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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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讀與回應龍應台〈在紫藤廬和Starbucks之間〉一文
在許多文章中,我直指金門是「閩南文化最後一塊基因庫」,不僅在傳統聚落與建築保存上有著無可取代的「完整性」,連宗祠祭祖、廟會祭典都相當程度地承襲古風,傳統在我們的島上尚未佚失,仍是活生生的生命場景。相對於近五十年台灣城鄉的都市化及現代化的破壞,或者中國大陸文化大革命及經濟改革開放的摧毀,金門以她獨有的歷史風貌及文化魅力,展現在世人的眼前。我也多次說明金門文化資產的多重性,「在同一空間中疊合了三種不同的時代的文化:閩南文化、僑鄉文化與戰地文化」,充分體現了這兩座島嶼(金門與烈嶼)的文化底蘊及歷史變遷,非常珍貴,有機會成為世界遺產(World Heritage)的候選人。這些評估,其實是基於科學論證的學術判斷,並非熱愛鄉土的自我膨脹。 但是, 從許多實際的情況來看,地方的意見領袖似乎未能真正了解這些特性,對我的大聲疾呼並沒有真正重視。公共政策的制定與資源的分派,對於傳統文化的研究及保存,「說的」比「做的」多。之前半個世紀,金門盡可能地追求「台灣化」、「除舊佈新」,以為這是唯一的一種現代化路徑。現在,反過來對廈門的城市建設與經濟發展有過多的想像,意圖將金門變成另一個「廈門」(縣綜合發展計畫竟將金門和廈門定位為閩東南雙子星城,殊不知廈門自1842年的︽南京條約︾開埠之後,在租界的基礎架構上,發展出來的商業性格及城市文化,相當深厚,這不是鄉庄地區的金門可以趕得上的或者應該追求的路線)。甚至,為了舉辦一次的海上活動,擬將金門南海(料羅灣)綿延海岸上的軌條砦撤除(反向思考:如果不拆除,而邀請藝術家以此素材進行地景藝術的設計,如何?);或者,為了爭取未來的大陸觀光客,鼓勵或放任軍事設施、軍事標語的拆除,以為這叫做「善意」(戰地就是金門歷史的一部分,也是不可取代的觀光資源,觀光客不就是要「獵奇」嗎?我們何不邀請世人體驗飽受戰火之苦的戰地文化?)。我相信,公部門這些決策都是立意良善的思維,出發點都是為了金門好,但是卻不一定是正確、有效的方法。 金門就是金門,我們有自己獨特的歷史命運、主體性與文化認同。再援引龍應台的話,「我們不應該將自己變成別人」,這是無知的「模仿或學舌」(mimicry),在全球化的年代註定會被淘汰。我們要國際化與現代化,主要的目的是要確保我們的主體性,進而用先進國家的思潮與技術維護自己的傳統,然而與其他地域、國家或文化圈相互對話。也就是說,金門不該再酖溺於弱勢、邊陲的悲情中,甘於淪為強勢文化的輸入地;透過主體性的建立,金門也可以成為文化的輸出地,引領別人認識有特色的我們。十餘年前,我早已提出恢復金廈閩南生活圈之構想,因為它才是一種地緣政治、地緣經濟與地緣文化的常態,才不是扭曲的「地理學」。但是這並不是說我們必須放棄自己的史觀、放棄自己詮釋世界的權力、放棄自己的傳統與特殊性│跟著別人發展的腳步或招式,盲目前進。 如果真的瞭解了這些,「讓兩岸認識金門,讓金門走向世界」才不會只是一句掛在縣政府裡面的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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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驚鬼驚露水
知名作家司馬中原常說:西洋人怕鬼,中國人也怕鬼,我要說:細漢囝仔更怕鬼,話說民國四、五十年戒嚴軍管年代,尚處囝仔聲,未轉大人的我就有三怕:怕悶鑽仔,也可稱為魔神仔,統稱為鬼啦,怕憨兵仔亂開槍,怕對岸共匪頭仔「打大貢」(打砲宣彈),而三者若要進行不同程度的害怕指數排行順序,可謂各有春秋,各富特色,首先以怕鬼來說,若八字較輕,不慎睹到,輕者起雞母皮,大病一場,重者遭「抓交替」,從此跟陽世間說再見,其次談怕憨兵亂開槍,若說兵就是兵,為何還要冠上「憨」字呢,請聽我一一道來,話說四、五十年軍管年代,由台灣徵調來金門服役的阿兵哥,俗稱「充員兵」,彼等年輕、經驗淺,剛下防區駐地,每遇單號對岸「打大貢」,就驚到撒尿,更甚者鑽到床舖底下,唉爸哭母,半天不敢出來,此乃菜鳥兵的寫照,然人總會成長,菜鳥總會變老鳥,「膽頭」總會越練越大,為何還無法將其「憨」字除名呢?有下列原因,四、五十年間,教育普遍不普及,充員兵程度較高者固然有之,然通盤計算,識字不多者,居大多數,當年筆者家經營一間店仔,台灣俗稱柑仔店,除賣日用品、軍需品,更兼營洗衣部及修改軍服等細項,店雖小可謂五臟俱全,其中更有特別的服務,就是幫忙台灣充員兵,收信及送信,因當年鄉下並無設置郵筒,收送信件單靠郵差騎腳踏車,直至後來才有摩托車載運,話說代收送信件,為本人最大的樂趣,因多數充員兵寫好信,多不封口,祗要付清代售的郵票錢,即走人,而郵票及封口粘貼,便由本人服務,在有意無意間,充員兵之信件內容,便一覽無遺,首先筆者先聲明,絕無揭人隱私,若有僅是當年年少無知,加上好奇無聊之故,特此先向當年被我無意窺視信件內容的充員兵,致上最深的歉意,「歹勢啦」莫怪,而以下就是信件部份內容:「阿爸、阿媽,我很好,寄五百塊來,我更好,我在金門單號打砲,雙號做工,甘苦到哭爸,褲底帶碰子(缺錢之意)緊來救我,不然會哈死」。信件內容雖事隔四、五十年,每當憶起,作夢還會笑,由此各位鄉親看倌,便能知悉當年台灣充員兵的直率「憨」直,故冠上「憨兵」,應有幾分根據,接著回家怕憨兵仔亂開槍,當年金門電力不普及,鄉下更不用說有電、有路燈,一旦入夜黑暗罩頂,尤其在無月娘的晚上,更顯得漆黑恐怖,僅間隔百餘公尺的海防班哨,更是村民不敢越雷池的地方,因為班哨皆為台灣充員兵執勤駐所,而兵營每晚均有不同的口令,一旦生人接近,答不出口令,槍子即行掃射,莫說村民不敢暗夜前往,就連每晚固定前往查哨之北貢官長(外省仔),亦隨時提心吊膽,彼等不是不識口令,而是臨海墘,風大浪高,拍打岸邊,發出巨響,遮蓋住辨識的口令聲,因而經常發生自己人誤殺自己人的憾事。再談怕共匪頭仔打大貢,話說民國五十年初的仲夏,某個單號、無月娘的晚上,筆者即經歷前述三怕接連襲身的恐怖經驗,當年我八歲,重要工作是看顧我家的那一頭母黃牛,猶記得當日清晨,牛牽至離村庄二公里遠的港尾(地名)海墘邊,釘鍥吃草,草埔斜坡緊臨兵營的碉堡班哨,是日入夜八點鐘,概玩心過重,竟忘了於太陽下山前,將牛隻牽回,綁入「牛朝間」,經我俺娘巡視母黃牛未在「朝內」,才接連「夭壽死囝仔」,玩到「荒心」的罵聲出嘴,命我緊去牽牛回朝,殊不知已暗夜八點,又是單號,對岸隨時可能打大貢,終就母命難違,硬著頭皮,祇好咬牙前往,二公里路程,雖不算遠,然黑夜罩頂,首要經過二堀大池塘,僅能緩步行走中間的連接小路,步出池塘小路後,面前皆為丈餘高大樹欉,二邊皆為百餘年古墓群,不由感覺陰風四起,野草亂搖,身上除了起雞母皮,更不是一個怕字可以形容,緊接著摸黑抵達母黃牛吃草位置,牽著牛隨即禁聲彎步緩行,生怕聲響過大,答不出口令,遭到崗哨充員兵的亂槍掃射,回程雖然又怕一回,唯有先前的驚嚇體驗,心頭已較為底定,正當折返池邊小路,慶幸沒有被鬼掠去,及充員兵的槍子掃射到,說時遲那時快,閃光一現,對岸共匪頭仔的大貢接連二粒,又咻咻、又碰碰,一粒彈落東邊池塘,一粒掉落西邊,而本人祖宗有保佑,僅在廿公尺處,掉落一塊「瓦銅片」,小命無傷,母黃牛亦無恙,僅是雙耳受強大震波巨響,十幾天還在嗡嗡作響,迄今雖事隔四十餘年,還是恍如昨天,還是那麼鮮明、真切、及害怕,真應驗司馬中原的名言恐怖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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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土浯民》汽水與甜湯
對五年級的我們來說,童年,是個貧瘠卻充滿希望的年代。那年頭,飲料種類不多,汽水與甜湯,是讓我童年更加甜美的二種飲品。 泉發汽水廠,是我們的夢中天堂。由於表姐夫在泉發汽水廠工作,每天都可以喝免費的汽水,相當幸福。 泉發汽水廠是由林添發與李炳坤於民國四十六年合資創立,是金門最早的汽水廠,剛成立時,員工只有四、五人,最盛時,員工達二十多人。每天生產的汽水量,達近千打,全部供應地區十餘萬軍民享用。 以當時的規模而言,地區汽水廠想與台省競爭,談何容易,不過,軍管時期,只要是地區有生產的、且可自給自足的,政府都會禁止進口台省同樣的產品,因為這一措施,讓泉發汽水廠有了經營與生存的空間。 夏天來了,喝一口冰涼的汽水最過癮。 那時候,下午三四點,日頭不那麼炎熱時,我和表弟表妹們,便人手一支小鐵鍋,擠往泉發汽水廠後門,等戰利品。 汽水廠後門旁邊,就是洗瓶室,媽媽和姨媽、表姐們全在裡頭洗汽水瓶。成堆的回收玻璃瓶,一車車的被載到這裡,洗瓶室內築成若干個方形小水池,幾個人圍坐四周,挨著水池沖洗瓶子。瓶子的洗刷聲,伴隨著汽水廠的機器運作響聲,讓人有一種莫明的興奮。 洗瓶子工作是以簍計費,一簍有四十隻瓶子,洗完一定數量後,廠方會發給洗瓶工每人若干個壓扁的汽水瓶蓋,這些蓋子中間都打了一個小孔,媽媽會將得來的瓶蓋,用鐵絲穿成圓圈,掛在牆頭,等收集成串後,再拿往汽水廠兌換現金。 表姐夫看到我們在後門貪婪的張望,總會貼心的招手,示意我們進入廠區休息室,然後,抬來一大桶的汽水,一一為我們盛裝。因為這些汽水都是汽水裝瓶時,不慎爆裂後所剩下的,因此,汽水中,偶而會殘留一些玻璃碎片,即使如此,對我們這些嘴饞的小孩來說,一樣甜美。 外祖父「作祭」時,我們最樂。 媽媽的七個姐妹們,都會齊聚舅舅家,姨媽們各自帶來不同的祭品,各種糕品、餅乾、水果、甜點,總讓我們垂涎三尺。表姐夫也總會帶著我們,提來一大桶的汽水,讓我們喝個過癮。 除了汽水外,甜湯也令人印象深刻。 每年春秋二季,我們都會回洋山老家「吃頭」,在榮湖與洋山交叉路口下車後,通常要走上一大段土路,才能到洋山村。因為有了讓人期待的甜湯,趕路變成一種期待,而不是負擔。 「吃頭」是早期農村社會男尊女卑的最佳寫照。只有男丁才有資格進入祠堂,享用大餐。女孩們,只能在祠堂外,想像餐桌上的山珍海味。 除了幾位幫忙端菜的阿嫂外,祠堂是女人的禁地。 那時,一方面是經濟能力較差,一方面也真的沒甚麼飲料,因此,「做頭」的主人,總會熬煮一大桶的甜湯,供眾家男子飲用,甜湯也沒甚麼,不過是加了糖的糖水罷了,可是,就是覺得好喝,常常菜沒吃多少道,倒喝了不少杯甜湯。祠堂內,常會見到小毛頭們排隊搶舀甜湯喝,儘管滿桌的珍饈,也比不上甜湯的吸引力。 現在,泉發汽水廠已不復見,甜湯也少了當年的風味,是年紀大了,容易興「想當年」之嘆,還是樣式多元、口味各異的飲料,讓人忘了最清純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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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但歐陽金枝被日本人抓去蓋機場後,並再沒有回來,在他把油燈遞給金枝嫂的那一刻後,自此夫妻就永遠分離了,留下阿明這個遺腹子。 飾演阿公的金門瓊林人,蔡良善,七十歲時曾任瓊林村村長,阿公說,民國二十六年,日本人來,那年他僅僅十二歲,但印象最深刻也最辛苦的就是蓋盤山機場,日本一向是講求效率且很謹慎上進肯用功的民族,這樣會檢討改進的敵人才是最恐怖的,今天在規定的時間內要求你做兩公尺,你完成了,明天就是兩公尺半,阿公說,後來大家學乖了,拖到時間快到才做完,不過工作時間還是很長,收工和開工通常天都還是黑的,但日本人帶來的僅僅只是如此嗎?也許,阿公在提到當初的那些輕慢與傷害,是語帶保留的,只不過在阿公娓娓訴說一些往事時,眉宇間有淡淡的悲傷,時光彷彿又回到那段烽火歲月。 在機場完成前,日本就被核彈炸的靜止吸納一切活動粒子,呈現絕對真空,阿公說,日本人說原子彈炸到他們的國家了,一邊講,一邊哭,哭的很傷心,那一年是民國三十四年,正是日本投降的時候,卻也是國共內戰浮上檯面的開始,似乎總是打不完的仗啊!總之,日本人來了又走了,他在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之下,怔了好久。三十七年,國軍來了,亂七八糟,聽說剛來的都不是正規軍,而是些街上抓來的汕頭兵和福建軍,毫無軍紀可言,據我所知,跟著國軍撤退的,還有一些眷屬及鄉音濃重的外省老師,那時那有什麼省籍情節呀!有一些後來又撤往台灣去了,走的時候孩子們都哭的很傷心。直到三十八年來了正規軍之後,軍紀才稍微有秩序一點。但在三十八年九月,一一八師國軍才到瓊林,隔天就發生了古寧頭戰役,彷彿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但金門百姓總是無從選擇,只能由命運決定他們的去向,彷彿誰來了就該跟著誰,那一年,金門民防隊組訓,訓練期間,衣食自給,公家毫無補貼。 一九四八年國軍開始進駐金門島,一九四九年,國共交戰,是謂古寧頭戰役,雖稱大捷,卻是贏得慘烈。其實在一一八師移防之後,共軍情報顯示去向不明,大膽假設應是移防金門,因為遲未攻金實是船隻徵調不足,故由「金廈並取」改為「先廈後金」,但若等到金門防衛佈署完畢,要拿下金門恐非易事,故一一八師移防金門次日即發生古寧頭一役實非巧合,而是機會的把持。在軍官統治下,軍管時代,防務第一,古寧頭戰役,民防全體參加,不分老少,一旦被發現即徵用,派赴前線輸送彈藥,抬傷兵任務,在槍林彈雨中,不計生死,唯知服從命令,為國盡忠職守,其次部隊據點防禦需要,召用民防隊支援,挖掘壕溝,尤其運補軍民死傷不計其數,始有民國五十年建構翟山坑道之計畫。古寧頭一役大捷,三天二夜之殊死戰,可謂慘烈,除了軍民死守家園外,也尤其幸運共軍犯下許多致命錯誤,再加上我援軍及時趕到,許多百姓在戰役中失去親人、朋友,而那種失去的親人疼痛,至今猶存。年紀小的孩子聽見震耳欲聾的砲聲就嚎啕大哭,一旦看到孩子的眼淚,大人們就更痛得說不出話來,沒有人願意這樣,殊不知,這些孩子在長成之後,在國家有意的以熱血餵食之下,以反共復仇為職志,從軍比例高的驚人,彷彿他們就是注定要在槍桿子下討生活,他們的憤怒,起碼要找一個出口能夠流出來。 某日,打漁返家的阿公突然驚覺自己家門口怎麼站了衛兵,曬穀場上還擺了許多汽油桶、毛毯、槍枝、彈葯箱等物品,立即趨奔向門,衛兵面無表情大聲嚇阻:(國語)「我們團長駐在裡面,不准隨便進去。」國軍佔用民舍,也不想費心編派理由,但自己的家突地被佔領,阿公倍感威脅,阿公聽不懂國語,聽不懂衛兵說的是什麼,金枝夜半被日軍帶走的畫面讓他突然想到他的媳婦,於是朝門口不顧形象的大聲喊叫:「阿英!阿英!」衛兵覺得阿公反應過度不免疑惑且不知所措,大感驚奇,衛兵手足無措之際,阿公趁機衝入屋內,衛兵氣急敗壞的喊:「喂││!」一會兒,阿公抱著白布包的地契迅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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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囝仔懷想曲》正義的化身─無敵鐵金剛
「無論到什麼地方,金剛飛拳都會飛回來」電視上一支信用卡的廣告詞如是說著,勾起一群「五、六年級生」的兒時情懷。 「那妳們為什麼不找鹹蛋超人來幫忙?」兒子聽我說著兒時「單打雙不打」的驚恐經歷時,天真的問我。 怎麼會沒想過! 初觀賞「無敵鐵金剛」的我剛上小學,那時村裡唯一有電視的人家就是黑蛋他們家,電視頻道只有華視;每天傍晚卡通時間,他們家就圍滿看電視的小孩,卡通播完了仍久久不散還得要討論劇情一番才成。為此我常耽誤了回家幫阿媽煮晚飯時添柴火的工作,阿母曾拎著棍子到黑蛋家找我,她百思不解:一個女孩子家怎不去和女伴玩家家酒,卻和一屋子的臭男生在看都是打打殺殺我的卡通,還看得流連忘返呢! 那時我們這群孩子最大的疑惑是:無敵鐵金鋼這麼厲害,為什麼我們偉大的蔣總統不派遣無敵鐵金剛去消滅萬惡的共:::呢?只要無敵鐵金剛發射出「原子光熱線」、「金剛飛拳」攻擊,一定可以打敗敵人,解救「鐵幕裡水深火熱的大陸同胞」:::。 為什麼不呢? 老實說:這個問題竟直到我上國中,有一天不知怎麼忽地才「茅塞頓開」發現:無敵鐵金鋼並不存在,存在的只是課本上、老師說的「有一群同胞正被奴役、正受苦,我們在自由地區享有幸福的日子時,不要忘記他們的苦難」,就連讀書、過年、郊遊、或中秋節吃月餅都不忘在作文本裡附加一筆:「將來要反攻:::解救同胞::::」。 到後來那樣的文章被評為八股,才漸漸的較少被使用。 可是「苦難同胞」在不知是哪兒的天涯海角!秋海棠的壯麗河山在地圖裡形貌太抽象!而無敵鐵金剛的影象則真確鮮明多了,彷彿伸手可及,非夢似真,那樣的記憶是我們這群孩子在初有電視的成長過程裡,最最難以忘懷的美麗回憶。 終於我長大了,明瞭了很多東西不斷的被想起不見得是它有多好,而是一種「搏感情」的心情。友人就曾非常不解的說:「人生那麼長,為什麼總是有人對童年那短短數年的時光特別記憶深刻?」就好比沒當過兵的女人,就是不能理解男人才當了二、三年的兵,為什麼可以津津樂道,口沫橫飛的「屁」個二、三十年也不厭倦! 「所有曾有的過去,無論是苦澀還是甜蜜,源自於只因那時真心的經歷,所以這一切都成了最鮮明的記憶。」我為友人做了如是的註解。 於是我總想著能乘著時光機回到過去,戀戀相尋那些短暫卻雋永的影像,尤其有了孩子後,總想和孩子分享關於我的童年,從阿媽的老故事到吃喝玩樂細數不盡,當然,無敵鐵金剛「那是一定要的啦!」 我多次到坊間尋訪記憶裡的無敵鐵金剛影片,終於找到了。當我們回到家迫不及待地觀看起「媽咪小時候的卡通」時,啊│││?哪裡不對了?片名不知為何改為「槍神號Z」,裡面的人名、節奏都不一樣了,就連最可惡的壞人「雙面人」都換了名字,當危機出現,正義的化身要出動時「無││敵││鐵││金││剛││出動」那一聲聲豪氣的召喚已不復存在,空有似曾相識的影像。那感覺有些恰似「小叮噹」在被改為「哆啦A夢」之後,叫起來就是怎麼都覺得不對了:::。 現在電視頻道上正預告著有多部屬於五、六年級生時代的懷舊卡通要重播,只是為什麼沒有無敵鐵金鋼的重播訊息呢?聽說是跟電視台的版權有些關聯吧! 「無論到什麼年代,無敵鐵金剛都會再回來」,我深深的期盼兒時記憶中:代表著正義、訴說著邪不勝正、勇敢的象徵的無敵鐵金剛趕快回來。 「我們是正義的一方,要和惡勢力來對抗,有智慧、有膽量,愈戰愈堅強:::::。」親愛的朋友,如果你還記得怎麼唱,如果你仍緬懷那段純真的記憶,何妨再和我一起哼唱,或和你的子女說起自己小時候的童年記事,或找個機會和兒時友伴再相聚,一起溫熱起那段最初、最真的悠遠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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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成熟時
聽到那收割機隆隆的運轉聲,在高粱田裡馳騁的工作,一下子的功夫就把一大片成熟的高粱田收割完,並脫粒裝入袋裡,最後還把高粱田犁好,一貫收割作業的效率迅速,真羨慕機械帶給人們的便利,減少人力的浪費與辛勞。回首往日收割高粱的辛苦,簡直難以相比。 從小家裡種了不少的高粱,早期開始就有保價收購的措施,那是農家一項重要的經濟收入,祖先遺留那幾畝零星的田地,高低起伏不平,地質不甚肥沃,有的太乾旱,有的過於潮濕,因此高粱的收成總是不如人意,加上品種未經改良,每遇風雨侵襲便伏地不起。當時施肥大多以硫酸亞為主,容易造成酸性土壤,高粱形同得了侏儒症,妄想有好收成。 種子播下後,首先怕下大雨把種子泡爛了,發芽了又怕被鳥啄食或蟲蛀掉,許多天災人禍都可能降臨,要看老天的臉,能夠長成一片綠色的幼苗實在不容易,長約十公分高便著手刪除密集的幼苗,生長期間要經過三個月,施肥、鋤草、防蟲害都必須交替完成的農事,稍有疏忽便雜草叢生。好不容易長成一個人的高度就開花結果,頂端結穗纍纍,呈綠色再慢慢轉紅,大概是收成的時候。 每到收割的季節,又是農家忙碌的開始,拿起鐮刀將一畦一畦的高粱割下,在艷陽高照的七月天,站在密不透風的高粱田裡,令人有窒息的感覺,汗水直流,皮膚被塵埃抹過,奇癢無比。如果被風雨吹倒在地,七橫八豎的景象,正是考驗大家的耐心,從雜亂的高粱稈慢慢去撿拾,得多花一倍功夫。連稈帶穗割下七十公分長,捆成一束挑回家,放在曬穀場曬,便在巷子內的牆上槌打,好讓高粱粒脫落;有時候倒在馬路上讓來往的車輛輾過,成了鄉村特有的景觀,脫完粒後,利用風力的作用去蕪存菁,經過太陽曬乾,裝袋儲存,收割的工作才告完成。 走過農村生活的歲月裡,感受那土地散發的芬芳,雖然四十餘年前的事,如今回憶起來如昨日一般,體驗了農家的甘苦,增長了生活智慧,這些甜美的回憶永遠留在我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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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溫馨接送情
孩子們期末考即將結束,航空公司亦決定七月一日起台南、嘉義恢復航行,我得趕緊打電話給阿母、阿爸,報告我回台灣的預定行程。 電話響了第八聲了,我得耐心等待,阿爸重聽,阿母年紀大行走較慢,多等一下,那是一定要的啦!果然第九聲,阿母椄電話,一面數落阿爸又坐在自製的竹椅上睡著,沒幫忙接電話,碎碎唸約莫半分鐘才與我正式交談。原來阿母在廚房煮午餐,才早上九點半,她已將午餐烹煮完畢,我的早餐都還沒消化呢! 阿母告訴我:「阿順從美國回來了,伊阿母往生」。 怎麼會呢!半年前,二舅媽不剛送進安養院嗎?身體不還好好的嗎?阿母還說阿順表哥這次回來,抱著她痛哭,哭二舅媽離他遠去天國,也把我阿母當作最親的長輩看待,才能盡情在阿母肩上痛哭失聲,一個近五十歲的留美學人,以一種赤子方式宣洩悲傷的呈現,我聽了都覺得驚訝不已。 阿順表哥是二舅的二兒子,年紀和大姐、二姐相仿,也同考上古都的明星高中,常來我們家住,和我們較親近,我那時還沒上小學哩! 仍是個穿開襠褲的小娃兒! 大姐、二姐接連考上台北的師範大學,阿順表哥則就讀東海建築系。每回他寫信給我們時,我總是對他那特別的字體、有趣的插圖感到興趣盎然,就愛拿在手上笑咪咪端詳半天,雖然我一個字都看不懂。 阿順表哥畢業後考上預官,抽中「金馬獎」,被分配到金門當兵,二舅媽沒哭,倒是我們家老媽哭上好些天呢! 真搞不懂阿順表哥是誰的兒子?阿順表哥到金門後寄一張相片回來,只見他英姿煥發的奔跑在種滿木麻黃的馬路上,臉上溢滿笑容,那蓊鬱的木麻黃樹林就是我對金門的最初印象。 服完兵役,阿順表哥有一陣子在台北補托福,準備到美國修習建築碩士。一年後,他踏上留學美國的征途,拿到學位後他就此在美國娶妻生子,經過十多年我們未曾與阿順表哥會面。 時光忽忽而過,那穿開襠褲的小娃兒長大了(本人),公司第一次派我前往美國出差,旅程上剛好在洛城轉機,我打電話與阿順表哥聯絡,雙方興奮激動幾乎淚流而下。我允諾回程會在洛城多待兩天。十多年來,沒有任何親戚可以越過千山萬水,造訪遠在異國的阿順表哥,我可是第一人呢! 商旅結束,我欲從拉斯維加斯飛往洛城,臨登機前發現是候補位「無機可乘」,旅行社卻沒有告知。這下慘了,今天是一個國際展覽結束,這個豪華機場擠滿各國旅客,看來我只得另謀他處才行。空運不行,那就走陸路到洛城啦!一到客運站那塞滿車站的各色人種,讓我心裡更著急了!一定要在太陽下山前上車,否則安全堪慮。入夜後的美國車站治安情況不是我這單身女子可以掌控的。還好後來我在日落沙漠前上了灰狗巴士,心頭上的石頭暫擱一半,另一半是半夜時才能抵達洛城,心裡有些擔憂。午夜時分在美國市中心的車站現身,是一件極為冒險的事,不僅龍蛇出沒,搶奪犯罪事項也層出不窮,想想真是毛骨悚然。經過約一整天的候車、搭車的長途跋涉,途中還有黑人乘客常出狀況,我已又嚇又累得近乎虛弱。 終點站到了,拖著沉重的行李下車,一入眼果然是乞丐、流鶯、精神病、不良份子散佈在車站各角落,他們似乎各有地盤,眼珠子不斷的向我這東方女子打量。我得鼓起勇氣向電話亭衝過去,設法與阿順表哥聯絡上。阿順表哥要我儘量在全車站最明亮處等他,他會火速趕到。於是我或用手或用腳緊緊夾住我所有的家當,直到阿順表哥的休旅車出現在眼前。 上車後,我用幾乎發抖的音調向他敘述我今天搭車所有的過程,他責怪我沒機位為何不告訴他呢!他可以開車到拉斯維加斯載我回洛城呀!一聽到此,我眼淚簌簌而下,今天驚悚恐怖的遭遇,頓時注入親情似的暖流,久久不能自已。 這來回須花掉十小時以上的車程,他居然可以這樣允諾我,我不過只是他的小表妹,並非親妹妹呀! 到達阿順表哥的家時已過凌晨兩點,表嫂起身煮了一碗中國式的牛肉麵請我吃,口味真的好道地,離鄉近二十年,他們仍然以家鄉的食物來餵補自己滿腹的鄉愁。也著實讓我這來自故鄉的親人一一體現他們充足溫情式的情懷,終身難忘。 後來我又陸續幾次到美國出差,轉機時我一定選擇洛城,因為那兒有我阿順表哥家溫馨的燈火等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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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讀與回應龍應台〈在紫藤廬和Starbucks之間〉一文
在今年六月十三日的中時副刊上,龍應台寫了一篇發人深省的文章。這位兼具作家、文化評論者、前台北市政府文化局長等多重身分的文化人,拋出了當前台灣「國際化」的課題。近半個多月來,在教學研究之餘,我反覆閱讀這篇文章,細心體會作者的思路之後,覺得她所提出來的觀念,不單台灣社會必須思考,對於亟待「文化立縣」的金門更有參考的價值。因此,還是督促自己寫下一些感想,與大家分享與討論。 首先,龍應台指出台灣社會有一種「內向性」的特徵,也就是說還停留在相對閉塞的狀態。我們雖然毫不思索地移植國際文化、引進跨國企業,卻沒有能力去思考這些西方或東洋文化背後深層的價值,也不曾憂慮「自己不見了」的危險。於是,儘管台北Starbucks咖啡館的密度世界第一、好萊塢電影與美國同步上映、聖誕節及跨年計時狂歡不已,購買哈利波特不落人後,仍然不算真正的「國際化」或「現代化」;同時另一方面,我們的英語能力差,國民普遍缺乏世界觀,對新思潮無動於衷,政客與媒體深陷於兩岸關係與統獨糾葛中,島民封閉性格強烈,也是不必隱諱的現象。這種看似國際化卻又與世界脫軌的情境,弔詭地在二十一世紀初的台灣社會中發生。 接著,龍應台以她於1978年第一次到訪德法邊境的歐洲經驗為例,說明了傳統與現代的關聯。她說,當時她滿心懷抱著「現代化」的想像而去,卻沒有見到預期中的高科技、超現實的都市景觀,卻看見「:::田野依依,江山如畫。樹林與麥田盡處,就是村落。村落的紅瓦白牆起落有致,襯著教堂尖塔的沉靜。斜陽鐘聲,雞犬相聞。綿延數百里,竟然像中古世紀的圖片」。她道出了她內心的震驚:「我以為會到處看見人的『現代』成就的驕傲展現,但是不斷撞見的,卻是貼近泥土的默不作聲的『傳統』:::」。爾後她在歐洲長居,不斷見證這個啟蒙運動、工業革命發源地的歐洲,生生不息的傳統沒有因為「現代化」而消失或走樣,「:::不論是羅馬、巴黎還是柏林,為了一堵舊時城牆、一座破敗教堂、一條古樸老街,都可能花大成本,用高科技、不計得失地保存修復,為了保留傳統的氣質氛圍」。對歐洲人來說,「傳統不是懷舊的情緒,傳統是生存的必要。:::在環境生態上所做的鉅額投資與研發,其實不過是想重新得回最傳統最單純的『小橋流水人家罷了』」。從西方先進國家的歷史軌跡來看,不論台灣或金門社會,原來學的不是真正「現代化」。發展掛帥讓我們變得急功近利,揚棄文化傳統,破壞自然環境。 於是,龍應台說了「越先進的國家,越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傳統;傳統保護得越好,對自己越有信心。越落後的國家,傳統的流失或支離破碎就越厲害,對自己的定位與前景越是手足無措,進退失據」。從這樣的標準來看,我們的社會究竟是進步的、還是落後的,其實是很清楚的。近三十年來,台灣的製造業創造了經濟奇蹟,國民所得與外匯存底躋身前段國家,但我們稱不上先進國家,原因出在我們對歷史文化的漠視。 讀到這裡,你一定開始好奇,龍應台不是要談「國際化」嗎?怎麼背道而馳地強調傳統?不是應該談談文化上的西化及外語(特別是英語)的學習嗎?如果國際化不是移植別人的節慶,不是移植別人的語言,不然是什麼?龍應台進一步指出,國際化「它是一種知己知彼。知己,所以要決定什麼是自己安身立命、生死不渝的價值。知彼,所以有能力用別人聽得懂的語言、看得懂的文字、講得通的邏輯詞彙,去呈現自己的語言、自己的觀點、自己的典章禮樂。它不是把我變得跟別人一樣,而是用別人能理解的方式告訴別人我的不一樣」。原來,國際化是一種手段,不是目的。國際化需要的是與西方先進觀念接軌的能力,一種全盤認識世界的知識(不僅是美國、日本,還包含我們所陌生或歧視的東南亞近鄰、阿拉伯世界、東歐、非洲與拉丁美洲),以及在這過程中了解自身的特性,並有能力讓世界了解我們,進而承續自己傳統中的優良基因,改革其中的劣根性。 所以,「台北市有五十八家Starbucks,台北市只有一家紫藤廬。全世界有六千六百家Starbucks,全世界只有一個紫藤廬」,龍應台說著。位於新生南路上的紫藤廬茶館,近三十年來一直是熱情的自由主義學者之文化沙龍,在這裡高談闊論、商議改革,多少精采的講座啟迪了威權時代的社會關懷與人文精神;同時,近三十年來在日式建築的空間基礎上揉合了中國古典人文空間的美學,一種混雜了茶館與書院的氛圍,本身已經成為台北都市史的一種文化象徵。最後,她說:「『國際化』不是讓Starbucks進來取代紫藤廬;『國際化』是把自己敞開,讓Starbucks進來,進來之後,又知道如何使紫藤廬的光澤更溫潤優美,知道如何讓別人認識紫藤廬│『我』│的不一樣。Starbucks越多,紫藤廬越重要」。曾作為台北文化舵手的龍應台,娓娓道出她對台北城的期待。 現在回過頭來,我想問大家:什麼是金門的「紫藤廬」?我們對自己的傳統認識了多少?特色是什麼?保存了多少?對未來如何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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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或許我應該說,此片︽單打雙不打︾是全金門鄉親們團結所拍攝出來的,群體生活中就是要團結,像個大家庭一樣。例如在部隊中,第一要不得是自私,一旦有人耍小聰明,就一定會有人跟進,一旦習氣養成了,連上的紀律便會開始鬆散,開始腐敗。也有個例子│維吾爾族歷史,它可以追溯到西元三世紀的疏勒人,五世紀時成立回合部落聯盟,七到八世紀,幫助唐朝平定安史之亂和西突厥,九世紀時因為內憂外患,天災人禍,部落因此分崩離析,後來逐漸定居在新疆,元、明朝之後,開始自稱維吾爾(Uyghar),或是「畏無兒」,意思就是團結,聯合,同盟協助的意思。我始終相信拍攝這片的是董振良先生的理想,但鄉親們的支持與贊助絕對是促成電影拍攝成功的動力。 ︽單打雙不打︾電影導讀 電影黑幕籠罩畫面,一角,一個個名字亮起,又淡出,他們都是贊助與支援此片的人。 ─節錄︽螢火蟲映像體︾ 顯然跟阿明熟識的司機在禁設路燈的中央公路上奔馳著,那時候還是戒嚴的金門。阿明搖下一點車窗,顯然他覺得悶,風聲灌入,浩渺迴響,木麻黃晃動的厲害,芒草被風吹倒又直起身子,扶疏的樹影投射在窗簾上,好像鬼魅的指爪在撩撥,阿明是個脾氣好,但有性格的大男生,只是,故鄉只會像是季節風經過城市一樣經過阿明,但這種吹動木麻黃的記憶總是成為他身體內部被強迫存取的一種姿態。司機只靠著遠光燈,車速不減的先是經過了碉堡,再是5○○米障礙場,在「砲彈紀念碑」下拐了彎,還是沒有光源,似乎這個城市的某些部分是永遠不眠的,堅絕地繞著黑暗運轉,然後經過了路旁的夜行軍。金門的冷,是種讓人有種永遠穿不暖的感覺。少年最怕的差不多都是冬天晚上的夜行軍,尤其是剛到金門時,儘管防區三令五申不得喝酒,可是很少人有不帶瓶小瓶的金門高粱揣在懷裡的,防毒面具中還偶爾會藏著麵包,大夥兒按照規定在水壺裡裝滿水,但是很少人會喝那麼冰的水,更由於是全副武裝的緣故,加上帶隊的連長或輔導長腳程通常不慢,走沒多久就會汗流浹背,冷風襲來,那種冷彷彿是可以滲進骨子裡的,這時候就需要休息一下,就睡在路旁的乾溝邊,還可以擋擋風。但因為只是休息,通常也只有十五到二十五分鐘左右,千萬不要睡著,連打瞌睡都不要,因為睡久了會越來越冷,萬一真睡著,那等會兒必就要夢遊了!但是那種夜行軍的夜,實在是擋不住大家想睡的感覺。 司機問阿明在車子轉進古崗村內時問阿明:「這厝裡就剩你媽一個人了,你有打算帶她去台灣嗎?」阿明望著窗外酸澀的眼:「講是講過,但,難道家裏就這樣放下了嗎?」阿明萎靡著,心中OS:我極悲微地出生在這裡,然後生存在另一座島嶼,只能無助的揣想還愛著的人此刻流轉到了哪裡,正在做些什麼?司機沒有再說什麼,阿明開口:「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民國三十年,兩名日軍帶著一張公函,帶了一位翻譯官舉起油燈在夜裡拍擊金枝夫婦的家門,兇猛的,迫不及待的,阿公來應門:「來了!來了!」,年輕的金枝夫婦也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尾隨在阿公身後,翻譯官將公函往阿公臉上丟過去:「歐陽金枝呢?叫他出來。」阿公看了大腹便便的媳婦一眼,轉而欲向日軍求情,但到底是什麼事情,誰都不知道,而且求情顯然無效,金枝將土油燈遞給妻子,說:「沒事的,我過幾日很快便會回來。」妻子看著金枝,覺得鼻酸,因為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日軍舉起槍桿子,不友善且甚有敵意的命令金枝:「走!」金枝回頭再說:「沒事的,我會很快回來。」他再說了一次,金枝嫂即使不信,卻也能雙手掩面,放聲大哭。此時的金枝與公公呆立在門口直到看不見他們走遠了,沒有想法也沒有說話,只希望,只是場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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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磚磚瓦瓦都是命搏來
八二三砲戰之前,家父剛剛成家,由於父親三歲時祖父就不幸逝世,祖母帶著孤兒借住族親的屋子。家父成家後有了子女,還寄住別人的家裡,總有諸多不便。於是,在內外親戚支助借貸下,覓得一塊地準備蓋房子;房子還沒有落成,就爆發砲戰,硝煙在島上四處瀰漫。 當時,每當隆隆砲聲響起,村民急忙找防空壕躲避,因家父還欠親友一大筆房貸,為趕快把債務還清,只得冒著危險到田裡去採收蔬菜,因為種菜賣錢是家中唯一的收入來源,沒有菜賣,一家大小連吃飯都成問題。 有一天傍晚,天氣很冷了,我坐在屋簷下的小板凳,望著父親獨自一人在院子裡整理剛從田裡採收回來的花椰菜,突然一陣陣轟隆隆的咻嘯聲,瞬息間從天際掉下砲彈破片。擊中父親的手臂和背上,他雖穿著厚厚的棉襖,但剛掉下來的彈片熱騰騰的,黏在棉襖上還一直冒著煙。幸好棉襖很厚,衣服是破了,人卻毫髮無傷。 那個時候賣菜,沒有手推車,一擔菜一百多斤挑到城裡市場賣,從凌晨一點多即開始出發。因從鄉下到城裡,夜間宵禁一路上都是重重的關卡與衛哨,要經許多關卡驗明身份後才能放行,一路迢遙趕在四點鐘前把菜挑進市場裡。 戰時的金門,島上駐守十萬大軍,由於軍隊裡七點吃早餐,輪值採買的阿兵哥也必須趕在六點之前把菜買回來,才能配合部隊裡的正常運作,所以,部隊採買凌晨四點到城裡買菜,種菜的農夫要趁早把菜送進市場,搶好位置擺攤,才能把菜賣出去。 記得有一天凌晨,當父親挑起一百多斤的白蘿蔔離開家門不久,突然砲聲隆隆,而且延續了好長的一段時間。祖母和母親整夜憂急得闔不了眼,那時我和祖母睡同床,發現她老人家不時下床跪在廳堂的供桌前,不停地懇求觀音菩薩和祖先神明,祈求保佑父親一路平安歸來。我感受到身為母親的關切兒子在砲火下安危之心,真是渡秒如年般的煎熬啊! 那一晚,二弟也被巨響的砲擊聲驚嚇,不停地啼哭,母親捏著一顆忐忑的心輕聲地哄他睡覺。隔著一道房門,我也感受到驚慌的母親,講出來的話聲音是那麼地焦慮與不安,甚至於還夾帶著一種寒顫聲。那一晚,一家人真的沒有一個是安穩地睡著的。 直到天亮之後,父親挑著賣完菜的空籃回到家裡,一五一十地述說著歷險情境時,大家才把心才安下來。父親說他挑著菜獨自走在暗夜的路上,當砲聲還沒響時,即已看到西方天際發出一片閃光,接著就是一陣劃過天際咻咻的響聲,及滿天的電光與轟隆隆的聲音,原以為是閃電與打雷聲。但緊接著四處傳出爆炸聲響,才警覺到大勢不妙,被嚇得連要找個掩蔽的地方躲也都忘了,只拚命的往前跑,也不覺得肩上挑著一百多斤的擔子有多重,仿佛有一種健步如飛的急速感,平日各叉路口所設的關卡也不見有哨兵的把守與盤問了,只有擋路的拒馬,繞個彎就過了,原來守路隘關卡的衛兵也躲到壕溝裡去了。 這一路父親跑得很暢,到得城裡的市集望著一片寂靜,漆黑的街道,連一點光影也沒有,只有天邊還是火蛇四竄,到處霹靂聲響。父親把菜擔子卸在慣常賣菜的位子上,一時間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心裡忖著平日市集上沸騰的人潮,今個兒會不會就這樣的停了。想著想著,整個身子就打起一陣陣的寒顫來,連剛剛感到溫熱的內衣也都覺得有幾分濕冷了。只因一路跑來,到得太早了,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才發現有一兩盞臭土燈亮了。眼見著菜販仔的身影在明亮的光影中忙著,真是有如看到了自己的親人一般的溫馨。 當晚鄉下來的菜擔子很少,可能都是因為砲聲太緊而不敢出門的緣故吧!菜販們觀察到今天的貨源不足,都爭著出高價要買父親的蘿蔔,父親賣菜也是個老到,他早已察覺到今天的市場沒有甚麼菜色,就不急著把菜賣掉。果然到了四點過後,阿兵哥來了,大家搶著買,一斤菜比平常的貴了三倍還不一定買得到,所以當天父親確實賣出了一擔很好價的菜。 當父親以一種得意而自豪的口吻陳述著昨晚之事的時候,只見祖母微笑的嘴角顯得很是漠然,滿佈皺紋的眼角裡卻泛著濕痕,母親疲倦的臉頰勉強地擠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父親此時也已意會到家人的感觸,便一手挽著祖母的手,一手撫著祖母的肩背靜靜地從天井走入廳堂,母親也抱著二弟低著頭跟進。到了廳上,祖母在供桌前點燃了九柱香交給父親,父親深深的向門外一鞠躬,獻上三柱香插在天公爐裡,然後回頭跪在神龕前三叩首,再將三柱香獻在觀音佛祖前的香爐中,三柱獻在祖先神龕前的香爐裡。 四十年後的今天,家父已不在人間,緬懷當年的情景,驚覺到老家斑駁的牆垣,仍然煥發著一種強烈的責任感與關懷的深情;才深深了解家母不願到城裡與兒女同住,原來是捨不得離開老家,因為那裡的一磚一瓦,都是家父用命搏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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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倒漢堡肉下
能吃能睡就是一種幸福。貓,一直是幸福的,只是,在這今年雨季來臨之前,貓都一直在睡眠不足加上神智不清的狀態下渡過,大概,是太陽曬太多了。 於是乎,常掛在貓嘴邊喵嗚不已的就是「神啊!請下雨吧!」盼過大半個月,老天似乎聽見了貓的哀求,天空一小塊一小塊的綴上黑羽,慢慢鑲成一大片的黑雲,籠罩住整個小島,煙雨濛濛,濕意上牆頭。工作上剛結束一陣兵荒馬亂的貓,偷得浮生半日閒,得以聽雨、品茗、發呆、打瞌睡,把腦細胞攤在長廊上晾乾(當然這只是比喻而已,貓雖不怎麼聰明,可也想留得有用之軀報效國家,拯救十萬萬水深火熱的同胞,呃!好像扯太遠了),怎知坐著坐著,被子太暖,心情太好,裹著被子的貓,睡得不省人事。 貓粉久粉久沒有睡到自然醒了,一睡竟睡過了一整天,醒來竟然覺得好空虛,哪裡空虛呢?肚子空虛不已,鳴喇叭抗議,正所謂「風雨『飢』鳴」是也(外面颳風下雨,肚子卻餓得咕嚕咕嚕叫)一向以懶掛帥的貓,罔顧那傾盆大雨,毅然決然要出門覓食(不過,從貓睜開眼屎糊成一團的貓眼到決定出門,再掙扎的從被窩裡爬出來總共花了一個多小時),早上十點,雨下得貓貓狗狗的(raining dogsand cats),吃啥好呢?當然是我最愛的嫩汁雞腿堡囉!喔!親愛的漢堡堡,我來了!咦!是什麼阻擋了我的步伐ㄋㄟ?就是雨傘,天哪?我左翻右找,上看下瞧,遍尋不著我親愛的粉紅傘,唉!傘到用時方恨少,不用時礙眼,要用時找不到,真是沮喪。 不過,這些都無法阻止我吃漢堡的決心,我決定獨胖胖不如眾胖胖,要胖大家一起胖,挖我的室友起來一起吃,順便讓他當當運將,沒有傘有什麼關係,一輛車可以抵上十把傘,而且車不在好,能跑就行,好用得不得了呢。 好不容易花了一個多小時,飛車到漢堡店前面,什麼漢堡店這麼遠呢?其實是花了一小時又二十分鐘挖他起來,花十分鐘等他梳洗,花十五分鐘等他穿衣打扮,最後花五分鐘開車到漢堡店。什麼?你說我懶?好膽再說一遍!!! 懶已經不足以形容我了,你下次換個新詞吧!!!(貓順便搯搯耳朵) 我只是不想淋雨,不想走路,如果可以不出門就有雞堡堡可以吃,那當然也就是連出門都不想囉! 到了漢堡店,貓迫不及待衝下車(因為待久一點會變成落湯雞,我是懶貓,貓拒絕當一隻雞)所以我衝,我衝,我衝衝衝!!!就這樣,當著十幾隻眼睛,我紮紮實實地吻上地面,喔!!!GGG!!! 貓當場就施展出輕功,漂亮落地,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一點灰塵都沒沾到,崇拜吧!!!不過,因為四肢著地,居然百密一疏,右手無名指狠狠的敲在地上,當場痛得一點反應也沒有,我忍,忍,忍!含著眼淚帶著微笑地走進漢堡店,叫了我最愛的漢堡堡!以慰藉我受傷的心跟烏青的無名指。 「你沒怎樣吧!把我們家的地板撞壞要賠的喔!」老闆娘瞇著笑眼,兩手不停的揮舞,鍋鏟與煎蛋齊飛,漢堡與蛋餅共舞。 「沒::::事::::吧!」貓咬牙切齒的從指縫中擠出話來,順便對旁觀的軍人們擠出一個啥事都沒發生的微笑。就算丟臉,也要丟得很優雅。沒想到,坐下來之後,一陣昏厥,整個人軟癱成一坨,還跑到廁所裡乾嘔!!天哪!難不成貓有了嗎?(貓拿起榔頭敲了一下腦袋瓜裏的惡魔貓)亂講,我又不是出門踩到巨人的腳,怎麼會有了!!!不過貓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給他亂吐一把,亂暈一氣!真是丟臉啊!為了杜絕大家的胡思亂想,貓抓了漢堡,拋下錢,急衝出門,室友見我貓臉一陣青一陣白,還飆出幾滴貓淚,嚇了一大跳,不過知道事實的真相之後,居然笑到不支倒地,車子皮皮挫的開回住所,直到貓賞了他兩隻無影腳之後才恢復正常。 啃著貓犧牲貓爪換來的漢堡,不禁欷歔。唉!貓成了茶餘飯後的材料囉!免費提供三姑六婆九嬸十四姨茶餘飯後的笑話及消遣,應該跟他們收收錢,再換幾個漢堡堡的,這下真是虧大了。回家後,躲了一整天,實在沒臉出來見人。 以這塊小島傳八卦的速度,恐怕遠在島東的貓娘,早已知道他有點笨笨又不太聰明的貓女兒丟臉丟到漢堡店門口去了。指頭,腫得像河馬的腳,怕痛的貓,很認命的去找跌打醫生。 所謂「跌打醫生」就是說,「跌」倒了之後,再自願去找的二次「打」擊。其實這個醫生算是不錯的啦!至少他沒一下子就往我的痛處踩,先從不大痛的下手(嗯!高明),不過他問了一個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問題,他說:「你怎麼哪隻手指頭不受傷,偏偏敲到這一隻呢?」挖哩勒!我哪知道我為什麼會敲到這一隻,舉起我肥肥的十指,左端右睨,就是不知道這小小一隻不特別長,不特別胖,也不特別漂亮的手指頭會這麼有義氣,硬是替身上其他部位慷慨犧牲呢? 瞧跌打醫生左拉拉右扯扯,還好嘛!只是一點點痛,他可能眼睛不大好,沒看見我腫得波大的指尖,結果自己雞婆提醒他,換來的結果就是殺豬般的哀嚎跟好幾打的眼淚,痛,痛哪!!!!捶心肝!!! 看我哭得唏哩嘩啦!跌打醫生怕他家淹水,很慷慨的不收我的錢,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擦上紫雲膏,貼上一條根藥布,前後不到三秒鐘,真是神速。「好了,你可以走了,指頭先不要動,藥布每天換,儘量不要碰水。」看跌打醫生無意再對我的指頭「下手」,我只好一邊哭,一邊走,哭得真是忘我哩!長這麼大,已經粉久粉久沒有這樣痛快的哭了!!真爽!不過苦的是那個可憐的跌打醫生,因為我出門的時候正好通道他老婆叨唸他不會憐香惜玉,不會輕一點,我很想回頭告訴他,其實他已經很輕了,又怕他被罵到臭頭,只好作罷。 後來,貓指頭仍讓貓每天高唱動力火車的「喔!隱隱作痛:::::」,在不堪早也痛,晚也痛的情況下,貓決定接受眾貓友的建議,到車站附近一家頗負盛名的跌打醫生館就醫,乖乖,果真是名聲響亮,瞧牆上掛的一堆匾,一進門就讓人肅然起敬,來幫我推拿的是一個年輕人,約莫二十開來的年紀,白白淨淨的,讓人一下子就忘了將要受的「打擊」,或許這是醫生館的心理戰術吧!不過,對思考邏輯不大正常的貓,反而感到恐懼從貓尾巴沿著脊椎往上爬升,因為,依這白面小生年紀判斷,如果他是這間跌打醫生館的老闆,他一定是個神童,而且要三歲便開始行醫,所以,他一定不是「正宗」的,那如果他只是個未出師的學徒,那貓的爪子不就毀了嗎?當下一股涼意襲來,(冷氣開太強了)。 「怎麼了,扭到了嗎?我看看。」喵嗚!聲音真好聽,為了這張臉跟這個聲音,貓決定賠了貓爪子也在所不惜。 「嗯!好痛!」指頭上的藥布被一把撕開。么壽!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你這兩塊骨頭撞在一起了,我試試看能不能將他拔開。」拔:::::開??那這隻指頭還能要嗎?當下後悔走進來,不過先天樂觀細胞發達的貓,決定待會吃冰以犒慰受傷的心靈,黃海路上的冰好吃得不得了呢!想到這裡口水都快滴在白面小生的手上了。 「痛啊!!」一陣痛楚,打斷貓的美夢。 「我先替你活筋,這兩塊骨頭恐怕一時半刻不會好。你忍忍啊。」 「嗯!」貓仔我相當有氣質的回答,還不忘拋出一抹贊同的微笑。 白面小生拿了一瓶像藥酒的東西,往貓的指上用力塗抹。痛痛痛痛痛:::::痛啊!!!這廂顧不的有理,也沒了溫柔婉約,殺豬似的吼叫,嚇得路人爭相走避,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我那非常好心的室友,掄起他的臂膀用力的抓住我亟欲掙脫的貓爪,任那白面小生又拔又拉,又抽又搓的,喵嗚,我發誓我的指頭變成兩倍大,這該死的幫凶,回去非得好好咬他兩口不可。 「好了,三天之後來換藥,紗布不要碰到水,要保持乾燥,冰的食物、飲料少吃。」白面小生拿出紗布,厚厚的裹了一大陀烏漆嘛黑像便便的中藥,再用力的纏上一大陀紗布,挖哩勒,貓的纖纖玉指,當下變成立大棒棒腿,還是冷凍醃中藥的那一種。 終於,貓仔在上演完「親愛的,我把指頭變大了之後」,步出醫生館,喵嗚的,這下子紫雲爪變成了黑紗爪,還有散發濃濃的中藥味。喵嗚,痛到最高點,真是體會到「花錢討皮痛」是什麼滋味了。不過痛歸痛,吃冰,是一定要的啦!管他吃冰對指頭好不好,對自己心靈好是最重要的,沒有健全的心靈,哪來健康的指頭呢?有什麼事,冰先吃了再說。 就這樣幾番折騰下來,貓也放棄了努力讓貓指頭恢復原狀的念頭,努力的練習用左手吃飯,用左手寫字,用左手洗頭,用左手穿衣服,不小心碰到受傷的指頭,還是呲牙咧嘴的鬼叫貓嚎,就在貓錯亂以為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左撇子時,一天早上醒來,突然發現自己的貓爪子安然無恙,連半吋都沒有歪,就這樣好了ㄟ,雖然我不是蘿絲,我還是要喊一聲「傑克,這真的是太神奇了。」簡直就是神蹟現世啊!果然,不解決也是解決的一種方式。 什麼,你說我瞎掰,告訴你,我可憐的那一隻無辜的貓爪子,可是會抗議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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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古早的打工
童年的金門,大約是五、六○年代,記得那時金門每個家庭幾乎都和貧窮結緣,記憶中,總想多賺些錢,貼補家用也好,自己有些零用錢也好,有人去賣枝仔冰、綠豆湯,我們姐妹臉皮薄,不敢沿街叫賣,所以只有設法去打工或是找些可以賺錢的零工來做。 金門因為戰地軍管的關係,沒有工廠,所以想要有工作做,其實也是很困難的,只有去金紙舖拿些錫箔回來家裡「擦箔」、「擦金」,那時要把那銀色的「箔」擦上去,還不是簡單的功夫,那「箔」是非常的薄,常常很費勁,而且金箔有些紙屑,常會沾染一身,有時鼻子過敏,是非常難受的,而且一坐要好幾個小時,工資卻是非常微薄,不過肯用心多少還是有淨賺,口袋裡便有些零用錢,或有時還可以貼補母親的家用,分擔些微的家計哩! 那時記得表妹的叔叔家是製作醬油,就在北門街的附近,離家也不遠,我們姐妹也曾利用暑假相招去洗醬油瓶,要不就貼醬油瓶的商標,雖然常常洗得腰酸背痛,但是大夥兒一起工作,說說笑笑,倒也十分快樂,而且還有錢可以賺,總是覺得很開心。 以前,金門沒有瓦斯燒,島上又因為軍民種樹成功,所以有很多木麻黃,有一年聽說木麻黃的種子很容易引火,可以當火種,有些行業需要,所以,我們幾個姐妹淘,便相約上山撿拾,一桶一桶的木麻黃種子,真的可以賣錢哩,雖然一斤拾很久只有幾毛錢,但對於沒有謀生能力的我們,卻是一個很好的鼓勵。 我記得有一位表姐叫敦卿,她雖然只滋長我一歲,可是彷彿遺傳了舅舅的生意頭腦,那時才唸小學的她,看見花生上市了,她就會去批些煮熟的花生來賣,我家門口是個大路口,人來人往人潮不斷,所以表姐就把攤子設在那裡,我們會幫忙照顧攤位,生意還很好很快就可以把花生賣光,那些做生意的回憶很鮮明,那時雖然覺得去叫賣很羞澀,卻也初嚐獲取薄利的甜蜜。 還記得五、六○年代的金門,大家的生活幾乎都是一樣的清貧,所以都想怎樣能夠攢些錢,我印象中總覺得那時即使一條銅線都是很值錢的,所以出門常想要撿點值錢的東西,即使一根鐵釘都像是寶一樣;如今卻常常見到到處推積的零亂電線團或鐵絲,沒有人理它,也許是生活上物質條件有許多的改善,大家不再那麼珍惜資源了,惜福成了我常常和孩子們分享的題目。 六○年代以後的金門,隨著大家的力爭上游,大家的生活都有許多的改善,只要肯打拚,都有脫離貧窮的機會;我們那個年代的孩子就是這樣從困頓走出來,更能體會到從無到有的甘美,更能珍惜眼前所擁有的一切,也才能品嚐流汗的滋味,考驗生命的耐力與享受付出的甜蜜。 金門島,這一塊由花崗岩打造的島嶼,是這樣孕育出我們堅毅、勇敢的特質,希望年輕的孩子們能踏著堅硬的土地,開創一個新的面貌,讓金門總在我們的傳承中發光、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