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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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更可怕的事還在後頭,聽說某天有一個排副拿著槍,準備強暴阿母,羊犅叔剛好出現,就順手拿起扁擔把排副打趴在地,可說救了阿母一命。但羊犅叔為了毆打軍人成傷,被判軍法,關在軍事看守所,卻承受不了那些軍人獄卒的凌虐而發瘋。這些事,阿母可說是歷歷在目啊!但她卻把它忘得一乾二淨,對因救她而發瘋的恩人不聞不問,還罵人家秀桃不要臉。 總而言之,阿母因有錢而變了樣,自以為是不可一世的貴婦,眼中只有阿兵哥而沒有村人,所以她放在木箱裡的那些錢,必須把它偷拿出來花掉。一旦沒有錢,就必須回歸之前的農耕歲月,大家吃吃苦頭,過過苦日子,嘗嘗農夫的辛酸滋味。這就叫著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啊!」天河感慨地說。 「哥,你知道的事真不少,想像力也相當豐富,阿母的錢一旦被我們花掉,你真的有種田的本事嗎?」天清笑著說。 「我們本來就是農家,田地是我們的根本,為了生活就必須耕種,只要我們兄弟合力,必能將草埔開墾成良田。而且我們還年輕,年輕就是本錢。不要忘了,錢雖然人人愛,但過多的金錢則會使人腐化!如果阿母堅持種田的初衷,心甘情願地做一個農夫,絕對會以她的和善與村人相處,也會得到村人的尊敬,勢必不會衍生出那麼多讓人不敢苟同的問題。尤其是忘恩負義這四個字,將成為我們的夢魘,永遠也洗刷不清、抹滅不掉。」天河有感而發地說。 「照你這樣講,我們真的虧欠羊犅叔太多。」天清嚴肅地說。(一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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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記下堡老宅翻修前的最後身影
說漫長而繁複的往事 記憶在盤根糾結理細細釐清 說歲月啊悠悠 煙雲故韻已灰飛煙滅 說我茫然無措的一生 昔人哪已遠去 風沙裡只剩老榕輕嘆和零星犬吠幾聲 人們都紛紛離去 島嶼重複著忽近忽遠的新情舊事…… 日復一日 春霧守候著冬霜……像一齣失魂的默劇演譯 人們都已離去 他們杵在各自的遠方……不著聲色的 頻頻回首 而時間不會失憶 在每一刻清醒或迷茫混沌間 專注無悔的凝視著每一張變幻的臉顏 從稚嫩到青春風華到滄桑 從天真無邪而髮蒼視野茫茫而老邁龍鍾 只有時間從容印證 樑柱崩塌磚瓦紛紛落下的那時 秋天總結了黯然與蕭瑟 一生便如默劇終場 這回我不再閃躲砲火和烽煙 在歲月之前 回視風華正盛……驚慌與凋零種種 逐一卸下一生的榮辱與滄桑 (稿酬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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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天河白了阿母一眼,然後對天清說:「走,我們出去!」雖然天清認為哥哥和阿母對嗆是不對的,但他實在害怕他那種草包個性,所以不敢說不,只得乖乖跟他走。 在路上天河說:「你知道我對阿母說『我絕對不會伸手向妳拿錢,不過我倒希望妳把錢藏好,不要再遭小偷』這句話的用意嗎?」 天清並不笨,笑著說:「不伸手向她拿錢,還要她把錢藏好,你不就是擺明要用偷的嗎?」 天河誇讚他說:「你簡直比我還聰明嘛,而且阿母已露出口風,她的錢就藏在那只大木箱子裡,不管它上了幾道鎖,一旦缺錢用,還是要設法把它打開,甚至要全部把它取走,留著慢慢花。」 天清笑著說:「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如果讓阿母發現錢被全部偷走,一定會傷心死。」 天河灑脫地說:「不花白不花,難道要讓阿母帶到天堂去!或是走了連長,來了營長;被連長騙去五萬,再被營長騙走十萬,那我們不是白活了!」 天清羨慕他說:「哥,你實在太厲害了,頭腦也太好了,怎麼會想到這些問題。」 「對阿母的種種行為,我實在不敢苟同,如果她心靈上感到孤單寂寞而想改嫁,也要趁著年輕時,不應該等到我們長大成人,再跟連長發生那種不可告人的醜事。尤其是識人不清,被連長花言巧語所騙,最後則是人財兩失。雖然她感到無所謂,但我們還年輕啊,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教我們將來怎麼在社會上做人。 她總得為我們想一想啊,怎麼能貪圖一時的快慰,而做出傷害我們自尊心的事。說實在的,假如以傳統的倫理道德而言,做子女的是不該對父母親有不禮貌的行為,甚至說話也要有分寸,遑論是說到她的痛處。可是那時我實在很氣憤,也對她相當相當的不諒解,才會跟她頂嘴激辯。」 「看到你跟阿母在吵架,我實在很害怕,所以不敢出聲。」 「雖然跟阿母大小聲不是我們該有的態度,但自從開小舖賺了錢,加上阿兵哥的起鬨,把她這個小阿嫂塑造成貴婦,就自以為了不起,瞧不起種田人和窮人。你沒看到,她幾乎都不跟村人往來,有人來買東西也是愛理不理的。現在阿兵哥都搬到山上去了,原本的老主顧也得罪光了,每天只有小貓兩三隻,我看不久就要關門了。」 「一旦小舖關門,阿母還會去種田嗎?」天清問。 「種田談何容易啊,我們那些田地早已荒廢成草埔,如果要耕種就要重新開墾。聽說以前阿母種田時,都是靠羊犅叔的幫忙,現在已找不到像羊犅叔那麼熱心的人了。你應該記得,我們小的時候,也受到羊犅叔的照顧,但自從他發瘋後,大家都瞧不起他,包括阿母在內,根本不把恩人放在心上,甚至不把他當人看,所以村人才會說我們忘恩負義。」 「聽說阿母開小舖,也是向羊犅叔借錢來進貨,小舖才能開成。而且向羊犅叔借的錢並沒有還,羊犅叔也不好意思開口向她要。如果真是這樣,那實在講不過去。」天清說。(一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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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南語】抦蟋蟀
塗豆收成的前後,時間拄空縫,相招三四個囡仔,行到埔頂雜錯地,這所在落雨否著水,除了石頭卵、沙母粒、包萵、埔倫、蜈蚣草仔、矮的相思樹,久年佇遐,賰欸!攏是無發草的空竭地。 鳥仔天頂佇咧叫!孽譎囡仔,舉頭對伊唸:「鵏丟仔哂哂哂!生囝無塊憩,佇迄草埔下,予彼死囡仔踏一下!」若唸若行。即時紲落,看東看西,是靜棲棲,草仔揙閣揣,見塗面有姷閣清氣的孔,揣著啦!有的提燒酒矸,有的捾歹茶鈷,往水堀、墓堀、電線溝等等的所在,揣著水舀屹才來灌孔,水滇矣滿出來,靜靜跔咧等,即久看無動靜,換揣別一跡;拄著運氣好,蟋蟀注著水,即時擋袂牢,探頭趖踹,細隻是母的,放落據伊去,大隻是公的,立捷就掠屹,心情誠是暢忽忽!安爾生,一孔紲一孔。若是陷落成大孔喙,水灌落是作白工,彼孔一定無蟋蟀!因量伊有周至的習慣。 埔頂踅迵迵,行去赤仔埔,彼勢番薯園,是第二選擇。掀藤隨股去,股頂股邊看著孔,踅水全然無彩工,因端是沙質,灌水霎仔時,水就全消失,即款情形欲怎樣?利用長草枝,逗逗伸入去,內身撓加拄。有時兒,看著蟋蟀頭動鬚,草尖挓伊的尾溜,趁到孔口即跳踹,承紲掠入銅筐內。彼方法,著知勢面加耐性,一點仔都袂阿差。各人數隻掠到第飼,囡仔歡喜作齊參詳,三不五時作藝量,開講飼蟋蟀的經驗。 下昏時八九點,囡仔攑電火出門,踏入別人第的深井內,「一略對狀」觀看石枋頂,罐仔型三不等,蟋蟀成孤隻,徛佇罐仔內,內底鋪塗沙,近兩公分深,塗仁供伊食。有的塗仁拄入沙塗,會生出青仔欉,日勢有影下通行,曝袂著日,「囡仔就是囡仔」,家己作家己對。加崁鐵蓋,釘有十外孔通透空氣,半暝接露水。「特!特!特!」相賽叫,展屹雙翅,後骹弓懸懸,出勢比氣力。順續相招明日下晡,來去宮口頭前「見輸贏」。 時到大細漢,攏總圍偎來,等看咬蟋蟀!石勘拄砛石的所在,「自由之火」的火煨仔殼,將兩三個捒拄邊,空對空相接,加量空位作出入,到這個下落,來拚!來拚!先攢三兩條長頭毛,掣矣查某嬰哀哀叫!大人興相教:拈長頭毛拗成一個箍,套入蟋蟀頷頸,空中踅十外環,安爾生叫作「吊煌」,練矣伊就會起狂;另外步數,手盤拗屈相換接,予伊進出軁無停,洶洶換勢手敲手,顧伊空中拋輪斗,連鞭準準來接身,號作「溜蟋蟀」,練矣予伊直頭爭。有人技術差,學矣成大人,亦是袂曉。總是有人相教學,變技巧,才開始相賽咬! 兩頭放蟋蟀,對孔趖入去,中央相拄搪,看袂順眼起狂屹,「窸窣窣」的聲,動開火煨仔殼,目對目,雄介介,直爭去,牙桮咬牙桮,頭抵頭拚命,真真「相拍恨無力」,咬矣不分離煞。 囡仔話一句來一句去:「鳥龍欸!烏龍力,咬矣對敵翻身反;赤薑欸!赤薑膽,拚生拚死伊真敢;鐵板欸!鐵板識,看毋是勢走第一。」精精是囡仔目識好,色水看清楚,花紋會分款,久來知性地。只用三句話,蟋蟀的生性,講矣誠褿全。當年囡仔話,經過六十外年來,亦是記矣牢牢牢! 蟋蟀即咬贏,見人就去品,輸者有話講,理由家己編。即句俚語「六骹全鬚」,真是難哦!講著蟋蟀:「憑勇咧相爭,折骹的折骹,斷鬚的斷鬚,破翅的破翅」,一年才出一隻「蟋蟀王!」 註記:赤仔埔、埔頂,指的是后湖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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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林細語】 他人命好?不用羨!
青衫破爛?可縫補! 衣寒,心暖,不貶身。 富貴?貧窮?暫時性! 花少神氣敗祖德, 金山、銀山,任揮霍……。 他人命好?不用羨! 求知, 不怕苦; 奮發, 惜光陰。 意志堅強, 血汗肯流; 暫棲貧困, 守德待時。 前辛,後甘! 上天憐惜勤苦人!(稿酬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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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釆風流,名山念斯人:送別老友楊再平回天家
反賭漂亮一役 2017年3月,反賭健將何宗勳飛到金門與楊再平等人串連發起成立「金門反賭場聯盟」;運動過程,5月27日凌晨,楊再平突發腦溢血,緊急入院急救,第二天,我從台北,潘春鳴從廈門,趕到署立金門醫院探視,此時得知他主腦幹有1公分出血,不能動手術,只能祈求自動止血,溢出來的血由身體慢慢吸收,至少需三、四個星期。 無法進入加護病房的我們,只能在門外禱告、祈福。有如神蹟。在生死門徘徊的再平被上帝丟回來了。醒來,他告訴我,「腳能恢復踏在土地的感覺,真是太幸福了!」復健後,卻也產生了後遺症。半身不遂,他坐上了輪椅,仍然堅持上戰場參與反賭運動。 「金門我的家、賭場遠離他!」,金門反賭場聯盟發起人楊再平拖著病體,在夫人石莉安扶持下,坐上輪椅,穿梭大街小巷,到金門縣議會,也飛到台北出席記者會,帶領一群人在島內島外高喊口號傳達金門人「反對博弈」的心聲,強調金門歷經「戰場」洗禮,不願再看到成為「賭場」,也希望反賭的民意代表與鄉親站出來。 10月28日,金門縣博弈公民投票,投票結果為否決,反對方的得票超過九成。楊再平為反賭戰役,打了漂亮一仗,也留下令人動容的身影。 投射閩南文化 中風、反賭運動的第二年,2018年4月7日,楊再平發起成立金門縣閩南文化協會,高票當選創會會長,他強調,從歷史來看,五代時期為閩南文化的形成期,我們現在談的「閩南」這一概念,從金門的角度來看,可分為五個閩南文化圈:金門的,對岸以廈、漳、泉三地為主的,台灣的,另外是南洋閩僑的,還有世界各地的閩南人。全世界的閩南人估計超過5千萬人口,由此可知,「閩南」的歷史和地理演變深廣久遠。金門是閩南文化的基因庫,是閩南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核心,金門閩南文化協會的誕生,亦可呼應、連結廈、漳、泉各地早已成立的閩南文化協會。 向雲端回天家 金門縣閩南文化協會理事長任期還沒結束,2023年中秋過後,楊再平在世旅居58載,如今他歇了地上的勞苦,榮歸天家安息主懷。陪伴、照顧他這麼多年莉安向好友發出萬般不捨的訊息,「10/3下午3:05神選的時間,再平是這麼順服,他很平靜臉上沒有一絲愁容,他睡著了!他沒有淚,右眼角一粒淚珠,一粒,我輕輕擦抹入我手心,我知道到他在等我,他說生不分離只有死別離。他沒了心跳,皮膚溫暖,我一直抱著他到手涼了他臉涼了!他到天堂了!他在等我!」 或許想在回到天家前後傳達甚麼訊息。9月7日,再平在金門醫院動腹膜炎手術,9月17洗腎後昏迷(血糖低到29),急診後送台北榮民總醫院。 9月19日,我在住家浴室門口滑了一大跤,走道一排書掉落,幸好雙手撐住頭部,手腳擦傷、淤血,久久才掙起;也許後遺症,10月3日,就在再平安息主懷那天,左膝痠痛難行,只能緩步下樓。 再平在恆昶的老同事,多年未遇的梁昭玉,熬寫博論過程,想起辛苦了那麼多年的老友,今年5月5日特別從台北飛金門,到楊家探視養病的老友。再平辭世的下午,昭玉就在距離榮總走路不到5分鐘的對望處散步,一陣風吹過,忽念起再平怎好長一段時間沒再發訊,也沒傳來詩作分享;感觸良深的她,發來訊息,「今年5月的金門行,我相信自己的直覺是對的。因為我總覺得,他與病魔奮戰的這些年,當時從鬼門關拉鋸了一段時間,大家都為他祈福,他如風中殘燭,令人不捨也不忍!」 春菲芳華,豆梨花開。2023年文學金門豆梨季,3月19日在浯江書院揭幕,一大早,我到書院對面的再平家敲門,邀約赴會。久久無人回應,直到女主人莉安來開門,「再平的身體狀態,這一次必須缺席了。」隔著門,不見人影。叩門聲,也許他聽到了。自此,再也沒看到再平。 術後甦醒的再平,奮力抓起手機,9月18日,代閩南文化協會等單位推薦的第8屆金門文化獎得主許金印老先生10月22日在昇恆昌頒獎午宴發出邀請函。這是他在人間發出的最後一則訊息,發訊的人再也無法出席盛宴,盛會之日,竟成追思會。 「大哥的復健之路漫長又辛苦,也謝謝大嫂一直照顧及陪在大哥身旁,大哥很開心」,麗雯傳訊:「與其說我愛哥哥,其實我更怕失去他。每當去看他真的是內心難過擺心底。他真的猶如風中殘燭一樣,害怕不知道他能不能撐過每一次的『關卡』」。 「向雲端/山那邊/海裡面/真實的我應該走向哪邊/神啊你在哪/山啊我害怕/海啊帶走哀愁/就像帶走每條河流」。 9月27日凌晨,再平第一次心跳停止,妹妹麗雯趕往醫院途中,「車上播放著的旋律,那天還特別飄著細雨,我的淚水止不住,這首歌會是我以後常會想起大哥的」;10月3日,再平再次等著他最疼愛的妹妹出現。麗雯是最後一個到達醫院見哥哥的家人:「我忍著痛跟哥哥最後合影,哥哥聽得出我的心痛」,「記得大哥淺淺的笑,一切都是美好」。 一抹微笑,一滴眼淚。麗雯在心裡哼唱〈向雲端〉,這首歌,也化作再平追思會影片的歌曲。 再平大去,友朋們萬般不捨,宋智忱輓悼:「盛宴哀戚!金門才子楊再平兄安息了!」「再平文采風流成絕響,從此名山念斯人!」 世間人狗情緣 再平走了。我又想起柯利。那是隔壁鄰居家養的土狗,卻一直跟著再平,或許認定他是另一個主人。從後浦到水頭,再平經小三通到廈門大學讀書時,柯利必追隨、護送他到碼頭,遠遠望著他登上船後,再自己沿路繞回來,在家靜靜地盼待主人再次歸來。柯利已是丁財、再平父子的精神寄託,好似「三人」相依為命一般。彼此守護。 2014年5月,柯利走失,再平非常焦急,在臉書各群瘋狂地發出尋狗啟事,最後還是安然回家了,雀躍之情,盡在字裡行間流淌:「感謝大家的集氣關懷,我家鄰居的那隻公狗柯利,剛剛在凌晨1:38回來了,從昨天走失的水頭碼頭走回到後浦珠浦北路的家!本來今天下午有雨,正擔心牠會找不到回家的路!」「柯利先是到榕樹下98快炒餐廳,找到正在吃宵夜的我的父親,示意我父親一起回家」「當柯利見到我時,就趨前對我伸出手,我也興奮的感動的握著牠的手,輕輕撫摸牠的頭,對牠說說悄悄話,然後柯利就安靜的坐在我身旁的地上舔著四肢」「我和爸特別準備了一碗豐盛的肉食拌飯,他沒三兩下就吃光光了,想必是餓壞了!」「今晚真是一個令人感到幸福的夜晚!感謝各位臉書好友的關懷打氣與安慰,我的柯利回家了!」 有情如斯。猶如兄弟的人狗情緣,化作浯鄉動人的一景。再平中風後,無力再照顧柯利了,柯利也從人間蒸發,不知下落,也許,還在某個角落,等待回家的路。 遊子吟噙著淚 早慧的詩人。國中畢業,楊再平初渡台灣,隨北風流浪在聖誕夜的台北街頭,在教堂前看到十字架和古老的鐘,回望「那故鄉的那山」,靈感驟發,寫了一首詩〈遊子吟〉,1980年3月,發表在我主編的《金門文藝》,刊登後,他來信說漏打一個字:噙著淚的「噙」。歷43載後,讓我們重讀楊再平15歲的詩,送別老友回天家: 又是一年將盡/北風習慣如往年地/流浪在聖誕夜的街頭/在那古老的鐘/的長短針間打轉/拼命地在努力挽回/那即逝的年歲/縱讓針尖刺傷也好/而後 依舊/依舊在那異鄉夢中隱適 隱遁/在逃去如飛的日子裏/在久失鄉土溫潤的心靈中那故鄉的那山/又浮現在溟濛的眼前/是夢是幻 是真 是假/那一股鄉情呵/已濃厚得化不開/而/渴望滿足的眼光/已穿透了盈眶的淚/那淚是酸的是甜的/是苦的/有點腥/噙著淚 低徊哀鳴/思故鄉神魂飛揚/欲似也帶著些/美而不實的憧憬/窗外 飄來故鄉之歌/鄉古樸質實的音符/又次地/跳躍在鄉思的五線譜上/哀戚而迷惘/坦率而真誠/當/那一首古老的歌/再度揚起/謳歌吧/讓生之輪引領你我駛向永恒/宛如故鄉摯友之永存我心底 【金門縣閩南文化協會理事長楊再平先生(1965~2023),10月3日蒙主恩召,安息主懷。謹訂主後2023年10月22日/今日/禮拜天上午12時假金門縣立殯葬所「景賢廳」舉行告別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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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光纖無銅
在即將日出之時,遠方地平線上的淡橙色曙光漸漸升高,緩緩吞沒了附近星辰,邪惡的綠光小行星也逐漸隱沒在藍空之中。日出前的漫射朝霞染黃了大地之後,卻漸漸顯現出不同於平日的詭譎顏色:昔日金黃燦爛的第一道日光已變成類似金屬光澤的淺鐵灰色,從山頭後方微露的太陽表面迸發而出。天邊稀疏的雲朵宛若靛藍色,呈現出在濾光鏡下的詭異畫面。 車內收音機也緊急播報小行星分裂出的碎片進入太陽後,並不像預期中那樣燒盡,反而像是把爆裂物投入瓦斯爐,讓太陽加劇燃燒而增強變色了!播報員警告大家:偏藍的炙熱陽光具有更強烈的紫外線,請大家盡量不要出門。此時的人們似乎還不知道末日已近,我也只能戴上墨鏡,努力再催油門加速向前。 不久之後完全躍出地平線的太陽盤面,竟然發射出像雷射光般的刺眼蒼藍!廣播中原本鎮定的語氣已轉變為令人恐慌的緊張口氣:「太陽強度異常變高,海水已出現強烈蒸發現象,大量植物已快速枯萎,許多動物也已經……」全球的哀號聲此起彼落,我只能虛弱地關掉已無意義的廣播,放棄回家的渴望,下車躲在車後的陰影裡,望著絕美又絕望的奇異日出,眼神無法對焦地欣賞著。這一切如夢的景象,竟是末日的殘酷甜美,而這末日,是我們自己提前的。 手機已無任何訊號,我只好翻閱裡面珍藏的照片,想要在最後一刻看著自己所愛的親人,回憶當時的歡樂情景,以免自己胡思亂想他們目前所面對的可怕處境。但殘忍的藍光已逐漸強烈到讓人無法看清螢幕與任何物體。 針刺般的光芒開始讓附近地面出現蒸氣,四周漸漸被霧氣圍繞。已絕望到無法思考的我,眼前突然出現許多弧形藍綠光環團團將我包覆!下一瞬間,我似乎飄浮起來,然後就不省人事。 過了不知多久,我在昏暗的海邊醒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我的老爺車歪斜地躺在沙灘斜坡上,此時我的心口躍動了一下:難道剛剛那可怕的一切都是夢?站起身後,竟然發現灰濛濛的沙灘上有著堆積如山的食物罐頭,而且看起來並不像海漂垃圾,全都是未開封的,這個十分異常的現象讓我的心情又陡然下沉。朝海的方向望去,灰綠色水面似乎異常地平緩,平靜的像湖面,完全沒有陣陣浪花,遠方海平線似乎有種突然終止在某處的斷層感。 轉頭望向沙岸,遠處竟然有座類似「光纖無銅」的石碑矗立在附近小山坡上,我趕緊衝向那座石碑,想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就在快要抵達時,卻狠狠地撞上了某種東西並向後一跌!還好在沙丘上跑步難以加快,並沒有大礙。起身定神一看,卻看不見自己撞上什麼,伸手向前觸摸才發現有一道透明的牆阻擋在我與石碑之間。我邊走邊用手掌感覺這面牆的走向,如同狼狽的默劇演員一般,但不管是向左走或向右走,牆面都直直延伸至海水深處,沒有辦法找到牆面的缺口。 我只好隔著牆壁觀察石碑那邊被區隔的空間,發現在某一處空地上也堆滿了小山一般的罐頭,再過去則是一條小路,通到遠方一間小屋,而那竟然是小城的古董店!此時屋門正好打開,老闆正抓著頭髮東張西望,一看到我,就快速衝了過來,衝到最後也像剛剛的我一樣,撞到那面透明牆而重重一摔。我雖然想笑,但是目前的處境讓我完全笑不出來,只想知道我跟他為什麼變成這樣?老闆站起身瞪著我,嘴巴的動作像是在講話,但完全聽不到聲音。他手裡揮動著一塊接近直角三角形的小石片,閃爍著微弱的綠色光澤,但沒有任何紋路。 此時原本灰黑一片的天空突然間被照亮,我們驚訝地蹲了一下並面面相覷,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向上找尋光源時,天空中沒有看到太陽,也沒有雲,只是一片死白。後來我發現天上有塊區域飄浮著許多細長卻立體的灰色紋路與圖案,不過無法分清距離遠近。古董店老闆見我凝望著某處,也轉頭看到了那片飄忽的紋路,然而兩人依然一頭霧水。 我看著那片充滿奇異符號的天空,突然間似曾相識般地苦笑了一下。因為在變幻不定的混亂線團當中,我看到幾行中文字夾雜其中: 第四十二代寄生活體標本介紹: 自稱「人類」,好奇心與貪念同樣強烈,會理性思考但經常做不到。寵物史上第一個脫離迷宮發展文化的寄生物種,平時卻以迷路為樂:使用麻痺自身的科技、飲食、酒精、藥物、華麗裝飾等物質來推動或摧毀文明。因此,其所建立的文明也經常迷路。(三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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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當年他們的父親為了改善家庭生活環境,讓一家大小過好日子,決定到南洋拚幾年,等賺了錢再回來。但誰也想不到,一去竟音信全無,留下高齡的母親,以及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家庭的重擔必須由她一人扛起。幸好有童時玩伴羊犅的幫忙,才讓她渡過許多難關。 然而,當孩子慢慢長大,當她的生活有了重大的改善,並在羊犅的協助下開了小舖、賺了錢,甚至蒙受他的相救才沒有被軍人強暴後殺害。對一位這麼重要的貴人和恩人,她除了忘了要報恩,而且還以不當的言語來羞辱他的家人,對因救她而坐牢又罹患精神病的恩人,則不聞不問。她的良心已被現實的社會和金錢、以及被駐軍稱為小阿嫂而自抬身價的貴婦人所矇蔽,與當年純樸的村婦秋月判若兩人。今天之於會受到兒子如此的對待,或許是老天爺冥冥之中,對她所作所為,發出的警告聲吧!倘若不知悔改,勢必會遭受祂的懲處,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一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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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釆風流,名山念斯人:送別老友楊再平回天家
在古坵的山路 「又看到你那一彎浪礁上的新月,還在古坵的山路上」。 群組裡,我們共同記載一段金門版的追憶逝水年華。再平現身,寫下一幕他深刻的畫面。 戒嚴、宵禁年代,與「那一彎浪礁上的新月」走在燕南山下古坵(古區)的山路上,送伊人到東社站牌趕晚上8點自山外發車,最後一班經機場公車回金城。再平跟在後頭,亮著手電筒,微弱的光,忽明忽滅。 許多年以後,再平又在臉書懷舊,「感謝楊樹清兄,傳給我15歲時寫給他的手寫信。回顧當年青澀歲月,文藝少年。當時我用的一個筆名『南山燕』,就是向他的筆名『燕南山』致敬,且經常帶喜好文藝的同學去他古坵老家『朝聖』」。 大馬詩人溫瑞安在台灣組「神州詩社」,吸收了金門詩人張國治,再有軍旅金門的社員找到我,我又拉來陳思為、楊再平等文青,在燕南山上呼應成立「九州詩社」,隔海呼渡,還請高二的季青(蔡海清)畫了幅彩色漫畫助陣,把「江東子弟」改成「燕南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我們不知在戰地軍管社會搞文藝組織是走在危險邊緣的,竟還在軍報《正氣副刊》發表「創社宣言」,《金門日報》編輯主任顏伯忠(風衣)緊急找我到他模範街的書房,要我快撤,「政五處在注意你們了!」兩年後,來自大馬的台灣「神州詩社」掌門人溫瑞安與方娥真等社員因在社裡播放《東方紅》歌曲等情事,被捕入獄,隨後驅逐出境。 看來,風衣先生救了金門「九州少年」一命。否則,再平與我,恐成了牢裡「思想感化」的一員。 再平與燕南千絲萬縷,與我緊密纏結。1978年,我國中畢業匆匆來台那個暑假,國一的再平擔心古坵老宅,柴門輕扣,我房間櫥櫃內的文件,包括藏書、日記、作文本消失,立即趕來徵得父親同意,騎鐵馬來去多回,分批載到他城裡的家代為保管;俟我返鄉,交還文物,清點時發現少了本綠色皮的國三日記,他說忘了塞在哪個角落,但一定會找到。這本遍尋不著的日記,45年過去了,也是友誼的牽繫吧。 「樹森、樹清、再平、古區村10號,這一個別具意義的組合,在傾頹的老屋和午後流轉的光影裡,竟讓我昇起無限惆悵。我想像樹森和再平,是你在這片矮屋的歲月裡,除了阿背和雪緣之外最親密的兄弟。那些你和阿背、樹森相依的日子、那些在阿兵哥垃圾堆撿拾文字的時光、還有那個讓你的日記本人間蒸發的哥兒們,人間幾回如此濃情厚誼?古區村10號,對你、對樹森、對金門人來說,都不只是一個家的代名詞,因為很多發生在古區村10號的故事,也曾經在許多金門人身上發生過,也許事件不同,但悲喜是一樣的。」 jannice,探訪我的出生地古區後,讀到老屋裡的一段光影歲月。 縫紉機針線情 再平常來燕南山走動,我也常到大同西裝社串門子。 籍地小金,楊丁財家貧,少小流浪到大金,為湖峰社接納,又到後浦城發展,與林玉治結為連理,在珠浦北路50號經營大同西裝一社,育有三子:再平、志淵(早逝)、再忠,三女:智品、麗雯、麗婷。 縫紉機,針線情。2018年7月,金門文化局「金門百年縫紉機展」,策展人楊銘達向楊家商借丁財先生一生慣用的縫紉機具和相關用具,設專區展覽。楊再平追述「在戰地政務時期,金門的公家和公營單位制服,都是交由民間縫紉師父縫製,我爸的大同西服社和隔壁鄭伯的遠東西服社,是遠近馳名的兩家」,「很多人都穿過我父母的手藝服飾,都能感受到他精湛貼心的縫紉手藝」,「父親最喜歡跟母親合唱一首〈針線情〉的台語歌曲,象徵兩人的恩愛相守」。 老伴走後,傷心難過,丁財先生就再也不唱〈針線情〉了。 深耕文化傳播 再平能詩能文能編,就讀金城國小、金城國中、金門高中,即展現文字、編輯長才,國中時編《晨風》,高中時主編《金中青年》及《拓荒者》;赴台考取文化大學新聞系,主編金門旅台大專同學會會刊《浯潮》,也參加救國團新研會,入幼獅社當實習記者,當時我在劍潭的救國團大專青年期刊編輯人研習會當駐會老師,再平循線找到我,異地重逢,格外歡喜。退伍復學的他,亦擔任文化總會《活水文化雙周報》主編。 金馬戒嚴時期,1990年,結合一群義工,我創辦了《金門報導》社區報衝撞威權、軍管體制,時在台北任《產經新聞報》記者的楊再平亦加入義工行列,擔任主筆、採訪主任,共同投身金馬民主運動。 再平有筆如刀,為《金門報導》作了幾個精彩的調查報導專題,包括軍方非法炸石變賣到民間水泥預拌場的「翟山事件」,再配合立委陳水扁質詢國防部長陳履安,但勇於發難的下場,再平丟了正職的記者工作。 1992年金馬解嚴,再平回到家鄉成立文化樹工作室,協助金門縣觀光協會創會首任總幹事,舉辦金門觀光年會等系列活動,奠下金門觀光文化基礎;金廈小三通之前,與賢志文教會辦理「兩岸三地金門文學之旅」,高洪波,袁和平,劉登翰,金門有了第一批大陸訪客。 心心念念母親島的文化紮根,傳播發展,社會改造。解嚴後,楊再平回到故里,除了短暫赴菲律賓、廣州工作,30多年來,就再也沒離開這塊土地。期間參與推動《金門學》,也在銘傳大學觀光學系取得觀光管理碩士學位,2008再赴廈門大學傳播學院廣告學系攻讀博士學位,並任教金門大學。 以《金門報導及復刊研究》取得廈大台灣研究院歷史所碩士學位的張玉洋觀評價這號人物:「新聞、金門、閩南文化,是再平先生的三個志業。再平先生對金門歷史和當下的關懷,令人動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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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光纖無銅
此時石面的紋路不再回應,並突然變成許多看不懂的符號,但字裡行間包含許多相似的字形。也許它翻譯不出某種宇宙方位吧?隨後,石面才出現: 「簡單來說,位置在銀河中心附近,是你們看不到的暗物質星球,雖然我不知道暗物質是什麼,這是主人剛才要我轉達的。」 竟然連暗物質都出來了,若這是惡作劇,那幕後的水準也算蠻高的。 「為什麼要把你們放在地球上?」 「當然是讓我們在這裡玩呀!這裡是主人為我們建立的迷宮,我們最喜歡玩躲貓貓遊戲了。」 地球是個迷宮?乍聽之下似乎無法理解,但若換個角度想,面積遠大於陸地的海洋的確是個超級迷宮,且無路可尋。難道陸地只是這個大迷宮的牆壁而已? 「那其他所有生物也是他們放的?」 「不是。我們身上附著的微型生物會自行演化,它們弄髒了海水,還爬上牆壁。」 「你是指爬上陸地?」 「一代又一代的寄生物,需要定時清理。銀河系的周圍設有八個清潔站,太陽在繞行銀河時若經過站點,就是大清理的時刻。」 這句話轟地一聲在腦中產生可怕的連結與迴盪!難道在地質歷史上,生物大滅絕事件的謎樣週期性是這個原因造成的?原來我們只是寄生在迷宮的牆面上?自稱地球的統治者,卻只是需要清理掉水族箱的附著物?我不知為何,有種深沉莫名的悲哀湧上心頭。吃驚到無法言語的我,現在真心期盼這是一場惡作劇。 「主人剛剛跟我說,這次因為寄生物太多,讓海水提早變熱,含氧量變少,所以要提早進行大清理。」難道……它是在說地球暖化現象嗎?我語帶哽塞地問著: 「要怎麼提早?」 「把最接近地球的清潔站移過來就好。它已經快到了。我要先走了,再見。」 這時海面上突然間湧起幾個大浪撲向沙灘,在很遠的海平線附近,有一龐然大物正在突破水面緩緩上升,讓海水翻騰不已。那模糊的影像形似藍鯨,但不像是自行躍出海面,更不是飛翔,比較像是被牽引。鯨體周圍呈現一圈微弱的藍紫色,仔細一看,發現上方不遠處有個發著藍光的小點,那似乎就是牽引力量的來源。 光點帶著包圍在光球中的藍鯨逐漸遠離地表,飛向綠色小行星,成為一個漸漸消失的小亮點。隨後,從四面八方出現數千個小亮點,也迅速接近逐漸增亮的小行星。這壯觀的景象就如同天文奇景之一的流星暴被反轉了方向,所有流星同時射向輻射點並且匯集,最後通通融入了小行星的綠光之中。 此時充滿無力感而呆坐在海邊的我毫無睡意,似乎還不願相信剛剛發生的事,只想趕緊用手機通知親友,即使這絕對會被當成半夜看太多星星而出現的妄想症。還好,這裡手機訊號不良。接著出現的念頭則是趕快回家,但家在幾百公里之外,很難迅速趕到,我只能極不情願地撿起那塊可怕的石頭,看看是否出現「你被騙了!請看攝影機」這種荒謬好笑但此刻可說是充滿溫暖的整人節目結局,可是石紋卻已完全消失。失望的我只好帶著石塊上車,加速向著家的方向前進。(三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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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放生在泰國街道
兩三年疫情,嚴重打擊觀光旅遊業,一向喜歡到處趴趴走,國內外各大景點踏青尋幽攬勝的親友,都乖乖窩居在家追劇或拈花惹草,上網團購;好不容易疫情趨緩可以再度出遊,親友團呼朋引伴相偕出國,最近旅遊業忙翻天,不少親友到各國走動,紀念品和名產一再出現了,幾乎個個歡天喜地意猶未盡,不禁想起32年前首度出國的惡夢。 第一次出國是度蜜月,一出遊就是八天的泰國之旅,三十二年前的出國旅遊算稀貴,親朋好友得知度蜜月往泰國去,煞是羨慕,畢竟當年少有親友出過國,兩人出門多人興奮,感覺是一大票親友跟出門了。 這一團三十位,領隊據說是多年帶團經驗的老手,我們是幾家旅行社合併的,在小港機場搭機,集合時最重要的一點,有幾個團員得補美金一百元,這是什麼情況?議論紛紛後,沒有人要補差額,護照在領隊手裡,怎麼能不出國?團隊裡有兩個跟領隊熟,透過他倆關說,就不補差額了,我們以為領隊大發慈悲心,錯了,未來的八天很精彩。 到每個景點都不忘帶我們去採購,在車上就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推薦各種名特產,有聽他建議採買的團員,領隊天天時刻給笑臉,極少購物的幾個就給你春天臉色(後母面),每天晚上在住宿飯店絕對吆喝摸八圈,領隊輸贏看隔天他的心情可判斷,最誇張的事件就是我們三個被放生在泰國街道。 本來就沒有行前解說,也沒有旅遊手冊,領隊只是在車上大概說一下這些天會去哪些景點,聽起來都不錯的旅遊勝地,根本沒有傳說中的人妖秀泰國浴,心中竊喜,臨出門前有去書局翻閱泰國旅遊觀光景點,大致都雷同,反正就是高高興興出遊! 怎知某天晚餐後,領隊提出要去看人妖秀還要去泰國浴,每個人要再付費,不去的團員怎麼辦?就在陌生的泰國街道自由行,就這樣我們夫妻和一個去過十幾個國家的歐里桑遊走在曼谷街頭,慶幸三十二年前的泰國還算民風純樸,我們三個平安回到住宿飯店,接下來的行程也都平安順利,領隊買了一條貴三三的鱷魚皮帶,聽說天天打麻將跟團員贏了不少,加上購物的回扣,這一團讓他荷包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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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天河不屑地說:「話先講好,不要臉是妳自己說的,我並沒有講。誰對誰錯,老天爺看在眼裡。了不起在妳心目中,我是一個不孝子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啦!」 秋月氣憤地警告他說:「有本事你就不要伸手向我要錢!」 天河語氣強硬地說:「妳放心,我絕對不會伸手向妳要錢,不過我倒希望妳把錢藏好,不要再遭小偷;也要好自為之,不要走了連長,來了營長,那會讓村人看笑話!」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遍看看!」秋月氣得全身直發抖,想不到以前上山下海種田養家,現在做生意賺錢供他們花用,竟養出這種不孝的兒子,不僅敢頂撞她這個母親,甚至還教訓她這個母親來了,簡直沒有良心、沒有天理!教她不傷心也難啊。 回想過去的那段時光,當丈夫遠赴南洋謀生而生死不明時,她含辛茹苦把他們養大,原以為兩個兒子是她此生最大的依靠,但他們長大後卻遊手好閒,甚至賭博、喝酒、抽煙、打架樣樣來,為她製造難以計數的困擾。現在竟用這種不堪的語言來羞辱她,這難道是為人子女該有的行為和態度?想讓她不傷心、不失望、不生氣也難啊!早知生下的是兩個不肖子,還不如不生,枉費她懷胎十月生下他們啊!但她似乎也必須自我反省,自己並沒有負起做母親的職責來管教他們,才會讓他們成為浪蕩子,才會以激烈的語言來頂撞母親。他們為什麼會以這種違背倫理的態度與她對嗆,到底該怪兒子不孝,還是該怪她這個母親疏於管教?(一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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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光纖無銅
廣闊無垠的沙漠裡看得到「字」嗎?終日不絕的強勁陣風吹拂出的沙丘紋路,偶爾會拼湊出類似字體的圖樣,然而它更像小孩愛玩的迷宮紋理。但除了那些無聊的牧羊人在荒漠緩坡畫出的大型塗鴉之外,這裡還有個地方能看到字,而且還是用正楷寫在石碑上。 第一次在沙漠中看到這種石碑時,還以為是荒野中的墳墓,令人不願直視。直到每隔一段路就能看見同樣的石碑一直出現,字形與字數似乎都一樣,才敢細看碑文,原來上面刻著「光纖無銅,偷盜判刑」,確定它不是什麼墓碑,僅是個警告標語。在萬物皆可化為沙粒的地方,只能用石塊來暫時抵擋無盡的風沙吹襲。 然而,堅硬石塊也無法阻擋某些人物,那就是看不懂字的小偷。它雖然已經告訴你沒有銅在光纜裡了,偷挖去賣也賣不到價錢,只是做白工,可是這裡的荒涼擊潰一切,文明在這裡不起作用,只會不斷地斷線。 於是修復工程一直重複,似乎沒有做完的一天,害得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辦法回家。我每天得從最近的村落趕來,趁著日出後與日落前短暫的37度以下清涼氣溫來趕工。這天,在夕陽的照耀下,看著遠方的沙丘起伏在地表上,好像釘住不動的海浪一般。不過這灰色的沙浪其實正在前進,日復一日地緩緩吞噬著大地,向著真正的海洋前進。 突然間嘎地一聲,牽引光纜纜繩的機器似乎被沙中硬物扯住而停機。我走過去用力拉起沙中物體,是塊比手掌還大兩三倍、近似扁平長方形的淺灰色沉積岩,邊緣破碎呈現層狀剝落,有一角缺損嚴重,但上下兩面十分平滑,且異常沉重。原想順手一拋,卻乍然看見那石塊的平整表面上有著深灰色紋路,有點像文字或是圖案。不會是古代文明的遺跡吧?想到這點後,我趕緊收了起來。 隔天走訪附近小城的古董店,問老闆這附近是否有歷史古城之類的,老闆嫌棄地說一個也沒有,不然他們早就發觀光財了。我拿出那石板讓他鑑定,他看似隨便地瞧了一眼就說這石塊上的花紋只是天然紋路,不過我若想脫手的話倒可便宜賣他。我心想這老滑頭會這麼說,應該是有點價值吧。 此時電視新聞正在報導有一個小行星即將接近地球,老闆見我不想把石板賣他,也不太可能買些什麼,於是逕自轉頭盯著電視。電視中的天文學家正在說明十天前發現的小行星速度極快,很可能是星際間小行星,明後兩天會以極接近的距離飛越而過但不會撞上地球。由於小行星掠過地球是屬於常見的事件,所以大家不必擔心。天文學家還強調這次事件最特別的地方是在七天之前,小行星曾分裂成兩塊,其中一塊正直直衝向太陽,預期它將在高溫之下化為氣體。 我心想這種新聞常常出現,大家已不太在意了吧?於是拉開大門,準備回旅店,不過就在我走出店門之際,眼角似乎瞥見老闆手中有藍綠色微光閃爍了一下,但他隨即收起手中之物放進口袋,也許是手機的螢幕吧?我猜。 當晚隨意吃了點東西並與家人連絡後,就在旅店內上網,查詢有沒有哪個古文明曾出現過類似這石紋的圖形。然而網路就像一個有路難尋的虛擬迷宮,既不確定自己要找什麼,也不確定找到的對不對。雖然順著實體光纜知道將會通往哪裡,但滑著螢幕的人大多已迷失在虛擬空間裡。不過比起用線條或牆面隔成的實體迷宮,這裡其實多了幾份對未知的挑戰與刺激。只是挑戰越高失望也越大,我整晚的搜尋都毫無結果,最後只好闔上疲憊的眼睛。在閉眼後的黑暗之中,那些紋路似乎依然在眼前若隱若現,也許它真的只是因地質變化產生的天然石紋? 第三天一早,我已不想再追究紋路的意義,便拿起石板當做掌中物來把玩,沒想到紋路竟然改變了!昨天看了一整天,都已印在眼皮上了,因此不可能記錯,不過現在紋路已不能再用紋路來形容,它變得比較像是文字,但很混亂,像是多種象形文字的綜合體。 我知道乾燥的石頭或貝殼泡在水裡時,花紋與色彩會出現變化,但我並沒有洗過它,一直保持著乾燥,這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上工前急忙再度打開電腦,想搜尋是否有其他原因會讓石塊表面改變。就在這瞬間,石上紋路竟然在眼前扭動了起來! 我吃了一驚跳了起來,彷彿被石板電到一般。驚異中看見那凌亂線團般的石頭紋路在中央蠕動,逐漸排列而成一個中文字:「海」。 為什麼會出現這個字?是湊巧拼出來的嗎?難道有人在遠端操縱?這石頭是從海裡來?需要海水? 正在慌亂地思索這個字時,「海」字的左邊又漸漸排出了第二個字「去」。「去海」是什麼意思?還來不及思考的瞬間,在右邊已出現第三個字「邊」。去海邊?要我帶它去海邊嗎?它又不是好動小孩或美少女,憑什麼要我帶它去海邊?這是高科技的惡作劇嗎?但是轉念一想,誰會丟這種高科技產品在沙漠裡等著被撿?不理會它比較好嗎?照做的話又會如何呢? 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當天工作告一段落後,就隨便編個理由拋下邀約吃宵夜的同事,自己一人開車向著海的方向前進。這片沙漠原本距離海岸有兩百多公里,但是這十幾年來沙漠的邊緣因氣候變遷而擴張,已經推進到離海岸只剩八十多公里,開車一出沙漠後兩個小時就能抵達。一邊開車時,一邊卻忍不住轉頭觀察駕駛座旁的奇特石頭,因為不知道它會不會又冒出什麼字來。還好並沒有。 夜裡獨自行駛在漆黑的沙漠公路上,聽著伴隨年少時光的老派廣播,一幅寧靜的畫面向前展開:在車頭燈照亮的路面之外,僅有純然的黑,但在極黑之中,點點繁星點破了無盡的暗空,微微安撫了目前無法平靜的心。然而在美麗夜空中,有顆古怪的星星一直懸在公路右前方上空。 由於多年來經常在沙漠工作到夜晚,漸漸對天文星象產生興趣,因此我才能從眾多星星中一眼看出這顆星的古怪之處:它竟然透出鮮綠色的光!所有肉眼可見的星星,除了彗星、天秤座的氐宿四、以及即將西沉入海的太陽頂梢之外,它們的顏色不是偏紅就是偏藍,不會呈現綠色。 我倏然想起昨天的新聞,於是將收音機轉到新聞台,果然有最新動態:「小行星即將在三小時之後最接近地球,亮度可達二等,天文迷正引頸期盼。」不過從新聞中無法得知小行星目前位置,於是停車上網找到它的移動路徑圖,對比周邊的星座後,確認這顆綠色的星星就是新聞中說的那一顆小行星。但是它沒有尾巴,不是彗星,為什麼會發出如此鮮明的綠呢? 這個問題一直在心中打轉,但沒有結果。兩小時後我找到通往海邊的小路,便拿著石塊下車徒步走向沙灘。先舉高,搖一搖,並沒有什麼反應。猶豫好一陣子之後,才步向海中將它放到水裡。 就在放進海水的那一瞬間,石塊周圍竟然出現異樣的藍綠色光暈,幾秒之後,光線收縮於一點,然後以極快速度向遠方海洋發射出去,透過海水折射上來的餘光,可以看出那道藍綠色在海面下疾速傳遞。 石塊也緩緩出現「連線完成」四個字,字體透出淺淺的藍綠色光芒,在淺淺的海水中晃動著。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我來不及反應,只是看呆了。 遠方海面突然出現極隱約的嗚嗚叫聲,水中石紋竟然開始隨之蠕動,並出現了一句話:「謝謝,我連絡上主人了。」 驚訝不已的我彷彿自言自語般地,竟然對石頭說:「你……你是誰?」 「我是第四十二代寵物,你們稱呼我們為藍鯨。」 什麼寵物?石頭說它是藍鯨?寵物是指藍鯨還是石頭? 「你不是石頭嗎?」 「石板是主人的翻譯器,用來與我們溝通。」原來,外海的聲音是藍鯨發出的。 「你怎麼會寫我們的文字?」 「它昨夜被你充電後重新啟動,與電腦對話學習了你們的文字。」 「我?我怎麼幫它充電?」 「你一直拿著石頭,它吸收你散發的水氣就可以轉換成能量。」 「那它怎麼會跑到沙漠裡?」 「有一次我太貪玩,用力把它噴到很遠的地方,後來就找不到了。」 這一連串急促的問題雖然都很快得到回應,但我還是滿臉問號。我急著繼續追問下去,企圖揭穿這迷霧後面的不管是高科技還是惡作劇。 「你的主人又是誰?」 「若用你們的說法,他們被稱為外星文明。」 「他們在哪裡?」(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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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之謎
「今天是妳的偽生日吧?」好友看到臉友陸續在臉書對我傳送生日快樂的祝福,跟她記憶裡我的生日有點出入,拋來疑問。 老實說,這個疑問自從我打算訂婚時,就跟隨我多年了。訂婚前照習俗要「合個八字」,我老媽從神明桌左邊的小抽屜,拿出一張泛黃卻夾得平整的日曆紙,戴上老花眼鏡:「你是*月*日早上九點多出生的啦……」這張關係著我家六個孩子的生辰,老媽用她自學來的國字和數字,以螞蟻排隊的文字體式,拙劣的一筆一畫,刻在薄到印刷顏色都透滲到背面的日曆紙上。我拿過來看,很不確定的問著:「你這是一還是七啊?」「一啦?應該沒錯啦。」「不過,要是二十一換算那年的國曆還沒冬至呢,你以前說我是吃完湯圓才出生的?」「你是吃完圓仔才出世的?我有這樣講過嗎?」「有啊,你有一次是這樣講的啊!」「這樣嗎?應該沒寫錯!」 既然老媽堅持無誤,我就用網路上給的換算公式,輸入農曆的八字,得到國曆的生辰,卻跟身分證上的生日差了一週,連星座從魔羯往前成了射手座,這兩個星座可是極端相悖呢!可換算來的生日,讓通曉紫微斗數的朋友一排,我又沒她算出的命盤那麼好命! 「這已經是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搞不清楚生辰的事?」幾乎沒人相信還有人不確定自己的生日。 「唉唷,你們城市人無法體會啦!」話說我童年住在大雪山東南側的深谷裡:「鳥生很多蛋的地方,蛇蟲出沒,山雨欲來時竹雞『雞狗拐』個不停,傍晚山羌在芭樂園發出的警戒聲『尬啊』,晚上領角鴞『勿勿勿』神秘的魅惑。不要說全村沒有醫院診所,連個產婆都沒啊!」我出生的傳奇是聽我媽說的:「什麼產檢?連什麼時候要生都不知道。那天在菜園工作,肚子突然痛得不得了,趕緊爬回家躺在床上,等妳擠出來我已經痛到全身無力了,可憐喔,遇到寒冬,妳已經凍到發紫了,幸好鄰居回來經過聽到我的呻吟,進屋察看,才去起灶燒水,幫你洗澡包衣服,她是我們的貴人啊!」好友仍是不解:「既然妳媽有紀錄你們的生辰,為什麼你的身分證生日不是你的真正出生日?」諸位不知前往鄉公所可要費上半天時間,何況報戶口也不會比顧腹肚更急迫,「山裡人都要先養活一陣子才會去報戶口啦,醫療不便、營養又缺乏,夭折的嬰兒很常見的。我爸去報戶口時以為晚報會被罰錢,就順口把當天當作我的生日。」 因生日之謎而生出了好幾個生日,高中老同學就記得我是聖誕節生的,特地南下為我過慶生;家人記得我的農曆生日,送來賀禮;閨密們記下射手座的生日,早就約好聚餐逛街;還有臉友們在偽生日刷來滿版的祝福。哈哈,可見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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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秋月從沉思中猛而地一回神,厲聲地對著天河說:「我這個做母親的事,還要你這個做兒子的來管嗎?你未免管太多了!」 天河不屑地說:「我是提醒妳,怕妳再受騙,怕妳再被人潑糞!」 秋月氣憤地說:「你顧好你自己就好,最好是不要再回家拿錢。」 天河挖苦她說:「我拿的錢,也沒有妳被連長騙走的多啊!難道不是這樣?難道我說錯了?」 秋月氣急敗壞地說:「你們兄弟賭博輸掉的錢,喝酒的錢,抽煙的錢,難道只有五萬塊?你們兄弟倆遊手好閒、不務正業,賭博、喝酒、抽煙樣樣來,所花掉的每分錢,難道不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如果有本事,就自己去賺,不要用我的錢!」 天河反問她說:「你以前不是說過,賺錢就是要花的嗎?妳自己不花,妳的兒子幫妳花,不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嗎?總比被外人騙去討老婆好,可惜新娘不是妳!」 秋月聽後大怒,指著他說:「你這個沒有教養的不孝子,怎麼可以對阿母說這種話?簡直沒有天理,真是白養了你!」 天河強詞奪理地說:「我是實話實說,這跟孝與不孝有什麼關係,難道我說錯了?」 秋月難掩內心的氣憤說:「你對、你對,你沒有錯,錯的是我這個不要臉的老太婆,這樣總可以了吧!」(一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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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武‧舞‧道:劉若瑀的《離見之見》
我與劉若瑀是國中同學,儘管在當時就聽聞她的大名,一個歌喉甚美、多才多藝的女生,但當年男女分際極嚴,最多也只能遠遠觀看,連形貌都還是模模糊糊的,更從未打過什麼交道。 第一次與她覿面相逢,已經是四年之後了。那時我正在台大就讀,她與另一位國中同學韓秀鳳、一位剛出道的影星王寶玉,連袂來到杜鵑花城,恰巧我一位國中同學劉台平,也來尋訪。故舊異地相逢,自然欣喜萬分,我們在台大校園瀏覽、談說,也留下了幾張難得的照片,其中一張我至今還珍藏保留著。 那時的她,身材高挑、面貌娟秀,舉止優雅、爽朗大方,讓我留下了頗為深刻的印象。當時她還在文化戲劇系讀書,儘管已約略感受到她未來可能有的發展,但無論如何也還是想像不出她後來會有如此令人驚豔的成就。 在往後的四十多年中,她是沒有看見我的,但我卻一直可以看見她。從蘭陵劇坊、「荷珠新配」、金鐘獎得主、優劇場、神鼓小優人,直到後來持續35年的「優人神鼓」,名字從靜敏、秀秀,到如今的若瑀,雖各有不同,卻一直透過報章雜誌的報導,不時出現在我眼簾之中。雖說我們不過僅僅是國中同學,且只有一面之緣,但同學能有此成就,也是頗與有榮焉的。 與若瑀再度相見,我是塵滿面、鬢如霜;她則還是一派優雅、風姿綽約。在貓空茶坊,四個老同學晤面,談說新竹風情、故舊去向,感慨雖多,卻是滿懷欣喜。她說起「優人神鼓」的35年,我訴說30年的講壇生涯,今夕何夕,見此良人?這也是人生不亦快哉的一樁樂事吧! 「優人神鼓」之名,應是來自原來的「優劇場」,「優人」就是藝術表演者;鼓則是劇場最擅長運用,可謂「出神入化」的中國傳統樂器。「優人神鼓」的特色,就在於擷取傳統菁華,而充分結合了現代表演藝術的神髓,可以說是「古為今用」的最佳示範。 在傳統樂器中,「鼓」的用途是極廣的,鼓聲壯闊響亮、雄渾沉著,在戰陣中不但可以激勵士氣、凝聚人心,如所謂「擊鼓而進」、「一鼓作氣」,無畏無懼,勇往直前;但另一方面,卻也是一種醍醐灌頂、安頓人心的力量,古代寺院的「暮鼓晨鐘」,作用即在於此。 戰陣以「勇」為先,而以「武」為憑,於無形的勇氣之外,更須有精湛的武技,方能於千軍萬馬當中,斬將搴旗,獲得勝績。刀槍劍戟、戈矛棍棒,甚至連空手搏擊,在在都需要有「武」作憑藉。「勇武相成,藝膽兼施」,正是相得而益彰。 當然,由於熱兵器的發明,個人的武勇已不可能在當代戰爭中發揮原有的效應了。「優人神鼓」的戰場,是在舞台之上,武與舞的結合,自唐代公孫大娘舞劍器開始,就淵遠流長。雖說公孫大娘所舞的是「劍器」,但「來如雷霆收震怒 罷如江海凝清光」,其實就是以鼓聲為配樂的。劍光夭矯,如龍如驂;鼓聲轟隆,如雷如霆,武與舞,力與美,既威武而曼妙,既雄壯而婀娜,集壯美與優美於一身,是多麼能撼動人心! 但是,這些都還只是「藝」,庖丁解牛,出入無間、遊刃有餘,外行人視之為「絕技」,但庖丁是認為這是「道」的作用,比「技」是更進一層的體會。技就是藝,一切的藝都是從道中自然流瀉而出的。劉若瑀的「優人神鼓」強調「道藝合一」,其實是深有哲學意味的,融冶了先秦道家的「人與道」為一。 庖丁的技藝進程,是先目有全牛,然後三年後目無全牛,最終以「神遇而不以目視」,才真正達到了最高的「道」的境界。這也是劉若瑀「優人神鼓」的歷練過程。以「目視」,無論觀察得再仔細、再透闢,終是有眼界的限制,無法窺得「道」的全體,《離見之見》一書,其實就是講述劉若瑀逐漸超脫「視界」,而進臻於「心界」、「神界」的境界。 這個境界,也相通於佛家。所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終又重回「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山與水是同樣的山與水,但是體會得「道」,心眼中的山水,也就不僅僅只是山水了。「藝與道」的關係,豈非正是如此? 要體會「道」,當然不是枯坐冥想就能體悟得出的,這必須修行、必須禪定,但禪定不是寂然不動,而是與自然之道冥冥中交流互通而來的。「優人神鼓」的黃總監,自印度修行而回,想必對佛家之旨有更深刻的體會。 從鼓到武,從武到舞,「優人神鼓」已不是單純技藝的演出,而是哲學高度的信念的自然流瀉。舞台上的展演是「藝」,而展演者心中所存者是「道」,觀者亦未嘗不可自展演中,看到「道」與「藝」的完美結合。這就是「道藝合一」。 「道藝合一」的觀點,是早從莊子時代就啟迪著無數中國人的,「優人神鼓」在這點上可以說是從傳統文化思想中衍生而成的。但是,「道藝合一」,未免還是區別了「藝」與「道」,兩相湊泊,還只是「藝」與「道」兩個東西。或許,還可以更進一層,藝即是道,道即是藝,渾然無間無隔。這正如古龍在《多情劍客無情劍》中,天機老人對「手中無刀(環),心中有刀(環)」的更高層次解說,是「手中無環,心中也無環」,因為「環」與「心」早已渾為一體,無分內外了。黃總監曾習過武術,想來也必然了解「武藝」與「道」之間的同一性的。即此,武即是舞,舞即是道,道中見舞,舞中見武,又何區別之有? 當然,這樣的體悟、修行,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竟功,35年的劉若瑀、35年的「優人神鼓」,都是由「見」出發,而必須「離見」,才能真正有所「見」的。 我與劉若瑀,自國中畢業後,到今年為止,只見過一面,卻已是50年的歲月了。但不見若見,總強似見如不見,不見亦是見,倒也可以釋然,可以了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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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剛與陰柔---談詩人西格里夫.薩松: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因為追劇,追那個「甄嬛傳」演華妃的演員蔣欣,於是在一部電視劇「合夥男女」的對白中,蔣欣的對白:「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引起了我的興趣,結果一查資料,讓我佩服不已!因為這句對白,讓我有機會走進一位英國詩人西格里夫.薩松的文學世界。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此一詩句,原來是取材自西格里夫.薩松的代表作《於我,過去,現在以及未來》中之經典詩句。原文是: 「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 我最喜愛的詩人余光中將其翻譯為: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意思是,老虎生性勇猛,卻也有細嗅薔薇的時候,一顆忙碌而遠大的雄心,也會被溫柔和美麗所折服,享受安然、感受美好。講的正是指人性中陽剛與陰柔的兩種面向。 余光中教授的那一首打動人心的詩:「鄉愁」,風靡多少遊子的心,試摘錄一小段: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我是屬於1970年代的金門青年,那時金門沒有大學,只有離鄉背井,搭乘所謂「開口笑」的軍中登陸艇到台灣讀書,要渡過那寬廣的台灣海峽,不知道要多少個小時?常常吐到黃膽水都吐光了,船還不能靠岸,思念時,只能寫信,所以余教授的「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道盡思鄉遊子的情懷。 常常,夢中母女相見歡,醒來哭濕了枕頭,等待的是一封跨越台灣海峽的家書。 余光中教授有一本書,書名即是:《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可見余教授對西格里夫.薩松其詩作的讚賞與喜愛。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一詞,魯迅先生在其《答客誚》一詩中,這樣書寫: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此詩的白話文,大約是這樣說的: 對子女沒有感情的人,不一定是真的豪傑; 憐愛孩子怎見得就不是大丈夫呢? 知不知道在山林裡興風狂嘯的老虎, 還時時回過頭來看顧小老虎呢。 原來春秋時,楚人稱虎為「於菟」(讀音ㄨㄊㄨˋ)。《左傳.宣公四年》:「楚人謂乳穀,謂虎於菟」。 而魯迅所說的: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這裡的丈夫,其實就是指猛虎,猛虎心中,自有其溫柔的另一面,牠也知道要疼愛自己的孩子,而這樣的柔情,那就宛如薔薇,展現溫柔。 仔細研讀,發現西格里夫.薩松是英國一位反戰詩人,更是一位著名的小說家,他擁有高學歷,曾就讀於劍橋大學,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前,他選擇自願參軍,並在一戰的戰場上英勇立下戰功,但也因為目睹了戰場上的殘酷景象,深深體會到戰爭的無情,因而選擇離開軍隊。 因為戰場的經歷,他以大量的詩歌文學作品,來表明他的反戰立場,而其代表作《於我,過去,現在以及未來》,其中「我心裡有猛虎,在細嗅著薔薇。」,便成為膾炙人口的不朽經典詩句。 成長於金門的我,和八二三砲戰及單打雙不打的歲月緊密相扣,對於躲防空洞的驚險記憶,仍不時出現夢中,西格里夫.薩松的詩作,撫平戰地民眾的心,更呼籲世人止戰,和平無價!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向詩人西格里夫.薩松致敬,感謝余光中教授的「心有猛虎細嗅薔薇」譯文,讓我們時時保有一顆勇猛的心,且如薔薇一般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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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過中年的傻瓜
人都有不擅長的,面對新鮮事物,尤其如此。 跟兒子去滑輪場,穿上會閃光的滑輪鞋,馬上一跤倒地,自知一點都不擅長! 但炫彩的霓虹、動感的音樂,不斷擦身而過的飛輪,有樣學樣,讓我躍躍欲試,其實我也可以「客串」一下年輕人。 人到中年,渴望的東西似乎愈來愈少,嘗試新鮮事物,需要勇氣,但也不能自恃甚高。 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幸好,身邊也有不少初學者,跟我一樣「企鵝學步」,而且他們都很年輕。 慢慢來、穩穩的……當平衡感找到了,雙手就不會老想著去抓「救命索」。 有恆心的傻瓜,愈老會過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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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秋月激動地說:「他經常到我們店裡拿香煙去抽、拿酒去喝、拿罐頭去吃,一毛錢也沒有付,這種人不也是一個騙子嗎。有時還故意說些不堪入耳的黃色笑話,甚至趁機碰人一下,或是偷摸一把,佔盡女人的便宜,這種人不也是社會的敗類嗎?像連長和副村長這種敗類,可能還有不少,應該把他們虛偽的面目揭露出來,往後才不會有人再吃虧、上當。」 天河不屑地說:「誰會去管人家的閒事呢?自己識人不清才會受騙、才會吃虧。小孩子受騙還情有可原,大人受騙就是活該!」 秋月不認同地說:「你怎麼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天河毫不客氣地說:「阿母,不是我說妳,我和天清都已經長大了,妳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可以跟連長發生那種曖昧的行為呢?妳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村人卻看得一清二楚,尤其那些三姑六婆更當著我們的面指指點點,簡直讓我們無地自容。所以不是我們沒有同情心,而是大人不該給孩子錯誤的示範。以前常聽妳罵秀桃不要臉,有一次卻被她潑了一身糞,成了不折不扣的臭人。現在可不能再罵人家不要臉了,萬一被她來一記回馬槍,那是會受重傷的。」 秋月一時無言以對,想不到兒子竟然會對她說這種話。原以為跟連長暗中來往沒人知道,被騙也沒人會曉得,但村人卻樣樣都知道、樣樣都曉得。難道是被自己的良心矇蔽,又瞎了雙眼,才會有這種情事發生。甚至之前還理直氣壯地罵秀桃討伙伕班長不要臉,現在則輪到自己討連長不要臉了,尤其是被自己的兒子當面質問更是不要臉加三級!這莫非就是她自作自受的結果,難怪得不到兒子的尊重和同情,遑論是村人。 而且她不該責罵秀桃,也不該愧對羊犅,或許,她的良心已被狗吃掉,成了一個沒有良心的人。忘恩負義這個罪名更是她此生不可承受之重,但在有生之年,不承受也得接受,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她已不是天上那輪皎潔的秋月,而是逐漸西沉的殘月。 (一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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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八二三」
在砲戰期間最苦最危險的還是大人,為了一家溫飽,總得利用天未亮時,像小偷般快速搶挖尚未碩大的小地瓜,又要人豬分食,很快一天就食完。常吃的是花生或豆豉;有時難得帶辣豆腐乳佐餐;有時只有幾串麵線加點冬菜調味,大家能分到一碗湯水都覺得珍貴美味,雖然能夠飽餐一頓都很困難,大人常常忍受飢餓,將食物給予小孩吃飽。內心不安恐慌仍然互相扶持努力渡過。也剛好碰到農曆七月普渡拜好兄弟、老大公,又不能太寒酸,村裡幾間雜貨店物品早被橫掃一空,只好冒險利用沒有砲擊時,鄰居互相拜託跑步較快者赴沙美採購一大擔貨物;或由馬馱回。該躲的砲彈要躲;該拜的拜拜還是不能少。在砲戰中命似蜉蟻,朝夕不保,但為了過日子總得冒險,進而也學習躲砲彈本能,學習知道對岸擊發何種砲彈,如是榴彈砲則速度快,一陣煙硝味撲來就在附近爆炸,要迅速找壕溝或低地伏下;如是加農砲則聲音很尖銳,出口冒了白煙,需要一些時間飛馳,殺傷力特強,砲片也最多。還有山麓掩體砲擊,則大部分集中過東碼頭一帶,可明顯聽出柔和細膩穿雲聲。經歷砲戰中的百姓,學會辨別砲聲採取保命方法。只是落彈太密集,如不幸碰到則命難保啊! 戰火無情,許多生命消逝,也有新的生命誕生。堂伯母是舊時代的接生婆,正當砲戰急烈時,鄰村冒險來請堂伯母幫忙接生。也顧不得生命威脅與危險,立即帶了用品隨來者奔向防空洞,以木板充當眠床,騰出一小塊地方,由南洋番客帶回來的高級紅毛毯擋住洞口,婦女人家準備溫熱水,男生則寂靜希望能早點聽到嬰兒哭聲,大家心中默默祈求能平安渡過生產。在產婆及親人的鼓勵加油聲中,砲戰中的小嬰兒戰士平安報到,此時全防空洞中民眾熱烈掌聲歡呼,這個小生命的誕生帶來希望與力量。接生完後,堂伯母也很勇敢跑回來村裡,婉謝其家屬要護送她回來的盛情。砲彈帶給全島居民最大生命威脅,卻更凝聚全島居民的心。 後來政府看到戰爭局勢險峻,官方有政策擬將中小學遷台就讀,那時小五的我不是躲砲彈就是幫忙家裡工作,完全無法好好上學。只能靜候政府將學校遷台通知。戰地政策隨時在變,隨時通知要砲擊了就趕緊躲到防空洞。那時有位住在黃龍山附近的排長,因同宗關係,沒有任務時就會至家裡與父親聊天,順便帶來正氣中華日報,我如獲至寶,從報紙中稍能了解全島官兵如何捍衛反擊及構作工事;俞部長如何體諒官兵之苦,勇敢乘坐吉普車至各陣地加油打氣,與官兵同甘共苦。發現後勤補給缺乏或官兵福利,立即指示給予增援及幫助,深獲防區官兵愛戴,據說官兵砲戰期間,多位伙伴共吸一支煙,那時煙害條款尚未執行,馬上加發外島官兵香煙數盒。許多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俞將軍知道,定當立刻向上級請求處理,忠心愛民;與美國政府關係也友好,戰備不足也很快獲得支援如八吋榴彈砲、廿英吋巨砲很快運抵澎湖,如何能順利運到金門增加軍力,則是透過軍民一心,搶灘運送戰備武器與物資,才能發揮強大威力,反攻對岸無情的轟炸。因此對岸在連續轟打了四十幾天的砲彈,經過我方的反攻,後來停火一星期後又再延長一星期,讓身在戰地的我們能有緩和的片刻。戰地百姓逃難潮也開始了,政府要我們遷台居住,媽媽和姐姐就先到台灣,那時住在彰化蕭氏宗祠,政府協助安排工作,在台灣待了一年多,直戰事緩和後才回金門。而我因年紀太小不便照顧繼續留在金門等待。二週後對岸又開始發動攻擊,改為「單打雙不打」。 砲戰仍然持續著,有一中隊女青年工作大隊正在金門宣導無法換防,因此繼續留在金門鼓舞士氣,深入各陣地海防崗哨與官兵同心,在美嬌娘的親切熱情與甜美鼓勵下,讓處於戰地恐懼不安,經歷砲戰緊繃的壓力,承受思鄉之苦,任務繁重難以承受又內心煎熬的官兵,心情可以稍稍獲得慰藉。對官兵精神及身體上所受壓力能釋放,勇敢迎接新的挑戰,期盼在這場不知何時能夠結束的戰爭中,贏得勝利戰果。而童年的我也從報紙獲得女兵日記,斷續剪報,雖然簡潔但敘事描寫很透徹,讀來令人振奮有共鳴。陪著我也近六十五年,從童年時光再到入伍服役,走南闖北再到回家鄉,偶爾翻到再詳細閱讀回味,深刻體驗時空更迭下,雖然戰火已滅;心中的感傷卻無法消逝。想起當時砲戰期間的艱苦,長期處於高壓與耳朵承受高分貝噪音,不論是反擊或對岸轟炸過來的砲彈聲,都是令人無法承受的恐懼。 八二三砲戰最終在金門軍民的頑強抵抗下停止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或許漸漸被人遺忘這段戰火歲月,在金門旅遊時,戰地的痕跡猶存,但卻沒那麼深刻了,能感受到當時的驚心動魄,也許只有赴金回味的老兵和逐漸凋零的老人可以娓娓道來吧!經歷過戰爭的洗禮,那種傷痛與恐懼會永遠深烙在心中,任歲月如何增長,回想起來仍覺得清晰難忘,似在眼前才發生,也深切希望戰爭永遠不再發生,同為中華兒女卻要互相殘害,令人不勝唏噓。在四十多天的砲彈攻擊下,金門守住了,不負「固若金湯,雄鎮海門」的美名,但卻也帶來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在戰後的重建工作是付出多少心力,才能再次重生,讓生活可以步入正軌,逐漸豐衣足食。當初躲防空洞的痛苦及飢寒交迫實在讓人心力交瘁,如今飛彈與武器更先進,其殺傷力也是無法想像的,重要民生設施一旦被摧毀無法運作,將陷入昏天暗地的生活浩劫,每每回憶起砲戰時的曾經,只能祈求國家和平安詳,金門百姓不會再受戰爭之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