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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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記三則
●驚鴻一瞥 一個夏天的傍晚,因為很久沒看到海了,於是在接姪兒下課後的途中便刻意繞過慈湖再回家。車子行經久違的慈堤時,前方映入一幅溫馨的畫面——女人懷裡抱著個小孩子,手上牽著個大孩子,男人提著剛從湖裡獲得的戰利品,正要步行回家。 女人的臉孔是我所熟悉的,那是在高中時代我很在意的一張臉,因為他們是對男才女貌的班對,因為他在我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我的視線從女人的臉移至身旁男人的臉,一張圓圓肉肉的黑臉讓我愣愣的望了好一會,是他,真的是他,我的黑馬王子成了凡夫俗子。 ●苦中作樂 在為父親守靈期間,是我們家有史以來最熱鬧的場面。一家大小齊聚一堂,吃飯、睡覺、褶紙蓮花…… 有個夜晚,正當大伙在閒談時,我的目光被定住在三哥么女的褲檔上,仔細一看,赫然發現一條長長的裂縫幾乎就要把條長褲給拆兩半了。我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而那笑聲就這樣如火如荼地漫延開來。小女孩一開始是羞愧的,很不好意思的嘟起小嘴撒嬌,後來發現笑聲似乎不願就此停止,於是便惱羞成怒的發起脾氣來,結果,更加好笑。 這段日子,屋子裡充滿著慈悲的阿彌陀佛樂聲,然而,聽在大人與小孩的耳裡感受卻是大不同。在一片哀戚的情境下突然聽到從孩子們口中傳來自行改編的遊戲歌——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剪刀石頭布,可愛吧!父親若聽見了一定也會會心一笑。 ●意外驚喜 在麵包店門口,有位阿伯推著手推車,尋問著要不要買糖。 我像尋到寶似的定定望著他,在買完麵包後決心上前小小光顧一下。阿伯熱心的要先讓我試吃看看,我告訴他小時候有吃過。 小時候,阿伯是騎著腳踏車到各個村子兜售的,有麥芽糖和好吃糖。麥芽糖是用根木籤將桶裡的糖滾繞成一球金黃色的糖花,糖花的大小就看你是買幾塊錢的。最吸引我的是覆蓋在帆布下的好吃糖,那白花花的糖出奇的堅硬,必須配合好吃刀與小鐵鎚「鏘!鏘!鏘!」,才能切成一小片一小片放入口中。 當時候,可以用撿來的破銅爛鐵來交換糖吃,有時還會偷偷的期待老媽的鐵盆能早日破洞。那天,阿伯的手推車堆放著髒髒的回收瓶,和好吃糖擺在一塊兒實在有些不搭,但無妨,糖入口中依舊有滿滿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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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舊事
◎ 當年隨母親逃難途中,嘗行經一片波光粼粼的浩淼水域,佇立邊岸極目遠眺,煙波蒼茫,窅然無極;我於是訝然驚喜的發問:「這就是海了嗎?」「傻兒,這是黃河…」。如今六十年的歲月過去了,離開家鄉時的那幕記憶,仍如夢縈懷,低迴難忘。日後,不覺養成了水邊散步的習慣,特別,是在思慕雙親與懷念故土家園的時刻……。 多少年來,霧靄繚繞,雲煙瀼瀼的翠峰湖畔,常是閒暇時流連遣懷,沈思悠悠之所。春陰夏雨時節,天地似罩了層柔紗,湖面一片濛濛,遠山近樹,蒼蒼曖曖,環湖漫步,覺天地靈氣,淒清逼人。而天氣清朗的日子,又見一湖斂豔波光,倒映著環山蒼翠,青凝冷碧如玉。 父親在戰爭中失去了消息,母親於逃難路上不堪宿疾催逼,亦魂斷撒手,我則隨著慌慌人群,終於輾轉來到台灣。之後,於宜蘭當地立命安身,日子過得平淡清閒。玉官兒是落腳宜蘭時所結識的小同鄉,人勤懇實在,當年任職太平山林場。玉官兒本名方玉鳴,官兒是他的小名,據說是孩提時代,祖奶奶希望他將來能做大官坐大轎,揚眉吐氣鄉里,因此給取的乳名。「結果,我既無官銜,更沒坐大轎,倒是『眠腦』山上,開起了比官轎還跩的機關車!」玉官兒邊說邊還擠眉弄眼的作怪一番。這小子,一直就這麼個樂天開朗人,與我的傷春悲秋,感時傷逝性情,有別天壤;同是天涯淪落人,又是他鄉遇「故知」,玉官兒自然成了我拜把的小兄弟,二人時有往還。 第一次聽玉官兒提起「眠腦」一詞,真還莫明所以,經他解釋方才明白,這是泰雅族原住民對太平山的稱呼;用來形容這片群山的林相茂密,草木蔥籠。而太平山的材積蘊藏量,更遠超過阿里山與八仙山,居台灣三大林場之冠。眠腦山上,觸目蒼翠,碧浪橫空,而冉冉白雲,茫茫水煙,總飄然悠忽,襲人一身濕翠,嘗想,所謂的人間仙境,亦不過此?! 走在蓊鬱的太平山森林群樹間,那動輒上百年甚至千年的老樹,每每讓人不覺肅然。和玉官兒幾次深入原始林中,只見終年不散的森森霧氣,蒸然氤氳,又林子裏到處滿佈槎枒攲斜的枝幹、嶙峋蒼老纏綿著葛藤的樹身,與那粗礪骨突揪絞著的盤根,更有攀爬至高枝樹杪,半空裡盪悠著的不知明蕨類植物;那鬼魅一般妖饒的氣氛,常逼得人不能直視,亦不堪久處。山樹果真有靈?玉官兒說,一回他隨著伐木工人進入林區,按址找尋一株蒼然老樹,沒想,鑽具與刀斧才剛剛切破樹皮,樹身竟汩汩流出濃稠的赭色汁液,彷彿人類受傷時所流之鮮血一般。而這一切與老山林人傳言所謂,神木靈性具足,若遇伐木人砍斫,必將感應而至淚血淌流的說法,竟如此之一致;甚至老山林人還說,當樹身搖墜將倒之時,神木巨樹尚且還會發出嗚嗚咽咽的低泣聲。在終年濃蔭遮斷天光的密林裡,想那老樹將折的悲鳴之聲,迴盪在山林曠野與幽幽溪流,聽來當分外惻惻;然青天萬古,終究無情,任憑一切舞榭歌台,繁華富麗,盡向虛空。許是這番大自然所給予之感動與教化,讓林間工作者們有著「凡是如神在」的虔誠,據聞,阿里山上的「樹靈塔」,即是日據時期,負責砍伐神木的日本林工,因別有感觸所建造構築。嘗聞玉官兒說起,每回於砍伐巨樹前,大夥兒必備妥香火紙燭,一番潛心祝禱之後,方才懷著感念敬重的心情揮刀揚斧。 民國52年起,動力鐮鋸取代了人工砍伐,而在此之前,我因一次上山訪玉官兒的偶然機會,有幸親身見證,深山林區人工伐木的壯觀景象。記得當年伐木的隊伍,多由夫妻或兄弟共同組合,而當時所使用之器具,亦多半是斧頭與大拉鋸。伐木前,我見工人們首先搭建起,約莫至人胸圍高度的伐木架;然後依據經驗,判斷樹幹將來倒臥的方位,再朝那一面的樹身,刀刀鑿鑿的砍出「倒向口」。面對必須仰視,尚且很難一窺樹梢究竟的參天巨木,我的心情幾度複雜而膽怯——不禁憶起有關圍繞「樹靈塔」的種種說法。甚至,升起一絲無由的惱怒——這幾人甚至十幾人合圍的神木樹身,豈容人類種種唐突狂妄?然就在二人一組的左右拉鋸之中,一株株與蒼天共老的古木巨樹,轟然,崩然,煞時塌地動天,襲捲萬千綠浪,驚動萬山鳥獸;之後,方才在斫樹人一舉魂斷樹心的振臂揮刀之下,幽幽然倒地。僅記當年一旁觀禮的自己,全程警戒著神經,氣息促促,凝視著整個巨木倒下之過程,彷彿與之共參生死輪迴一刻,其震撼如轟雷掣電而久久難平。其後,更一連幾天,整個人似失魂盪魄一般,覺有股說不出的什麼,低低的,撩亂的,於胸膛裡蹭磨挨擠的躁動著。 而西元一九○○年,當日本人初次發現台灣島上,所謂「無限量的原始林」時,卻也註定了太平山一段揮之不去的夢魘,與刻骨銘心的劫難。「不甘啊——可惜啊——百分之九十的hi-no-ki,日本仔攏總砍光光啊…」老山林人阿蒼伯,每談起這一段歷史,總不住一再搖頭,嘆息感慨連連。太平山主要的樹種,是以珍貴的紅檜、扁柏和台灣杉為主,而其中被泰雅族母語稱為「松羅」的紅檜與扁柏,更必歷經百年以上的歲月,方才能夠蔚然成林;然日據時期,身為殖民者的日本,不但大舉調查台灣全島林木分佈的情形,當時的總督兒玉源太郎,更下達「斷行開發,以收拓殖成效」的命令,就此開始修築鐵路,引進工業技術,展開橫刀奪愛的計畫性開採。三十年如夢寐,太平山上那一株株迭經春秋,輪迴歲月,飽含著天地風華,醞釀著日月靈犀的「松羅」子民們,終究在被殖民的宿命理,嘗盡了失根萍飄的無奈之痛,與生離母體壤土的椎心之苦。 玉官兒是「機關車」司機,平日負責運送山區砍伐下來的林木,他說這種車子由於身負材積的重量,行駛山林軌道時會發出「蹦!蹦!蹦!」的聲音,因此他們又為其取了個可愛的小名叫「蹦蹦車」。民國五○年代,當時的我們已能乘坐蹦蹦車,上下太平山區。而在此之前,不論是材積運送或人員往來,僅能以索道負責輸運:而索道又稱流籠,係因應山區特殊地勢所搭設的運輸裝備。我嘗坐過幾次索道客車,感覺頗為驚險好玩,約莫可容十人站立並重達六百公斤的木製車廂,透過下降木材為動力,沿著鋼索緩進上升,當車廂高高懸吊在半空裡,透過兩旁小窗,望群山蒼翠,仰雲天朗淨,不覺心思遠淡,塵慮皆忘。 一次偶然與朋伴們的結隊到訪,剛巧遇見玉官兒的同事鐵木‧巴松與其老父親亦在場。鐵木是泰雅族的山地原住民,有著天生的好歌喉,那天他一把吉它,一瓶老酒,便就地為我們高歌一曲,渾圓宏亮高亢的聲音,縈繞在雲天山樹之間,清曠而絕美。鐵木的父親,於日據時期曾參與太平山區林班界的測量工作,他回憶著說起:「我們那個時候,不但要在好多高山和大森林裏面爬爬走走,還得學會克服多變又惡劣的高山氣候,真的很辛苦。」玉官兒更補充說道:「老伯的林班測量工作辛苦,我們的每木調查也不輕鬆啊!」原來他平日除了開蹦蹦車之外,更同時擔任伐木監工的工作;據說,每木調查通常採三人一組的方式,每次調查時間往往一連十數天,而負責的工作人員經常得「走在沒水沒電的森林裡面,日常三餐更僅能隨意以乾糧配白開水打發」,又榛狉未啟的林野裡更是雜草叢生,荒寒渺渺不見去路,「我們得隨時靠自己設法用鐮刀開路,廣天漠地的…誰說心裡沒有過一絲害怕?那是誆人的!」玉官兒似乎多有感慨的說著。 不禁好奇,當初環境設備簡陋的情況下,如何能將高山森林裡砍伐下來之群木,安然運送至平地?鐵木的父親告訴我們,日據時期最早是以管流運材,將砍伐後的林木利用蘭陽溪的溪流運送到宜蘭圓山,此方法雖成本低廉,然運送過程中則容易損傷原木;又但凡遭遇洪水颱風,許些珍奇佳木更因此流失大海,損失不勝慘重。其後又因加蓋水力發電廠,更不堪使用老方法運材。玉官兒解釋,自從水力發電廠設立之後,「我就是開著蹦蹦車,將木材送下山的啊!」太平山當時的運材主線,其實是藉由四段蹦蹦車和三段索道連結,將木材運至土場,再由森林火車轉運至羅東。猶記那年,我隔著多望溪,目送滿載材積的森林火車,一路「蹦—蹦—蹦」的歌唱通過,那座散發著檜木清芬的高架橋,憶起老一輩的山林人說,在此之前,山區所砍伐下之林木,均由人力搬運集材至一定點,再由管流的方式運輸。想像荒煙蔓草之深山林區,林工們僅以狀似雪橇,俗稱「木馬」之木製工具跨上雙肩,扛著沈重的木材,行走於草草搭建的木馬路上,那份艱辛,思之格外令人感佩不捨。所幸,西元1924年鐵道完成之後,山區均已使用蒸汽集材,就此告別了那段折騰磨難的歲月。 彈指六十年歲月,悠悠逝去,眠腦山上青青依舊;當年從土場一起搭乘俗稱「五分仔車」的森林火車,一路笑談晏晏,至羅東竹林站逛大街的年輕歲月,依稀如昨,然我與玉官兒卻早已鬢髮霜白。而太平山林區的伐木作業,也在民國八十年政府「全面禁伐天然林」的政策宣佈之後,成為老林工們心目中永遠的滄桑記憶。當年嘗風光得意,呼嘯山林的「五分仔火車」車頭,更諷刺的一度被棄置於榛莽荒山之中,見證著歲月的無情與人們的善忘;直至太平森林遊樂區之興起,歷史偶然的迴光,幽幽映照,沈默的老火車頭,如今安靜佇立於羅東竹林站舊址旁的空地上,看繁華逝水,坐擁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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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訊留言板》文學裡的原鄉情
──歡迎金門的文學鮭魚返鄉 在溫哥華遠來的詩魔洛夫與夫人、新加坡詩人寒川蒞臨的場合,金門的鄉彥一起展開熱烈的雙臂,歡迎金門姑爺、南洋詩人像返鄉的鮭魚,寫著思鄉的淚、懷鄉的相思,鼓舞返鄉的鮭魚懷鄉之歌!」 十二月二日,在台北「喜相逢」餐廳歡迎詩人洛夫、寒川的午宴上,酒酣耳熱的文史作家許丕華用紙筆即興寫下一段鮭魚心情的「文學留言」。 因著第七屆世界華文作家年會在台北召開,讓原籍金門或曾過客金門散居世界各地作家們如同鮭魚般洄游返鄉,也提供了這一期《鄉訊》專題〈筆墨傳鄉情‧文學的世界金門日〉報導材料。鮭與歸,再一次凝視文學裡的原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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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訊短波》金中校友聯誼會──今晚六時永和怡人園登場
一年一度,已舉辦了二十一年的「金門中學旅台校友聯誼會」,今(星期六)晚間六時在永和市怡人園餐廳民權店九樓宴會廳(永和市民權路53號)舉行聯誼餐會,歡迎金門中學歷屆校友自由參加。 成立於一九八七年元月二日的「金門中學旅台校友聯誼會」;每年都會召開金中師生們聚餐聯誼,從未間斷,過去的聯誼都由老同學、前福建省政府主席顏忠誠出面邀請,去年開始改由金門縣長李炷烽代為主持聯誼餐會。 今日在永和怡人園的「金門中學旅台校友聯誼會」,預定席開四十桌、四百餘師生與會,由金門高中第五屆校友、金門文史工作協會理事長許丕華擔任餐會主持工作,也是金中校友的金門縣長李炷烽也將赴會。 旅居台中同鄉請歸隊 ──中市金門同鄉會會員重整 台中市金門同鄉會明年邁入二十年。 為迎接二○○九創會二十周年慶,擴大同鄉參與,出版二十周年專刊,台中市金門同鄉會近日已積極展開會員檔案重整,擴大同鄉參與。 台中市金門同鄉會理事長李淑睿呼籲,住居台灣中部失聯的會員,欲加入同鄉會的鄉親,請速與她連絡。手機號碼為0933426152、09386565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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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人物》陳喜生詩人的文化鄉愁
本報駐台特派員楊樹清/台北報導 「過去,在家裡/對出生成長的地方從沒注意/不管天上飄過的浮雲是黑是白/不問屋後潺流的小溪將往何處去/藍色的大海 潔白的沙灘/猙獰的岩石 紅土的小徑/簡陋的店鋪 熙攘的市集/那麼平凡沒甚麼叫人驚奇/如今 在異地/對出生成長的地方處處心繫/仰問天上的浮雲可是從故鄉飄來/俯聽流水聯想遍遍牽起了記憶/大海 沙灘 岩石……/泥濘 古舊 臭腥……/那麼真實 那麼純樸/那麼鄉土又那麼富有詩意/故鄉 是旅人/對出生成長地方的專利/把眷戀擰成一條牽繩/一頭在故土 一頭在夢裡/故鄉人不懂得故鄉的意義/異鄉人想念故鄉泥土的氣息/假如有一天回到了故鄉/征鴻,可願再回到故枝留栖」。──莎萍〈故鄉〉(二○○三) 寄自雅加達署名「莎萍」、一首二○○三年十月九日發表於《國際日報》副刊的詩人〈故鄉〉,短短二十四行詩,淺顯易讀,詩背後隱藏的「故鄉」,可以是意象,也可以是詩人未言明的故鄉──金門。 二○○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第七屆世界華文作家協會年會在台北劍潭海外青年活動中心舉行,來自全球五大洲的華文作家代表中,泰國因發生黃衫潮圍堵首都機場而全數缺席,另一受到矚目的團體是印尼,「印尼終於來了!」與會的作家們不禁回想起一九九八年八月二日,第三屆世界華文作家年會在台北圓山,缺席的是當時慘遭排華暴動無法前來的印尼團,娶印尼華人維香為妻的金門籍新加坡詩人寒川(呂紀葆)臨危授命以「印尼代表」在大會上宣讀〈淌血的五月〉專文,控訴印尼政府排華暴行,甘冒可能遭印尼當局拒絕入境的風險,寒川痛陳華人在印尼的遭遇,包括婦女在親人面前被輪姦、商店被縱火焚毀。還有,在海關的「禁止攜帶」文件中,竟公開把「中文報刊」與「各種毒品」並列、嚴禁進出。 寒川〈淌血的五月〉控訴,撼動台北圓山,成了全球華文世界焦點。如今,十年過去了,印尼排華風潮已歇止,蘇哈托政權也已走入歷史;世界華文作家年會再一次回到台北召開,印尼來了,而且代表團團長正是寫〈故鄉〉的金門籍詩人「莎萍」──陳喜生。 陳喜生,筆名「莎萍」,一九三六年出生於金門縣金沙鎮陽翟村,出生的第二年,日軍占領金門島,僅周歲的他就給母親蔡秀雲背著一路「跑日本」跑到印尼,尋找、依靠父親陳祝仲。初中時開始學習寫作。以詩見長,一九五八年巨港中學高中畢業。一九五九年考入廈門大學華僑函授部中國語文系,學號「2049」。 因工作關係,也因印尼排華的氛圍,影響所及,自廈大畢業後,陳喜生中斷了文學創作,一停筆就是三十多個年頭;直到一九九五年,陳喜生才以「燕南歸」筆名復出,在《印度尼西亞》副刊發表詩作〈生命〉,使用過的筆名也有「莎萍」、「草平」、「沙夫」、「沉默」、「夏春秋」等,最後落定「莎萍」,重新筆耕七年,二○○二年由印華作協出版個人第一本詩集《等待》,二○○四年再與廣東梅縣籍、筆名「小心」的夫人賴俊靜合著詩文集《感謝你,生活》。 「人生最難消受/就是寂寞的等待」。「人生有多少個等待/喜怒哀樂在等待中到來」,陳喜生為《等待》詩集注解了「等待」的心情。祖籍金門的旅港作家東瑞(黃東濤)以〈半個世紀的等待和回眸──印華資深詩人莎萍的詩歌題材和藝術技巧〉長文為《等待》作序,寫道「印華詩人的鄉愁詩,認真說起來,是華文詩壇的異類,呈現特殊情景。他們的鄉愁有兩種:一種是血緣的、民族的、精神的、文化的鄉愁,一種是國籍的、生活的、地域的、國土的鄉愁。這緣於印華詩人的特殊雙重身分。幾乎每一位印華詩人都涉及過這種雙重鄉愁,只是莎萍表現得分外精采」。 寫詩之外,在印尼甫打開禁錮的華文環境,陳喜生也全心投入文藝活動,創會東南亞華人詩人筆會,擔任印尼寫作者協會副主席,主編《國際日報》文藝副刊及印華作協會刊《印華文友》。可以用文字能量釋放,文化鄉愁,用文學力量突破政治枷鎖,但陳喜生只短短生長一年的「金門鄉愁」卻是一輩子也治不好的病。在〈故鄉〉詩後之前,一九九九年,他即以一首〈金門在那裡?〉的詩不斷自我對話,詩的第一段寫道「小時候,父親對我說:/『你是金門人,不可忘記。』/望著父親樹皮般的臉,/我惘然自問;『金門,在那裡?』/父親指著經常鼓漲的的肚皮,/那是番薯吃得太多的關係。/幼稚的心靈不禁在問:/為啥不拿金錢去換大米?」詩的最後一段寫道:「『你是金門人,不可忘記』。/六十年了。這句話/一直縈繞在耳際。/太武山、古寧頭、沙尾、陽翟……/本曾見面又那麼熟悉。/『金門,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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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訊焦點》筆墨傳鄉情文學的世界金門日
●專題報導/本報駐台特派員楊樹清 文學回原鄉,寒川等海外金門作家發聲 宛如一場「文學的世界金門日」。 二○○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星期六,氣溫驟降,寒川來到台北劍潭,很冷。 十月下旬剛與新加坡十二位金門同鄉組團赴廈門翔安參加第三屆「世界金門日」的詩人寒川,一個月後,他又背起行囊遠遊,這一次到台灣,出席二○○八年「第七屆世界華文作家年會」;接著,十二月二十五日,寒川還要回原鄉,與哈佛大學教授杜維明赴約因颱風延期的「金門高峰會」。 一九五四年、五歲時離開金門榜林故鄉,被家人帶往星洲,本名呂紀葆的詩人寒川,半百人生,來台、返金的次數算得出來,有年服役時以新光部隊身分首次到台灣受訓,但沒能回到金門;第一次踏向故土已是五十二歲那年了。「酒香古意─二○○二金門詩酒文化節」的邀請,寒川偕印尼出生的夫人及祖籍金門的新加坡詩人方然、芊華,趕在中秋月圓時分,一道還鄉。 「古厝終究不曾被遺忘/那年在厝前嬉戲的小孩/而今歸來,竟不知/自己究竟是原鄉人/還是異鄉人」,寒川以題為〈古厝〉的詩句,刻寫返鄉情,又以散文的抒情寫道,「走在家鄉的小路上,翠的樹林和處處是三合院古厝配搭成的古樸鄉景,在我都是一幅新奇且又親切的畫面。走進榜林老家,驚覺古厝竟是危樓一棟,荒廢無人居住,我淚眼欲滴,眼前浮現逝世不久的父親慈祥的面孔。父親,我回來了!回到生我的這一塊苦難的土地……」。 寒川以詩人的多感,用文字寫下一般移民客所難以傳達的返鄉情境。 另一位出生於印尼、居紐西蘭,本名黃乃強、筆名游子的詩人也是,同樣是二○○二年,以大洋洲華文作家協會紐西蘭分會會長赴台參加在故宮召開的第五屆「世界華文作家年會」後,三月十八日,六十四歲這天終於從台北飛回祖籍地金門,在體壇詩人楊媽輝陪同下來到前水頭村12號、屋簷刻著「民國十九年建」的洋樓,望著人去樓空、雜草叢生的祖居,黃乃強頓時想起印尼的童年,有回天真問起老母「故鄉的祖厝誰在住啊?」母親不假思索地回以「誰在住?草在住!」於是,〈故鄉的祖厝真的草在住〉、〈祖厝的石頭〉化作全球第一台中文電腦─翰林發明人黃乃強回鄉的詩。 寒川、黃乃強,動人的返鄉故事,盡在一行行的詩裡。除了「祖籍金門」的印記,他們也都是「世界華文作家協會」的會員。 一九九二年冬天在台北圓山飯店正式成立的世界華文作家協會,在全球各地共有一百多個分會,擁有三千多位會員,被視為世界上最大規模的文學組織。兩年一次,已在台北、新加坡、洛杉磯、紐約、澳門等地召開過多屆年會,二○○八、第七屆,又回到台北,十一月二十八日至十二月一日,為期四天,在劍潭海外青年活動中心。 在金門的鄭愁予、台北的吳鈞堯、新加坡的寒川、印尼的陳喜生、紐西蘭的黃乃強、美國的吳玲瑤和陳漢平等人,組成了世界華文作家年會一支旗幟鮮明的金門文學隊伍。金門文學的聲音,世界華文作家年會聽得見。 華文世界裡,聽見金門作家的文學鄉音 「這群分佈在海外各地的華文作家,有兩個共同點:其一是都有完整的中華文化背景。再就是因為長居國外,多少受到一些住在國外文化特色的薰陶。以至在思想和生活面,具有一種揉和了中華儒家思想,和西方基督教文明的特質,也習慣於以這兩種特質的混合觀點來看人生,看世界」,十一月二十九日九時的世界華文作家年會開幕大會上,旅居紐約的小說家趙淑俠以〈文字與文學的力量〉為題代表會員致詞,她也引西方名言「移民便是文化的擴張」延申論述道,「二十世紀的下半期,中華文化隨著世界大環境的變動,呈現全面性的向外擴張。這應該是非常可喜的現象。要認識一個民族,首先要認識她的文化。中華民族,一向被西方視為古老、神秘、落後,或是高深莫測的。我們有必要把自己介紹出去。這種文化移植,蛻變後的,由中國文學衍生出的華文文學,易地播種而生根,對整個中華文化是具有重大意義的」,趙淑俠亦提醒,「一個沒有文學的社會,無論經濟如何繁榮,生活如何現代化,品質仍嫌粗糙,算不得是真正的文明社會」。 趙淑俠〈文字與文學的力量〉,在中華文化的大旗下,聽在與會的海外金門籍作家心裡,文學,又多出鄉情力量的釀造、回歸。 一九五○年生於金寧鄉榜林村、移居星洲的寒川,現任世界華文作家協會新加坡分會副主席,不到五載生長、幾無金門鄉景記憶的他,藉助文學書寫,重新在異鄉串起一張鄉情地圖,十多本著作中,詩集《金門系列》、《古厝》及散文《文學回原鄉》、《我從金門來》等,都是繞著金門寫。二○○五年八月,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系研究生張萱萱在「東南亞華文文學研究的新視野:台新研究經驗交流」研討會上發表〈析論寒川詩歌中的原鄉情結:飄泊的心游走在金門橋的另一端〉論文,她觀看到寒川「儘管少小離鄉,在異鄉經過了半個世紀的渡旅,但其原鄉情愫絲毫未減。兒時的點滴記趣、金門的片段情景,既成了寒川記憶中模糊的光影,卻又同時是激發他極力創作以金門為題材的詩歌最原始動力。縱使寒川在其詩歌創作中不一定直接以金門為命題,不過,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文化鄉愁卻是他詩裡梳理不完的創作母題」。 一九三六年生於金門陽翟村、周歲時即被母親帶到印尼投靠父親,筆名「莎萍」的陳喜生,是這次世界華文作家協會印尼分會的代表團團長,著有《等待》等詩文集的他,人生步入晚境後,開始用文字回到父母的金門原鄉,〈情牽〉詩中,「……母親一輩子的勤勞節儉/被濃縮刻成碑銘三行/父親一生的刻苦耐勞/僅凝成冰冷石碑一面……/不絕的親情/了不盡的心願/年年的追思也還不了那虧欠……」,旅居香港的金門籍作家東瑞(黃東濤)讀〈情牽〉而淚下,看到了詩情與鄉情的混凝,金門兩代移民客永不忘本的根源。 一九五一年生於金門後浦的吳玲瑤,現任世界華文作家協會北加州分會及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會長,八二三旅台、大學畢業後與同為金門籍夫婿陳漢平移居美國的她,《洛城隨筆》等三十多本著作中多以海外中國人的生活感觸為主題,文筆俏皮風趣,但較少金門原鄉情懷的發揮,倒是二○○五年五月列入《金門文學叢刊》的散文《幽默伊甸》,她以〈帶著幽默歡樂回家鄉〉一文自序時寫道:「我一直以我是金門人為傲,已經出版的三十八本書的作者簡介中,本本都是第一句話就提自己的籍貫,也因為我在美國的華文世界裡fans粉絲不少,常常是想到金門就想到我,或者想到我就想到金門,在世界各地演講時,更常有人來認親,述說他與金門的特殊關係,在南美巴西聖保羅,在德國的巴鴻堡,在加拿大的溫哥華,在山東青島的膠州,在新加坡……等地,覺得自己就像古時候的欽差大臣,繞著世界走訪鄉親,那份溫馨的鄉情永遠伴隨在身邊」,別於其他作家沈重的鄉愁文字,吳玲瑤多出了歡樂的鄉情,她也提到,雖然這些年來離開金門浪跡在外,「但金門從來沒有離開我」,幽默的文學能收錄《金門文學叢刊》,也是「追夢尋根後的認可」,因此,「能把快樂幽默的理念帶回曾經孕育我祥和豁達的故鄉,是我心底最美麗願望的實現」。 一九四九年生於金門的陳漢平,八二三砲戰時以九歲稚齡遷徙台灣,大學畢業赴美取得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電腦工程博士,曾主持美國「星戰計劃」第五代電腦設計工程。著有《超越達文西密碼》等散文的陳漢平,與夫人吳玲瑤都擔任過世界華人作家協會北加州分會會長。科學與文學兼顧,創作內容廣泛,但較少著墨金門題材。從金門到異鄉、異國,走過四海,行過千秋,孤寂的江湖道上,「分不清自己是一個耕耘在科學園的園丁?還是一個徘徊在文藝園的訪客,只覺得天涯落日,每一次驀然回首,總能見到一條蒼翠的竹林小徑邇貌幽雅」,陳漢平曾描述遊走科學與文學、原鄉與異鄉的情境。 一九三三年生於山東濟南、祖籍福建南安的旅美詩人鄭愁予,於二○○五年六月落籍金門,但仍是世界華文作家協會北美紐英倫分會會長。知名華文世界的鄭愁予,飲酒、賦詩金門,今多出的「歸籍金門詩人」身分,金門的人文之美,也隨著詩人的詩韻在世界各地舞動。 一九三九年出生於印尼、祖籍金門前水頭的黃乃強,是世界華文作家協會紐西蘭分會會長。以「游子」為詩筆名的黃乃強,於五○年代印尼排華潮期間回歸中國,就讀南開大學物理系,栽入雷達、電腦等科技研究領域,全球第一台中文電腦「翰林」就是金門人黃乃強研發出來的,曾獲港督頒贈傑出設計獎。二○○三年春天,藉著來台北參加世界華文作家年會的機遇,黃乃強首次踏回祖籍地金門,也連接上被隔斷了半世紀的鄉愁,此後,遊子的詩裡,從<故鄉的祖厝真的草在住>到<祖厝的石頭>,金門的鄉音,飄向大洋洲。 台北喜相逢,金門土地文學遇合的感動 成立十六年、會員遍及全球五大洲的世界華文作家協會,寒川在新加坡、陳喜生在印尼、吳玲瑤陳漢平在美國、鄭愁予在美國與金門間、黃乃強在紐西蘭;飄居海外各域的金門籍作家們,在這個華文大家庭自成一景。藉著每兩年一屆在世界不同地點召開的年會上相遇,對原鄉金門的作家們而言,筆墨匯鄉情,這樣的相聚,也像個「文學的世界金門日」了。 「相信飄泊在異鄉、異國的一群,他們的書寫與內心世界是渴望被了解的,」刻就讀國立東華大學中文研究所、以《金門南洋籍作家文本中家國認同再現之研究》為碩士論文書寫的金門籍七年級研究生謝佳玲,從自身的土地情感與閱讀經驗,看到海外金門作家一個繁複、糾葛、奇絕的文學風景,「此時,做研究之於我,不再是寫出一篇篇論文;更重要的,還在於綴補我跟金門的一段段斷裂的過程」。 二○○八年九月四日至十四日,謝佳玲以十天時間下南洋走訪第一站──新加坡,訪問到了寒川、馬田、方然、芊華、莊心珍等南洋籍金門作家。回到台灣後,十一月再進駐台北劍潭的第七屆世界華文作家年會現場,又見到了寒川,也找到了陳喜生、吳玲瑤等海外歸來的金門文學人。世界華文作家年會落幕的翌日,十二月二日,金門文史工作協會理事長許丕華在台北市中華路「喜相逢」餐廳作東的午宴,作家寒川、張國治、楊樹清來了,軍旅金門時寫出成名詩作《石室之死亡》的「詩魔」洛夫偕他金門籍夫人陳瓊芳到了,還有砲戰前來台就讀北師的歐陽佩珊和她在金門結緣的江蘇籍夫婿馮映淮、古寧頭籍出版家李錫敏、「金門女爐主」李淑睿的女兒聶湘聆也都在座,謝佳玲看到一張餐桌上聚集了不同背景、時代的金門臉譜,而匯集、組合這些不同年代的牽動力量,是一場世界華文盛會,更是金門的人與文學。 「從十一樓的喜相逢,望出窗外,西門紅樓輝映著台北的滄桑!但仍有新生的活力。對於我們這一群身處異地的──金門鮭魚,又何嘗不是滄桑滿懷?但我們感謝這樣的相聚!」詩人張國治,寫下他與寒川、與一群原鄉、異鄉人在台北「喜相逢」土地與文學遇合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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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王智亞無語地凝視門外,黑夜已覆蓋著風雨交加的大地,耳邊盡是風聲和雨聲。此時此刻,如此惡劣的天氣,他怎麼忍心要她們母子回去。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他的良心絕對會受到上天的譴責!這個女人已夠不幸了,難道不能給她一點小小的關懷,非要逼得她走頭無路才甘心!智亞想著、想著,緩緩地來到她身邊。 「我來準備晚餐。」智亞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先生,我來。」葉菲音興奮地說:「我帶來的那些菜加熱就可以吃了,同時都是些下酒菜,先生如果有興致的話我就陪你喝一杯。尤其是在這個風雨交加的颱風夜,小酌一番或許會更有情調。」 「今晚講情調,明天會受傷。」王智亞冷漠地,此話不知意味著什麼? 「先生,你的話太深奧了,我難以理解。」葉菲音一臉茫然。 王智亞沒回應她,只淡淡地笑笑。 晚餐時,智亞把小明抱在懷裡,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並一口口地親自餵他吃飯。即使小明邊吃邊玩,他仍然低聲細語、耐心地哄他,直到小明吃飽獨自去玩耍為止。智亞喜悅地笑笑,葉菲音內心更有一股無名的興奮感。 「先生,你很喜歡孩子是不是?」 「人生最愜意的時光就是童年。看到小明那種天真無邪的可愛模樣,想不喜歡也難啊!」王智亞輕啜了一口酒,看看葉菲音,「可是喜歡有什麼用,他畢竟是別人家的孩子。」 「你希望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葉菲音認真地問。 「此生或許已無望了,就寄望來生吧!」王智亞苦澀地一笑。 「你會不會後悔年輕時錯過許多結婚的好機會?」 「後悔倒不會,只有一點小小的遺憾而已。」王智亞搖搖頭,「唯一對不起的是母親,多年來失望兩字依然深深地銘刻在她蒼老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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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晉遊來關中行
看不出這寺院還真大,當我要走出來,招治問有沒去看玉臥佛,沒有的人又跑去看一下,其實還在加蓋整建中,小敏說法門寺附近九平方公里的民房準備拆遷擴建,慕名來參觀法門寺,少了佛教徒的忠誠,閒逛體會不出佛法無邊,但求佛祖保佑大家平安。 出了法門寺山門,準備往旁邊法門寺博物館參觀,小華、海哥一行人說參觀得再買門票,真身寶塔地宮出土的唐代文物二千四百九十九件的金銀珠寶,有佛像、有琉璃、有高僧的黃金杖、有失傳的唐代「秘色瓷」,更有武則天的「武后繡裙」等等,無緣目睹,頗感遺憾! 驅車直回西安,路過交流道,帥哥師傅說這條公路可以直通福建廈門,有興趣就現在三天三夜回廈門,好是好,就怕坐得骨頭散了,從扶風法門寺回西安約一百二十多公里,去西安城的鼓樓回民一條街參觀,西安從西周、秦、西漢、新莽、東漢末年、西晉、前趙、後秦、西魏、北周、隋、唐等十二個王朝在此建都,古稱長安,位於渭河平原中部,又有涇、渭、滻、灞、灃、滈、澇、潏等八條河流溉灌,是難得富庶之地,這八水帝王都有的是說不完的歷史風流韻事,小敏說著阿旁宮、說著漢唐絲路,細說長安說不完,現代的西安又展現著不同現代風貌,卻有著深厚濃濃的文化底蘊。 回民一條街在鼓樓清真寺附近,因早期絲路胡人由北門進入,就在北大街與西大街這兒,形成早年胡人與漢人商貿交易的地方,也成了日後胡人居住生活圈,說真格,就是購物一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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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自己
某天,工作中又被老闆慘念一頓,氣不過情況下,撥了個電話給同事小鳳,正要訴說自己的悲慘情況時,電話那頭的小鳳,忍不住嘆了口氣,跟我說:「別計較了,人生要快樂點,不然會生病,我就是不愛惜自己,唉!等妳像我這樣,醫生宣判只剩兩年可以活時,妳就知道所有事情都不重要了。」聽到她的回答,我楞了一下,問到:「妳真的癌症轉移了嗎?」,她回答「是的,醫生告訴我最多剩兩年可以活,上禮拜已經做過一次化療,接下來就是要一直化療,又要開始沒頭髮歲月。」小鳳說得輕描淡寫,好像事不關己,電話這頭的我,心裡難受,忍不住問到:「小孩怎辦?不都還小?」,她輕輕嘆了口氣:「老大每天晚上抱著我哭,問說媽媽可以不要死掉嗎?老二還不懂死亡是什麼?我想帶他們去做悲傷治療,他們是我人世間最不捨得的人。」小鳳話一說完,電話這頭的我,止不住淚水狂流,才四十歲而已,多麼的年輕生命,真的就要消失了嗎? 輕輕掛上電話,細細思索彼此對話,都為人母,真的可以想像那份不捨,從小孩呱呱落地,到扶養他們,看他們哭、看他們笑、半夜生病搖到天亮,看他們開始學走路到看他們分享在學校裡發生的種種事情,一定還想看他們帶著交往的另一伴走向地毯那一端,但小鳳看來除非出現奇蹟,不然機會是很低了,多麼令人難過的事情。 我不想這樣!心底冒出這樣的聲音。 我還期望看著寶貝們長大成人,突然間,我頓悟了一些道理,從懷了第二胎開始,我總是憂鬱,擔心經濟問題,在職場上,我總是哀怨,千里馬沒伯樂,但,我好像忘記,我的不快樂,已經讓我生病了,除了身體變得虛弱,必須經常看診外,我的憂鬱,讓我的母親擔心,我的先生難過,我的小孩看不見我的笑容,該這樣過嗎? 其實,我該想想,我比別人幸運,三個寶貝平安健康,總在我回家時,給我大大擁抱,工作不順遂時,總會有同事私下來幫我加油打氣,他們總是說:「加油啊!妳一定可以渡過」,甚至經常偷偷幫我把事情做完,我的兄弟姊妹總在我累的時候幫我照顧小孩…,這些的幸福總圍繞著我,我好像都沒在意過,但他們才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人。學會愛自己,這樣才不會讓愛妳的人難過。 我把小鳳的故事跟我的心情在課堂上分享學生,我看見台下的同學點點頭,我知道他們聽進去了,因為他們的眼光中有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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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
炙熱的太陽,曬得人昏昏沉沉,這樣的天氣理應躲在家中休息的,可這段時間卻因師專同學會的邀約,必須赴台。這腳一跨出後,一顆心也就隨著奔忙的雙腿,不得停歇了。 去年底我因參加一位師長的告別式走了一趟台南,在慶中街水利署休假中心與昔日同學蔡、盧二君見了面。當談起將輪到他們主辦同學會的事,三個人的「神采」都上來了,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很開心。之後蔡君丟下一句,現在大夥可談得愉快,但你這遠在金門的人,到時候該不會因為「路途遙遠」而又缺席了吧?回想自師專畢業後,三十多年來,都因這「遙遠」的理由而不曾參加過任何一次班級性的聚會,說起來還真是有點慚愧。蔡君的話似乎有那麼一點提醒的味道,讓我不敢再怠忽這次的邀約了。 七月伊始,我們夫妻便搭立榮的小飛機抵達台南,下機的那一刻,大剌剌耀眼的陽光撲面而來,眼睛根本睜不開,妻的直覺反應:「台南的日虎比起金門擱卡大。」多少已道出在烈日下出遊的辛苦。 隔日同學會登場,因為主辦者將這次的聚會,定位為「懷舊之旅」,故集合的地點就選在當年同學經常郊遊烤肉的台南縣虎頭埤風景區大門口,希望藉著這樣的舊地重遊,喚起更多昔日的回憶。報到的時間一到,車子也陸續抵達,人下來了,但初見面的那一刻彷彿還是有些陌生的。這當中還有因體型變化過大,彼此雖是「相看兩不厭」,但也有那一時之間喚不出名與姓的尷尬時刻,非得經過一點調適,才能使正確的名字慢慢的由嘴角邊溜出。當相逢的尷尬消失後,緊接著便是原本性格的顯露,此時會罵粗的自然又罵起了粗來,愛勾肩搭背的還能離得開稱兄道弟嗎?擅搞笑的總不忘就地取材,非得逗得大夥捧腹才肯罷休,……。眼前的這一幕幕,無非就是那學生時代光影的倒帶。我想對大多數的人來說,同學會之所以魅力不減,除了那原有的情誼之外,另一個原因恐怕是那不帶功利,不懷心眼,可以自由暢懷,胡亂放言的氛圍吧? 走在虎頭埤高低起伏的山路上,眼前除了那潭湖水還有些印象之外,其他景物都因時間的變遷,早被「除舊佈新」得讓人認不得了。主辦同學的一番好意,在我是起不了作用的,只能跟著大夥的步伐,隨著地勢的高低往前走,聽同學興高采烈的談說眼前的那一景一物,現在如何?曾經又是如何? 正午時刻太陽實在猛烈,中飯之後大夥也只能躲在有冷氣的餐廳裡,口沫橫飛的重話當年了。三十多年前的過往雲煙,總是美麗得讓人回味不完,如果碰上彼此都有共鳴的事件,更會引來熱烈的討論,之後便是笑聲連連。這樣的場景就像連環圖畫一樣,高潮迭起,毫無冷場,當氣氛high到不行的那一刻,誰都不想離開,想想能讓思緒墮入過往的甜美,應也是人生的一大快慰吧?最後還是因蔡君催促著說傍晚尚有另一個校園巡禮的行程,才讓大家免為其難的移開那不想動的雙腳。 那天下午,當噬人的日頭漸漸隱遁,西天一抹殘紅。我們一夥人沿著慶中街右拐,來到樹林街,再走進當年叫台南師專,現在改喚為台南大學的校門口。正對著大門的古松樹,依然用著她那翠綠、英挺的身影,歡迎我們這群返校的遊子,只是因時間的積累,樹身更寬博,樹形也蒼勁了。其後方依然矗立著當年唸書時一般模樣的巍巍紅樓,三層高的日式樓房,周遭雖被新建的高樓環繞,但仍不失她在校園的主體地位,被「依舊復舊」過的樓宇,典雅當中給人煥然一新的印象。走進川堂,望著牆上不同階段的紅樓舊照片,這又引起一些遐思,同學們又開始指指點點了。此時有人提議應該去當年讀過的教室看看,大夥便一窩蜂的向東側的三樓走去,跨進教室的那一刻,那些讀書時代的往事也就跟著浮上腦際。 那時才十五歲的我,就是這樣靜靜的坐在教室靠窗的角落,透過窗外的那抹亮光,慢慢的去認識外面的大千世界。以當時金門那樣封閉的環境,「府城台南」、「師專教育」對我來說都是極其陌生的,而台灣相對於金門來說又是那麼的大,為何我不去別的地方,而偏偏跑到這裡?為何不在家鄉唸高中而跑來異地讀師專呢?這個疑惑,至今依然無解,其實我會到台南純屬偶然,應該也算是一種命運的安排吧! 在那單打雙不打,烽煙未熄的年代,我隨著升學的浪潮離開故鄉,搭上俗稱「開口笑」的登陸艇,橫渡幽暗深闊的海峽。在海上因船艦搖晃得厲害,讓我遭逢著生命中不曾有過的「嘔吐」經驗,那痛徹心骨的印象真是永生難忘啊!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當船緩緩駛進高雄港時,心中是喜悅而平靜的,彼時我的一顆疲憊而又好奇的心,望著眼前漆黑的夜幕,密集的船燈和港灣上的路燈、霓虹燈交互輝映,一種燈火通明的景象,讓高雄港灣的夜色顯現出都會的繁榮。這是我台灣印象的初體驗,她與故鄉竟是這般的不同!同樣是寧靜的夜晚,一個繁華富庶,另一個則是肅殺蕭索!當船抵達十三號軍用碼頭,我們便沿著扶梯下船,再被軍用卡車分批載到火車站,此時正好是夜半時分,鄉親們或直接搭夜班車北上或選擇在車站的橫木椅上休息,等待黎明之後再說。 在船上好友金木就同我說過要到台南投靠他的大姐,這樣對他考軍校比較方便,問我要不要一塊去。我因為沒有特別的主意,便跟著他去了府城,只憑著那麼一點鄉誼的關係,就這麼厚顏的打擾了大姐一個多月,這份恩情真是難以言報。之後考上師專,父親在給我的信上寫著:「只要有公費,不必花家裡的錢,你就去唸吧!」在那家徒四壁,喝粥吃飯都成問題的困窘年代,唸書對我來說無疑是一件「奢華不過」的事,父親是個聰明人,他當然知道讀書可以翻身的道理,但殘酷的現實,任誰都得妥協,都會投降的。 是師專的公費教育給了我機會,在生命可能撞牆的關鍵時刻,突然讓我有個轉彎的機會,當年我雀躍的心情是難以想像的。此後我與一群來自南台灣的勤奮孩子一起學習,在長達五年的朝夕相處,吃睡在一塊,讀書在一起,其所培養出來的情誼,自是非比尋常的。 在那年少輕狂的年代,頑皮過頭是常有的事,沒能全神貫注也是事實。刻意的忽視正課,追逐同儕間的次文化,便是不在話下。猶記得那些年正流行著所謂的「存在主義」,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深植人心,我也跟著浪濤走,似懂非懂的狼吞虎嚥了一些新潮文庫的翻譯書籍,也在定期繳交的作文簿上賣弄過,這自然引來老師的側目和糾正了。給的理由是這種誤打誤撞式的追求,肯定無法為自己理出一個清晰的思想頭緒,寫出來的東西就很怪異了。老師的話固然不錯,但那種任性求索的自在,無憂無慮的胡思亂想,確是生命當中一段可貴的記憶,也正是因為有過那樣的「橫衝直撞」,才讓人真正的感覺出生命的尺幅,似乎在一夜之間放大、放開了起來。 出了教室,望著四周被建築物包圍的操場,黃昏的跑道上奔跑、快走的人群依舊。只是周邊的校舍已大異其趣,圖書館、大成堂、工藝教室、乃至於那一片一間可以容納三四十人的擁擠宿舍和上千人一起吃飯的大餐廳,全都隨著時間的洪流沒入歷史。偌大的廣場上,唯一的舊識就是那一排站在東側邊緣,有著粗壯樹幹的木麻黃了,樹旁正是當年我日夜守候的美術教室了。 這座早已消失無蹤的教室,是我當年追夢的天堂,雖然她只是那麼一間不起眼的日式木造平房,但在我的生命中卻有著不凡的地位,時至今日她猶經常出現在我的夢裡呢! 一年級上王家誠老師的美術課,就被他那幽默風趣、妙語如珠的特質所吸引。為了鼓勵同學親近美術,他特地告訴我們,有一個「週末美術」的活動定期在美術教室舉行。某個週末,我懷著忐忑的心走向她,到了門外踟躕了半天,就是沒那個膽量跨進教室,只孤零零的靠在破舊的窗緣探頭探腦。 這時老師正在示範水彩,一群學長姊圍繞著他,室內正小聲播放著熱門曲子,師生之間還不時的爆出笑聲,那愉快的情景真是叫人羨慕啊!一直到老師抬起頭發現我,才揮著手說:「外頭的小朋友是誰呀,怎麼不進來呢?這個美術的大家庭可是很有趣的哦!」這番話讓我跨過門檻,不只看到老師的示範,也跟著架起畫板和學長一起畫靜物。從此我成了週末美術的常客,這樣的習慣一直維持到畢業。想起每個週末,當南台灣的同學快樂的呼朋引伴回家渡假時,我卻只能守在美術教室的一個角落,靜靜的畫我的畫,過我寂寞而又充實的生活,那一刻不只讓我享受著彩繪之樂,也慰藉了我那濃郁的思鄉之情。即使到了今日,美術還是深深的支配、豐富了我的退休生活。想到這,我還能不對當年那間不起眼的破教室以及啟發、引導我的師長,致上最深的敬意嗎? 正思索間,只見同學陸續下樓,沿著跑道走去,也就快步跟上。此時大夥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就眼前的景物談著過往,諸如:運動會的時候誰最風雲,哪一班跑得最出色?吃大鍋飯的時候誰的筷子既狠又準,從不吃虧?誰擔任伙食委員,因伙食辦太差引來同學用匙筷猛敲餐盤的抗議聲浪,壯闊的氣勢,也算是另類的民主表達吧。睡覺時誰的鼾聲最大,又誰的夢話最多?誰是文學才子,小小年紀就能寫出堂皇巨論,被中華雜誌給刊登出來?誰最多情,約會之前拚著老命猛刷牙,同學譏笑,也只能欣然接受。而鋼琴王子龔君,未畢業時即在西餐廳伴奏賺外快,體操更是了得,只可惜英年早逝,令人慨歎。…….。煙雲一幕幕升起又一幕幕落下,可回憶的事物真是多得叫人應接不暇啊!而這一切都是時間這魔法師用棒子點化成的,它讓以前一些不起眼的事物,現在咀嚼起來反而特別有滋味!夜裡蔡、盧二君又安排了一個安平風味餐之旅,在台灣第一老街--延平街,見識到府城絕佳的地方小吃。隔天又走了一趟七股,除了欣賞海邊的禽鳥生態,造訪黑面琵鷺的棲息地,爬了聞名遐邇的鹽山外,也同時看到台南大學新校區的寬闊校地,母校未來的願景就將寄望在這裡了,我們也特別在「台南大學」礎石前拍了團體照。中午就在附近的餐廳吃海鮮,我特別將帶去的行軍酒分享大家,這倒引來好酒者的划拳猛灌,酒酣耳熱之際,場面就更熱鬧輕鬆了。為了避免酒後開車,最後還是蔡君提議就近去榮元的學校--佳里鎮信義國小泡茶休息。在校長室裡,榮元用今年的春茶招待我們,糖果餅乾樣樣不缺,他的熱情就像窗外的日頭,讓我們無拘無束的在那裡放肆、消磨了一整個下午。 離別時,輪到明年主辦的高雄縣勝忠校長一再叮嚀:「在座的人一定要到齊,今天沒到的人,明年也要通知他們一塊前來。」說完後,還特別瞄了我一眼:「偏遠地區的人更得來,因為我們忘不了名揚四海的金─門─高─粱─酒!」此時全場歡聲雷動,這次的同學會就在大家的叫好聲中畫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