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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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下的生命
一、憂鬱情懷 柔美的身段、玲瓏的曲線,海的女兒有著健康的膚色。 她,認識了戰地男兒漢,背著行囊離家鄉,為愛上前線! 不懂憐香惜玉的他,糟蹋她的情、撕毀她的愛! 同住一屋簷,每日四目相望,摩擦連連。想離去,不忍幼兒無辜,思前想後,孩子交給婆婆。 她在街道尋找,尋一個白晝棲身所。 小姐時代,曾有一技之長的她,很快有了結果。她告訴老闆娘,酬勞不計較,只要讓她逃離那個家,有個落腳處,心頭就已滿足。 不多話的她,做起事來,一板一眼。老板娘交代的工作,均能不負所望。 正欣喜心情漸開朗,與客人相談甚歡、和同事相處融洽。問題卻來了,她的另一半,找到了她,要她回家,乖乖地待在家裡。 她真的回家了!但,從此臉上無歡顏、憂鬱情懷滿心間,她比以前更不快樂! 終於,她走進了一個地方,慢慢地躺下。左右兩側,有她的朋友,她們同病相憐,彼此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心事! 二、掌上明珠 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的她,怎麼樣也沒想到,此生會是這樣的結局? 生性活潑開朗,喜歡中性打扮的她,一直是個快樂的女孩。 每日,單車輕騎大街小巷,樂觀的性情,逢人笑盈盈。嗓門一開,話題就來,很快地,便與人打成一片。 青春的歲月,日日年年過,沒多久,步入紅毯,迎接另一人生路。 數年的婚姻,亮起了紅燈! 辦妥離婚手續,返回娘家居住,父母健在,給了支援。但漸漸地,她的性情大變,開始喃喃自語,目光呆滯! 父母心疼,帶她求醫。醫療結果,時好時壞! 曾是黑髮的父母,照顧他多年的結果,每每憂愁滿面。如今,兩老已白髮蒼蒼,他們擔心愛女,曾是率性健談的她,再也好不起來了!他們擔心,他們百年之後,誰來照顧她? 三、迎向陽光 當兵數月,家屬質疑被欺侮,但軍中診斷結果為「自閉」! 與外界脫離的他,居住家裡,由母接濟。 含辛茹苦的母親,見愛兒如此,心有萬般不捨! 屋漏偏逢連夜雨,坎坷的母親,兒如此、夫病逝。緊接著,其母又中風! 她一肩扛起生活重擔,照顧慈母與愛兒。時間對她來說,彌足珍貴,閒餘之際,幫人端菜洗碗,外燴商家,給了她一線生機。 她親授兒子求生的技能,在外人眼裡,那「自閉」的兒子,終於走出家門,迎接陽光、迎向綠油油的菜園。 他開始翻土、施肥、種菜、澆水! 他主動照顧外婆,對外婆噓寒問暖! 他小心翼翼地騎乘機車,載著他敬愛的母親,母子倆迎著晨風與夕陽,輕啟塵封已久的心扉。 四、養兒防老 中風的她,兒在台灣,離鄉背景,為生活打拚。唯一留在身邊,則是受扶助的對象! 居家服務員,為她打理,但她心中渴盼親情陪伴。 一身邋遢的兒子,穿著一雙破拖鞋,見車攔車、見人攔路,伸手即是要錢!他雖沒有殺傷力,但路人擔心、婦女害怕! 為了一根煙,他在母親腰間,來回找尋。覓著了,手舞足蹈了起來!當打火機點燃的瞬間,他竟不吵不鬧,在自己的世界裡,沉靜思考。 知道他的需要,很想買幾包煙給他,但抽煙有害無益,尼古丁易戕害身體,因而作罷,改了其他的方式幫助他。 五、年輕的生命 從鷹架上摔下來,從此下半身癱瘓! 十幾年來,伴著他的,除電視、尚有電腦。 年紀輕輕,做小工,存款娶妻、養兒育女,人生有規劃。 世事多變,上蒼無眼,做工期間,四腳朝天!這一摔,毀了人生路。 兄弟均在台,父親不忍留下來,照顧著他,讓他有溫暖。 從抑鬱寡歡,不能接受這事實,到近年來的看開一切,他的一顆心,掙扎許久。 年輕的生命,不該如此,沒有未來! 他知道,今生就此過,不再怨天尤人,但呼籲朋友,「賺錢有數、性命要顧」! 六、自食其力 外籍新娘來到前線! 碼頭工人的另一半,在一次搬、卸貨的時候,出了嚴重的意外,不治死亡! 婆婆怪她剋死丈夫,她忍氣吞聲,擦乾眼淚,將撫恤金拿來蓋了房子,讓一家大小有住的地方。 三個孩子,她含辛茹苦地將他們扶養長大。女兒學美容、兒子油漆工,他們各有自己的天地,養活得了自己。 曾經苦過的她,如今無憂無慮,但她不忘苦日子,依舊每天騎著機車,到市區一處餐飲店工作,廚務雖忙,日子卻過得充實。 自食其力的結果,除了自身零用,亦存款,期待娶媳婦呢! 容光煥發的外籍新娘,每回相遇,總是含笑點頭,在前線居住許久的她,已說得一口流暢的國語,民情風俗,更是難不倒她。 七、背影 服用藥物後,反應有些遲鈍的他,旁人指指點點,相較之下,他的心卻是善良。 他和她有著相同的境遇,因此相識於同一場所。 他對她疼愛有加,怕她餓,他會細心地為她張羅吃的;怕她孤單,他亦日夜陪伴。 在他們的世界裡,他們也有愛。 他是個有禮貌的孩子,缺陷卻讓他無法走入人群。 社會是現實的,有身分、有地位,自有逢迎拍馬者。角落的人群、孤單的背影,有多少人理會? 他們亦需要關懷、需要愛。黑暗與光明,在一念之間,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人們,是否該為他們設想些許? 八、熟悉的聲音 年輕的她,丈夫赴南洋,一去不復返! 肢體障礙的她,數十年來,與養子相依為命,住在一棟破舊的古屋,養子打零工、做永續,除讓她三餐溫飽、亦讓他享受天倫樂。 政府的許多津貼,幫了她大忙,也減輕了養子的負擔。 足不出戶的她,活動空間只在庭院。平日,她大門深鎖,有訪客,不輕易開門,除熟悉的聲音。 日日年年,她守著古厝,天氣好轉,則依偎在那扇褪了色的木板門後面,曬曬太陽、亦聽聽屋外的聲響。 寒流過後,溫暖的陽光普照大地,與另一半送著「愛心水餃」去看她,叫了好久的門,沒有回應,好擔心! 村裡的人,看我們尋訪未遇,找來了她熟悉的聲音,輕輕一喊,門縫越來越大,終而整扇門開啟,見到了安然無恙的她,雙手遞上「金元寶」,祝她年年如意、歲歲平安! 九、往日情懷 她領有身障手冊,生性獨來獨往的她,忍受著冷言冷語與被歧視的滋味。 無奈和悲悽的命運環繞著她,已夠不幸。但一波波異樣的眼神,讓她覺得渾身不對勁。她告訴我,找到真愛了!但愛得辛苦,因為別人閒言閒語,讓她眼睛不爽、心裡不悅! 分分合合的歲月,她躲躲藏藏。那不懷好意的目光,刺傷了她的心扉。她亦是人,有權利在陽光下自由穿梭,居於優生學的考量,只要她懂得保護自己,能做好防護措施,旁人,除了祝禱,實不該抱著看熱鬧的態度,對她指指點點! 出門許久,不見回家!再次相遇,她的眼神顯得呆滯,髣如變一個人似的,那白嫩嫩的臉蛋,毫無血色。 她默默的注視著前方,嘴中喃喃自語,似乎遭逢什麼事的她,顯得緊張不安! 觀察她很久了,那黯淡無光的眼珠,何日恢復昔日的明亮? 十、尊嚴 為五斗米而折腰,觀人情百態、看世間冷暖。 他覓了一份勉強糊口的工作,個性稍嫌內向的他,字典裡沒有「不」字! 某天,受委曲了,淚往腹吞,就是不敢表白! 強勁的風雨,一波波的襲來,考驗著他的耐力。木訥寡言的他,神經緊繃的,身處在危機四伏的地方! 隱身暗處,裝神弄鬼之人,差點毀了他! 顧人怨個性的她,發揮了抱不平的功能,她不讓人扼殺他的人生、她不讓人毀了他的幸福,所謂「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她要他,活得有尊嚴! 她看他被歧視、她看他被威脅,於心不忍的跳了出來,與他肩並肩! 人生路,還很長,她要他過得有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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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要不,怎麼會有憲兵在看守。左鄰右舍雖然感受到一股沉悶的氣氛,但礙於軍方的權勢,以及不願捲入這種是非圈,因此,並沒有人主動進去關懷,只在門外等消息、看熱鬧。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婉玉問志宏。 當志宏把詳情一五一十告訴婉玉時,婉玉內心隨即有一份強烈的反應。 「志宏,一定有人暗中搞鬼,說不定我們已中了人家的圈套。」 「怎麼說?」 「那位班長絕對不會再出現,」婉玉搖搖頭,「不信你試試看。」 「我自己也在想,其中必有蹊蹺。」志宏激憤地,「那位班長說是安貴商店老闆介紹他來的,而狗屎貴仔明明知道我們從不買賣軍用品,為什麼還會介紹他把那些罐頭拿來賣給我們?自從說親不成後,他就懷恨在心,處處想整我們。原本在我們店裡買雜貨的師部連和工兵連,也被他搶走了。」 「依我的判斷,這一次一定是他設計來陷害我們的。」婉玉說。 「怕什麼,我們從來就沒有買賣過軍用品,這些罐頭純粹是那位班長寄放的,無論到什麼地方去講,我們都不怕!」志宏理直氣壯地說。 「這件事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單純,或許,麻煩事正要開始。」婉玉憂慮地說。 「管它的,只要我們問心無愧就好了!」 「話雖這麼說,但軍方豈會輕易罷休。」婉玉依然憂慮地,「如果那位班長不出面,我們對那些罐頭又不能自圓其說,軍方一定會追根究底。」 「依目前這種情勢來看,一旦那位班長現身來搬取這些罐頭,勢必馬上被憲兵抓走。如果他不出面而把這些罐頭嫁禍在我們身上,那可能才是我們苦難的開始。」志宏也開始有些憂慮。 「從許多事件看來,我們可以發現到狗屎貴仔這個人的惡毒。」婉玉搖搖頭說。 「這種人會得到報應的。」志宏氣憤地說:「如果真被叫到憲兵隊問話,我一定要把班長所說的每一句話,據實地告訴他們。尤其是狗屎貴仔為什麼要介紹班長把罐頭拿來賣給我的那一段,更要做一個詳細的說明。」 「他們會相信你的話嗎?」 「不信,我也得說。絕不能讓狗屎貴仔置身事外。」 婉玉心有同感地點點頭。 臨近中午,依然不見班長現身,二名武裝憲兵押走了志宏,搬走了罐頭,這是否就是所謂的人贓俱獲?同街的商家一陣嘩然,志宏涉嫌賣買軍用罐頭被抓的消息隨即傳遍各地。美枝、秀春和婉玉,面對天上那輪皎潔的月光,過了一個愁雲慘霧的中秋節。然而,三個女人集中在金和信,即使絞盡腦汁、徹夜未眠,依舊無法想出一個妥善的辦法,來營救志宏。 「狗屎貴仔認識很多大官,找他一定有辦法。」鄰人向她們建議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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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若有情
澎湖到了每年中秋節後,才進入風季。其他季節都是旅遊的理想時間。在澎湖親近著海,陶冶著海洋一般的胸懷和容量,這是住在都市的人享受不到的。 「等兩個小孫子進了國民學校,咱們帶他們去澎湖吧。」 杜恆聽了金花的話,洩氣,沉默起來。 「你想出去玩,老是拉著我幹什麼?」 這是卓金花的老套話。杜恆幾乎聽過一百多遍。她不願意出門,卻也不希望別人外出旅遊把她拋在家裡。因此她這句老套話是虛假的。 卓金花的心,都寄托在兒孫的身上。彷彿她是為兒孫而活在世上。凡是從電視上看到了不幸的事件,她總會心驚膽顫,若是這件事發生在兒孫身上,她是多麼悲傷而難過!每天二十四小時,她都在緊張中煎熬度過。 卓金花是一位優秀的田徑運動員,她卻堅決反對自己的孫兒走這條路。「只要身體健壯就好,不必當運動選手。」這句祖母語錄,曾被杜安寫在作文簿上,受到老師的批評。杜安還因此哭了一場,那是剛進國中時期的往事。 杜安腿部肌肉非常結實,是學校籃球隊隊長。當初學校原想保送他進師大體育系。杜安打電話向祖母請示,卓金花說:「報考教育系能當校長,體育系只做體育老師,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不知道怎麼辦……」 奶奶笑起來。 「報考你自己喜歡的科目,別聽老師的鬼主意。」 「我喜歡體育,跟爺爺一樣,將來當體育教師。」 金花長嘆了一口氣。她瞭解丈夫走過的道路。杜恆原是喜歡文學的,當時進大學是個窄門,他抱著先進校門再說,才報考了人數較少的體育系。後來,杜恆還上過漁船,受過白色恐怖,這些事情怎能使孫兒理解?躊躇良久,她告訴杜安說:「聽你媽的意見吧。我不替你做主。以後你後悔,賴上我,怎麼辦?」 杜安嘿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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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跟火的島嶼
金門,一個戰爭的島,一個生命跟死亡緊密交織的島,卻同時也是我的深望之島。我寫它,像扳開生死的織線,撥一個小縫,放進一些光。 我在許多場合談論過金門。前一次就在一月,而一月就有三次。兩次在國、高中演講,再是週刊專訪。談一個生我、育我的地方,情感不得不真,語調不得不誠,但每次,我都得按捺胸臆起伏的情緒。多年前,我參加北臺灣文藝營座談,還提到金門,說著戰爭,那些被炸死、炸瘸的鄉親,或想著沒有民航機的時代,阿嬤強忍一口氣,彌留多日,只為等我的父親再回到床頭,喊她一聲娘。阿嬤一口氣用盡,七孔流血而死。至此,我才知道真有七孔流血這件事,代價卻是一輩子的悲慟遺憾,且在公開會場上溯及,幾乎失態痛哭。因此,再提到金門,便不得不維持距離。 近來閱讀約翰˙班維爾散文《布拉格畫像》,文中提問:什麼是布拉格?他的提問,在解釋他的布拉格未必等於他人的,同樣的,若我問,什麼是金門?什麼是金門文學呢?一家所見,未必符合眾人期待。事實上,我直到近四十歲,才開始就歷史的、以及較深沉、跟客觀的方式看待金門,有別以往的鄉愁抒發。我九十二年考上研究所,便決定以金門現代文學當研究論文,九十三年,著眼歷史,書寫從一九一一年到現代的金門小說。這幾年,總有人問我一樣的問題,比如說,研究金門文學沒有學術出路,寫金門文學,像走入又窄又暗的胡同,你不走出來嗎?我搖頭說,不單不走出來,還要再往內走。 文學能夠帶領我們發現什麼呢?對我來說,一個深刻的意義是讓我重新認識故鄉,我像在學習,怎麼當一個金門人,也因為寫論文,察覺金門文學的特色。政大范銘如教授曾對澎湖、金門兩島做了生動比喻,說澎湖是女人的島,溫柔婉約,金門則是男人的島,陽剛堅毅。金門的陽剛跟它的戰亂有關,它從明清開始,即遭受流寇肆掠,民國三十八年以後,成為國共戰爭的前線,戰爭,成就金門島嶼跟人民的特質。金門人,必須跟天、跟地、跟盜匪、砲彈拚搏。烽火環伺,死亡、疾病、貧困、威權等,成為金門人共同的生長環境,從災難歷練而出者,是人們對苦難的容忍跟接受,且內化為堅忍性格跟處世態度,我發覺,「剛毅木訥」的勇敢典型是金門籍作家人物抒發的共同典型,這一典範,有利身教的延續,成為一個地方的表徵,但在文學的性格表現上,也是一種單調了。尤其,當一套標準被多數人遵行後,形成道德上的障礙,便不易在文學上,再求多層次的呈現。 金門陽剛味十足,女性的聲音顯得柔弱。金門早期,除了威風凜凜的女兵,也因為戰地生活困苦,丈夫或戰死或早年下南洋謀生,加上軍民雜處這樣一個環境,使得自由的呼喚跟情慾解放,成為金門女性有別於剛毅堅忍、定於一式的個性。但這發聲,畢竟稀薄了。 金門許多介紹資料,都交代朱熹過海講學,教化居民這節,但金門書店少,讀書風氣不盛,曾經興盛的文風若沒有人的傳繼,又何以延續?金門作家出類拔萃者有之,多數作家都以辭暢為呈現重點,缺乏更上層樓的藝術經營;作家的發表,也以《金門日報》為滿足,而怯於挑戰全國性媒體。金門在文學上保守的表現,跟它的強風、豪飲的地理跟人文形象,恰是對比,期許金門作家能夠跨大步,走大路。 民國九十二年,我考取研究所時,也同時發生一件全球性大事。那是SARS侵襲,人人戴口罩出入公共場所,進電梯或搭公車,聽到咳嗽聲,就緊張皺眉。我在SARS來襲前,曾跟父母認真討論搬返金門一事,媽媽問,誰搬?我說,我們一家。我、妻子跟小孩。那一年清明,正是週六,母親、我跟孩子,到萬華龍山寺求神問籤,籤紙寫著上上籤,我想,連老天爺都讚許遊子歸鄉,卻就在當晚,萬華流民爆發SARS感染,隔不久,全球驚恐。我在電視上看見金門的SARS報導。一染病的陳姓婦人被鎖在救護車上,圍上黃色警戒布條,沒有人敢伸出援手,她只能等死。婦人的死,凸顯金門醫療的嚴重不足,阻擋了我的歸鄉夢,我的論文跟寫作,像在彌補無法歸鄉的遺憾,卻沒料到,這遺憾卻成了發現。 金門,一個戰爭的島,一個生命跟死亡緊密交織的島,卻同時也是我的深望之島。我寫它,像扳開生死的織線,撥一個小縫,放進一些光。 (轉載自97年2月16日國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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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紅蘋果
一顆紅蘋果,擺在香案頭,滿室生輝滿室香,孝敬了祖先,吸引了目光,滿足了嗅覺,挑逗了味蕾,家也跟著貴氣了起來! 蘋果,一種營養價值極高的水果,外表美麗,且耐久藏,可以生吃、入菜、做成蘋果茶、蘋果醬、果汁、蘋果乾、蘋果派等等,食用方法廣泛,又是平價易得的水果,不論國產或進口,都是物美價廉、四季可得之水果,所以我家冰箱永遠少不了它,它是主角也是配角,隨時可以當主食,也可以是其他水果缺乏時的替代品。 每天早上,我為家人準備的早餐中,蘋果是必須的主食,彷彿一顆紅通通的蘋果下肚,一天的活力就貯存了,有時,孩子吃膩了,偶而會皺眉頭、抗議、拒吃,但我也會有權宜之策,苦口婆心勸說它的好,份量也會從一顆、半顆到四分之一顆不等,彷彿家人吃下蘋果我才會安心,這是我固執的個性,但誰會知道蘋果是我童年的夢,是我幸福的期盼,是我美麗的回憶,更是過年富裕的象徵,反正它給我一切一切都是正向的觀感,況且它還真的是美味可口哩! 民國五、六零年代,也就是我童年的階段,金門物資極為缺乏,台金運輸仰賴一個月兩班軍艦的運補,所以運補重點擺在基本的民生物資,水果不易貯存的特性讓當地居民視為高價的奢侈品,再加上本地氣候和土壤不適合水果培植,因此吃水果成了不可能的妄想,因此水果的種類、特徵只能從圖片和書本去認識,至於口感和味道當然只能憑自己天馬行空的想像囉!不知道為什麼?每當碰到生病、感冒頭疼發燒時,想吃水果的慾望就特別的強,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媽媽才會破例買幾顆較為便宜的柳丁或楊桃罐頭讓我解饞,柳丁滋味還不錯,楊桃罐頭可以降火氣,但是味道實在是不敢恭維,所以到今天我還蠻排斥楊桃的,其實當時我最最渴望的還是蘋果啦!但是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因為它是多麼昂貴的奢侈品啊!一般平民百姓哪能吃得起呢? 每逢過年,村莊裏前往台北當女工的大姊姊們紛紛返抵家門團員,孝順的女兒們總像在台北掏金似的,把平日省吃儉用的微薄工資帶回故鄉,當然家人的新衣、新鞋是基本的配備,她們更不惜金錢、不辭勞苦,千里迢迢的將一些平日金門吃不到的食物、水果從坐公車、火車、軍艦,輾轉從台北、高雄帶到金門。每當鄰居的阿姊返抵家門時,村子都轟動了起來,她的家更是擠滿了看熱鬧的小孩,當然也期待分點餅乾、糖果之類的,但是那也是妄想罷了,並非她們小氣,因為粥少僧多嘛!況且那些都是她們的血汗錢,送給長輩、父母和兄弟姐妹都還嫌不夠,哪能再和鄰里分享呢? 媽媽為人敦厚,平日熱心助人,在鄰里間頗受好評。當夜幕低垂,人群漸漸散去,阿姊的母親就會將一個大大的紅蘋果塞在衣襟,偷偷摸摸拿來贈與母親,多麼貴重的禮物啊!母親總是推辭再三,但是最後總會在盛情難卻之下收下禮物。天啊!紅紅的大蘋果擺在案頭上,我過年的美夢就此開始了!祖先面前的紅蘋果閃耀著耀眼的光輝,就在五燭光的小燈泡的輝映下!我每天總要看上三百回,伸長脖子嗅上三百回,要不是母親警告別去觸摸,可能我也會去摸個三百回,就這麼從除夕盼到初一,接著初二、初三、初四………,盼著,盼著,日子真難熬啊!終於盼到了天公生(初九),今天真的是特別的大日子,因為拜過了天公,品嚐蘋果的時候就要來臨了,母親將紅紅的蘋果皮小心翼翼的削去,露出白白的果肉,其中卻坑坑疤疤夾雜一小塊一小塊褐色的疤痕,樣子並不怎麼好看,好像蘋果上到處是疤痕,原來美麗的外表下卻有著醜陋的內在,我有一點的失望,但是仍然有著強烈吃它的慾望,母親用刀子切成薄薄的十小片,家人每人得到一片。 我將蘋果片送進嘴裡,鬆鬆、軟軟、綿綿的感覺,香味早已不再,不免又失望了一次,但幸福的感覺仍在,我問母親:「為什麼蘋果聞起來那麼香?吃起來卻一點都不香呢?」母親笑而不答,現在想想,勤儉的母親當然也從未吃過新鮮蘋果的滋味,她如何能回答我的問題呢?就在今日,各式各樣的水果滿足了我的需求,但是蘋果對我的意義卻根深蒂固,它是擺脫貧窮的夢想,它給了我希望的動力,更有著濃濃的人情味,尤其是那種甜蜜幸福的滋味是任何水果都無法取代的,我想我與它的情緣將會是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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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鷹
馳騁恆春半島的魚鷹 突破森寒的重重圍剿 盤旋於車城溪口 以銳利的喙撕裂夜的深度 即使折了羽翼,仍鼓動斑駁的自信 勇敢飛向天際,無視狂風與驟雨 惡狠地搓揉充塞胸臆的莫名酸楚 縱然盲了雙眼,仍挺直痠痛的軀體 沸騰全身血液,任憑暗黑與恐懼 跋扈地試煉咬緊牙根的最後尊嚴 淒冷的風,乾了眼角的淚 無情地掠過剛毅的臉龐 閱讀歲月雕琢的無盡滄桑 水波的冷冽,啃噬不了 肩挑家計的鋼鐵意志 暗夜的孤寂,擰碎不了 守護家園的亙古決心 洶湧的暗流,在夜的邊陲 切割著孱弱僵硬的軀殼 裸裎的冷月,在夢的出口 凝視著滾燙不屈的靈魂 沉重的夜,彎駝了 歲月蒼老的背脊 幾聲無奈的喟嘆,溶解於 悲涼夜色的盡頭 當黎明第一道曙光甦醒 悄悄爬上疲憊的倦容 馳騁恆春半島的魚鷹 蜷縮在福爾摩莎的溫暖懷抱 安靜地 沉沉地睡去 註:謹以此詩獻給屏東縣車城鄉雙眼全盲的七十二歲獨臂老漁夫尤瑞琴。雙眼全盲的他,總在闃黑的夜晚外出,獨自到車城溪口捕魚,天亮才回家休息,靠捕魚養活一家五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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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若有情
老童回家,聽到這件事。他安慰老伴:「破財免災」,這筆錢也不是大數目,千萬不要自尋煩惱,在心理上留下創傷。為了撫慰諶潔受了驚嚇,童沐天買了往返倫敦的機票,探望孫兒阿毛。週末,他倆離開了台灣。有關諶潔被詐騙的事,任何人都不知道。 童沐天夫婦出國旅遊,使杜恆羨慕不已。杜恆不想到海外旅行,他懷念的是澎湖列島,過去在順風號漁船,每次在馬公漁港靠岸,他時常搭小船到離島去逛悠。他最愛的地方是漁翁島。從牛心灣J字形水泥砌成的碼頭靠岸,走過一段山徑,眼前便是內垵村,村中用咕石堆成的菜圃,種著蔥綠的高麗菜。山坡開滿野菊花,牧童騎在牛背哼唱悅耳動聽的情歌<望春風>。內垵村不遠也是海灣,海水在陽光下燦燦閃亮,湧泛激盪。藍天如海,數隻海鷗在濛茫的蒼空盤旋。杜恆慨嘆自己不會作畫,這美麗的畫面讓他終身難忘。 「咱們去澎湖旅行好麼?吉貝島、西嶼,都是好地方。」杜恆對金花說。 「我不願去澎湖喝西北風,你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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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那一個單位的?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志宏據實說。 「既然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讓他寄放?」軍官怒斥他說。 志宏一時無言以對。 「是不是你向他買來賣的?」軍官又問。 「整條街的人都知道,我們金和信商號向來不買賣軍用品。」婉玉從旁解釋。 「那位班長只是暫時寄放,或許等一下就會來拿走。」志宏補充著說。 「既然是這樣的話,為了毋枉毋縱,以及對檢舉人有一個交代,我們就留一位憲兵在這裡等候,以便釐清事情的真象。」軍官的語氣緩和了許多。 「好,這樣很好。」志宏同意他的說法。 金和信店裡有一位憲兵在看守,馬上引起同街的人議論紛紛。一向中規中矩的志宏,難道會做出什麼違法的事情,抑或是與軍方有什麼過過不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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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詩兩帖
●紅色 住家窗外。許多人在新春喜慶中放鞭炮。笑聲在空中炸開。我貼耳細聽。越來越多的炮竹聲朝著天空的年獸擊發。笑聲也就越來越高亢激奮。啊。笑聲。覆蓋了我驚惶失措的夢。 我在夢中不斷的逃亡。我聽見笑聲有血 那年的戰火像炮竹聲凶猛劇烈的向我的年齡掃射。七歲跌倒。九歲受傷。十二歲流血。都是紅色的。我在母親的掩護下繼續的奔跑。直到看不見紅色為止。但紅色的那一攤記憶卻在胸口乾成黑色茂密的圖騰。 啊。新春是紅的。喜樂是紅的。我不該對紅色有動盪招魂的幻想。 只是五十年來「紅色」永遠是我憂患裡的一帖符咒 ●風箏 小時候。不能放風箏。因為風箏是戰爭的導火線。父親告誡的說。十三歲。我在屋內偷偷的放起風箏。低低的飛過屋簷。飛過自己的天空。飛過美麗的童年 直到有一天。父親警告我不能在玩這種遊戲。中年以後。我們都長大了。終於在自由廣場看見風箏一隻一隻的展翅飛翔。掠過我迷惘的視線。我終於知道風箏是可以飛越更高的紛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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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正大學講金門文學
十一月,是我到東吳客座最為繁忙的一個月。在這三十天的期間內,每週需要上十堂課(包括大學部和博碩班),對博士和碩士候選人的資格進行審查,這是日常的工作。十一月間,有兩個學術會議要去參加,一個是明道大學的《唐宋詩詞國際學術研討會》,一個是《2007文學「南臺灣」學術研討會》,此外就是一些大學邀請的講演。臺灣的大學教育,非常注意課堂教學,教師不論公私事,很少請假。東吳大學中文系主任許清雲教授,也參加了明道的學術研討,會議是十六、十七日兩天。會議臨近之時,許主任曾和我商討過一起南下,可是十六日這天是星期五,晚上他有課。許主任說,只能上完課之後,再乘「高鐵」(高速列車)趕到台中,參加十七日一天的會。他說,我是主任,要帶頭不請假,不然怎麼要求其他老師?同樣,我參加學術會議或講演,也是一堂課也沒塌過。 十一日上午八時二十分,我乘校車到劍潭捷運站,先到臺北車站,然後轉九點三十分開往高雄方向的「高鐵」到嘉義。一出捷運臺北站的閘口,就是臺北高鐵站和臺北(火)車站(俗稱「台鐵」),非常方便,同時也節省很多的時間。例如出了捷運閘口,要往「高鐵」或「台鐵」,假定票是事先購買的,只要有三五分鐘的寬餘時間,你就可以如願以償地登上你的車次;即使沒有事先購票,有那麼十到二十分鐘的時間,也可以順順利利上車。我乘坐的這趟車,停的站點多一些,到嘉義需要一小時又二十四分鐘;如果停的站點特別少,從臺北到高雄只要一個半小時就夠了,比搭乘飛機還方便。 下了嘉義站的電梯,毛文芳教授的兩位碩士陳雅琳和蔡孟宸就在梯口迎候了。中正大學中文系的毛文芳教授,是今年八月在武夷山召開的明代文學學術研討會上認識的,雅琳同學當時也隨毛教授到武夷山,所以她認得我。這一次到中正大學來,日程是由毛教授安排的。下午,在中文系、所講演一次,晚上在臺灣文學研究所講演一次,兩個講演的內容不一樣。先前臺灣文學所徵集我的題目,我報了《「解嚴」之後的金門文學》和《明清閩台文學交流》兩個題目。最初回復給我的是後一個題目,由於要講這個題目,我還特地到圖書館借了《全台詩》和《全台賦》兩部書,客座在台,我的資料大多沒有攜帶過來。可是,到了講演的前一週,臺灣文學所突然又通過電郵讓我講金門文學。 下午的講演有點興奮,多講了半個小時。五點四十分,臺灣文學研究所的江所長開車接我去用餐。江所長自我介紹說,她叫江寶釵,薛寶釵的寶釵。她說多次到過大陸,和廈門大學臺灣研究院有學術交往,也到過福建師範大學,並參觀過圖書館,印象非常好,特別是那些線裝書,數量多,收藏又良好,她一直讚口不絕。 晚上七點鐘開講,江所長親自主持,並且始終認真聽著。兩年來,我在大陸講金門文學已經多場,除了福建本省,今年五月還在安徽師範大學文學院講過。許多人,尤其是年輕人對金門很不瞭解,甚至一無所知。不說遠的,我的一個北方考來的碩士生,聽說我到過金門,問我:從廈門乘飛機到金門有多遠。讓我哭笑不得。當然,不能怪他們,作為金門人,我們介紹得太少了。在臺灣講金門文學,這是第一場。在臺灣呆了兩個月了,我才知道,原來住在臺灣本島的人到過金門的也不是很多,我的學生中,十個當中恐怕還不一定有一個。在大陸,我一說是金門人,常常有人帶著驚疑的眼光看我:臺灣金門的那個金門?在臺灣,常常也有人疑惑地問我,那你怎麼會在大陸?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我講演時講到這樣的事,下面的博、碩士生也都笑了。 金門這個地方真是很特別。江所長說,她準備寫一部新的臺灣文學史,我問她,金門文學你怎麼處理,她說,文學史表現的是主流文學;金門文學還進入不了主流文學,所以沒有考慮。作為一個文學史家,江所長的考慮是無可非議的,大陸研究當代臺灣文學的專家也是置金門文學而不顧的。除了主流與非主流之外,我覺得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像我的籍貫一樣。金門的地理位置,就在福建省的區域之內,而且與廈門、泉州只有淺淺的一水相隔,不用說靠小舟小船可航可渡,水性稍好一點的人,鳧水而過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而金門與大陸福建隔絕,到2001年開放「小三通」,長達五十二年之久,一般的民眾進出金門島,長期靠的是海船。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金門到臺灣有了航班,兩岸也開始有限制的來往,金門島上的居民前去大陸,必須先到臺灣本島,再到香港轉機。金門「解嚴」之後、「小三通」之後,深閨初出,神秘的面紗剛剛撩開一角,但是至今還未被兩岸民眾所深刻瞭解。金門的文化和文學也一樣,知之的人不多,深入瞭解的更少。 我問道:金門古代的文學家,僅以明代來為例,許獬的文集被收入《四庫全書》,大家知道不知道?朱彝尊的《靜志居詩話》評論金門的詩人有三位,大家知道不知道?我還說,有一本很權威的《靜志居詩話》的標點本,竟然把「蔡復一字敬夫」的「蔡復一」從中點斷,點為「蔡復,一字敬夫」,大家可能更不知道。 如果說,許獬這些文學家是古代的文學家,可以暫且不論,那麼當代的文學呢?金門當代的文學又該怎麼定位?如果從文化的角度來審視,金門文化當然是閩南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如果從行政轄區和意識型態來考量,金門文學應當是當今臺灣文學的一個分支,無論是大陸的學者還是臺灣的學者,我想,對這個問題肯定不會有分歧。現在,我以兼有大陸學者和臺灣東吳大學客座教授的雙重身分,來看這個問題,我覺得也許更為客觀。我覺得,在研究臺灣文學時,不應當遺落金門。 因此,我不能不談到新編的《全台詩》和《全台賦》。臺灣不少學者很看重這兩部書,不管當初編這兩部書的動機如何,就文獻而言,這兩部書搜集得不錯。當然,也有不足,例如當收而不收、不當收而收的問題,將來擬另文評述。我想說的,還是上面提到的那個問題,金門詩、金門賦怎麼處理?如果《全台詩》、《全台賦》僅限於臺灣本島,那麼,為什麼有澎湖?如果《全台詩》、《全台賦》是指1885年臺灣建省時的區劃,那麼,至少在前言或凡例中應有個說明或交代。編者的本意,或按照一般讀者的推想,「全」,應當是指目前臺灣所有的轄區,金門、馬祖,都應當 在「全台」的範圍之內。 我講演完,江所長做小結,她說,《全台詩》、《全台賦》的問題她不好評說;不過,她認為,金門文學屬於臺灣文學,這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作為所長,她建議博、碩士班的同學,能從我今天的講演得到一點啟發。大家不是經常說,選題很難嗎?金門文學為什麼不可以選呢?她還說,她也許會考慮,將來在撰寫《臺灣文學史》時,或許會加上一章《離島文學》,把金門文學也寫上。 這一天的講演,講金門文學當然還是離不開小說:陳長慶;散文:楊樹清、黃振良;詩歌:張國治、歐陽柏燕。海外作家:黃東平等等。陳長慶的小說講得多一些,一則陳氏創作量大,二則他的小說有特色,當然還與小說有故事情節,比較好發揮有關。至於刊物方面,則介紹《金門文藝》、《金門日報副刊》;叢書方面,介紹已經出版的《金門文學叢刊》三輯(第三輯我尚未得到,是從東吳大學圖書館借閱的)。機構方面,則介紹金門縣寫作學會對作家的培養和訓練。我還講了著名詩人鄭愁予落籍金門的意義。在推動方面,金門縣政府提出打造金門文化島的構想;文化局的努力籌畫,多次舉辦金門詩酒文化節產生的效應等等。金門文學當然也有弱點,就是突出的作品不多,也就不太引起海內外的重視;此外,是介紹推廣不夠,很多人對這個地域的文學不瞭解。值得高興的是,中正大學的研究機構和博、碩士生們開始注意到金門文學了。銘傳大學應用語文學院在陳德昭院長的主持下,碩士論文有以呂世宜為題的,近期還有蔡秉蓉的博士論文寫的是《楊樹清散文的原鄉追求》,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還有更多的博、碩士論文來研究金門文學。 講演後,江所長讓我和大家合影,背景是我講演的海報。感謝製作海報的同學,海報上有一尊大而威猛的風獅爺,使我的金門鄉心得到很大的滿足。同學們很細心,還特意製作了一張小海報送給我作紀念。臨別,江寶釵所長說,24日,也就是大約兩周之後,臺灣文學研究所還將舉辦《2007文學「南臺灣」學術研討會》,讓我也來參加。 24日再南下參加研討會,說實在,我有些為難,因為16、17日明道大學有《唐宋詩詞國際學術研討會》,19日我在成功大學有一場六朝文學的講演,行程過於密集。我從成功大學回臺北之後,中正大學臺灣文學所的助理和江所長又先後來電相邀。24日,我終於還是再次南下嘉義。 中正大學是一所很漂亮的大學,青春偶像劇《流星花園》就在這裏拍的,上次專題講演,來去匆忙,晚上入住致遠樓,一早嘉義大學的朱教授就把我接到他們學校去了。兩周後重來,剛好可以把校園走個夠。來接我的博士班李之灝同學說,一到雙休日,校外許多人會開車來中正休假。如果叫我說,中正更像是一座花園,或者說是花園式的大學。雖然是十一月了,不要說北國已經飄雪,即便是臺北,在我早上出門的時候冬雨正在滴滴答答下個不停,弄得我非撐一把雨傘不可。可是一到嘉義,晴空萬里,陽光燦燦,走進中正的校園,雨傘也就很快被我給弄丟了。眼前花團錦簇,綠樹成蔭,青草柔嫩有如碧絲,連一點秋色都看不到。在臺北生活了兩個多月,陰雨天似乎太多了,居舍又在山中,清幽是清幽,不免有時覺得壓鬱。一個月之中,到了三次到中南部,天氣都是那麼晴朗,天藍藍高高,很開心,很興奮。劉勰說:「情以物遷,辭以情發。一葉且或迎意,蟲聲有足引心。況清風與明月同夜,白日與春林共朝哉!」難怪,我在東吳的山居中,很想寫一篇《山中讀〈山鬼〉》,來到嘉義,我卻禁不住要讚美南臺灣的冬天!剛進中正大門不遠,就是「寧靜湖」,一泓清清的湖水,中間有一座弧度很大的拱橋,四周有熱帶的闊葉樹,左一群右一群俊少年俏少女在寫生,三三兩兩,或蹲、或立、或坐、或依,真是畫中有畫。中正大道的正中,有一台,臺上有很大的噴水池。這座噴水池的奇特,在於池的東西兩側各立著十根大石柱,柱中有矩型燈箱,石柱上端是方型的石「帽」,石柱旁有小葉的綠樹,在陽光照射下,水霧四散,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在水霧中穿梭著,年輕的爸爸媽媽坐在石柱的背陰,看著他,任由他嘻鬧,笑著。中正大道的盡頭是占地面積很大的森林,森林建有供師生休閒的步道,繞行小半圈,大約半小時的時間。步道是水泥小路,坡度大點的鋪有石階。兩旁的林木修葺得修長齊整,鳥叫蟲鳴,平添幾分的清幽。半個小時的步行,只碰見過一對老人,相依著,陽光透過林葉,溫暖地落在他們的臉上。 我的發言是在下午五點到六點半,是一場對話,主持人是中正大學臺灣人文中心戴主任,對話的是臺灣文學館的鄭館長、成功大學文學院的陳院長、江所長和我。我的發言的要點是:南臺灣文學的研究,應當研究其特點,方言故是其中之一,但不是全部。我說,譬如金門文學,它固然具有閩南文化的特徵,但金門卻又是一個海島,具有海島文化,海島的文學特色;因為金門是海島,漂洋過海的人多,因此它是僑鄉,具有僑鄉文化,也就有僑鄉的文學;不必諱言,金門還曾經是戰地,產生過戰地文化和文學;金門與廈門、泉州相隔一水,跂予可望,兩岸往來密切,金門文學描寫比較多與大陸相關的人、事和光景,也是很自然的。至於方言方面,也只是它的特色之一,當然,沒有金門的方言(閩南方言的一個分支),可能也就沒有金門特色的文化。每一個父母,都希望他們的子女能講自己的方言,只要不是在很特別的情況下,一個地區的方言,它可能還會世世代代承傳下去;另一方面,當上一代或上兩三代移民到一個新的方言區,下一代或兩三代的子孫,當他們完全融入這個地區的生活之後,他們也可能放棄祖輩所講的方言而講本地的方言,這也不足為怪。方言可以增加文學作品的生動性,但是文學作品過多或不恰當地運用方言,也可能妨礙作品的流播。因此研究臺灣的文學,既要注意研究南臺灣文學與北臺灣「同」的一面,也要研究與北臺灣歷史與文化差異的一面,看看南臺灣文學在文化與文學方面有哪些特色。這次研討會,既可以用普通話(或稱國語)發言,也可以用英文或方言。對話時大家用的是方言,當然我也可以講方言。本來,臺灣方言和金門方言都是閩南語的一個分支,大家並沒有什麼語言障礙和隔閡。 用過晚餐,李之灝君把我送到下榻的皇爵飯店,已經九點過了。乘著夜色,逛了嘉義車站,原來開往玉山的小火車就在這個車站發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