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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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耀焜貢元
許耀焜、後浦南門人,字公儒,又字小儒、號譪生、又號安士,工書、善詩、精音律。前清歲貢生。先後設帳授業於後浦南門及新加坡,晚年因閩僑之聘南遊新加坡,遂逝於星洲,葬於仁記山。金門縣志卷十二人物志記載為光緒癸巳十九年(公元1893年)貢生,另一記載為歲貢生。許耀焜少警敏,嗜學博覽群書,為文鍜經鍊史,由廩生膺光緒癸巳十九年歲貢,一生愛書、嗜書,不慕榮名,為人謙虛自持。喜彈琵琶,精音律,閒時一曲御前清音,自娛娛人。春風桃李,獎掖後進,門下多俊秀。 許耀焜也是清代珠浦許氏最後一位高中貢生的科舉人物。依據神主總牌抄錄資料如下:許公諱安士,官章耀焜,號公儒,生於前清道光十八年戊戌(公元1838年)正月初八日子時,卒於光緒乙巳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九月二十七日丑時,享壽六十八歲。妣黃氏閨名茶花,生於清道光十九年己亥(公元1839年)八月初五日,卒於光緒壬寅二十八年(公元1902年)五月初六日卯時,享壽六十四歲。又妣楊氏閨名送娘,生於清道光十九年己亥(公元1839年)十一月十九日,卒於光緒辛卯十七年(公元1891年)五月初三日丑時,享年五十三歲。 「貢元」匾額,是由欽命福建提督學院王錫蕃為光緒丙申二十二年(公元1896年)中式第一名匾額頒給貢生許耀焜,匾額現存於許家南門大宅,今為後浦南門民族路某巷二十號,為一落四櫸頭加護龍大厝,長為130公分、寬為66公分後,按「貢元」即歲貢生相同之意,許耀焜設帳授徒於後浦南門,四方從遊者眾,也是著名「義和十八擔書籃」的私塾教師,查考清季職官表王錫蕃任福建學政的時間為光緒十九年二月至光緒二十三年七月,王錫蕃為光緒丙子二年翰林,曾任詹事府少詹事、因參與戊戌百日維新,後被慈禧太后革職永不錄用。 歲貢生簡稱歲貢,凡廩生食餼十年以上,歲考一等,由學政於每歲或每數歲,選一二名,貢至京師,入國子監讀書,謂之歲貢,後來亦不去監讀書,僅有此榮名。 歲貢既已貢給國家,在學署方面,謂之「出貢」,不再受教官管束。再各府、州、縣宮明倫堂匾額上,均有各該籍各級科名人士的題名錄,歲貢亦有題名資格,惟係其中之最低級科名而已。 依據金門珠浦許氏族譜記載:許耀焜為西宅房世系六房,父親為許登堆,有嗣子三人長為允謙,次為允哲、三為允然。後裔多旅居新加坡及金門。 在民國十年版金門縣志卷四水利有記載:共濟橋在後浦港同安渡頭,為同安、廈門、漳州、石碼商舶往來必經之處孔道,舊無橋樑,退潮船不能靠岸,行人時病涉焉,清光緒庚辰六年(1880年),紳士林章楩、林豪與許揚洲、薛師儀、洪作舟、許耀焜等倡募巨貲,造石橋於渡口,長凡一百九十丈,督造者為楊祖惠、吳良鳳,此亦金之鉅工也。由本文可知光緒庚辰六年時許耀焜已考取生員,並積極投入地方公益事業。 由國立中央圖書館台灣分館編印的「金門、馬祖地區現存碑碣圖誌」一書中第十四碑「建造金門石橋碑記」及十八、十九碑可窺見,更可窺見文章全貌:環浯皆海也!風濤激薄之中,舳艫共濟;斥滷連延之地,躞蹀實難。後浦各渡頭,尤市鎮澳區、商旅雲集,躑躅長灘、艱難厥步,蓋數百年於茲矣。觀察薛君道南倡捐厚貲,遍收眾腋;於同、廈、漳、碼往來必經之處,創建石橋,長壹百玖拾丈,費銀壹仟捌佰參拾員。落成在光緒七年之冬,甚盛舉也,所有樂捐芳名應勒貞王民,以垂永久。顧斯役也,工費浩大,幸諸君子黽勉圖功、共襄鉅祉。後之人茍知斯橋之利濟無窮,脩而葺之、保而固之、更拓而長之;則後先合轍,樂善同心,尤所期望於矣!已云。金門薛道南捐銀陸佰員,上海海帆捐銀伍佰員,金門黃禮鏞捐銀壹佰員,上海林瑞崗捐銀壹佰員,金門怡隆號捐銀陸拾員,神戶德豊號捐銀肆拾員、神戶源泰號捐銀肆拾員、上海瑞興號捐銀肆拾員、上海祥泰號捐銀肆拾員。神戶王晴波捐銀參拾員、金門黃宗洲捐銀參拾圓、上海舜中官捐銀參拾員,神戶周史圖捐銀貳拾員、上海蔡德潤捐銀貳拾圓、金門黃媽褒捐銀貳拾員、金門李炭官捐銀貳拾員、金門李戶官捐銀貳拾員、金門黃清吉捐銀貳拾員。廈門德記棧捐銀拾陸員,金門陳明欣捐銀拾貳員,金門黃良福捐銀壹拾員、金門李撻官捐銀壹拾員、神戶陳睿圖捐銀壹拾員、大土反源慶號捐銀壹拾員,同邑協豊號捐銀捌大員、同邑演慶堂捐銀捌大員、同邑林秉捐銀捌大員、同邑林騰芳捐銀捌大員。以上共捐銀壹仟捌佰參拾員。督造楊祖惠,吳良鳳。 光緒柒年葭月(農曆十一月)日,董事林豪、薛師弼、許揚洲、洪作舟、林章楩、許春時、許耀焜、許邦翰、林雲章、仝立石。洪錫三書。 金門有志始於前清道光十六年,續修於同治十三年,光緒八年始雕版印刷,由舉人林豪(字卓人)主其事,分校為洪作舟(號晴川、光緒八年壬午舉人)、鄭成均、鄭紀南(同安縣廩生候選訓導)、林章楩(長泰縣增貢生)、林資熙(長泰拔貢生、光緒乙亥恩科舉人)、許春時(后湖人,邑庠生)、許耀焜(後浦人,字公儒,號譪生、同安縣生員)、許邦翰(邑庠生)、林雲章(後浦人,字泉,五品頂戴邑庠生)等人,俱為一時之選。金門舊志採摭宏富翔實,內便有許耀焜歲貢的心血。 光緒丙戌12年(1886年)金城城隍廟重修,身為生員許耀焜的出任紳董,協助營建及勸募,卓有成效,在城隍廟捐題翻蓋芳名(甲、乙)二碑文,此碑文為研究清末金門仕紳活動重要碑文。 另在民國十年版金門縣志卷二十一列女節孝有載:許氏斗娘歲貢生耀焜女,適前水頭黃恒豐,年二十三歲夫歿,矢志撫孤,冰霜節苦,事姑盡孝,人稱其賢,現年五十四歲。(林乃斌採)。 在吳鼎仁老師所著「金門古書畫藝術」一書中,可窺見許耀焜貢元的書法作品,楷書小品書寫杜甫的七言律詩詠懷古跡之三及堂成二首,字跡娟秀工整,內容為「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塚向黃昏,畫圖省識春風面,環佩空歸月夜魂。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背郭堂成蔭白茅,綠江路熟俯青郊。榿林礙日吟風葉,籠竹和煙滴露梢。暫止飛烏將數子,頻來語燕定新巢。旁人錯比揚雄宅,懶惰無心作解嘲。」 另外在新加坡金門會館文教部出版的許允之遺著「鍊石窩主人遺詩」中,可發掘二首與許耀焜有關詩作,一為題公儒先伯父玉照,文為「如親杖履領清談,一曲琵琶酒正酣。此日披圖思往事,黃壚人邈我何堪。兄弟如實笑靨開,無言相對各銜杯。田家荊樹姜家被,遺挂流芳璧上來。一生矢志守鄉閭,不慕榮名只讀書。鐵案平反先業在,養先正可錄閒居。山斗才名德望崇,新陰桃李醉春風。火傳未己薪先盡,畫出遺容託化工。」 二為仁記山謁先伯父墓(四絕)內文為「杜鵑花落落還開,啼血何因劇可哀。仁記山頭荒草路,今朝甯為踏青來。」、「竹林片面未曾謀,萬里尋來土一坏。觸目驚心悲骨肉,未能歸正故山丘。」、「四望北邙道路賒,墓鄰錯落墓門斜,達人那計有無後,四海由來是一家。」、「聞道攜琴海上來,知音愛護築歌臺。限期四月非前定,千載悠悠去不回。」許允之先生記載說先伯父(許耀焜)素以閩南清曲自娛,尤擅四部音樂,時應星洲閩僑之聘,原以四月為限,既而築歌館、授生徒,別號養元齋,遂家焉。 按許允之先生(1890-1960)後浦南門人,前清邑庠生,與許允楫為堂兄弟,父親許公涵(諱坤潤)與許耀焜為從兄,故許允之稱許耀焜為伯父,皆屬許氏南門義和人,許允之壯年遊星、工書法、善治印。與譚恆甫、吳緯若有星洲三大書法家美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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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一個釀酒人的旁白
{1}釀酒的人不知酒的芳澤。他們在酒的發酵層次歷經孤獨。翻騰。貪愛。癡狂。沉冷。直到酒香溢出。幻想亢奮迷漫的時候。他們擅自喝下第一口以及第二口第三口就醺醺然的撒野在他們釀造的濃郁故事。 他們發現在生活中放進一些酒。就像生命裡加些女人一樣的可口。不管酒量情節是愛恨銷魂或只是一齣浮光掠影。一口一口的酣酒就像一部人生小說。小小的破折號。小小的矯情首頁。小小的無心翻閱。或許是有些不切實際的橫陳擺渡。但也有令人想乾杯的衝動。 釀酒的人呀。誰能在您釀酒的過程讀您多變起伏的心。關於崛起的口感和自己不明白的忠誠度計算。 {2}滿滿酒液在杯緣漂流推移。像兜售平價的通俗愛情。又像縱慾時尚競技裡的玩笑賭注。男人與女人。背叛與寵愛。過多的氣泡。膠著精神虐待和權力跋扈。您舔下那些過多溢出的蔓延。閃爍香奈兒唇口緊緊幽情的分泌。久久安撫了我攀升細膩的想像。 年份老態。一生釀酒心情繁衍曲折波湧的捲入。謎題。配方。自閉。歡艷。以及難逃活脫脫的性與暴力關係。如同一字一字釀出的唾液。揭開我內心世界。 如此愛慾好喝。誰是捍衛酒精情緒燒燃的人。像我這般庸俗平凡的釀酒人。儘管這杯陳年魅力的酒充滿挑逗和歷史。我最怕的還是杯底裡的結局。 {3}我栽種原料。土地和汗水混搭。我釀出酒。密密麻麻寫滿人生的遭遇章節。當酒瓶蓋翻轉奔出的剎那。有不確定的戰硝味。有不確定的側身場景。也有不確定的愛恨重組。因為酒。所以我把整個喉管撐開如一座豪邁酒莊。請進。我是主人。被紅塵寵壞的人。您們是過客。在我寂寞的時候。誰能輕輕的以釀酒師的專業給我少許卡路里和聽話的溫度。 張力的口沫。我在您醉後看見自己。看見不同的角色。看見您慢慢的變成別人。如果還有一次。其實。我也很想和您一樣。在平淡安逸的日子裡。手中握住盎然酒意。闔上雙眼。聽您把不完美的缺陷一滴一滴的洩漏。 豐饒的啜飲。最美的濃度是您舌尖留下的那些妄想和主義。我想。我必須用力擦去酒杯外瀰漫的商業交易。因為我唯一的課程是如何把您想喝的酒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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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儘管葉菲音心裡坦蕩蕩的,然而,當她和林文光道別而踏入家門時,只見父親怒氣沖沖地坐在那張老舊的藤椅上等候,母親哥哥和姐姐站在一旁不敢出聲,彷彿是風雨欲來雲滿天的徵象。 「妳到哪裡去了?」父親從椅上站起,指著她高聲地問。 「看電影。」葉菲音簡短地答。 「跟誰一起去的?」父親又問。 「砲兵營觀測官,他叫林文光。」葉菲音據實說。 「不要臉!」父親氣憤地走到她的面前,順手賞給她一記清脆的耳光,「我平常怎麼教妳的?那些台灣兵個個都不是好東西,三更半夜跟人家去看電影,要是讓人搞大肚子就丟人現眼!妳知道不知道?」 「爸……。」葉菲音輕撫了一下面頰,忍著即將滾出來的淚水,想為自己辯解。 「不要叫我!」父親依然怒氣未消,「好好跟妳姐姐學學,乖乖在家給我看店,將來嫁妝少不掉妳一份。如果膽敢再跟台灣兵出去,我就打斷妳的腿!少給我做台灣夢!」 「爸……。」葉菲音又想解釋什麼。 「不要叫!」父親非但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反而又提出警告,「妳們姊妹倆都給我聽好,如果非嫁給台灣人不可,我不反對。但是,我有一個小小的條件,只要在我們這塊土地上蓋一棟樓房,另加聘金五十萬,我就同意妳們去嫁!假若不能達到我的條件,妳們就死心待在家裡,不要出去給我丟人現眼!」 父親走後,葉菲音依然呆立在桌旁,倔強的她並沒有讓傷心的淚水滾下,即使母親兄嫂和姐姐都來安慰,卻無法改變她對父親的憎恨。尤其是父親暴躁的個性和獨斷獨行的作風,更讓她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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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鄉倍思親
你在什麼時候才能體會出這一句話的真諦? 來到異鄉,因生活所逼,房租、電費、網路費、生活費、預計看醫生費用、交通費用等等,我的下限是一萬三千一百元左右,在台北。 你說這般價錢,父母親的薪資又能供給你多久?所以無論如何還是得靠自己打拚,過著半工半讀的生活。 我在網路上媒合到一份台大醫院某辦公室的工作,由台大醫學院藥學系的某教授,承接自國科會計畫的辦公室,要應徵工讀生一職,求職網上描述的工作內容大約是,打掃辦公室環境,協助研討會進行,收發文件,主管臨時交辦事項,這一看就知道是高中畢業就可以作的工作,我自許:「我有生科背景,和他們的計畫看起來挺相關的,去試試看吧!」如果該計畫為生科相關,有一名具有生科背景之工讀生,儘管在專業工作上幫助或許不大,但應該也有所助益才是,於是便興高采烈的點下應徵鍵。 記得應該是在鳳凰颱風前幾天發出履歷的,後來隔天順利收到該辦公室承辦人員的通知,要我週一上午十點半前往面試,也就是台北市政府宣佈停止上班上課當天。 後來因為颱風假宣佈得無預警,台北市政府宣佈的時間大約為週日下午5點左右,當時我正前往上課地點途中,因此錯過了政府宣佈的時間,導致回到住處,開啟電視,見到新聞畫面才曉得。因為台大醫院也是遵照台北市政府規定的上下班命令行事,也因此台大醫院該辦公室,於週一當天也是處於停止上班狀態,而且是週休二日。因此,我在沒有辦法接到通知的狀況下,茫然地,週一打電話給該辦公室承辦人員,結果如我所預期的,無人接聽! 沒有關係,鳳凰威力這麼強,因此推斷,週二應該就可以正常上下班了,於是想說週二上午再打電話過去詢問。 週二上午早上八點鐘,我打電話過去詢問結果,沒有錯,週日因為週休二日放假,週一因為台北市政府宣佈停止上班上課命令而沒有上班。所以我和承辦人員又約了週二,也就是當天上午十點半。 掛掉電話,時間是上午八點十分左右,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房間內所有電源通通拔掉,以應政府節能之要求,立刻整裝,幸虧早餐已解決了,穿上鞋,帶著傘,鑰匙、錢包、手機、悠遊卡、履歷、自傳拎著,前往火車站,買了來回票,通了關,等車,上了車。總算鬆一口氣,此時時間是上午九點十分左右,整整折騰了一小時時間。在我預計,搭到台北車站,轉搭捷運淡水線,到台大醫院,應該能夠準時在十點半抵達該辦公室。 就在火車行駛到一半,此時手機又響了,「喂,張同學嗎?」 「我是!」我。 「您好,不好意思喔!必須告訴您,我們現在有一個會議正在進行,所以我們改約明天早上十點好不好?」承辦人員。 「……」我。 「你現在在路上了嗎?」承辦人員。 「呃~對,我在路上了。」我。 「啊!真是抱歉喔!那我們約明天早上十點,好不好?」承辦人員。 「嗯!沒關係啊!好好,就約明天早上十點。」我。 雖說當時我臉上已是僵硬的表情。 好吧!沒有關係,吃人嘴軟,只得認命,還能怎樣?週一颱風假,台北市政府宣佈停止上班上課,沒有接到通知,因而delay一天,現在,又因為他們開會,而臨時通知再度delay一天,在我求職經歷中,這一次算是最特別的狀況了。 隔天一早,同樣是早上七點半起床,立刻梳洗,出門買早餐,回到家已是上午八點鐘,吃完,看完晨間新聞,再度整裝,同樣是穿上鞋,帶著傘,鑰匙、錢包、手機、悠遊卡、履歷、自傳拎著,前往火車站,買了來回票,通了關,等車,上了車。心想:「這一次總該不會再玩什麼花樣了吧?」 在車上小睡一下,「各位旅客,台北站快到了…」立刻驚醒,就在十一號等車處,下了樓梯,票給吸了進去,拿起悠遊卡,「嗶」一聲,跟著上班族「衝啊!」只為了搶到有位置坐。 「台大醫院站」,出了2號出口,走常德路,穿過中山-常德路口,進了台大醫院。說真的,第一次進台大醫院,沒有人帶領的話,真的會迷路,看著路線圖,依照承辦人員寄給我的E-mail中指示的印象,搭乘號稱「台北101電梯」上到四樓,速度之快容你去體驗看看。 四樓,左邊有:開刀房、麻醉室、恢復室,右邊,是他們醫學院區,有教室、研究室、會議室、實驗室等。我摸索了好久,總算找到該辦公室。 進到辦公室,禮貌性地問候著,辦公室主任這時要我到會議桌那兒面談。登時遞上一張名片,「國家型XXX計畫辦公室主任 王XX 博士」,頭銜真不小,她簡單地向我介紹,該辦公室是台大藥學系某教授所有之辦公室,他們辦公室成立的目的,不是為了發表paper而成立,而是為了開發出藥物,甚至招商等等,而由國科會撥給經費。接著主任她簡單介紹我的工作內容,教授來的時候要倒杯茶,客人來的時候也要倒一杯茶,會議桌這麼亂,因為前任工讀生離職了,所以都沒人清,要負責把它清乾淨,地板,基本上是一週打掃一次,還有十五樓,也有一間辦公室要打掃,負責到台大醫院某處收發信件,工作內容大致上是這樣。和我想像中的差不多,只是多出一個「泡茶小妹」的工作罷了,簡單,易懂,日領700元,工作時數一天大約7小時左右,不含勞健保,因為工讀生是被定義為,在學學生的工作職稱,正因為非一般社會人士,所以不享勞健保。 但我還是答應,如果一天有七百塊的話,我就可以作很多規劃了。於是也同意這一項工作內容,及待遇。 主任問了我的簡歷,金門人?喜歡唸生化?現在住哪裡?為什麼需要這一份工作?那你什麼時候可以上班?如果我們錄取你的話,今天下午就過來應該可以吧?等等基本問題,這些問題都是去面試時,面試官都會問你的基本問題。 當下我感到非常滿足,因為相談甚歡,主任給我的感覺好像蠻喜歡我的,而且我又具有生化科背景這項優勢,我也不計較他們給的待遇,想必會被錄取才是,帶著滿足的心態離開辦公室。 走出辦公室,見到一個大概也是來求職的吧!一名女同學,年紀和我差不多,心想:「完了,是競爭對手。」 不多想,便再度回到住處,等著晚上上課。 回到住處,大約是上午10點55分左右,主任說,「如果錄取我的話,下午叫我過去應該可以吧?」 從這一句的意思可以判斷,如果有被錄取的話,應該是中午12點前,或者1點半過後一點點的時間就會打電話通知我了。如果面試者有兩名的話,我10點15分離開該辦公室的,那該名女生如果也是15分鐘的面試時間的話,則理當10點半過後一點點,就可以通知我了。已經中午十二點,都還沒接到電話,真的有點擔心。 到了下午一點三十六分,我拿起手機一看,都還是沒有來電,發一封簡訊過去詢問,後來辦公室主任打電話過來:「張同學,很不好意思喔!在我們討論的結果,我們決定用另外一位具有會計專長的同學……」 主任後面還有話,只是當時我耳朵因為莫名原因,再也聽不進任何字眼和話語。 我依稀記得,好像有和主任說聲「謝謝」之類的感言,便掛了電話。 好像沒有什麼,這也不是第一次求職被拒了,有一個活生生具有生科背景的同學不用,用的竟是一名具有會計背景的人?!那為何該辦公室還敢掛名「生技製藥辦公室」呢?更何況,在求職網上,以及面談當面,並沒有清楚說到,需要具有「會計」背景的人才。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被拒了,只是今天這一次被拒的感覺額外特別,有一種說不出的落莫,很像是發現自己喜歡的一塊大餅,你為了這塊餅,設法排除很障礙以及困難,只是,那一塊餅被另一隻狗給叼走了,你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人生類似這種際遇的有很多,那一天只有稍微的憤憤不平,沒有忿怒,也沒有怨言,總不能因為這樣的遭遇,就到國科會的網站表示對某教授的部下表示譴責吧?!我又不是政府官員。如果每一件事都需要譴責的話,那這社會像什麼樣?許多不公不義的事,我們這種平民百姓只能「概括承受」。 那一天好失落,隨意轉開電視,看到大愛電視台的戲劇,方文琳正扮演著媽媽的角色,女兒寄來的信中提到她要出國留學了,媽媽便感嘆,「小時候巴不得她馬上長大,這樣就可以不用為帶小孩的事操心;如今長大了,卻又希望他們不要離我們太遠。」 想到我現在離父母親也挺遠的,在呼應了求職遭拒狀況下,想到身上只剩下2百多塊錢,不爭氣的淚水不禁流了下來,就在情緒再也克制不了狀況下,我頭一次知道,什麼叫做「抱頭痛哭」。 轉身,抓著枕頭,就是猛力一哭,深怕吵了鄰居,頗不好意思。 事後打電話向朋友哭訴我的經過,順便向朋友無息地「小額貸款」一下,不枉過去同窗多年,朋友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助了我一把,這時你才真正知了,什麼叫作「真情」! 朋友說:「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跟你爸媽說?」 「如果說了,他們一定會匯錢過來,但我知道他們沒什麼錢,不想逼他們。」 「想家就回家一趟啊!」 「回家之後會更想待在家,捨不得離開家時,就會耽誤到我的課業和計畫,所以乾脆不要回去,更何況回家還要花錢呢!」 朋友說他受不了我,但阿公說,「打斷骨頭顛倒勇」,來台北之前,這是阿公對我說的話。幸好我也沒有回去,因為就怕一回到家,家裡面的人又要大失血了。生活費、日用品、水果等等。 「男兒志在四方」,從小就被灌輸的這個觀念,怎可忘記?你要說,這一句話不對,因為沒有道理,也沒有依據說它是有道理。那我想說,沒有道理的話,會被流傳那麼久遠?成了一個謎思。 等明天天明,還有不少工作可應徵,非得執著於台大醫院某辦公室的工作,再接再勵就可以嘛!只是在生活陷入困頓時,難免會想起家裡頭的溫暖。誰又不想待在家裡,而跑去當一個遊子呢? 天已晚,該眠了,明天再去試試。睡前不免想起,來台北前阿公對我說的那一句話:「打斷骨頭顛倒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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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風駛一時船
行船的需順「流水」、看「風勢」,在茫茫大海上,海相變幻無常,風險無時不在,稍微疏怠失慎,輕則顛簸不穩,重則怒海無情,險象環生,「行船走馬,無三分命」,這是行船人必須面對的考驗。人生有太多的殘酷,無奈與無助,就像經年在東風西風、南風北風、猛風狂風、驟風急風與順流逆流、南流北流、入流出流、暗流橫流、大流小流中週旋浮沉,向大海討生活,爭生存,求活命,再嚴峻險惡的天候,都要冷靜、沉穩、矯健、敏銳地閃風順流,掌握那一瞬間的生機,安然渡過無時不在的危機。 「一時風駛一時船」就是要因流水、風勢的變化,隨機調整「行船」的路線,靈活發揮操帆掌舵的技巧,因當時環境條件、氣候因素,快速應變,不迷惑那些似真似假、似實似幻、似有似無、似是似非的主客觀情勢,更不能因「成見」而影響「主見」,因「偏見」而犧牲「定見」,把握大原則,安全第一,再大的危機也能化解;把握大方向,再多的橫流、逆流,再強的當頭風,也要緩速挺進,一片摳來,一片摳去,閃大風,避大湧,求的就是平安順遂,化險為夷,人船平安,這是「行船人」的大成就。 新近因應邀參加兩岸金門同胞擴大聯誼活動,蒐集在會中專題報告資料,特在書架上取出民國六十幾年在台北中華書局購得的清道光年間修纂之「金門志」(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編,民國四十九年十月出版,台灣文獻叢刊第八○種,全三冊,惜僅購得第一二冊)及「廈門志」(民國五十年一月出版,全五冊,列台灣文獻叢刊第九五種,以上二志均由時任福建省分巡興泉永海防兵備道,富陽周凱主其事,吾邑先賢林焜熿總其成,廈門志且由吾邑先賢舉人名書法家呂世宜任總校,曾名「廈金二島志」。) 金廈兩島,自宋以來同屬泉州府同安縣之綏德鄉,金門為翔風里,轄十五都大嶝保,十六都小嶝保,十七都劉浦保、汶沙保,十八都倉湖保、瓊山保,十九都後浦保、古賢保、古湖保,二十都烈嶼保。廈門則轄綏德鄉二十一至二十四都,兩島一衣帶水,咫尺之遙,肉眼可見,雞犬相聞,海域相連,齒唇相依,風雨相和,生活相容,一島主「富」,一島顯「貴」,各擁特色,自是有徵。 廈門志卷四防海略-島嶼港澳篇之潮信、風信、與相關之民間占驗,兩島大多相同,如「風信」開頭即「海船利在風,風起滅順逆,一軍安危係焉。西北風倏起,或日色早白、暮黑,天邊有斷虹、散霞如破帆、鱟尾;或西北黑雲驟生,昏夜星辰閃動,海水驟變,水面多穢及海蛇浮遊於上,螻蛄放洋。烏脊弄波,必有颶風將至,急須收泊安澳。兵船在海,未晚須酌量收泊,以防夜半風起。」 「清明以後,南風為常;霜降以後,北風為正。南風壯而順,北風烈而嚴。南風時發時息,恐風不勝帆,故舟以小為穩;北風一發難止,恐帆不勝風,故舟以大為穩。海中之颶,四時皆發,夏、秋為多,所視氣如虹、如霧,有風無雨曰颶。夏至後有北風,必有颱。信風起而雨隨之,越三四日,颱倏來。或自南轉北,或自北轉南,必候西風,其颱始定,然後行舟。」「舟在洋中遇颶可支,颱則難受。」這些風信海象,凡是行舟駛船者必具的觀察能力,不可不知,不可不慎。 再如顯示氣候變化莫測,驟風急雨的「暴頭」,金廈也信候一致,畢竟這些預測都是先民經無數年、無數人的長期不間斷的觀察、印證的結論,我們不必誇張地說是「精準」,但可以誇耀地說「神準」,為了讓後人易於記憶,「暴期」多與神明關聯,甚至有風雨到時,神明「報」你知的提示意涵,「或先期即至,或愈時始發,不出七日之內」,今日精密尖端科儀的氣象預測都可以容忍「三百公里」的誤差,何況先民的「正月初四接神暴(多雨-送神回駕)、初九玉皇暴、十五上元暴、十八倒燈暴、二月二白鬚(土地)暴、三月十五真人暴-保生大帝大道公吳真人-多風,媽祖婆風吹真人頭巾、二十三媽祖暴-多雨,大道公渥媽祖婆花粉、四月初八佛祖暴、五月初五屈原暴、十三關帝爺暴、六月十二彭祖暴-無風颱亦雨意、七月十五中元暴、九月十九觀音暴、十月初十水仙王暴、十二月二四送神暴-多風,恭送眾神明上天奏好事、」是借神明故事,作氣候要變,早早提防的警示,差只差在「暴」信的出現是暴前、暴後、暴頭、暴尾、暴風、暴雨、大暴、小暴之差而已。 歷史上流傳生動、傳神又很殘烈的三國赤壁火燒戰船、是奸雄曹孟德與他那些北方將士的不懂「一時風駛一時船」的要領,大大地上了老黃忠「苦肉計」鍊鎖戰船使穩如平地的「惡當」,讓所謂「八十三萬」大軍徹底潰敗。相反地,諸葛孔明所謂的「借東風」讓「火」燒得起來,與「草船借箭」精彩的「偷食步」,才是精準掌握氣候變化的大行家。 金門鄉親經歷的三十八年「古寧頭大捷」國軍將士制敵求勝,險中求生的斷絕共軍後退之路,更是精彩無比的現代版「火燒戰船」。三十八年大陸逆轉後,共軍一鼓作氣,在十月十二日佔領大嶝、小嶝、十七日佔領廈門之後,於十月二十五日,集二萬八千多兵力,乘上百艘漁船,浩浩蕩蕩航向金門,想在國軍佈防金門,陣腳未穩的時候,一舉登陸成功。共軍原先計畫由後沙附近上岸後,立即貫穿瓊林、砂仔頭,切斷金門的蜂腰地帶,阻絕東西半島國軍相互呼應,如果真的得逞,金門就早已變色了。所幸十月正是東北季風強勁的時段,船團稍微近岸,由官澳方向西來的強風,毫不留情地北朝船團直吹猛貫,噸位不大的漁船頂風西行,必須向北接近浦邊雞髻頭附近,再回頭才能向後沙海域靠近,於是各船的「代公」,在北風中順著海流,一片摳來,一片摳去,在對行船航海十足外行的共軍「領導」頭子看來,簡直「故意偏離目標區」,一陣責罵,「代公」們知道跟這些「領導」是「鬼和馬哭無同聲」,也難得爭辯,船團就在「雞同鴨講」中飄向古寧頭東一點紅附近,最後在峭壁一帶登陸。當共軍由古寧頭向安岐、湖南高地接近時,留在海灘的木造漁船被國軍一把火燒得精光,共軍後退無路,只好棄械投降。穩定了台澎金馬的形勢,成就了胡伯玉將軍與十二兵團輝煌的戰績,也讓金門鄉親將胡璉將軍塑造為金門現代「恩主公」的崇高形象。 「一時風駛一時船」就是如何在瞬息萬變的天候與惡劣的海相中,臨危不亂,靈活操作航海技術,平安順利向前行最為重要。航海者如是,為政者又何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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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說好由我請客的,卻由你去付費,真是不好意思。」葉菲音歉疚地說。 「一點小意思,別掛在心上。」林文光看看她說。 「先講好,電影可得由我請客。」葉菲音堅持著。 「區區二塊錢一張票,妳請我請還不是一樣。」林文光不在乎地說:「一個大男生總不能悠閒地站一旁,而叫女生去排隊買票吧!」 「為什麼不可以,」葉菲音看了他一眼,而後加快腳步,「你慢慢走,我先去買票。」 識大體而又有書生氣質的林文光,目視著葉菲音美麗的倩影轉身而去,並沒有公然地和她在大街上追逐或拉扯,反而發覺她有許多可愛處。像葉菲音這種純情的女孩,在台灣那個現實的社會畢竟是少見。他是否該把握機會、珍惜這份異鄉情緣,還是隨著他預官役期的屆滿而煙消雲散? 若依一般常理來推測,男女間的感情如果沒有達到一定的程度,絕對不可能一起吃飯看電影。然而,葉菲音和林文光可說是少見的純情,即使彼此心中有一種微妙的因素存在著,走在漆黑的回程路上亦有諸多可以親密的機會,但兩人卻中規中矩,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沿途談的也盡是文學,以及葉菲音從未聽說過的文壇近況。這種少見的情境,似乎也可以凸顯出他們的教養和格調,在感情尚未成熟之前,不會輕易地去附會時代的潮流。雖然葉菲音所受的教育不高,台灣也是她夢寐以求的寶島,但她絕不會因此而落入人家的圈套,她也相信林文光絕不會像一些沒知識的台灣兵一樣,喜歡亂吹亂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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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戰地軍魂談金門將軍島的緣起
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戰役如「赤壁之戰」、「肥水之戰」和國共近代的「古寧頭戰役」,它們之間都有一個共通點,原是強勢的一方,因主帥驕兵輕敵,在敵情不明的狀況下出兵,結果都敗在一個「水」字的因素下,三次戰役的結果也都分別開創了當代歷史的新局!而50年代的「八二三臺海戰役」又再次改寫兩岸人民的歷史。金門地區自國軍進駐後,先後經歷「古寧頭戰役」、「大二膽戰役」、「九三砲戰」、「八二三砲戰」、「六一七戰役」等重大戰役的洗禮,自是讓金門一躍成為保障臺海安全的反共堡壘。 金門縣文史工作協會基於整理地方鄉土文獻的職責,擬於今年度策劃出版《戰地軍魂---金門將軍錄》,本書以人物傳記為寫作體例,以蒐集鄉土人物史料為面向,分別整理戰地英烈錄4人、司令官風雲錄27人、軍職縣長錄19人以及金門籍將軍錄46人,但因篇幅有限,僅能以傳略及人物簡傳方式來呈現,同時書寫過程特別彰顯人物與地緣的密切關係,期待藉人物史蹟的脈絡,來呈現金門地靈人傑的戰地風貌。 戰地英烈錄,分別書寫李光前、吉星文、趙家驤以及章傑將軍,以表彰其為國為民壯烈犧牲的意義。其次司令官風雲錄,共書寫27任司令官的事跡,可從中發現戰地政務變遷之軌跡。從38年至97年,長達58年間共有26位司令官及1任指揮官,平均任期為2年又1個月。其中除現任者陸小榮不計外,任期最短者為石覺與許歷農,均為8個月,此外是查臺傳與吳達澎,分別為9個月與10個月。任期最長者依序為胡璉、尹俊、王多年、馬安瀾及蔣仲苓等。其他司令分別是劉玉章、劉安祺、侯程達、夏超、李家訓、許歷農、宋心濂、趙萬富、黃幸強、程邦治、李楨林、顏忠誠、陳鎮湘、朱凱生、薛石民、賈輔義及楊天嘯。 金門地區在蔣經國擔任總統後,一直保持有四重一輕的編制,即金東、金西、南雄、烈嶼四個重裝師以及金中一個輕裝師,員額約十餘萬人。金防部司令官軍銜仍保持陸軍中將加上將銜,其選任條件仍以有作戰經驗的將領為主,從夏超、蔣仲苓、許歷農、宋心濂、趙萬富到黃幸強,除李家馴外,均依例晉陞為上將。 金門防衛部司令官在早期軍管與戰地政務時期,職權地位都很崇高,在百姓心目中具有其威權象徵,不過解嚴後,「軍民分治」加上地方政府實施民主選舉,司令官的角色與影響力,已大不如前,職權局限於軍中指揮體系。然而金門在長達半個世紀的戰地角色,對地方上的民情風俗,影響相當深遠,尤其是對金門子弟從軍報國風氣的影響,更屬明顯。長達半個世紀以來,無論是熱戰或是戰地政務時期,由於濃厚戰地氛圍的影響,讓金門成為培植軍事人才的搖籃與重要基地。 金門地區歷年來地方文教建設,與駐軍有密切關係,其中例如郝柏村與柏村國小、馬安瀾與安瀾國小、王多年與多年國小、韓卓環與卓環國小及雷開瑄與開瑄國小,均有其卓著的貢獻,已傳為戰地將軍興學的佳話。 再其次為軍職縣長錄,共書寫19位軍職縣長的事跡,可從中發現軍政與民政分合的時代背景,其中以王玉白為分水嶺,之前有張超、田學信、孫通、柯遠芬、鄧定遠、程如垣、王和璞等7位,皆為軍方系統派兼。自王玉白後,則屬軍職專任,分別為:屠森冠、閆修篆、郝成璞、羅漢文、譚紹彬、石政求、谷鵬、倪慶裕、張人俊、伍桂林、唐雄飛、李清正、陳水在等。其中除谷鵬在任內亡故外,其中閆修篆、羅漢文及伍桂林等三位縣長之人物傳略,亦將被收錄進新修之《金門縣誌》,以表彰其生前對地方縣政的貢獻。 最後為金門籍將軍錄,共書寫46位金門籍將軍,其中6位中將,分別是顏忠誠、黃奕炳、王世塗、吳有明、劉溪烈及孫玦新。40位少將,分別是黃廷川、李清正、陳尚書、蔡承林、楊成榮、張家生、吳伯源、洪廷舉、鄭有諒、何復明、陳國增、蔡明聰、周軍橋、鄭瑞堅、李陳同、許乃權、張雙榮、林芳旋、王建華、陳卓慶、關恩仁、常四偉、洪源在、董龍泉、陳世團、吳國在、王漢鑫、白永成、林逸碩、張孟剛、翁鵬飛、盧光復、吳嘉勝、蔡振義、許燕情、黃邦印、許國智、黃開森、許績陵及林天量。其中有9位榮獲金門高中軍政類傑出校友,若依軍種分,陸軍官校23位、空軍官校3位、海軍官校3位、政戰學校7位、士校及憲兵專科者7位、其他兵科者3位,其中國中畢業從幼校讀起者有12位。從上述金門子弟軍人生涯事跡中,誠然可以印證鄉籍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所作的描述與形容:「記憶中的浯島等同於沈默的島嶼。古寧頭、九三、八二三、單打雙不打,亡村、亡命、遷徙、流離;依然是,村落前不動的風獅。我是湖南人,更是閩南人。我的家鄉是戰地,從充滿生存韌度的村落,找到一座島嶼的戰鬥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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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戰地政務憶往
說實在的,當年金門高中一畢業,毅然決然投考軍校、獻身軍旅,當然除了本身對念書不感興趣外,但其最大的關鍵因素應該是由於當年海峽兩岸正處於緊張的國共對立情勢,在實施戡亂時期戰地政務體制所造成極為特殊的軍管生態下,讓我認為惟有具有軍人的身分才能在充滿軍事戒嚴、封閉、專制且近乎獨裁的金門地區,毫不畏懼當時以軍領政的「政委會」及官僚專制的縣政府。說得更明白些,就是只要具有軍人身分,這些「北共公務員」才不敢對你作出像對待善良百姓那種蠻橫跋扈的行徑與輕蔑的嘴臉。另外一個誘因則是若具有軍人身分在當年十萬大軍的金門,軍官的身分讓我有著無限的優越感與尊榮感,也因具有軍人身分,順理成章、理所當然能享有一些金門老百姓必須千拜託、萬拜託才能得到的搭飛機與交通船,雖然這僅是一種微不足道的待遇。基於這些奇奇怪怪的特殊理由,使得我當年高中一畢業,毫不猶豫的投考軍校,踏上從軍旅之路。爾今時光荏苒、光陰似箭,三十六年的時光一眨眼飛逝,在年逾半百,雙鬢已白的現今,回想起從前那酸甜苦辣的點點滴滴,確也讓我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一、登陸艇、交通船、老母機 民國五十八年金城國中畢業是我人生第一次搭船去台灣,在那又悶熱、又臭又吵以及汽油味濃到想吐的登陸艇坦克艙內,那痛苦萬分的暈船滋味,讓當時真想以跳海來解脫的記憶,使我如今事隔四十年仍然十分不舒服。 記得在寒風刺骨的寒冬,凌晨1、2點拎著笨重的行李箱,佇立在北風吹得發抖的新頭碼頭沙灘上,猶如逃難的難民一步步踩在寸步難行的沙灘上,連跑帶跳,三步併二步狼狽跳上「開口笑」的坦克艙,望著人滿為患的艙內,只能找一塊能坐能躺的空間,又濃又嗆的汽油味加上暈船的嘔吐聲,以及吐在你身邊又腥又臭的嘔吐物,自己不吐都不行,更悲慘的是那種痛苦萬分的暈船滋味,還得熬過一天一夜,吐得連胃酸、黃膽汁全吐出來,最後胃空得連一滴胃酸都吐不出來,臉色發青,嘴唇發白,全身發抖,這種可憐的狼狽像與暈船的痛苦經驗,讓我再三發誓,再也不回來了,但思鄉的情愁與對親人的思念,使得我在痛苦的記憶痕跡消逝又再一次次的接受此種椎心刺骨的折磨。這種苦難的夢魘一直到我任官時,能搭乘既舒服又快速的尖底太武交通船與凌雲交通船,甚至可以搭乘C119老母機才告結束。 回想當年搭船、候船、暈船的痛苦,以及那種猶如逃難暈船的狼狽情景,與如今舒適愉快的搭乘噴射飛機,相形之下真有如天壤之別。 二、軍用豬肉罐頭拌飯的滋味 民國四、五十年的金門,長年建軍備戰,在戰地政務軍管體制下,老百姓生活極度艱苦,由於長年戰備整備,金門的十萬大軍,比當地居民還多,部隊有完整充足的編制人數,有定期的補給,生活的條件比老百姓優渥許多,由於金門土地貧瘠,耕作不出稻米,居民只能以地瓜、鹹魚填飽肚子,而阿兵哥三餐香噴噴的米飯也就成為當地居民羨慕的食糧。在那種阿兵哥人滿為患的情形下,營舍碉堡不敷居住,阿兵哥借住民房,也變成一種生活共體戶的特殊文化,阿兵哥開伙,軍民一家共體戶也時常一起用餐,顯現出「有飯大家吃」的特殊情景。在炊食不便的情形下,食用罐頭是常事,熱騰騰的白米飯,拌上軍用豬肉罐頭,散放出那種「豬油加白米」的飯與豬肉油香,令人垂涎三尺,一再吃不膩,因為當時大家普遍貧窮,如非過年過節實在捨不得買塊豬肉,所以單單豬肉罐頭拌白米飯已經是天大的享用,心滿意足了。如果能將豬肉罐頭炒碗飯,更是人間美味,如今事隔四、五十年,回想起那種香噴飯油味,真是忍不住一再吞口水,欲罷不能停止其思念。 三、造成金門人肝癌無數的黃趜毒素米糧 戰地政務威權體制下,金門戒嚴了四、五十年,號稱反共前哨及反共堡壘,由以往黃沙遍野、寸草不生、童山濯濯到今天綠意盎然、豐衣足食、國民黨歌功頌德為政府德政,但在這其所謂的德政裡,卻參雜著多少的辛酸與悲哀。 在台灣地區已囤積多年的「舊米」運到金門卻是金門的「新米」,秉持戰備存糧,推陳換新原則,這批所稱新米當然是依規定再儲存,但卻必須把囤放好多年的「真正舊米」釋放出來,當然這得經過物資供應處在密不透風的糧倉內以西德製藥插管米袋內,悶燻三天三夜,毒死米袋中的米蟲,再開倉透風的作業過程,再釋放售予金門百姓食用,在金門老一輩的鄉親罹患肝癌的數月,金門人死於肝癌的人數比台灣某地區高出數倍,如果要說這是戰地政務所帶來的德政,那這德政的背後,所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金門老百姓除了感嘆老天弄人,埋怨是時代悲劇,怨嘆無奈,徒呼負負外,又能如何呢? 四、縣府昏官誤將戰地純樸少女送進斗南雛妓習藝所 雲林斗南習藝所在台灣各地是人盡皆知的少女賣淫或雛妓賣春被判刑或強制矯正習藝的收容所,非但是強制與處罰的場所,還具有監獄監禁、服刑替代的性質。 一群金門戰地純樸少女原只是想習得裁縫技術,改善貧困的家庭經濟,竟然會被縣政府民政科送去雲林斗南習藝所,被以賣春、賣淫女子看待,監禁長達數個月之久,而且不准對外通信,猶如罪犯,而主導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就是當年以軍人轉政任職於金門縣政府的民政科呂英甫科長,當整個事件被揭發後,縣政府迫不得已召開說明會,昏庸跋扈的呂科長仍然意圖掩蓋事實真相,企圖欺瞞少女家屬,席上有數位甫由師範大學畢業返回金門高中的年輕老師義正詞嚴、正義凜然,道出真相,還遭呂英甫惱羞成怒,出言恐嚇等人擾亂會場,妖言惑眾,其後在眾怒難平,官方委由呂英甫謀求補救。雖然事後這群少女也安然回鄉,但又拖了數月之久。 綜觀此事的前後發展,實在令人難以置信。怎麼會有如此烏龍荒謬的事情發生在金門縣政府。只能說這是拙劣的戰地政務軍管體制下,制度不健全,素質低劣的「北共老兵」轉作政府官員,所造成的烏龍荒謬行政作為,但除了只能默默無奈接受外,又能如何? 五、令人心驚膽顫的軍管衙門-總兵署內的政委會 民國五、六十年的金門前線,仍處於戰地政務的軍管時期,在當時,防區司令官猶如島上的皇帝,他的口諭猶如皇帝的聖旨,而政戰部主任身兼戰地政務的祕書長,也是另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物,縣長是官派,必須聽令於主任委員的司令官及兼祕書長的政戰主任,政委會猶如是個太上皇機關。政委會辦公處設於現今總兵署的位置。老百姓稱它為「衙門」。 在小時候的印象裡,衙門裡的政委會是個令人心驚膽顫的單位,金門百姓所有的衣食住行育樂都在他掌控中。一些與百姓較有切身的事務部門是由一些「外省北共」軍職外調擔任科長,這些「外省北共豬」不是腦滿腸肥,就是獐頭鼠目,再不然就是粗俗低級,對金門老百姓的態度,惡言相向,囂張跋扈。使著善良純樸的鄉民畏懼著軍官體制及白色恐怖與紅帽子的威脅,對於這些「外省北共豬」那副惡形惡狀的嘴臉都是敢怒不敢言,生怕一有不滿的表情出現,就會被他們以行為頑劣,思想反動,遭到扣壓,在當時對政委會這個怪獸單位是既厭惡又害怕。除了被這些外省北共豬的欺壓外,最可恨就是一些任職於政委會或縣政府的金門鄉親,那種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百般欺壓自己的鄉親同胞,而且氣焰之高,手段之惡劣,遠比那些「外省北共」過之而無不及,想想真是可悲至極。 六、低劣制度下的惡劣警察 警務是一種具有專業的工作,因此警務人員進用當然必須經過專業的訓練,尤其在使用擒拿與制壓的技巧更須拿捏分寸,否則光憑蠻力,縱然壓制得逞,卻造成被害人終身殘廢的遺憾。 憨厚老實的父親,唯一的嗜好就是小酌幾杯金門高粱酒,卻因酒後與營造同業產生一點小爭執,對方小題大作報警處理,特殊生態烏龍警察叫「烏鐵」,強押我父親回家,卻亂用擒拿術壓制,亂扭一通,使我父親右臂膀嚴重脫臼,致終身殘廢,在往後的日子裡,父親經常在陰雨潮濕天候裡疼痛不已,至臨終仍然深受痛苦,憶及亡父健康的手臂被這種素質低劣的警察扭成殘廢,心中對這種惡質的戰地政務下所產生這種濫芋充數的警務人員,至今仍有著太大的怨懟情結。 七、外省北共老兵引爆手榴彈,老婦女慘死 記憶中應該是民國四十七年,那年我五歲,住在南門里光前路23號,那是一排老式連棟建築物,水溝無蓋子,從第一家的排水可以流到最後一家。某一個夏天下午,一聲巨大爆炸聲震驚了大家,我跟著大人們往爆炸地點擠進去,當場看到地上橫躺著三具老人家屍體,滿地血跡、內臟、腸子黏在牆上,屍骨不全,死狀奇慘,鮮血流滿著整個小水溝,好可怕的一個場景畫面。 傳說事件的起因是外省北共老兵與一位金門阿嫂的姦情糾紛,惱怒了外省老兵,引爆手榴彈,三位老太婆要出來勸架卻成了替死鬼,被引爆手榴彈炸得血肉糢糊,屍體不整,這種與金門阿嫂眛的姦情導致慘死的悲劇,以及外省老兵挾怨槍殺當地百姓的例子,時有發生。 八、軍管時期強行徵購強佔民地 早年戰地政務的金門,在軍管體制下,金門老百姓受制於傳統威權體制,加上能體諒共軍侵犯金門的威脅,只要軍方有軍事戰備需要,儘管是祖宗流血、流汗,辛辛苦苦留傳下來的基業,那怕是「威逼脅迫」的強行徵購(一筆約1375平方-417坪內良田只領到新台幣伍佰元的補償金或是因軍事需要構築工事或碉堡,而強行佔有民地,至今五十年,稅金仍由地主繳納。軍方這些強勢作為,讓早期生活艱苦的金門鄉親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因為當時的金門防衛部具有無限權威性,金門老百姓民性純樸,那敢抗拒軍管戒嚴體制。爾今精兵裁減,營地關閉荒廢,還地於民與釋放軍方無用之地,應積極展開才符合公理正義。 九、一頂無內盔的大鋼盔,套在小腦瓜上 一直到我進入陸軍官校接受入伍訓練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鋼盔有內外兩層而且內盔可以藉著寬布條與繩子組合在一塊,依照自己頭型大小,予以調整,使鋼盔很契合套戴在頭上。 高中畢業之前,遇有民防訓練或演訓,都會穿著高中的校服,打著舊式的布綁腿,端著0.30步槍,大光頭上頂著沒有內盔的鋼盔,由於沒有內盔,不但整頂鋼盔蓋著整個臉,為了不擋著視線,只好將外鋼盔往後撥,使得帽延過度向上,更因沒有內盔,一行進鋼盔便左右上下搖搖幌幌,滑稽極了,想想這幅好笑模樣,腋下夾著38步槍,隨著西門里王正勳副里長去巡查,不禁莞薾,那是40年前的事。 十、「阿西、阿西」是五十年代金門智障的代號 小時候,住家旁附近,總會出現兩個婦人,一個是瘋瘋癲癲的,叫「瘋春」;一個是傻里傻氣的叫「臭表」。在當時年紀小,說不出她們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總覺得她們的言行舉止,跟一般人不太一樣。同樣的附近也有一戶人家,他的孩子,時常目光呆滯,口中喃喃自語,甚至當眾亂撒尿,有時候還會把全身衣服脫光光,跑出來遛鳥,父母親為此相當困擾與難為情,父母會用繩子綑住他的腰,不許他踏出家門。這種人在現今的學名叫「智能障礙」,進步一點的名詞叫「身心發展遲緩者」,而在五十年代的金門家鄉叫「阿西」。在彼時傳統保守的家鄉,父母常引以為羞恥,總覺得是上代祖先作了什麼缺德事,報應在後代子孫身上,在當時這種人可以說是廢人,只能讓其自生自滅,過著沒有明天的日子,當然也談不上有什麼人權與尊嚴,但在如今二十一世紀的福利國家,這些仍然有他們應享有的基本人權與人性尊嚴,以現在金門地區身心障礙者的人數已逾二百人,政府當局如果依然沿襲以往五十年代的觀念與作法,放棄教育,抹煞工作就業權,漠視福利,輕忽轉銜安置,那金門如何能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今炫稱已邁入已開發中國家的行列之中呢? 面對這些不堪回首的陳年往事,有的是刻骨銘心;有的是椎心刺骨;有的是感傷惋惜;有的是遺憾怨懟,對於這個操縱了金門生態環境長達半個世紀的憲政大怪獸,善良的金門百姓到底應該心存感激呢?或是要心存怨恨呢?各人感受不一,但對於親身經歷過嚴苛專制、戒嚴軍管的戰地政務體制,這些五、六十歲的中年小老人,相信感觸應至為深刻與強烈,惟往者已矣!多說枉然,軍管戒嚴戰地政務的諸多是非功過,且留待歷史去公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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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林文光之於能在葉菲音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好印象,除了英俊瀟灑外,談吐也深具內涵,更受過高等教育與現代文學的薰陶,兩人可說是志趣相投。葉菲音心想:若能與他交往而成為一對戀人,將來更進一步走向紅毯,那不知該有多好,相信會羨慕很多未婚少女的。可是當她想起自己所受的教育和身分,情不自禁地搖搖頭、苦澀地笑笑。他們之間因種種差距所限,即使往後能迸出一絲愛的火花,但絕對不會有任何結果的。然而有時話也不能說得太滿,世間有許許多多的事是讓人意想不到的。誠然葉菲音有先見之明,但畢竟她只是人而不是神,未來的變數誰也不敢料想,因此,她的心裡充滿著矛盾。 儘管葉菲音有多方面的考量,卻依然屈服於她倔強的個性。當林文光再一次地光顧振興商店時,她低聲地問: 「你什麼時候有空?」 「怎麼,有事?」林文光不解地問。 「我領到稿費了,」葉菲音愜意地笑笑,「理應請你這位老師吃碗麵、看場電影,以聊表感謝之意。」 「感謝倒不必,」林文光誠摯地說:「如果妳有空,而不在乎人家的非議,找個時間大家一起去看場電影,我不僅樂意接受,也是我所企盼的。」 「那麼就在今晚,」葉菲音瞄了牆上的日曆一眼,急促地說:「你有空嗎?」 「今天是雙號,又沒有輪到值勤,向長官請個假應該不會有問題。」林文光說後,卻也有點顧慮,「妳爸爸會准許妳出去嗎?」 「他今晚要去喝喜酒,」葉菲音唇角掠過一絲喜悅的微笑,「放心好了,我會稟告我媽的,也會請我哥來幫我看店。不會有問題的啦!」 「既然這樣那太好了!」林文光以一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視著她,「六點我在玫瑰餐廳門口等妳,不見不散。」 葉菲音含笑地點點頭,卻也難掩內心的喜悅。雖然初次和男性約會,但她並沒有刻意地妝扮,依舊以她清純的面貌、樸素的衣裳,出現在她心儀的男人面前。而林文光似乎亦與其他台灣兵不一樣,他不油腔滑調,也不會耍嘴皮。認識迄今,無論談話或動作,從不逾越分寸,讓她有一份安全感。這或許也是葉菲音放心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最大理由。當然,她也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如果沒有遇到他這位貴人,她焉能在現實的文壇上顯露光芒。 當他們在玫瑰餐廳門口見面時,面對來來往往的人潮,面對許多熟悉的鄉親,從不矯揉造作的葉菲音,顯得一派輕鬆自在。反而是堂堂砲兵少尉觀測官林文光,卻有點羞澀不自然。因為放眼整條街道,幾乎都是穿著清一色草綠軍服的現役官兵,而獨獨他幸運地和一位貌美的當地少女,在這個華燈初上的街頭約會。倘若碰到同僚或長官,不知該如何向他們解釋才好。尤其是少數知識水準較低的當地少女,屢有被一些喜歡自我吹噓的台灣兵誘騙,萬一旁人以這種有色的眼光來看他,的確是他難以接受的。林文光明瞭,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無論任何一種情誼的衍生和建立,可說都是基於一種緣分,而不是用脅迫或暴力可獲取。他今天之於能和島上這位看來冷艷的少女相識,除了緣分外,主要的還是建立在文學上的興趣和共鳴。因此,他的內心是很坦蕩的。 受過高等教育的林文光畢竟不一樣,即使葉菲音誠心真意要請他吃飯,但他依然展現出男性應有的禮貌和風度,主動地去結帳,絲毫沒有讓葉菲音請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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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動容的愛
玉眉的家鄉是一處近山靠海的小鎮,景色秀麗、民風純樸。父親是地主,擁有不少的田地,家中養著一群佃農,因此玉眉算得上是千金之軀,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她享受著和兄長相同的待遇,進入學堂接受教育,因此成了村子裡人人稱羨的對象。這年,玉眉甫從高商畢業,就在一家頗為知名的公司覓得秘書一職,花樣年華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有著大家閨秀嫻雅、高貴的氣息,因此每天圍繞在她身旁的追求者有如過江之鯽,數也數不清,但玉眉從來沒有動心過,因為她還年輕,她的璀璨人生正在起步,平庸、平凡的異性她看不上眼,也擺不進心裡。 直到尚仁的出現,玉眉平靜的心湖泛起了陣陣的漣漪。這一天,臨下班之前,尚仁匆匆來到玉眉的辦公室,手上拎著公事包,素色的襯衫配上穩重的領帶,標準的體格加上誠懇真摯的面容,讓玉眉忘卻了自己秘書的身分,傻呼呼的盯著對方瞧,直到尚仁開口說話,玉眉這才羞赧的回過神,恢復平常的機警和沉著。原來尚仁是公司的新廠商,這第一次的照面,彼此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由於業務的需要,接下來尚仁和玉眉有了頻繁的互動,尚仁內斂、穩重、成熟,全身散發著中年男人特有的魅力,深深吸引住玉眉的心。從此,玉眉每天都神采奕奕的到公司,一向沉穩矜持的她,變得活潑多話了,她的身影有如小鳥般輕盈、雀躍,穿梭在公司的各個角落,和尚仁的會面成了她一天的生活重心,同事們也感染了她的氣息,順理成章的把他們當成一對情侶。但是尚仁的態度始終保持著適度的距離,他當她是小妹妹般的呵護疼愛,他明知她對他的戀慕和崇拜,但他始終不敢逾越兄妹的情分,所以稱不上是對情侶。 日子在愉快和期待中度過,玉眉開始失眠了,她明知尚仁是喜歡她的,但為何又遲遲不敢表態?下不了決定呢?這不像他在生意場上明快和果斷的風格,玉眉左思右想,怎麼也參不透,最後終於鼓起了勇氣,拋卻少女的矜持,主動向尚仁做了表白,尚仁感動、感激不已!卻是全身顫抖著說:「我不配妳這樣的真心對待。」在玉眉的主動鼓勵下,他自慚形穢的娓娓述說著自己的故事,原來尚仁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目前獨自撫養三位稚齡的兒子,父兼母職的努力生活著,對於玉眉的錯愛他何其有幸,何其動心啊!但是理智告訴自己他高攀不上,但又捨不得放手,自己也深陷在痛苦囹圄中,此刻玉眉已經哭成了淚人兒,緊緊抱住尚仁,她心中已經做了決定,這一生她要陪著尚仁一起走,她的態度是那麼的真摯、堅決和義無反顧,尚仁心疼的將她擁入懷中,這是他們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彼此許下了盟約。 當一切塵埃落定,心底有了歸屬,兩人終於正大光明的交往了,他們的事情立刻傳到玉眉父親的耳中,知道尚仁的身家背景之後,玉眉的父親非常震怒,強烈的阻止兩人的交往,但是拗不過玉眉的倔強和堅持,父親索性連公司也不准玉眉去了,強迫她辭職在家,阻斷任何兩人可以照面的機會,可憐的玉眉天天以淚洗面,苦苦的懇求父親,在方法用盡之後,仍得不到父親的諒解和同情,最後用絕食來對抗父親的霸道,花樣年華的她,經過身心的折磨,已經是形銷骨毀,最後終於病倒了,經過醫院一連串的檢查之後,一個晴天霹靂的噩耗傳來,原來玉眉罹患了癌症,原本萬念俱灰的她此刻更是了無生趣,平靜的等待死亡。 女兒的病狠狠的打擊著玉眉的雙親,天底下沒有任何的事情比女兒的生命重要,為了鼓勵玉眉就醫治療,父親做了最大的讓步,改變了原先的堅持,承諾只要玉眉的病一治好,就立刻為兩人舉辦婚禮,尚仁來到玉眉病榻前,緊握著她的雙手,鼓勵的眼神傳達著堅定的愛,玉眉就像在水中抓到了浮木,激發了她強烈的求生意志。在尚仁不離不棄、悉心的陪伴照顧下,玉眉勇敢的接受病魔的挑戰,一連串的治療於焉展開,手術的疼痛,化療的不適,身上的針孔,難吞的藥丸,掉光的頭髮,她都默默的承受,乖巧的配合,只為了一圓結婚的夢,她要信守對尚仁的承諾,為他披上白紗,為他照顧孩子,陪他走一輩子的路。 病魔是無情的,雖然玉眉是最配合的病人,因為發現已經太遲了,它沒有對他們堅貞的愛情留下情面,玉眉在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尚且天真的以為她踏上紅毯的日子不遠了,她的樂觀叫家人及旁觀者鼻酸和不忍!玉眉還是帶著未完成的遺憾走了!玉眉舉行告別式的那一天,尚仁帶著三位稚齡的兒子前來送行,他讓兒子披麻戴孝,完全用送母親的習俗完成儀式,他更以未亡人的身分來參加喪禮,玉眉火化之後尚仁堅持將骨灰罈帶回供奉,並在玉眉百日之內完成冥婚,這對被命運擺弄的男女終於完成婚禮。 尚仁守著對玉眉的愛和承諾,從此打消再婚的念頭,終生未娶,獨自拉拔三個孩子長大成人,孩子也一直把玉眉當母親供奉著。尚仁望著廳堂上玉眉的遺照發呆,那純真燦爛的笑容讓尚仁彷彿回到初次相遇的悸動,尚仁露出許久未有的笑容!「阿公!吃飯!」孫子的叫喚聲將他拉回了現實,一次失敗的婚姻,一次刻骨銘心的真愛,夠了!尚仁守著牌位,守著寂寞,孤零零的過著日子,這對e世代講求速食愛情的男女來說,就有如天方夜譚的不可思議,但它確實發生在我的身旁,也許你認為尚仁癡傻,但是尚仁內心深處自有主張,相信那是不悔的摯愛,對我而言那是最淒美、最動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