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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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海的日子
家鄉環繞在無邊的海中 離開家鄉 返到家鄉 船上吐滿膽汁到現在仍感到苦 那是年輕的記憶 也是老年的回憶 外婆曾說別忘了回家的路 人人都知道只有一條路 就是長長的海 海像臍帶連著家鄉 有海再能找到溫暖的家 下一代的人沒有看到我的海 搭在雲層上看到雲以為是海 總是要看到根 回到海的岸邊 才能遙想遠方的家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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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我陪婆婆搭救護車
平常在馬路上,若聽著歐伊歐伊的聲音傳來,接著看到救護車疾駛而過,必定是有緊急事件發生,或有人陷入生死交關之際,馬路上的車、人應立即禮讓救護車,因為救人優先。 回想多年前,婆婆因開刀傷口出狀況,緊急中我陪同她坐上了救護車。那時,婆婆因脊椎嚴重受損住院開刀,出院第三天,看護在更換紗布時發現婆婆的傷口有裂縫,縫隙間還滲著體液。看護驚恐連忙告知我此事。 這樣的狀況,我應該要帶婆婆回醫院就診,但忖度著要如何將傷口未好、坐輪椅的婆婆帶出家門?不去,內心忐忑不安,擔心婆婆的傷口會繼續惡化?那天是周六,先生去學校主持研討會議,不在家。我當下手足無措,急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 我只好討救兵,call住在隔壁城市的小叔。小叔說:去掛急診,我說:我知曉,但媽媽還不能走,怎麼辦?小叔又說:就像前天我們將媽媽從計程車上抱下來,再抱進輪椅,推進電梯……,再進家門那樣一般,你就那樣把媽媽帶出去!眼看家裡只有我跟看護兩位弱女子,怎麼辦?找了平時友好的鄰居商量,鄰居獻策打119勤務中心請救護車來協助。我看也只能這樣了。 119接通了,勤務人員問了我一些婆婆的身體狀況,決定派車來協助載送婆婆到醫院。不多久,119救護車呼著歐伊、歐伊的聲音來了,從車上下來了兩位身穿橘色衣的勤務人員,進了屋裡,專業熟練的將婆婆從家中床上搬到救護架上,繫緊安全帶,一切安置妥當後,將救護架推至電梯口,下了電梯,出了電梯,推到門口,接著抬進救護車中。我與看護隨伺身邊,初次躺在救護車架上的婆婆,與初次坐上救護車的我,兩人手緊緊相握。我內心緊張,雜緒紛飛。 到了急診室,急診醫生問了診,並急call主治醫師商討治療方式,決定要為婆婆打麻醉針,重新縫牢傷口。婆婆不得不又挨了幾針。 帶婆婆回家時,我再次請求救護人員能繼續協助載送。救護人員回應我說:我們不是計程車業。經過一番澄清、解釋,我才了解,搭救護車趕赴醫院掛急診的這趟車程因符合緊急狀況,可免費使用公部門的救護資源。婆婆傷口縫合後,緊急狀況已經解除了,若要再使用救護車資源,必須另找民營救護車隊。於是在救護人員的協助聯絡下,我們改搭乘民營救護車將婆婆護送回家。 陪婆婆坐救護車掛急診再次縫合傷口,是我這一生很難忘的一件事。現在行經路上,再見救護車從我身邊疾駛而過,我一定對它行注目禮,用感謝、感恩的心目送它而去,並祈願在救護車上人能順利度過生命的難關,健康平安。內心不免牽動著陪婆婆坐上救護車掛急診的那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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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賭輸的天河,情緒難免較激動,他毫不客氣地說:「大頭,這副牌充滿著霉氣,難怪我會一直輸,去換一付新牌來!」 大頭笑笑,不想跟他激辯,轉身從架子上取來一付新牌。天河把牌接了過去,並分成兩疊開始洗牌,而且一洗再洗,連續洗了好幾次,然後放在桌上說:「大頭,我今天的賭運實在太差,連續輸給你好幾千塊,現在由我作莊,你就把你面前的錢全部下注,我們來拚一個生死,你看怎樣?」 大頭不高興地說:「我在賭場混那麼久,從來沒有碰到一個像你這種賭法的,除非是一些輸不起的人。既然你要這樣賭,我只好捨命陪君子了,誰輸誰贏都是未知數,不要以為我怕輸,不敢跟你一搏,那你就太小看我大頭了!」 天河口氣強硬地說:「好,算你有種,畢竟是賭場老千!」 大頭聽到賭場老千時,頓時變臉,怒指他說:「你怎麼說我是賭場老千?我有沒有用不正當的手段詐賭?你敢再說一句我就揍你!」 天河知道自己失言,也曾經吃過他的虧,趕緊賠不是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時失言,你是賭場大哥,不是老千,向你說聲失禮啦!」 聽到他賠不是,大頭激動的情緒始稍微平復,並把剛才贏的錢全部擺在面前。 天河看看大頭準備發牌,但也不忘再問問他說:「就押這些了是不是?」(一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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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舟,究幾何?--嘆那年823同渡823的同胞
人生向晚,一事無成, 唯一可以示人的, 竟是「親身經歷過823砲戰」那一件事。 人、事、物總以稀缺為貴。普天之下,膽敢蒙著頭在民國47年8月23號當天,耐受「匪砲」洗禮者,畢竟為數不多。個人忝列此「為數不多」者之中,所以不只一次,以此傲人。 但所謂「為數不多」,畢竟有個定數,究竟是多少?多年來,未見有人說過。所以,趕在823砲戰65週年前夕,提筆試算,結果發現:47年823當天親身經歷這場砲戰的,絕不會超過13萬4406人。 時年134406位男女老少,包含軍人和平民兩個部分。在47年這種烽火連天、保命都來不及的日子裡,掌管金門島政務的人,不論他是「金防部」、「政委會」或「縣政府」的基幹或要員,那裡還有心情和心思,來進行人口普查?所以在民國68年編印的《金門縣志》人口篇裡,看不到當(47)年的縣民人口資料。不過,該版縣志的〈人民志‧人口篇〉裡載有,民國45年、民國53年以及民國55年三個年份的金門居民人口數。資料顯示:金門縣政府民國53年統計人口為53457人;而民國55年12月16日全國戶口普查,金門12月「現住」人口數則為56842人。兩相比對發現:自民國53到55年,二年間金門人口增加了3385人。仔細觀察後發覺,由於民國45年到47年,與民國53年到55年,金門內外主客觀條件大致相同,因此人口增減之動向和數率,不致呈現不同的面貌。準此,比照金門民國53年到55年的人口增長模式,大可在民國45年的金門人口數,加上金門民國53年到55年的人口增加數(3385人),其加總總和,大致就是民國47年的金門縣人口數。根據民國45年12月16日全國戶口普查資料,當年金門有縣民45234人,加上「53-55年人口推增值」3385人,可以推估民國47年823前的金門縣人口數,當為48619人,五萬人不到。 至於這13萬4406人當中有多少是軍人?則不啻是個大秘密。在戰地,駐軍的駐地與人數,向為軍機,不容刺探,更嚴禁示人。數十寒暑轉眼過,事過境遷,威權不再,昔日的軍情機密,今日或變成常識或淪為談助。可惜版本不一,各種說法充斥,何者為真,何者不實,一時難以分辨。為保險計,我們採用國防部史政局金門砲戰戰史的說法:民國47年823砲戰時,駐防金門的部隊有「6個步兵師、8個砲兵營、5個高砲營、3個戰車營,總兵力約8萬5787人」。6個步兵師中,「除第69師擔任預備隊之外,其餘第27師、第10師、第41師、第58師及第9師分別負責金東、金南、金中、金西、烈嶼等5個守備區防衛任務。」 但是縱使國防部史政局的資料正確無誤,也無法保證,金門防衛司令部麾下這8萬5787名官兵,在47年8月23日砲戰爆發當天,能全員在金門駐地執行持槍衛土的責任。果然,不出我所料,當時金防部有為數不少的官兵,因「受訓、出差、休假」、或就醫等原因,滯留在台,因此,在砲戰突然爆發當日,不克返防參與戰鬥。有關這層疑慮,於斌在2011年8月24日《榮光雙週刊》2169期上所發表的文章,無疑替我提供最佳的佐證。 於斌的〈全民皆兵支援砲戰〉表明,他民國46年底奉調金門,在27師班超部隊任職,擔任金東地區防務。8月23日星期六,他人忙著在台灣受訓,當天對砲戰一事,了無所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閱報,才獲知金門爆發砲戰的消息。第三天25日星期一,命令送到他受訓的單位。通令所有在臺受訓、出差、休假的官兵,立即與連絡官連繫,火速安排船位,趕赴馬公待命返回金門駐地。9月1日下午,於先生搭上「海軍249號登陸艦」。同船除了十多位來自世界各大通訊社的記者外,其他的清一色都是停訓收假返防的官兵,為數不下「三、四百人」。249號登陸艇「在三艘戰艦護航下駛往金門,9月2日凌晨航抵金門料羅灣」,在距金門五、六浬的海面上停下。說時遲那時快,「兩艘小型登陸艇LCM分別停靠兩舷」,大夥把行李丟到小艇的同時,「順著船側的網繩往下爬。人剛進入小艇,突然對方岸砲、艦砲齊發,向我船團射擊,……」大家神色緊張地分坐在小艇兩旁,任小艇冒著敵人的烽火一路狂飆,小艇最後「在金東海岸登陸」。登陸後,快步登上金防部派來接應的吉甫車,戴上接應人員為他們預備的鋼盔,任車摸黑疾馳,「回到駐地已過子夜一點」。根據這段陳述,我們至少得把8月23日「親炙」823砲戰的人數,再往下修減300人,往下修減成13萬4106人。 總而言之,任憑你橫著算,任憑你倒著數,民國47年8月23日當天,得以「親炙」823這管滾燙「砲戰火膛」的人,絕對不會超過13萬4106人。 這13萬4106人當中,有胡伯玉,那位兩岸分治後和同安葉飛數度交手的陝西悍將。有時任第九師師長,死守烈嶼,畢生屹立不搖,獨撐一片天,分治前在海的一邊抗紅軍,分治後在海的這一頭戰綠魔的郝柏村。有第10師光武部隊的師長、西安事變屈身助蔣介石翻越華清池的高牆救駕有功,來台後出任金防部司令官、陸軍總司令,一生護衛蔣家江山的馬安瀾。有27師班超部隊的粵籍師長,只因共軍發動他的母親,到角嶼播音站來對他實施隔海溫情喊話,幾乎斷了他大好前程的林初耀。有58師(158師)誠實部隊師長,後來出任陸軍空降司令的張錦錕將軍。更有章杰空軍少將、趙家驤中將、吉星文中將三位戰功彪炳的副司令官,他們在823砲戰伊始的第一波次,便中彈殉國,在太武山翠谷,攜手同舟,第一時間用鮮血見證砲戰的壯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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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造喜悅編織回憶
新北大都會公園內的熊猴森樂園,可以說是小朋友創造喜悅,以及編織回憶的最佳場所;假日裡親子同遊的畫面,既溫馨又感人,其中有一項設施頗為吸睛,不但讓人流連忘返,更讓人增添童年無窮的回味,那就是蝌蚪跳樁及吊橋。 小巧袖珍的吊橋,加上周邊神靈活現的蝌蚪,好像在水中嬉戲遊玩;其實可愛的蝌蚪是跳樁設施,既安全又有彈性,適合五到十二歲的小朋友體驗,當然吊橋的設施更讓小朋友趨之若鶩,說甚麼也不想錯過這樣難得的嘗鮮機會喔! 恰巧遇到一位阿公帶著年幼的孫子到此,活潑可愛的孫子,希望阿公跟他一起創造童年的回憶;可是小巧玲瓏的設施,只有小朋友才能擁有美好的機緣親自嘗試,阿公只好在旁邊陪著懂事的小孫子,盡興的揮灑童顏的歡笑,眼前這一幅最美麗的祖孫情,比起夏日的陽光還要更加耀眼燦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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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總讓我想起浪漫詩句
古詩十九首〈迢迢牽牛星〉:「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牽牛、織女雖然只是天上的兩顆星,卻具備了人的性格與情感,相望卻不能相聚,舖寫人間別離、咫尺天涯的悲情,雖從想像出發,卻充滿著濃厚的浪漫氣息。 《詩經‧邶風‧擊鼓》是一首愛情的誓約,寫的是一個遠戍的士兵懷念妻子,心中充滿著傷感之情,即便經過幾千年時光的洗滌,依然深深激發後人內心最溫柔的地方。我很喜歡「執子之手」這四個字,背後隱藏著生死不渝的愛情,更有著讓人心動的生命力。「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儘管質樸不事雕飾,卻足以震撼每一個人。如此簡單的誓言,表達出許多戀愛中人們的心願。 我心裡常想:當時間飛逝,青春老去時,什麼是一個人生命最大的幸福呢?應該就是身邊有一雙可以握住的手。 這不禁讓我想到一首歌〈牽阮的手〉:「牽阮的手,淋著小雨,牽阮的手,跟你腳步。牽你的手,走咱的路,牽你的手,不驚艱苦。雖然路途有風有雨,我也甘願,受盡苦楚,希望甲你,白頭偕老,牽阮的手,走咱的路。」簡單的歌詞,「淋著小雨、不驚艱苦」、「有風有雨、甘願受盡苦楚」,道盡了甘苦共嚐的執著,傳達出從一而終的深情。當兩個人的手有著愛意的牽繫,握著彼此的手時,兩顆心的不疑、不離與緊密,那是一種無悔的堅定。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只要雙方能真誠相愛,即使終年天各一方,也比朝夕相可貴;只要彼此有心,七夕絕對是浪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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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阿勃勒
澄黃阿勃勒啣著一串串笑意 瞇瞇對準我擲來 漾著夏季夢語 絮絮果莢激起了秋千晃蕩 鋪天蓋地招手蔚藍晴空 你彎腰拾起幾枚亮燦 夾藏在書頁裡 那是季節跳躍的聲音 心情覆蓋著朗朗詩意 陽光婆娑著熱浪,消融了雲霧 幾聲鳥鳴傳遞了嘹亮婉轉 思緒塵土飛揚 結成的果莢垂釣夢的囈語與時間的暗傷 有苦有樂是人生 投遞一個眼波有如閱讀一闕宋詞 迸發出清脆回音 至善至美地守住靈魂 蟄伏樹下,許自己珍藏這熱鬧又孤寂的小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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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吶喊
早晨的太陽,總是格外的刺眼,不僅帶來了耀眼的光芒,同時也帶來了滿滿的熱氣,每當打開大門的瞬間,就能迎來陽光的洗禮,如果可以,真的好想關上門,走回臥室,重新投入棉被的懷抱。 只可惜,手機的鬧鐘再次響起,將我從想像中拉回,提醒著我:「再不出門,上班就要遲到了!」抱持著無奈的心情,戴上安全帽,騎著機車就往公司出發,行駛中的車子,涼風從旁邊吹過,彷彿也將熱氣都吹走,直到遇見紅綠燈的攔阻,暫停在白色格子中。 突然,一道刺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越來越大的音量,讓我深知聲音源的靠近,緩緩看過去,紅白的身影呼嘯而至,正在停車的我,都趕緊向路邊靠過去,想要在車子必經道路上,淨空一個車道,就連綠燈正在通行的車子們,也都隨聲停止。 眾人秉住呼吸,目送著車子的離去,因為這正是一台救護車,白色的車身和上方閃爍的紅色燈光,正提醒周邊人的注意,偌大的聲響,正暗示著事態緊急,行車人和過路人都無需過多的言語和交涉,就自動讓位,空出的道路,猶如一份美好的祝福,祈禱病人的平安。 救護車平穩前行,正朝著醫院前進,多一分鐘抵達,都是給病人多一份機會!無聲的默契與配合,正是馬路上,最溫暖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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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大頭補來的這張牌,他故意不掀開,而是蓋在梅花6上面,再倒轉過來慢慢地推開,結果是紅桃2,形成8點。大頭陷入沈思中,如果就此掀開,或許是贏不了他,因為他發覺天河不會投機,不可能抓到6點或7點而不補牌,試圖想撿便宜,一定是抓到好牌才不補,說不定又是10點,所以他非補不可。首先補來的是紅塊老K,等於8點半,大頭想了一下,決定拚了。想不到補來的竟是梅花A,形成9點半,如此的牌局不可能再補,只好掀開拚輸贏。 但大頭並沒有像之前那麼樂觀,他猜想天河抓的很可能是10點,以致沒有像剛才那麼激動。當他把底牌掀開後,只見天河臉色一變、把牌一摔,說了一聲:「衰潲!」就把自己所押的錢,全部推到大頭面前,承認自己輸了,弟弟天清整個臉也綠了,心中不免嘀咕,叫他不要賭那麼大,他偏不聽。現場觀賭的人,也替他感到惋惜,9點竟然輸9點半,只能怪他的賭運不好。 大頭萬萬沒想到,兩局就贏了好幾千塊,內心的喜悅不言可喻,但他仍然保持低調,以免刺激到天河。可是這個年輕人個性倔強固執,又死不認輸,竟然把口袋所有的錢全掏了出來,放在自己面前,試圖做最後一搏,希望能把輸掉的錢扳回來。在莊家不可能作弊詐賭的情境下,賭神總得可憐可憐他,讓他贏一次吧!難道他真的那麼衰潲,注定要成為大頭的手下敗將,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老天爺對他也太不公平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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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巴西烏龜記事
墨綠色橢圓的龜殼上,十三塊四到六邊形不等的拼板,嵌成勻稱典雅的圖案,肥短的四肢、扁扁的掌和微尖的爪,半爬半游地在淺水中活動;小巧的尾巴可愛地曳著,暗綠鑲著淺蔥條紋的頭顱和小尖鼻露出了水面,兩顆黑米般的小眼非常低調,但仔細看其實正機警地注意四週,我稍微走近一點,牠便縮進了殼裡。 弟媳因病須從金門前往台灣動手術,弟弟陪同前往。臨行前,弟弟將他們家的愛龜放在個綠色大水桶裡,拿到我二樓的房間,交給正回鄉省親的我來照顧。第一天,我撒下六顆飼料,見牠縮進殼裡不吃;第二天早上再看,只吃掉了兩顆。傳line 問了已到台北的弟弟,弟弟回覆說:「牠一次可吃三、四十顆飼料,六顆不夠啦!」 趕緊撒下三十幾顆飼料,沒想到牠並不吃;到了下午,水質污濁惡臭,只好全部換洗,再撒六顆飼料讓牠慢慢吃。晚上,聽到牠用細爪搔抓桶壁。我不以為意地入睡,到了半夜,突然聽到咚咚咚的聲音,有東西從樓梯上滾了下去,又聽到我媽媽在樓下叫;我起床查看,才知烏龜竟不知怎地爬出了水桶,還從樓梯滾下,幸好龜殼堅硬,竟然絲毫無傷,不然我還真不知如何對我弟交代。 媽媽找了個大水缸給烏龜住,放在廚房後面,活動空間比原本的水桶大些,也較不易爬出來。烏龜看起來比較舒適些,但還是一見我或媽媽靠近,就縮進殼裡;更從不在我們面前進食,只在無人在旁時吃掉屈指可數地寥寥幾顆。線上詢問了我弟此龜平日的習性,才知這龜是在我弟的大女兒小華剛滿週歲時,從水族店買來當生日禮物的,那時的牠還是隻比一歲稚兒的手掌還要小的小烏龜。如今小華已是國中生,烏龜也十幾歲高齡,體型幾乎像隻小型犬了。平日牠活潑可愛,食量驚人,弟弟、弟媳或侄女們一經過牠的水缸,牠就迫不及待地拍水擺尾;一撒下飼料,就大快朵頤。至於交付給我後竟會如此反常,倒是弟弟始料未及的。 至此我才意識到烏龜的種種舉措竟是由於怕生,但,多麼奇妙啊!這看似不像貓狗那樣溫暖親人的「冷血動物」然還懂得認人,還甘冒危險、千辛萬苦地想去尋找原主。我們人類對於不同人種,都還容易產生辨識困難,烏龜對於體型比牠大了十幾倍的「巨人」,究竟是如何辨認的呢?既然如此有靈性,又為何無法感受到我對牠並無任何加害之心呢?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也就是這樣的防衛機制,才能長命百歲,龜鶴遐齡吧! 直到第四天後,牠才吃得多些--餵十幾顆後,過兩、三小時再來看,往往已吃得精光,但仍然從不肯在我眼下吃食。而弟媳的手術因病房不夠的緣故,排程較預期延後,代表我照顧烏龜的期間也延長了。我每天十幾顆十幾顆地餵著,有時還對牠說話,笑牠膽小,問牠在怕什麼,為啥偏偏我在時就不吃呢?我揣想著慢熟的牠,是否有一天會對我打開心扉,竟在我面前啄食一口,那會是什麼畫面呢? 然而兩個禮拜過去,我必須回台灣上班了,烏龜見到我雖不再急忙縮進殼裡,卻也不願讓我一睹吃相。離鄉那天早上,我向烏龜道別,撒下十幾顆飼料,見牠對於漂浮水面的美食並不輕舉妄動,還歪著頭瞅著我。「沒關係,慢熟也很可愛,」我對牠說:「下次放假再來看你,希望那時你還記得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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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溫度的思念味
從小吃到大的,以為平凡一般般的,其實,一點也不簡單。 父母離世後,隨著時間的積累,越是懷念記憶中的美食。 媽媽的廚藝雖然無法與大廚媲美,有時也跟不上流行,記得有次姪子還小時跟他阿嬤說想吃蛋包飯,他阿嬤回問:什麼是蛋包飯?最後只好炒了一盤飯再煎片蛋給鋪上去,反正重點是番茄醬。 肉粽。媽媽最自豪的手藝應該就是肉粽了吧。把米炒到上色,不肥不澀的魯肉,蚵乾蝦米土豆不時交替,還要一半又一半的魯蛋加香菇。洗粽葉曾經也是我的工作,有時也會跟著學包粽子再將它用棉繩捆綁成串。 媽媽的肉粽連哥哥的朋友都讚譽有加,冬天時再加上一鍋鮮蚵茼蒿湯,是的,這就是幸福之味。 現在的肉粽都喜歡加鹹蛋黃、干貝、栗子等,這些我都不愛,我還是喜歡傳統的口味,黏度與調味剛剛好的米粒。 菜粿(ㄍㄜˋ)。閏月那年,要做菜粿來拜拜,其實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只有這一年媽媽才會做。媽媽做的菜粿可能是我這輩子永遠再也無法嚐到的滋味了。無法再做各種美食的媽媽也喜歡吃小金門賣的菜粿,可是我,總是無法認同它們有多好吃。 我喜歡媽媽菜粿的餡料裡有加鮮蚵及五花肉絲;有點厚度的皮帶有地瓜的甜味,黃黃的色澤一看就可口,很懷念當時放學回家一次可以嗑掉二隻的美好時光。 紅粿(ㄍㄜˋ)。做紅粿的日子,最是有喜慶的氛圍。幾家較親近的大人們會互相幫忙包餡印模,小孩會幫忙剪墊在下方的塑膠膜,一隻一隻放進蒸籠裡。 媽媽的紅粿餡料有二種:綠豆沙和花生粉。綠豆沙很固定的包在蟠桃、壽龜、天公圓裡;花生粉則包在串錢跟雙桔裡。 我最喜歡吃剛出爐的串錢,小小的一隻花生與糖都尚未融化,咬在嘴裡還有顆粒感。 不知道為什麼,媽媽調的紅粿顏色是我見過最美最舒服的粉紅,外面賣的紅粿總是無法令我看上眼。 膨粿(ㄍㄜˋ)。大大的膨粿是什麼時候要吃的呢?反正一定是為了要拜拜。膨粿要漂亮就要看師傅讓它開花的功力,我的媽絕不會失手。蒸好的膨粿出籠後還必須在四片花瓣上印上小小的紅花才算完工。我最喜歡吃上面的部分,因為連著QQ的表皮,最好吃。 吃不完的膨粿媽媽會切片後鋪在大大的鐵盤上讓烈日曬乾後變成香脆的古早味零食。大鐵盤是大伯父的作品,他會鑄鐵,家裡還有一個大大的洗衣盆也是他的作品,很堅固的盆子,還掛著二隻小耳朵。 年糕。有甜年糕與鹹年糕二種口味。前者適合當甜點,裏粉油炸或直接油煎;後者就不需裏粉直接下油煎到恰恰的,當早餐或下午茶都很適合。 不得不說,媽媽做這些傳統糕點真的很有一套。而年前大家互相幫忙做粿的畫面很有年節味也很有人情味,不斷添加材火的灶沸騰的鼎一籠接一籠的成品,這些景象,早已不復存在。 年輕時,也曾想過要傳承媽媽的手藝,只是動力不足,總覺得下次再說吧。只是人哪,總無法預料到,最後一次與最後一天,會來得這麼突然。 糋ㄐㄧˋ糋ㄐㄧˇ。動詞+名詞。拜拜必備的炸物:蝦糋、鯊魚糋、肉糋。其實可以炸的東西很多,石蚵、芋頭和肉排也很常見。而我能幫的忙就是剝蝦剝蒜搗蒜和醃漬必備的老薑。 我很喜歡小時候的那組小石臼,小小的結實飽滿的,經過無數的千錘而成就的一身亮澤。 爸爸的本業是種田,不只在陸地上,也在岸邊種了塊蚵田。擎回來的蚵只供自家食用,從不賣人。 從小跟著媽媽剝蚵習以為常,也曾靠著剝蚵賺取小零錢(也算是一種技能吧),爸爸身體還健康的時候,常常下海擎蚵,量多的時候,就會將鮮蚵煮熟後曬成蚵乾。 蚵乾似乎是大人才懂的美味。小時候的我,真的很討厭。不論是包在肉粽裡的還是蚵乾飯裡的,我都會一顆一顆細細地撿出來奉還給媽媽。後來,家裡沒有曬蚵乾的本錢了,時不時會聽到媽媽託人從對岸買回來,較大顆也較無味。 現在,沒有媽媽會煮蚵乾飯了,竟然,偶爾也會懷念起蚵乾的存在。 盛夏,就該吃西瓜。小時候的這個時節,村子外盡是西瓜田、土豆田和高粱田。暑假就是要幫忙捻土豆、曬土豆,我最想念的是剛煮熟的土豆,濕濕香香軟軟的口感。 黃肉西瓜與紅肉西瓜爸爸都有種過,我最愛的是小玉西瓜,小小的一顆剖成半,一個人拿著湯匙挖著吃最消暑。在三合院的老家客廳牆角大顆小顆的西瓜擺成堆,感覺很富有。 爸爸是從什麼時候不再種西瓜的,我竟然沒注意到。解嚴後的這座小島開始大興土木,村子裡的叔叔伯伯流行起當「做工的人」賺取投資報酬率較高的工地錢。也許就在這時候吧。 除了西瓜,爸爸也種過梨仔瓜跟香瓜。不過後來才發現,我所認知的梨仔瓜巿面上叫做香瓜或美濃瓜。現在在賣場買到的美濃瓜似乎是為了保鮮而提早採收,總是吃不到熟成後的香香果肉。 還有一種是蔬菜也是水果的黑柿,綠中帶紅的番茄切半後塞入2顆酸梅或是灑上砂糖,有一種農家子弟獨有的小確幸。 爸爸田裡的水池旁種有芭蕉樹,爸爸帶回來的芭蕉小小的皮很薄果肉Q軟,我很喜歡吃。現在,爾偶拿到別人給的芭蕉,怎麼都吃不到小時候的那種美味,也許是缺乏熟成的技術吧,感覺肉質有點水水的也缺乏芭蕉的香氣。 生長在農村裡鄉下間,從來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就像我,從來都不覺得在髮禁中渡過的青春期有什麼不好。純樸的生活環境是再無可能回去了;而純樸的人心更是,千金難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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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山遠眺
歷史已經翻過一頁,妳來到四月我的故鄉 曾經名為思明的花崗島,站在馬山遠眺 這裡離石室的死亡不遠,昨天寂歷戰事 以及眼前,迷離的蜃氣,漂浮在兩岸之間 沙灘邊上紅欖樹,依稀記得單日炮擊國殤 坑道濕氣緩緩溫柔了心戰喊話的抑揚,漁船 在望遠鏡裡近如我的鄉愁妳的驚奇與惆悵 親情被阻隔在碉堡之外軌砦條不設防的想像 大嶝小嶝角嶼以膛線旋轉的速度 --並且無限放大 偷襲我們脆弱的敵我意識,那裡曾經是我的家 我祖我父披戴明清的星月,舢舨浪花裡 來來去去 同安同鷺島,紅色簷瓦,說著相同的泉州腔調 山牆的雕花有著落番洋樓的印記,馬巷家廟裡 燈號文武世家與濟陽衍派,都不曾擦亮戰爭韻腳 只有華表柱遙望風獅爺,海峽虛線裡依然 圖騰般屹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