看中邱良功的出生地──大徑村舅家舊宅。那時,邱良功舅家香火中斷,房舍早已傾圮殘破不堪,徵得母族同意,開始拆屋建塋,工人在拆屋時,發現屋脊中有二條紅蛇,一條剛死不久,另一條為拆屋工人所驚動,倉皇而逃,工人群起追擊,合力將紅蛇擊斃。 據傳說,當時,邱良功的表哥李光顯,正在廣東任提督,接到邱良功訃聞,突然吐血而死。因此,許多人都認為同任提督的一對表兄弟,均為紅蛇轉世,正因那二條紅蛇相繼死亡,兩位提督大人也相繼去世。至於事實真相是否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習俗相延至今,金門民間仍不願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生產,這個忌諱,或許是緣起於此,應當是可以肯定的! 根據王金來老先生表示:邱良功棺木下葬之後,墓園建築歷經一年多才竣工,佔地廣闊,墓後山丘遍植樹木,墓碑前兩側豎立二行文、武石彫翁仲,以及石虎、石馬、石羊,彫工精細,唯妙唯肖,栩栩如生,墓園外圍兩側有巨型石碑亭台各一座,鐫書邱良功一生事績,墓前則有石彫拱門一座,氣宇軒昂,是目前金門地區保存最完整的古董,經「文建會」列為國家二級古蹟,是觀光客必遊的景點之一。 據說,邱良功曾頭戴金冠入殮,雖雇傭日夜看守墓園,但仍成為盜賊覬覦的目標。王金來老先生表示,童年時的一個深夜,聽到屋外有不尋常的聲音,曾拿樓梯偷偷爬上屋頂,窺看竊賊盜墓的情形;後來,自己成年之後,也曾受僱看守墓園。 至於大徑村,是怎麼變小徑村呢?有好幾位上了年紀的小徑耆老表示,這和邱大人的風水有關。而王金來老先生的說法是,大徑村起初由劉、蘇、王、許等姓前來開墾,有所謂的「蘇厝宅,王厝田」,如今毗鄰的瓊林村「王厝田」仍在,而「蘇厝宅」呢?過去,大徑村算是一個大村莊,人丁旺盛,有近千「口灶」人家,否則,怎麼敢稱「大徑」呢? 但是,自從邱大人風水下葬之後,開始五穀欠收、人畜不安,年年飢荒,村民死的死,或向外遷移;據說,就是「邱良功」墳前那些神羊、神馬,常偷吃居民的青苗作物,才會五穀欠收;神虎噬傷人畜,才會人畜不安。 因此,大徑村民紛紛結伴「落番」去南洋討生活,也有許多人從陳坑乘船搖櫓出海去澎湖,留下的房舍沒人管理,久而久之,為蔓草所掩蓋,僅存墓園後方幾十戶人家,「大徑」就是這樣變「小徑」的了! 民國三十八年,大陸風雲變色,國軍退守金門,小徑村成為陸軍野戰師師部所在地,設有戲院及「軍中樂園」,阿兵哥洽公或休憩,商店應運而生,陸陸續續遷來許多生意人家,小徑村又繁華起來,到處高樓林立,只可惜,曾幾何時,隨著兩岸關係逐漸和緩,國軍野戰師部裁撤,軍方經營的「武威戲院」成廢墟,專做阿兵哥生意的商家紛紛拉下鐵門,如今的小徑市街門可羅雀,只有邱良功古墓,被文建會列為國家二級古蹟,每天都有遊覽車載著兩岸的觀光客前來憑弔。 根據幾位小徑耆老表示,他們孩提時,魯王墓未整建前,附近還有許多殘破房舍,有些甚至正廳中樑仍在,而他們耕作的田地,磚塊瓦礫隨處可見,年輕時當自衛隊員時義務勞動參加開鑿蘭湖水庫,曾挖起不少房屋基石,可見以前小徑是個不小的村落,那是不爭的事實。 然而,大徑村沒落成小徑村,是天意?或是如傳說中因「邱大人風水」的影響,恐怕是永遠解不開的謎題,不過,這似乎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屬於小徑的傳奇故事,將留傳後世,為代代金門人們所傳頌!(下) ──一九九○年十二月六日初稿 ──二○○九年元月二十六日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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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不幸的是聶恆走後,搬來一家不務正事的上海人。酗酒、打牌,每夜嘩拉拉的牌聲,吆喝聲,電視機聲,吵得我頭皮發麻。我沒辦法跟這種人相處,夜間是改劇本的最理想時間,卻被這些都市流氓吵得精神分裂。只有搬家,離開此地。 過去,聶恆告訴我一句保加利亞作家口頭禪:「寫作需獨處,讀書靠靜思。」這確是經驗的總結。我索性跑到新店買了一層五樓公寓房屋。夏天熱得像烤箱,冬天冷得風雨侵襲,但可喜的鄰居不打麻將,晚間非常安靜,我從此可以安心改稿、寫作、看書了。 5 從上世紀六十年代,台北的電視台開闢戲劇節目,把軍中和社會上的優秀演員,搜刮淨盡。文藝商品化的大潮,任何力量難以阻擋,即使跺腳罵娘,也是枉然。陽泰電影公司總經理鍾岳上台,便想拍攝一部叫座的電影故事片,向電視劇進行挑戰。鍾岳找我商量,把何暢從香港拉回台北,共襄義舉。何暢回台北,我們初步想拍攝蔡鍔與小鳳仙的豔史,同時表現出袁世凱妄圖恢復封建帝制,以及二次革命的風起雲湧史實。 通過協商,這部影片的主要演員是: 小鳳仙,丁紅飾演。 蔡 鍔,何暢飾演。 袁世凱,鮑剛飾演。 革命黨員,倪蘭、余敏飾演。 編劇,李彥。導演,羅茵。 陽泰電影公司班底職工,當然瞭解這些演戲員的來歷。但是,鍾老想鼎力支持,他們也無可奈何。既然鍾岳信任,我確是下了一番功力,創造出這齣戲的教育與藝術效果。尤其是丁紅、鮑剛,他倆在電影圈外遊蕩二十載,如今請他們擔任如此重要的角色,真有受寵若驚之感。人心齊,泰山移,毛片拍成後放映,鍾岳激動地流下了熱淚。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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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國的母親
拿到行李時,焦急地添弟早已在機場等候多時。我們急奔醫院。從再度見到母親地那一刻起,我與娜妹情緒剎那間都崩潰了,眼淚奪眶而出。只見母親臉色蠟黃、氣息微弱、雙眼緊閉著。我與娜妹只能緊緊握住母親地手,邊哭邊頻頻呼喚著:「媽!媽!媽!我們來了!我們來看您了!」 病房內父親和大哥、大嫂、大姐、弘弟、添弟都隨侍在旁陪伴著母親。沉睡中地母親在我倆頻頻呼喚中幽幽地、疲倦地睜開了眼睛。護士來了,看著無助地我們,說母親的眼睛已看不見了,人在將往生時只有「聽覺」是最後消失的,現在我們所能做的事就是和她多說說話,還有按摩,讓她感覺到有親人在她身邊。 感謝白衣天使地指引,讓我們緊緊抓住無情地時間來與母親做最後地相處與告別。看著母親渙散的眼神,我們不斷地在母親耳邊說著:「媽,我是阿秀,我來了!我來看您了!」「媽,我是阿娜,您的小女兒!我來看您了!」病榻上地母親猛搖著頭。我知道神智猶清的母親正在說著她「時間到了」,即將走了,無論如何,這回我們是再也「留不住」她了。 這讓我更為感傷,明知這一刻早晚會到,但當真正面對時,卻是無法理智地控制情緒。從再見母親地那一眼起,我地眼淚就沒停歇過。我的淚水像關不住的水龍頭,像決堤的河水,源源不絕地從眼眶內一直溢出來,失控的淚水讓我把床櫃上的兩盒面紙都抽空了還不夠。此刻的我,面臨著與最親愛的母親訣別,只能以「淚如雨下」來形容。 我與娜妹各自緊緊握住母親地手,母親的手好冰冷、好冰冷,幾乎感受不到任何溫度。我的另一隻手不斷地不斷地撫摸著母親地臉龐,從額頭到臉頰、鼻子、下巴,透過我頻頻呼喊地聲音、透過我地手與母親容顏地撫摸接觸,讓她感覺到我在她身邊,我就在她身邊。 遠住嘉義地惠妹還在上班,之前曾說隔天星期六一大早就會北上。而深恐母親隨時可辭世地我邊哭著邊請添弟馬上打電話要惠妹「火速前來」,否則恐難見母親最後一面。 極度疲憊地母親又沉沉入睡。夜幕即將低垂。我們分批輪流去吃那食不知味地晚餐。我想著晚上我要和大哥一起留守在醫院,陪伴在母親身旁。 母親再度醒來時,睜著的眼似乎在搜尋什麼?是在找惠妹嗎?她的第三個女兒。七點五十五分,下班後馬上坐高鐵北上的惠妹終於趕到醫院,在母親病榻前握著母親地手,對著母親說:「媽,媽,我是阿惠,我來了!我來看您了!」母親聽到了,聽到了惠妹地呼喚,她知道親人們都到了,都在她身邊陪著她。 此刻病房裡擠滿了母親地至親,與母親牽手一生的老爸、三個兒子、媳婦、四個女兒及孫子、孫女、孫女婿都圍繞在母親身邊。 護士來了,她問著:「人都到齊了嗎?」大哥答著:「都到齊了。」護士拿掉了已吊掛了兩天的「升壓計」。原來為了讓母親能與我們見「最後一面」,母親靠著意志力,靠著調到最高指數的「升壓計」苦撐著等待與我們見最後一面。 護士好心地告訴我們說,這時候我們得趕快抓緊時間,每個人都要向她老人家說一句「告別、感恩的話」,讓母親安心地走。我們每個人都一一上前,忍住悲痛,緊握住母親的手,請她老人家心無掛礙,安心跟隨佛祖去;我們感恩母親所給予我們滿滿地愛;我們感謝她是個好母親、好婆婆、好阿嬤;我們告訴母親,她一生已「功德圓滿」修得正果;我們對母親說我們會永遠懷念她;父親說著感謝母親一生為他的辛勞與付出………。 八點二十九分,母親「心跳停止」了!母親走了,母親走了,母親真的走了!看著醫生書寫著「死亡證明書」時,我才剛剛稍稍停歇的淚不自覺地狂奔起來、狂瀉而下。面對不再有心跳、不再有呼吸的母親,悲不自抑地我放聲痛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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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奇人軼事小徑村的傳說
──戰功彪炳的武將李光顯和邱良功傳奇故事 唐朝德宗年間,朝廷於閩南設五處牧馬區;古稱「浯洲」的金門小島,就是其中之一,牧馬侯陳淵帶蔡、許、翁、李、張、黃、王、呂、劉、洪、林、蕭等十二姓前來墾牧,生聚蕃衍,迄今已有一千二百多年的歷史。 其間,先民歷經朱子教化,人文薈萃,明、清兩代科甲聯登,出將輔相,許許多多的傳奇故事,靠著口耳相傳,一代傳過一代;然而,隨著歲月更迭,年長者,日漸凋零;年輕的,為生活遠走他鄉,屬於金門的民間故事,漸為人們所淡忘。 儘管,很多旅外鄉親回到浯島,常往往會到處瀏覽一番,但是,普遍來去匆匆,了不起拍幾張照片留念,有誰會去多花心思,探索「古龍頭」村,為什麼變成「古寧頭」,還分南山和北山?為什麼「古崗村」有大古崗、小古崗之分?「官裡」到底是出了什麼官?而「官路邊」村又曾有什麼大官經常路過?……?尤其,小徑村現在明明是金門島上幾條主要道路的交匯點,為什麼不叫「大徑」呢? 其實,二百多年前,小徑就名為「大徑」,是金門島上較早開發的村落之一;鼎盛時期,全村有近千「口灶」,範圍東起魯王墓、西至中蘭橋、北鄰 國父銅像,整個太武山南麓盡是民宅;然而,為什麼隨著歲月的遞嬗,「大徑村」卻變成「小徑村」呢? 民國八十年冬,有機會在小徑村,訪問到村中高齡九十四歲,已當了太祖的居民──王金來老先生,說起「大徑變小徑」的故事,王老先生不勝唏噓,搖頭嘆息不已! 或許,走過一個世紀歲月的王老先生,臉龐佈滿風霜鏤刻的皺紋,特別是視力衰退,天寒怕冷,很少下床走動,但是,當他燃起一根紙煙,卻立即神采飛揚,記憶猶新地娓娓道來,一切好像昨天才發生似的,聽來令人彷彿走進時光隧道,置身於二百年前的「大徑村」中……。 話說清高宗乾隆二十年間,大徑村的許氏人家,育有一對女兒。大女兒出閣的時候,正門門楣上突然長出二株靈芝,恰似「靈芝獻瑞」,為婚事平添無限喜氣,全家大小興奮不已!但是,所謂「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看得懂門道的人,私下認為大事不妙:「靈芝長在門外,尤其是枝葉向外,將來福蔭不在許氏本家,將隨女兒出嫁至婿家!」 果然,許氏人家二個女兒先後出閣,分別嫁到古寧頭北山的李家、和金城的邱家。乾隆二十二年,嫁到古寧頭李家的大女兒,回到大徑村娘家,生了一個男丁,取名李光顯;同樣地,十一年後的乾隆三十三年,嫁到金城的二女兒,也同樣回到大徑娘家,也生下一男丁,取名邱良功。而這兩個男丁,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他倆緝捕海盜戰功彪炳,都曾叱吒風雲,在金門歷史上留下不朽的一頁! 先說李光顯,雖出生在大徑村母舅家,但成長在古寧頭村,農忙時常下田幫忙耕種,也常下海捕魚或採蚵。因此,經常挑著農畜產品或魚貝海鮮,到金城市街販售;當時,他的長兄李光輝在縣城裡當兵,軍營就位於今金城莒光路和中興路交叉口的「陳氏家廟」前。 經常,李光顯把農產或海鮮賣完之後,便順道到軍營裡探望哥哥,久而久之,與軍營裡的士兵混得很熟,由於他長得碩健魁梧、孔武有力,軍營裡的兵士們常邀他比賽摔角,而每一次,李光顯都輕輕鬆鬆把對手撂倒在地,因身手不凡,「摔」遍整個軍營無敵手,消息傳進軍營長官的耳朵裡,特予召見鼓勵入伍。 於是,李光顯在二十二歲那年,毅然棄農從軍,正式和哥哥一起當兵吃糧,從最低階的水兵幹起。 因為,李光顯自幼在古寧頭海邊打滾討生活,懂得觀天象與計算潮汐、以及揚帆操舟之要領。當時,海盜猖獗,劫掠商旅,其中,以「漳州大盜」蔡牽及其餘黨最為囂張跋扈,橫行於閩、浙、粵海面劫船越貨,公然封鎖航道收取「出洋稅」,負責緝捕的官兵束手無策。 李光顯加入水兵行伍之後,經常自告奮勇操舟出海巡哨,屢建奇功,深獲長官及朝廷所器重,官職直線上升,嘉慶十六年奉派出任浙江提督,五年後的嘉慶二十一年,又奉派出任廣東提督。 值得一書的是,李光顯在其三十四年軍旅生涯之中,曾駐紮過金門、澎湖、福建、浙江、廣東等東南海疆,參與緝捕海盜戰役無數,先後擒賊七百二十餘人,擄獲賊船四十五艘,功績卓著;更因李提督嫉惡如仇,且身手矯健,神勇無比,每次出海均擺出「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讓海盜聞風喪膽,因而海上舟楫順暢,商賈人人額手稱慶,時任兩廣總督阮元,還曾特頒「海邦著績」匾額,以表彰其功勳。 李光顯的故居,位於古寧頭北山村的入口處左側數十公尺處,係一幢「三進落」單脊燕尾的閩南傳統建築,是李光顯與其兄李光輝、及弟弟李光寬合力建造;由於李提督為官清廉,畢生所得不足蓋一幢官第豪宅,主要建材為花崗石與磚瓦,外觀至為樸實,與一般民宅並無差異,比較特別的是,其屋後立有花崗石鐫刻用以鎮煞的「泰山石敢當」五字,其造型與規模,堪稱全島最壯觀,引人矚目。 然而,因李光顯曾任廣東水師提督,所以,鄉人均稱李光顯的故居為「提督衙」;又因李提督功績卓著,死後獲朝廷誥贈為「振威將軍」,所以,也稱「振威第」;獲列為國家三級古蹟保護,成為島上重要旅遊景點之一。 所謂「無獨有偶!」比李光顯晚十一年出生的表弟邱良功,出生三十五天後,其父邱志仁便不幸與世長辭了,由寡母許氏獨力撫育成人。幼年時的邱良功,家貧生活困頓,母子相依為命,陶鑄成他克勤克儉,奮力向上的大無畏精神。 然而,邱良功自幼聰明機智、膽識過人,長大後追隨表哥李光顯投身軍旅,由於驍勇善戰,鎮守閩、浙海域,從外委、把總、千總、守備、游擊、參將、副將、總兵,曾多次追盜剿賊越過台灣海峽,嘉慶十四年,獲朝廷拔擢晉升為浙江提督。 根據金門縣史記載:嘉慶十四年八月,邱良功出洋圍剿「漳州大盜」蔡牽,時值日暮黃昏,邱良功恐蔡牽趁夜幕低垂遁逃,奮勇急攻,以自己所駕的快艇小船,逼近蔡牽綠桅大船,雙方陷入生死纏鬥,當時颶風怒吼、濁浪排空,戰況慘烈,邱良功左股遭賊刺傷,仍然負傷擂鼓,毫不退懼。 最後,蔡牽彈丸用盡,企圖撞船與追緝官兵同歸於盡,幸隨後閩師王得祿率援軍趕到,適時加入圍攻,蔡牽彈盡援絕,眼看即將束手就擒,只好破船自沉,橫行於閩、浙、粵三省水域近二十年的盜匪,終告消滅;經此戰役,邱良功受封「三等男爵,照例承襲」,也就是三代子孫可以繼承爵位。 邱良功獲朝廷封爵顯貴之後,因為人謙恭、為政清廉,尤其是事母至孝,仁宗皇帝知悉他的身世之後,為表彰其母守節撫孤教子有方,特於金門最繁華的街道,賜建「欽旌節孝」貞節牌坊一座。 「欽旌節孝」坊,位於今金城莒光路觀音亭旁,是目前台灣地區規模最大、且保存最完整的牌坊,也是金門唯一的「國家一級古蹟」,被譽為「台閩第一坊」,成為蒞金訪客必遊之處,也是金城鎮的文化地標。 綜觀整座牌坊,為四柱三間三層花崗石材結構,柱子底下分別有四對雄、雌石獅,牌坊頂端,則有「聖旨」牌與石獅,牌坊正面與背面,均鐫刻著表彰邱母節孝事蹟的楹聯。其中,以浙江定海及黃嚴總鎮李光顯與謝恩詔所拜贈:「三十五日遺孤,在昔身肩教養;二十八年苦節,於今澤沛雲礽」,短短二十四個字,彰顯邱母一生志節,教子有功,足可為鄉梓楷模,感人肺腑! 同時,仁宗皇帝也知聞邱家故居十分簡陋,另賜贈雕龍聖旨石二塊,高約六十公分、寬八十五公分,預備改建「爵府」擺置在府第門前。 邱良功的故居,位於今金城浯江街二十七號,低矮且狹小,既然「奉旨」要在原地改建「爵府」,房屋格局當然要放大,需要倍蓰的土地,於是,籌建之初,邱家央人向四鄰洽購房地,因為,邱提督為人謙恭、為官清廉,且事母至孝,為鄉里所景仰,許多鄰人看在「邱大人」非常有誠意,也沒有仗勢欺人,反而願以加倍的銀兩,向鄰人商議購地,因此,大部份的鄰居都十分合作,紛紛將已有的房地出讓,北起北帝廟,東到「叢青軒」許獬的故居,也就是今「金門鎮總兵署」、西至今中興路,幾乎想買的房地都很順利買下,只差其中一塊蔡姓人家的宅地,約莫只有一個「櫸頭」大,卻一直不肯出售。邱提督曾親自到蔡家拜訪商議,願以白銀鋪滿那塊宅地商購,可惜,仍未讓蔡姓鄰人動心,堅持不肯出售宅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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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想廈門的阿母
星期六孩子就讀的學校,舉辦慶祝母親節活動,在慶祝的過程中,老師帶領學生們起立,向坐在後面的媽媽們唱《母親像月亮一樣》這首歌,我特別注視我那就讀低年級的兒子,唱得無精打彩,手語動作有氣無力,好像早上沒吃飽似的,昨晚沒睡好的樣子!表演完畢,主持人要求學生拿親手製作的卡片送給媽媽。學生們拿著卡片循著各自熟悉的「奶味」找媽媽,我等了許久,兒子拿著卡片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媽麻,給你!」在後頭的女兒遞上卡片,怯怯的說:「媽麻,母親節快樂!」我接過卡片對著兩個孩子笑著問:「那句話有那麼難說嗎?」兒子嘿嘿嘴角咧開,硬邦邦的擠出:「媽媽,母親節快樂!」話說完,趕緊扭頭跑開了! 晚上,吃完飯,先生提醒我打個電話回廈門娘家,跟母親說母親節快樂。我猶豫了一下,尋思要如何說,還真有點難為情。不過,我還是撥通電話,電話的那頭傳來我熟悉的聲音:「喂!」「喂!阿母,阿…妳吃飽沒?」要講的那五個字卻卡在喉嚨裡,我心裡暗笑自己,早上還問孩子有那麼困難嗎?當下的我不也如此!「你是阿圓,吃飽了,那你吃飽沒?」話筒傳來阿母回答的聲音。「我吃飽了,阿…那個…阿母,母親節快樂!」卡在喉嚨裡底的五個字終於說出來,如釋重擔,臉頰卻一陣陣燥熱。「哈哈哈,快樂、快樂,今天又是母親節喔!那年去金門,還讓你破費請吃蛋糕!」母親開心的說。 那年母親吃到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生日蛋糕,我依稀記得,那天的下午,我騎機車到蛋糕店取回蛋糕,放在冰箱,兒子一直問我,什麼時候要切蛋糕,我安撫兒子一定要等先生回來,一起幫外婆慶祝母親節,一旁的母親見狀,要我先切給孩子吃,但我還是堅持到先生回來。先生回來,我從冰箱拿出蛋糕,點上蠟燭,我鄭重其事對著孩子和先生說:「這是媽媽第一次為生我養我的阿母過母親節,我要祝我的阿母母親節快樂!」說到最後我語帶哽咽,眼眶盈滿淚水,心中百味雜陳,但是我理智克制自己的情緒,要求大家跟母親說:「母親節快樂!」祝福完畢,吹蠟燭,切蛋糕,吃蛋糕,孩子大快朵頤,我卻瞥見母親偷偷拭著眼角的淚水。事後,母親對我說:「這輩子能讓你慶祝母親節,已心滿意足,無它求,只望你們一家快樂和睦!」 那兩個星期,母親每天一大早,就拿著我們全家換洗的衣物,在洗衣板上刷刷刷的清洗,我每次都心疼的說:「阿母,你不要如此辛苦,衣物丟洗衣機清洗就好了!」「閑閑無代誌做,洗衣當運動,筋骨才不酸痛。」母親一邊搓洗衣物一邊回答。我在廚房煮菜時,母親一會兒幫我洗菜,一會兒幫我切菜,一會兒拿碗盤。餐桌上,母親像個童養媳般,只夾著青菜配飯吃,我又說:「阿母,不要只吃菜,魚肉也要夾些吃!自己的女兒,還要如此客氣嗎?」「嘿嘿,牙齒不好,咬不動!明天煮點稀飯,買點醬瓜蘿蔔乾,我喜歡吃那個。」母親淡淡的說。用餐完畢,母親又搶著收拾碗筷到廚房刷洗,理由是吃飽坐著想睡覺。後來,我的鄰居對我說:「阿圓,自己的母親就是不一樣!」我非常認同她的觀點。 直到要回廈門前幾天,我一再挽留,母親才說:「金門的東西都很貴,一餐要數百元,女婿那點薪水,要養你母子也要養你當家(婆婆),再加上我這『人客』,會添加你的負擔。原本想,阿母又黑又瘦,不成人樣,怕讓你丟臉,你小妹說,現在不來,他日你小弟結婚生小孩就更難!」聽母親一席話,我為之鼻酸。我知道向母親這等傳統婦女,在她的心中子和女是有別的,女兒嫁出去猶如潑出去的水,和兒子不同,母親吃兒子是理所當然,吃女兒如「白吃的人客」,我一直認為母親是開明的長者,不想母親也有這等世俗之見!「阿母,俗話說,『母無嫌子醜,子無嫌母窮』,你想太多了!」我心痛的說。 母親的童年是在兩岸的烽火歲月中度過,在躲單打雙不打的砲聲中,吃著地瓜、地瓜葉、牛皮菜,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長大成人。在文革期間嫁給當時最紅的軍人-當兵的父親,響應毛主席的號召,避免鋪張浪費,舉行集體婚禮。那年村子共有十對新人結婚,當時的他們,胸帶紅花,手捧毛主席的像框,在村子遊行,後頭的文工團為他們敲鑼打鼓以示祝福,這是母親最幸福的記憶!婚後,父親回到千里之外的武漢上班,母親則和父親的父母兄弟姐妹住在一起,母親為家中的長媳,翁姑、小叔、小姑一家八九人的衣物、粗活全由她一人扛下。 日後,母親陸續生下我們姊弟三人,精明細算的阿嬤,就開始分家,買個爐灶,一隻鍋、十個碗和十雙筷子,讓母親另起爐灶,自立門戶,而一年一度只在春節回鄉探親的父親,也鮮少帶錢回來。家中的家計就靠母親當鹽工,換取微薄的薪水養活我們。改革開放後,母親也做一點小買賣貼家用,後因不善經營而收攤。那時身為長女的我,是母親得力的助手。之後的母親做過工地小工、清潔工,直至現在,母親還在門口的菜園裡栽種經濟作物,自產自銷。 花甲之年的母親,看起來比實際的年齡還老,花白髮絲佈滿她的鬢角,歲月在額頭上劃下一道道的痕跡,眼角密密的魚尾紋,黑瘦的臉龐,瘦弱的身子,像樹皮的雙手,蹣跚的步履,猶如風中的殘燭,母親真的老了! 母親用青春和雙手、流血汗換來兒女的成長,父親的退休金和店租足夠她在花甲之年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只是小弟沒有固定的收入,還得這把年紀如此勞累!為人母的女兒我,心中縱有萬分不捨,也是有心無力!女兒我就靠女婿那份薪資,精打細算,每月付婆婆的女傭費,家中日常消費和打點人情世故。我只能在例行的電話中關心問候,勞作少一點,身子保重一點! 睡覺之前,兒子說,他覺得母親節不一定要送禮物。我想追問,但兒子已睡著。今晚的電話,那年蛋糕的滋味又讓母親的齒頰留香。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提著一盒蛋糕搭船抵達和平碼頭時,看到等候我的母親,高興的揮舞手中蛋糕說:「阿母,母親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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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國的母親
感覺才剛過完年不久,可日曆上鮮明地寫著「五月」這個數字。五月給我的第一聯想是「母親節」快到了,第二聯想是一年快過去一半了。 可我的思緒仍停留在二月二十日這天,我的時間凍僵在二月二十日這天。這天地情景已然深深地、狠狠地烙印在我底心版上,在我生命中再也永遠無法抹滅、忘懷。 猶記二月十七日,剛過完元宵節不久且已拜祭過婆婆忌日的大姐偕姐夫再度赴台探望已氣切仍住院地母親。我原想大姐先去陪伴一陣子後我再去接班,這樣母親就可天天看到女兒了。 之前幾年也曾與大姐差不多時間赴台,又差不多時間先後回金。去台時母親很開心,她老人家同時可看到兩個女兒,可回金時母親很失落,她同時又要與兩個女兒分離兩地。後來,我們姐妹錯開時間,輪流來回往返,盡量讓在台的母親身旁有個她知心、貼心地女兒承歡膝下,可以陪她聊天,陪她上醫院,烹煮些她老人家喜歡吃的食物。 從我懂事開始,就感受到母親在整個家中舉足輕重地地位。母親一直用她源源不絕地愛來灌溉、維護著這個家,母親對家庭的付出是全然無悔無私地,母親是家中地盤石,母親是家中地精神支柱,父親和我們七個孩子都信服著母親,母親在我們心中之「至高無上」的地位是無庸置疑的。 母親的待人處事,母親的言行風範不止在我們家有著崇高的地位,在親朋好友、鄰里間更獲得嘉譽與尊敬,任誰都知道「圓嫂」的聲名。 隨著年齡地增長,隨著母親把我當知心好友般地盡情與我傾訴、閒聊她人生中所曾經歷過地種種情事,所有地心情與感受。我總認真而專注地聽著母親娓娓道來地故事,母親溫柔地聲音配合著她生動地描述,總讓我彷彿跟隨母親進入那過往地時光隧道,親自參與了她那時空背景地生活。 我開始慢慢解讀母親,瞭解母親。也能深刻地感受到母親生命中地所有地感觸、所有地悲喜感覺。雖然有時母親故事一再重複,但這更讓我牢牢記住母親所有地一切。 母親在金門時日子過得是很開心地,除了有我們姐妹善體親心地時常探望、陪伴外,更有親朋好友、鄰居們的和氣相待。母親生活恬適,如魚得水般地悠遊自在。 可我從來沒想過父母親會在台渡過晚年的,更從來沒想過如果要見我最尊敬又親愛的母親一面,得「拋夫棄子」搭乘飛機專程前往。之前父母親在金,我是天天回娘家的,無論是走路、坐腳踏車或騎乘機車,都可隨時前往看看母親的,而如今卻與親愛的母親相隔千里。又因為不想浪費來回昂貴地機票,因為不忍將回金時母親落寞地眼神,因此,每次到台,少則半月,多則一個月、一個月半,甚而兩個月才回金,回自己最熟悉的窩。也非常感謝老公,他寬容地氣度成全了我為人子女地孝心。 我總認為為人子女者都要「把握當下、及時盡孝、善體親心」。趁父母親還健在地時候,在能力範圍內多多陪伴,那才是老人家最感窩心最需要的。人到老年,一切世事都已看淡,一切金錢與物質享受也不再那麼重要,人到老年,圖的只是親情的溫暖與溫馨地陪伴罷了。 平心而論,我們兄弟姐妹以及媳婦、女婿們對父母親都滿孝順的,處處以父母親為尊。因為我們不想「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地憾事發生,我們更奉行著「生前一粒米,勝過死後拜豬頭」地俗諺來盡力盡孝。 二月十八日下午,大姐急來電告知說:「醫生說媽媽情況很不樂觀,妳與娜妹趕緊來台…。」乍聽此言,我眼淚早已撲簌簌滾滾而下。放下聽筒馬上訂了兩個機位後再電告娜妹一起相偕前往。 惡耗來得有點突然,超乎我們想像,讓我們措手不及。我與大姐回金過年時,母親雖氣切,但神智清醒,醒時精神很好,兩眼炯炯有神,握著我們的手,張口不斷地說話,似在交代我們一些該做該注意地事項。之前地插管急救與現在地氣切,徒讓母親能開口說而無法發聲,我們再也「聽不到」母親親口發出地任何一句話,只能努力地看著唇形一陣「瞎猜」。可當一再猜錯時,母親搖搖頭,眼神無奈地有點生氣了起來,心中一定說我們這些個「笨孩子」,竟都看不懂她在「說」什麼。 我們想,母親要說地無非就是那些事了。母親早在一年前就不斷地交代著「後事」,也不斷地替我們這些都各自成家的「孩子們」打預防針,常常囑咐我們說,如果有一天她「時間到了」走了之後,要我們不要難過、悲傷,人生最終點的旅程就是往生這一站了,一切都是自然定律,不要傷心不捨。母親更「千交代、萬叮嚀」地說,如果有一天她忽然之間昏倒了、昏迷不醒了,千萬千萬不要給她「送醫」,千萬千萬不要給她做任何地「急救」,就讓她在毫無痛苦、不知不覺中跟隨佛祖前往「天堂」去吧。 可俗話說「人算不如天算」。當佛祖「毫無預警」地要來接引母親到西方時,我們因為「不忍、不捨」,忘了母親之前地殷殷交代。我們「強留」最親愛的母親繼續在人間,而當我們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受苦時,我們都很矛盾、自責,內心極為痛苦煎熬。我們不知道我們做的是對?還是不對?到底是盡孝?還是不孝? 雖然我們回金了,但仍每天電話詢問、關切母親情況。當母親轉到普通病房時,大哥與添弟也積極安排母親出院後將住到振興醫院附設地安養中心,那裡有收「氣切和洗腎」地病患。我們也期望母親能奇蹟出現,能發出聲音說話,我們原想以母親堅毅地軔性,應是可再撐一陣日子的。不想事有變化,如今母親竟病危在即。 二月十九日地夜晚有霧,濃濃地霧把夜晚妝點得朦朦朧朧,一片迷離。我在三樓點香時頻頻向菩薩、諸神祈求,祈求明日霧散雲開,讓我得以和娜妹順利赴台,千萬切莫斷了我姐妹倆與危急地母親相見的「最後一面」啊! 二月二十日星期五,下午兩點地飛機,我在車上前往機場地路途中,想著母親,不自覺地又掉下了淚,我喃喃地說著:「媽,您不要走,您不要走,您一定要等等我啊。」老公安慰著我說:「放心吧,媽媽一定會等妳們的。」 課業繁忙地娜妹直接由學校乘坐機車趕來機場,思及母親,我們心情沉重,相對無言。上飛機時,紅著眼眶,悲傷地心讓我又哭了起來。飛行途中,心裡不斷地禱告著,祈求菩薩、諸神讓我們得以見母親最後一面啊!這是一趟哀痛與淚水交織地旅程,我心似箭,恨不得馬上飛奔到親愛的母親眼前、身旁。我深自後悔、自責著為什麼過完年後沒馬上到台陪伴母親。母親已是風中蠟燭,禍福難斷,而我竟天真地以為母親可以一直這樣地維持著好精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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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日
四月二十二日是世界地球日,在台灣,也有許多響應的活動、宣導。那麼,地球的概念是什麼?有多大、多遠、多少人?看著新聞報導,我和姑婆聊著「地球」。她說:「地球真是一個尚介笑虧的所在。」那麼多地方,怎麼沒有一粒山、一片海是同款的。「尚笑虧」的是,沒有一模一樣的人。 姑婆指著照片,說那些去過的地方,每一「位」(指地方)有每一「位」的趣味。她蹲在土耳其的市集裡、戴著草笠在湄南河的船上、又在峇里島試拖曳傘。她說,奇怪,五十歲的時候都不會怕、六十歲的時候還想去好多地方、七十歲登上玉山,還搭了愛之船去北極。現在八十多歲,膝蓋不好,沒法走遠了,但還是會坐在電視機前,看著discovery、遊覽世界。 那是她的地球,照片中的、回憶裡的、電視上的。 我的地球是,課本上的,教室裡的。以前不知道山啊、海啊是多麼重要的天然屏界,也不知道有「鄰國」這回事,我以為一塊地方就是一個國家,很多塊、很多塊加起來就是世界。小時候,總是自顧自的猜測和以為,對地球完全沒概念,各種相對性的遠近大小空間真是錯得離譜,但心中的地球,就像一面大拼圖,用一點記憶、一點傳聞、一點想像,拼湊著。 後來為了考試,開始背些歷史、地理,也開始「現實的」去認識地球。看老師在黑板上抖動粉筆,劃著彎彎曲曲的國界,說這是大陸、這是美國。小小的孩子哪裡懂,壓根沒想過會走進這些「抖抖的線」,更不用說,要使用別的語言。直到年級高一點,老師秀出地球儀,指出屬於台灣的一個點,我才驚覺到,原來台灣只是「一顆球裡的小小一點」。因為瞭解,讓我們更想瞭解。所以我走出個點,開始旅行,陸陸續續的,去了一些「想像中」和「現實裡」的地方。如果沒有離開台灣,我真不知道世界這麼大,不知道生活的紛然萬象,不知道有人終日趕著羊,有人住在草堆上。也才知道,原來這才是地球。 地球是,一個充滿驚奇、充滿冒險的遊樂場;是一部無奇不有、無所不包的大百科;你可以放心大膽的去試、去闖,因為無論走得多遠,都會在這個地球上,這裡就是我們的家,永遠的家。但或許,無法永遠。因為地球急遽暖化,以及人類的過度開發,世界上許多景點即將消失:威尼斯將於四十年後沈入海底、亞馬遜河的雨林約在十年後殆盡。南北極更因溫室效應而導致冰帽化,許多特殊生態中的動物,藍鯨、海豹、企鵝、北極熊等,都將失去家園。這是地球嗎?因為我們無知的、貪婪的,想營造出最適於人居的「家」,卻殘忍的、蠻橫的,剝奪了動、植物們的「家」。 地球是一個和平共生的天堂,這麼美麗的地方,我們不能,就這麼失去它。地球上的美好,有一些,是姑婆講給我聽的;有一些,是我自己體會的;還有更多,是子子孫孫們,所傳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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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你的問題,我也想過,想了很久。」聶恆吸了兩口菸,嚴肅地說:「胡風把我看成兄弟一樣。我的轉變,胡風只有苦笑、搖頭,他說不出一句話。李彥,你還年輕,不懂。一個領導人,應該有幾個諍友,敢於在他面前講話的人。斯大林殺人如麻,作家法捷耶夫在他面前還喝酒發牢騷,法捷耶夫經常跟斯大林抬槓、辯論,甚至吵架!胡風上三十萬言書,為的改革文藝創作問題,這有啥罪?胡風的罪是過份天真了。毛主席的修養,比不上斯大林元帥啊。」 聶恆說,斯大林的文學修養相當高,他的文學觀點比較深刻,中國歷代的政治領導人,還沒有人比過他。過去蘇聯作協討論為斯大林寫傳記,讓法捷耶夫執筆,法捷耶夫公開拒絕。他的理由是一個藝術家如果內心想著他寫出來的東西,斯大林會不會喜歡,就無法動筆。 法捷耶夫當上作協總書記,一次在會上提出提高稿酬問題,斯大林說:「這個問題上次討論過了,不必再提了。」法捷耶夫認為解決得不合理,應該重新討論。最後終於得到了斯大林的同意。 在一九五○年度斯大林文學獎評審會上,斯大林提出女作家科普佳耶娃的長篇小說《伊萬‧伊萬諾維奇》寫得好,應該獲獎。法捷耶夫說:「不好」,兩人發生爭論。法捷耶夫說,「我是小說家,您寫過小說麼?」斯大林還是堅持己見,最後法捷耶夫無可奈何地說:「那就隨你的便吧。」 斯大林雖然拘捕清洗了無數作家,他卻非常重視文學的社會主義方向。他把作家稱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 陽泰電影公司時常送來劇本,囑我修改,限期完成。所謂修改,即是將電影商品化,引起觀眾興趣。聶恆配到眷舍,遷居士林以後,我已失去了指點迷津的導師,遇到寫作上的難題,只有靠打電話向他請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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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一是地主老財、黨國出身背景,而且和嫡系官僚集團有歷史的淵源; 二是基督教徒,辦公桌前擺一本《聖經》,偶爾為了讓層峰知道,也抽空到教堂去打盹兒,閉目養神; 三是多說歌功頌德的話,多寫歌功頌德文章,效法大清國的和珅,哄得乾隆爺樂得闔不攏嘴,鈔票撈得匯到美國和瑞士,三輩兒孫吃穿不愁。 在夜闌人靜,我和聶恆喝著清茶,吸著香菸,聊起心底的話,其味無窮。聶老誇獎我的電影文學劇本,寫得不錯。把宋江和「白衣秀士」王倫,從語言和作風具體區別開來,這是成功的地方。他提起周揚的夫人蘇靈揚給胡喬木取了一個綽號,叫作「白衣秀士」王倫,這證明從延安時代起,胡喬木跟周揚就有矛盾,發生矛盾與鬥爭。為什麼,知識份子一看就明白,胡喬木為了霸佔文藝領導權,不願意周揚進入領導核心。聶恆說:「國民黨的領導核心,也有白衣秀士王倫這種自私小氣的人物,什麼黃埔同學會,藍衣社,你不是嫡系出身,休想進來。孫中山為什麼是偉大的政治家,他的天下為公思想,團結了全國的菁英和廣大革命群眾。宋江進了梁山泊,幹掉了白衣秀士王倫,才招徠了五湖四海的草莽人物、英雄豪傑,豎起了替天行道的旗幟。」 聶恆讚揚曾國藩比袁世凱會用人,敢於放手用新人、年輕人,這是他能打敗太平軍的原因。老袁只相信小站練兵時期的幾個心腹,他統率的北洋軍,並統一不了全國。這是自私、小氣、不會用人、不敢用人的下場。 聶恆說,胡風被批成反革命份子,是毛澤東封建思想的具體表現。這不必扯得太遠,扯得太多,聶恆堅定地說:「毛主席一手辦的。」他思索這件冤案三晝夜,最後下定決心,不再蹚混水,今生今世,算他倒了楣啦。他沉然地吸菸,熱淚盈腮。我抽出兩張紙巾,給他拭淚。我勸慰他:在二十世紀的中國,倒楣的知識份子何止千萬?想想別人,您應該知足了!這句話果然有效,他不再悲痛了。 「胡風記得您嗎?如果你的政治轉變,傳到他的耳朵裡,他是讚揚你還是責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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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茶席
紅塵之間約定俗成的看法,有時彷似千層枷鎖牢不可破。 同事之間喜歡喝茶品茗者不在少數,但是幾乎每一個人心中曾經都有疑問,究竟上班時間以泡茶專用的茶具沖泡品飲,並與人分享,到底適不適合? 這個問題,將近二十年來也一直在我的腦海裡潛藏盤旋。 之前服務單位一位私交甚篤的茶友,個性十分溫和,做事總是一板一眼、非常謹慎。 他愛茶成癡,已經到了終日無時不可無茶的地步,尤其獨鍾高品質的台灣高山茶,但是在他上班的地方完全尋探不出一絲絲身為茶人的線索。他的辦公桌整理得井然有序,除了正在承辦的公文卷夾外,也只擺放了一個非常不起眼的馬克杯,據他私底下告知,他也知道馬克杯不適合泡茶,因為再好再清香的茶葉也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浸泡,不只無法享受專屬於台灣高山茶的淡雅卓絕清香,甚至導致茶湯變苦變澀,完全失去了身為茶人品茗的尊嚴與樂趣。 其實,現在我也面臨跟他一樣的處境。 但是我的做法有些許不同,最大差別在於除了上班時間用一般的馬克杯泡茶外,中午休息時間,我便將抽屜輕輕打開,把茶席專用的桌布攤開鋪墊在辦公桌上,然後陸續擺妥紫砂小壺、壺承、茶海、渣方、杯托、品茗杯、聞香杯及茶巾等專用品茗器具,一應俱全。 然後,展開所謂的「午休茶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種茶人浪漫的奢侈只有我一人能獨自享用,稍覺有些遺憾,但是換成另外一種角度去想,當全世界的人都在滾滾紅塵裡汲汲輾轉,只有我沉醉浸淫在茶席他界的氛圍裡,不也是一種稀有的幸福,更顯得珍貴。 午休時間結束,我小心翼翼把所有的泡茶器具收妥,放進抽屜,辦公桌上只剩下那個毫不起眼的馬克杯,在偌大的辦公桌上顯的有一丁點的孤單與寂寞。「心隨境轉,境由心造」…… 喝茶,應是一種意念、態度與觀想,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歡歡喜喜一親茶的芳澤,殷殷墜入茶道世界寧靜美麗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