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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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寂
昨夜夢中,追逐您的身影 忽近忽遠…… 今晨冬雨,淋濕衣袖 冬風吹過,格外清冷…… 葉落滿地 相思,無處訴衷情 遠處傳來,熟悉的旋律 伴著我孤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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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美食,絲瓜麵
夏季天乾口燥,吃絲瓜正對時,清甜爽口,消暑利尿,少油膩高纖維,是很棒的夏日美食。 那天兒子下班時帶回來兩條大絲瓜,是他朋友家裡自己種的,有機無毒。胖嘟嘟落落長的絲瓜,我得雙手才能捧得住它們,所謂禮輕情意重,這禮可夠重了,份量夠,營養夠,心意夠,我笑得合不攏嘴。 每次看見絲瓜,就會想起阿公家後面那片菜園,除了白菜、地瓜葉等常見葉菜,就數那片瓜棚最引人注目。絲瓜綠葉扶疏,鮮艷黃花開得燦爛,一條條絲瓜垂掛而下,隨風晃呀晃的,隨雨盪呀盪的,一直朝我猛點頭猛招手,可愛極了。 阿嬤最喜歡拿它來煮麵線,蒜先用土豆油煸香,放入絲瓜拌炒後再加水煮麵線,花生油香,麵條鹹香,讓人聞了口水直流,有時候阿嬤還會加些紫菜和榨菜佐料,更是開胃。 這日天氣炎熱,沒啥胃口,不想大熱天跑出門吃外食,又不想埋在廚房裡大粒汗小粒汗瞎忙,看見那兩條綠絲瓜,頓時眼睛一亮,手腳蠢蠢欲動。翻了一下備用食材,沒有麵線,但是有一包女兒煮剩的菠菜麵條,香菇還有,紅蘿蔔也有……那就來碗絲瓜蘿蔔菠菜麵吧。消消暑,充充飢。 用筷子夾起肥大的絲瓜,輕輕吹涼呼呼作響,小心翼翼送進嘴巴。柔嫩果肉在舌尖上不斷翻滾跳躍,好嫩好爽口。我不只是在吃一碗絲瓜湯麵,同時也在懷念阿嬤的古早味兒,如果她老人家還在的話,肯定會幫我加不少好料,不會像眼前這麼清湯掛麵,簡單至極。不過,清淡有清淡的好處,也絲毫不減絲瓜清熱解毒的神奇功效。炎炎夏日,食慾不振嗎?來碗清甜入口的絲瓜麵吧。 【絲瓜麵】 材料:絲瓜半條,紅蘿蔔小段,香菇絲少許,蒜頭切片,菠菜麵條一把,香油。 作法: 1.水滾開,放入一把麵條,煮開後撈起備用。絲瓜削皮切片,連同蒜頭與香菇絲放入煮麵水中悶煮。 2.快熟時放入紅蘿蔔絲再蓋上鍋蓋悶煮一下,然後加入麵條吸收湯汁,滴香油及鹽調味,即可起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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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隨筆
驀然想起,才不過是前些日子,院子裡的鳳凰花,先是凋零飄落了滿地,把院子裡地面四處鋪得一片紅通通的,後來又漸漸結成了長長彎彎的黑豆莢,隨著院子裡的輕風逍遙自在的在樹枝上盪鞦韆;山腳下的野薑花也開滿了白色的花,形成一片花海,許多經過的旅人,都停下車來,徜徉在花海裡,更有些攝影師還帶著一些美女模特兒來拍網美照。 到了夜晚桂花也來應景,在涼風催促之下也來湊熱鬧,不時發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孩童們也因著開學而不在院子裡嬉戲,院子裡突然變得十分的寧謐。 日曆上顯示著是白露的節氣,原來是秋天已悄悄的造訪了人間。 秋天,也是個多彩繽紛的季節。 原本碧藍如洗的天空如今卻轉成灰濛濛的渾沌,再也看不到那夏季裡,朝氣蓬勃又刺眼的陽光;偶爾幾隻候鳥成群結隊的越過了天際,然後消失在視野之中,令人感到十分的壯觀。 山巒前那乳白的蘆葦花和田間金黃的稻穗,隨著秋風折腰而亂舞;古厝前的農家婦女,不停穿梭在屋裡和屋內,她們將屋內的篩子,盛滿了新鮮的柿子,然後趁著秋高氣爽之際,將柿子曬成了柿餅,然後再精心的包裝,賣到市集裡。 有些農友們則忙於採收柚子園裡的柚子,然後在古厝前的院子裡忙著裝箱,透過網路的預定與行銷,然後再經由宅配送,送至每位消費者的手裡。 農會的超市也忙著推出不同口味的蛋黃酥和月餅,大家都想在中秋節之前都賺到一筆好收入。 隨著近年來地球的暖化和農業科技的進步與發達,使得原本屬於季性的農產,依然可以在秋天裡生產,並沒有受到季節性的影響,而地球的暖化也造成了四季的不分明,所以秋天有時還會殘留著夏季的炎熱、秋颱的肆虐、服飾店的賣場裡,依然賣著秋夏混合的衣物,遲遲不敢換季……。 過去的秋天,遠山雖然隱約,但欒樹和槭楓樹到了秋天,黃、綠、紅的樹葉交錯於樹梢,佔據了山谷,倒映在湖面,湖面上不再是一層不變,沉甸甸的郁綠,這便是秋天向人間宣告著:「秋意正濃」的宣言。 如今新冠病毒肆虐全球,秋天已經變成讓人們開始注重起養生和健康的季節,中醫理論也認為,秋天應是養肺的季節,應該多食白色和滋陰潤肺的食物。 雖然現在的秋天,不再能隨意的出國旅行欣賞美景,但在台灣本土秋天無論是在都市還是鄉野間,都依然可以聆聽到節奏清脆的蟋蟀聲、簌簌飄零的枯葉聲,那些枯葉層層的堆積著,每每走到山林的土地時,便會發出清脆而又薄弱的聲音,所以說秋天在人們的記憶裡是殘存著,藏有大自然聲音的印記。 至於秋天旅行的經驗,也是可以讓人在記憶裡,勾勒出一片斑斕的色彩,那金針花、佈滿滿山滿谷的金黃,那雪白厚實的山嵐,像是發了瘋似兒的披滿在山頭,一幕又一幕的映在眼眸裡,就在當下大家開心的露出笑容、談論起生活的瑣事,每個人的情緒都變得十分愉悅。 到了夜暮低垂時,大家只能暫居民宿,斗室的寧靜,窗外荷花早已變成蓮蓬,蛙兒也不再鼓譟,那滿空星子不停閃爍、山風略顯清涼,此時心情早已被夜景吸引,不知何時?便輕鬆的入了夢簾。 無論是天涼好個秋,還是秋老虎的氣候,雖然目前只能適合本土旅遊,而今年庚子年又是個多事之秋的一年,但願今年的秋季,大家都能,旅遊平安,日日月月,霜降福降,好事發生於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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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寄友
您的夏夜, 讓我想起民初學者朱自清了! 童年的記憶荷塘有菱角有蛙聲, 以及 現在很難映現的鴛鴦鳥... 小徑蜿蜒,空谷迴音, 竹子吹笛,彷若仙山…… 一把文明的斧鋸鑿開兩代, 漂流的我莫知今生為前塵, 抑或,黃花竟似昨日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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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神諭
1 我在神諭中看見,我將與這個魔王展開生死之戰。 我是民間自發的正義組織「德爾菲」的行動組幹員,組織最初是由網路上匿名的幾個神祕駭客發起,目的是在暗處對抗世界上的邪惡(如某個古老美劇說的:正義或許有盲點但在暗處就會看得見)。 因為是民間自發組織,能提供的資源和後援非常的少,有時也只能憑自己的直覺應變,處理臨場的資訊和行動。工作危險又接近無酬(我生活主要靠傭兵時代的存款和偶爾打些零工),在這新自由主義的資本世界下,我讓自己活得像一個笑話。 但我無愧,因為神諭。我相信「神諭」。 神諭是組織創始的電腦天才研發出的人工智能。 大數據時代,處理大量資料的統計分析方法不斷被創造,但對一般人來說,大數據只是惹人厭的推銷員,不停的猜測你想要買什麼,並把目錄推到你面前,但卻從來沒有搞清楚問題的真正問法:不是人想要什麼,是能要什麼? 我想要房子,但我買得起嗎?我想要買書,但沒房子擺書,所以還是不能買……。 德爾菲的神諭計算的是人能要什麼?有些人要了太多他不能要的東西,就會是我們行動的對象。 除了尋找要對抗的對象之外,神諭有時會提供某些預言。所謂預言就是某些因果線上的節點,就是那種不論個人意志如何選擇,都會發生同樣結果的事,如同伊底帕斯無論如何逃避,最終都將殺死父親一樣。神諭偶爾會把這樣的節點預先示現出來。 神諭如今展示在我眼前的,就是我與魔王將會生死一戰。 2 魔王住在巨大的摩天大樓裡,我和另一名組織的特工「雲雀」裝成是來洽公的業務員,準備混入大樓,取得大樓內的封閉網路的內部資料。有了魔王公司內部的巨量資料,將可以大大提升「神諭」的能力。 「我們是印表機的廠商,想來拜訪客戶。」 「哦!那個單位?什麼名字?」門口警衛台的警衛坐在桌子裡,白著眼看我,我報出一個名字,警衛撥了電話確認。 「人聽說車禍,請假不在,你們改天再來吧。」看來一早我這車是白撞的了。 「但我們約了要修印表機,我們上去維修一下就走。」雲雀站出來笑著和警衛說。 警衛再次打了個電話,然後放行。 我和雲雀走進了電梯,關上門,我才低聲說:「你怎麼知道印表機有壞。」 「我猜的,而且印表機這種東西啊,多少都會有點問題的。」雲雀說。 當然我覺得也不只是這樣,雲雀是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雖然不算特別漂亮,但充滿笑容,且聲音裡有種非常討好的腔調,很容易給人好感,特別對男人。和她共同出過幾次任務,我覺得她根本有星戰裡的原力。 有次聊到說,妳這樣如果去當業務,一定是超級推銷員啊。但雲雀揚揚眉,笑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我當時心中大驚,我一直以為會參加組織的,都是和我一樣沒辦法好好當社畜的反社會份子。 到了中層的辦公室,我假裝維修印表機,雲雀則去尋找看起來像是有資格進入大樓上層的職員,借取識別卡,我不知道雲雀用了什麼理由,但她確實弄了一張識別卡過來,讓我快速的刷過盜刷用的讀卡機,拷貝了上面的身分資料。 之後我們離開大樓中層的職員辦公室,透過高級職員的身分認證,進入了通往上層的電梯。電梯四周是全透明強化玻璃,可以看到外面風景。大樓是城市最高的建築,高得比城市裡的山還高,從電梯上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風景。千年前的窮屌絲寫下過: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我從電梯往外看,心想:這一片窮人意淫的風景,天天看又會是如何的心情呢? 電梯升高,但到了快到樓頂時,突然發生爆炸,失速落下。 我直覺逃生,用藏在外套裡的槍打破強化玻璃跳了出去,同時拋出掛在腰上的勾索,釘住了大樓外牆,我懸在半空,隨即才想起雲雀。我低頭看著落下的電梯,看到一個黑影從電梯裡竄出,張開飛鼠翼滑翔而去,心裡才安心一點。 看來是被發現了,但沒想到對方會用炸電梯這樣誇張的方法。但張飛斷橋,也暴露出了弱點。我想可能是我太接近魔王了,而魔王身邊應該正巧沒有太多守衛。 我改變目標,不去盜取電腦資料了,我要去直面魔王。這是我的機會,也是我的命運。 3 我爬上樓頂,走下一個樓梯,來到一個房間。 打開門,像是回到老家。是在夢裡鄉下的老家,磨石子地磚,白色水泥漆,三層木製大酒櫃,映像管老電視,客廳過後是個榻榻米和室,在更後方是間有著燒柴大灶的廚房。我快速的穿過客廳到廚房,廚房裡有個戴著頭巾的長鬍子老人,背對著我正在磁磚水槽那邊洗手。 「你來了,正好來吃飯。」老人轉過身來,擦擦手,要我拉椅子,坐大圓桌。 「不過我本沒料到你要來,只做了兩道菜。」 大圓桌上,只有一盤炒高麗菜和一盤芹菜豆皮。那都是我小時候母親常做的菜。 看來魔王也對我下了很深的功夫,只是就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我打開冰箱,翻了一下,挑出了雞胸肉,找了幾樣香料和長得有點像九層塔的不知名香菜,當下也剁了肉,快速的炒了一盤香料打拋雞丁。 我和魔王像家人般坐下吃飯。 我吃了吃他做的兩道菜,他也吃了我做的雞丁。 「有點不太對,火候不太到位。」我說。 「香料的比例錯了。」他說。 我倆個別找了材料,重新做了一次。這次我炒一盤豆皮,他做一道打拋。我們重新嚐嚐。 「還是不太對,我做不出在這個家裡的味道。這是我的味道,不是記憶裡家的味道。」我嚐了自己做的豆皮後說。 「我可以了解。我也是。」老人說:「就算味道一樣,我也嚐不出來,孩子的味覺和老人不同,有些東西只有存在記憶裡,永遠找不回來。」 「你打造了我的老家,是想要迷惑我的意志?但你怎麼知道我?我雖然潛伏打擊你的帝國好幾次了,但我從來沒有失敗曝光,我們也從來沒有見過。除非……」。 「你有你們的神諭,我也有。」老人微笑:「而且我們的神諭應該都預示了同樣的結果。既然你是我命中注定的死敵,我想多了解了解你。你們古代不是有本著名的兵法論述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但透過這些不能了解我。」我指著這房子道:「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 「說不定我可以……而且,我同時也是在編織我的故事。」 「有時候我們追逐的都只是自己編織的故事。」老人說:「在你的故事裡,我是用金錢和權勢奴役其他人的惡魔,你要打倒我成為英雄。但在我的故事裡,我只是個感性憂鬱的沉思者,悲憫地企圖理解那些從未想過理解我的人。」 「不,我相信神諭,因為我想要公平正義。我從過往的人生裡了解一件事,就是人都是自私的,我不想這樣,我想要當個追求公平的人,我要打倒像你這種明明已經有錢有勢卻還想當聖人的人。」 「你和我其實一樣,我們都想當個不同的人,我們都只是自我價值的奴隸,都是在這個神不存在的虛無時代的螻蟻。我們終須一戰,並不是因為我們永遠站在對立面,而是因為我們是同樣的人,我們的故事滿足彼此的故事。」 我無言以對,只能說:「既然如此,你還等什麼?」 魔王哈哈大笑,從寬大的袍子中拿出兩個PS搖桿,丟一個給我。大樓震動著,房間開始扭曲變形,從廚房中央斷裂,魔王往後逃到廚房後的寢室,我則退到當客房的和室。和室不知何時出現一個操作台和巨大螢幕。房間裡傳來魔王的聲音:把手把插入操作台中央吧,我替你準備好最後一戰的舞台了。 插上手把,螢幕亮起,我看見魔王乘著火箭往上飛進雲端,雲端出現一架巨大的空中之城,魔王飛進城堡,城堡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機器人。 巨大的螢幕有各種角度的攝影畫面,其中有一個是旁觀的視角,從這視角看,我所處的和室外部是一架飛空的坦克車,漂浮在巨大機器人的對面,像是一頭吉娃娃對著大熊怒目狂吼。 巨大機器人朝我發射出一道激光,但我早就注意到了砲管的移動方向而閃避開來,但沒想到激光的目標不是我,是背後的雲層,雲層帶著水氣瞬間凝集,變成逐漸擴張的冰風暴,從我背後席捲而來。我只能開著坦克往前迎向前方更密集的砲火,但坦克似乎有一發必殺武器……。 4 大戰之後,我活下來了,但成為破壞城市地標的恐怖份子,而遭到全世界的通緝。不過生活其實也沒有改變太多,畢竟被通緝的是我的神話,在這個神話裡我是個狡兔三窟,擁有宗教與政治雙重領袖身分的罪犯天才。 但我只是個買便當考慮要不要加滷蛋的平凡待業青年。 只是我開始學習在別人的故事裡當個壞人,在自己心裡當個凡人。 某天,雲雀又找上門來,帶來了一個新任務。 我不想參加,上一場大戰之後,我有點不想相信神諭了,我開始覺得追求公平或許也是放棄自己的自由,但什麼又是自由呢?追求自由會不會只是保護失落的尊嚴的幻象……我不知道。 不過聽著雲雀的呼喚聲,我最後還是答應了。 「妳對我用了原力對吧!」我出門和在門口等我的雲雀說。 雲雀還是只有笑笑,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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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前,人類很渺小
那年初夏我到高雄旅行,傍晚聽到天空傳來飛機行駛聲音,抬頭看了一下,原來是大型軍用運輸機準備飛進巨大的積雨雲,仔細看積雨雲跟飛機的大小比例,就像棉花糖跟沙子,看來在大自然面前,人類是很渺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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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聚餐
疫情當下,例牌的家庭聚餐也取消了。本來一個月或數個星期就有一次不定期的聚餐被迫取消。從一月份開始,特區政府就開始啟動了防疫工作,採取了多種具體措施,從四處索求口罩、逐步封關、隔離、測試、醫治到給近三百萬登記者寄贈口罩,香港的疫情最初猶如在驚濤駭浪上被折騰的小舟,曾經因為境外回港的大量湧入而確診數逐日攀升,但由於全民戴口罩,加上措施得宜,最後二十來日一馬平川,形勢向好。 政府的限聚令人數也從四人擴大到八人。疫情既然平緩,我們三家人大小剛剛好八口人。經過醞釀協商,決定來一次聚餐會面。 兒子一家,女兒一家,我們一家,實際上同在一個屋,相距不到五六分鐘路程,然疫情洶洶,自一月底成群出動向姑姑伯伯拜年,到這一次聚餐日,也有110日沒見面了。為了這次見面,期間也幾經波折,虛驚多次,先是家庭中一個成員任職的機構有外籍人員被隔離在家,他們也受影響,需要十四天在家工作,如果出現問題,大家都要採取措施;之後,家庭另一個成員又在我們第一次茶敘約定前一日出現發熱現象,一家人都很擔心,當晚讓他去政府醫院急診,我們也馬上將茶敘的約定取消了,另定時間。一直到兩三天之後醫管局來電通知他無大礙之後,我們一家人很開心,決定將茶敘改為以附近酒店的自助餐形式見見面。 久違的家庭成員見面的老地方,疫情期間早就取消了週一到週五的自助餐形式,而星期六、日依然保持舊有的形式,只是以前比較密排的座位現在顯然拉開了,排得比較疏鬆。訂位的食客都不算少,陸陸續續坐滿了八九成。 近乎四個月沒來這經常和家人聚餐、和好朋友應酬敘情的地方,有一種劫後餘生、舊地重遊的感覺。經理還是那位年紀輕輕的經理,每一次妻聯絡他,他都會不厭其煩地將複雜的價格計算好發來,讓我們心中有數。這一次的家人聚會,也算特別有意義,既遇母親節,又逢家庭四個成員都相當接近的生日,索性就一起慶祝了,堪稱意義重大。 經理殷殷交代,除了吃的時候,都要戴口罩,尤其是取食物的時候。在自助餐廳門口等著,大家都很自覺地保持一定的社交距離,一個中年婦女走過來,也許走得太匆忙,冒冒失失地撞了我身體一下,實在令我膽顫心驚。在這特殊的風聲鶴唳的時期,這一撞,實在令我很是不舒服,家人吃飯早就保持一定的距離了,何況生人?我走到大堂一角,從小包包裡取出小瓶酒精,在被碰的手臂噴了一下。唉!實屬無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家人陸陸續續到了。這幾個月中,雖然三家人沒有一起接觸、聚會,但個別成員還是有見面的,畢竟家都住得很近。兒子將孫女帶來我們家玩和午睡,父女倆都戴著口罩,兒子只站在門口很快就走;最小的孫子十一個月大,戴著口罩也非常地習慣,潛意識的,該也是看到父母和所有大人戴口罩吧! 幾個月沒有聚餐,家人在一張長餐台吃東西,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小孫子十一個月大了,躺在小推車內熟睡。他出世後,前半年香港局勢動盪不安,後半年新冠肺炎病毒大爆發,可以說都處在非常時期,然他渾然不知,只是吃、喝、睡,學爬、笑,被家人輪流愛著、抱著,呵護如千世寶嬰,哪裡曉得身處的世界如此不安寧呢?沒有憂慮,不必承擔,那是多麼幸福的襁褓歲月啊。 兒女媳婿都各有自己的忙碌,較空的堅持運動,做老師的忙著給學生上網課,讀幼兒園中班的孫女從農曆新年開始就不需要複課了,一直要到九月才正式開學。不過,疫境時期,她長大懂事靜乖不少,除了玩,我們做爺爺奶奶的會讓她寫數字、填色、寫字之類。 難得聚會,趁小孫子醒來,抱在大人懷裡,請餐廳經理給我們一家八口拍攝一張全家福。餐廳外面正是紅磡海濱大道,陽光正當強烈的維港海面上有數百隻小型風帆在初夏的勁風吹送下飄然而過。對岸的香港高低建築物明晃晃地刺眼。我們結束後,還特地在那海濱大道上看看風景,再拍幾張全家福,就一起走到兒子剛剛裝修好的新居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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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閱讀
慶幸自己成長於智慧手機還不太普遍的時代,讓閱讀成為我的休閒活動,慢慢深植成為一個好習慣與嗜好。 小時候,年代已經久遠到不確定是小學幾年級,我第一次在鄉鎮上的圖書館辦了借書卡,開始了主動選書與主動閱讀,記得當時大量閱讀的都是古代傳奇、民間故事、或帶點神話色彩的書籍,或許是受當時晚間九點的電視節目「孫叔叔說故事」與「阿公講古」影響,對於鬼神或古代人物的故事總是充滿好奇。且除了看書外,我還喜歡編造這類的故事,因此當時表妹們常圍著我,要我說故事。而我常說的故事也多圍繞在深山、深夜、人與動物甚至人與鬼神等類型。現在回想起小時候常被派去參加演講比賽,或許也跟小時候的自我說故事練習累積的說話能力有關吧。 國小五、六年級,我開始擁有自己的房間,也在整理房間中原有物品時,發現了一本鄭豐喜先生著作的「汪洋中的一條船」,這算是轉變我讀書類型很重要的一本書。鄭豐喜先生出生於1945年,因自幼罹患小兒麻痺,右腳自膝下彎曲,左腳自膝下萎縮。鄭豐喜雖自小伏地爬行,但其堅強的求生與求向上的意志,讓他在洪水中、人們的嘲笑中、生活的困苦中仍然突破重重困境,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北港高中與中興大學法律系。我依然記得當時閱讀這本書的情景,我坐在書桌旁的地板上,手不釋書地閱讀了幾乎整天,有別於閱讀鬼神故事可以利用上廁所的短暫時間閱讀幾個篇章。「汪洋中的一條船」是鄭豐喜先生的長篇自傳,這也是我第一次開始閱讀這樣的長篇讀物,也是將閱讀類型由古代神話轉變至現代文學,甚至是描寫現實生活的重要讀物。 後來,在圖書館借了「鹽田兒女」這本書,這本書是一本長篇小說,出版於1994年,描寫的是1960~1980年代女性的堅毅與軟弱,以及在面對自己與家庭的犧牲與選擇。故事背景發生在台南七股鹽山,從一個以曬鹽、賣鹽維生的家庭衍生出的故事。故事女主角是位堅強的女性,為了扛起家中工作,只能選了願意招贅進來的賭鬼丈夫,捨棄了更談得來,更懂得珍惜她的好朋友。而賭鬼丈夫當然並未為家裡帶來人手與貢獻,反倒是讓女主角疲於還賭債還遭受家暴。後來,當初放棄的好朋友事業有成,衣錦還鄉,即便兩人心中仍對彼此有牽絆,且火熱懷上的小女兒,也永不得知自己的真正爸爸是誰。 距離這書的時空背景雖然已有60年,傳統的農業與工業也轉變至瞬息萬變的網路科技時代,但不變的是,仍有許多女性為了家庭而犧牲,不論是生小孩後離開職場的犧牲,自以為為了家庭完整而繼續忍受家暴的犧牲,為了家族企業延續而對愛情的犧牲。不管自願或被迫,都希望這些故事,能讓閱讀過的女性更懂珍惜自己,為自己做出勇敢的改變與不委屈的選擇。 轉眼間來到國中,國中的國文老師,十分重視培養學生養成閱讀,且經常推薦內容比較艱深且晦澀的書籍,且要求我們必須在書上寫下眉批。猶記當時升國二的暑假收到的書單:「屋頂尖的哲學家」、「少年小樹之歌」、「小王子」等等,算是開啟我閱讀國外文學的幾本重要讀物。但這幾本書有些共同點,即在敘事性的故事中,嵌入著人生哲學,但當時的我其實是似懂非懂的。 長大後重新翻看「小王子」再搭配著專業書評一起看,才了解小王子講的是「關係」。與自己的關係,與朋友的關係,與愛人的關係,與萬物的關係,與宇宙的關係。從建立關係開始,我們始能感受自己的存在。從與自己的關係中體驗孤獨與獨處。從與朋友的關係中,學會交朋友,也能保持自己的樣貌,不隨波逐流,也不需渾身帶刺。從與愛人的關係中,體會愛與被愛,進而是責任。從與世界的關係中,學會體驗美好,體驗失去,學會道別。 高中開始面臨較大的升學壓力,學校老師已不再介紹課外讀物,自己也沒了可以常去鄉鎮圖書館借書跟看課外書的時間。但當時,家中訂閱報紙時也一同訂閱了讀者文摘,算是我高中時期的重要讀物。讀者文摘中收錄許多短文、笑話、時事評論等,且因為讀者文摘算是美國刊物,因此文章多描寫美國發生的事情。記得當時經常讀的文章是某個人又不小心在某個湖邊被鱷魚咬住了腳,卻又英勇脫困,但失去了條腿的故事。這類文章頻繁到我對美國的印象是湖很大、鱷魚很多、人民很勇敢又強壯,當然也帶點質疑。但或許是真的吧,因為直到今年,當我閱讀迪士尼公司執行長 Robert Iger自傳「我生命中的一段歷險」時,書中講到Robert Iger於2016年前往上海準備進行上海迪士尼開幕活動時,其奧蘭多迪士尼園區發生了鱷魚咬走了一位小男孩的故事。原來,鱷魚咬人在美國是真的會發生的。 大學開始,因為升學壓力減少,寒暑假沒有惱人的輔導課與開學後的各種會考要面對,加上同住的表妹們也都進入國小,有基礎的閱讀能力,因此閱讀又成為重要的休閒活動。上學期間,不用練球或去社團活動的下午課後,我偶爾會一個人窩在校園內的金石堂看書,當時較常閱讀國外翻譯小說,最喜愛的哈利波特系列,其中第二集「消失的密室」就是在金石堂書店中讀完的。記得剛接觸哈利波特是在大一的時候,當時電影剛上映,一群同學相約在寢室看下載版,當時只覺得這電影色調也太暗,燈關上後什麼都看不見,沒引起太大興趣,直到看完第二集的書後,又重新把第一集也看完,也開啟了後續對哈利波特所有集數書籍以及電影的瘋狂喜愛。加上玩在一起的表弟妹們也都喜歡,因此一旦新的集數一出,大家就輪著熬夜把書看完,又一起期待著電影出品。 哈利波特總共有七集,講述著小小魔法師們在霍格華茲魔法學校的學習與成長,並在愛、友誼、勇氣的培養下,茁壯成足以對抗反派角色佛地魔的故事。這套魔法故事的人物設定形象鮮明、帶入的魔法世界場景充滿奇幻與想像,人物之間彼此的情感牽絆與因魔法植入的關聯,讓每個集數環環相扣,也讓人佩服作者JK.Rowling對虛幻魔法世界描寫可視化,彷彿咆哮信真的在眼前大吼大叫。也佩服她對故事的鋪陳,以及反轉的故事情節,讓人在對人性失去信心時又找回感動。這套書十分值得讓已經有基礎閱讀能力的小朋友閱讀,也適合作為家庭讀物與共同觀賞的電影。 其他值得推薦的國外翻譯文學,如:追風箏的孩子、穿著條紋衣的男孩、偷書賊、姐姐的守護者、貝納德的墮落、長日將盡、四十四個孩子等等。 每本書的故事都有自己的時空背景,或許是在充滿戰爭與階級歧視的阿富汗,卻帶出「追風箏的孩子」這樣充滿感慨與感動的故事。「穿著條紋衣的男孩」則描寫德國納粹軍官對猶太人的惡意屠殺,卻因此害死自己天真無邪且交上猶太人朋友的兒子。準備搬家的納粹軍官的兒子,為了想跟朋友道別,爬進了集中營鐵圍欄中的小洞,卻也被集中趕往毒氣室的大人們擠著進入了毒氣室。殘酷的畫面讓人不忍再讀一次這本書,更想咒罵那個時代。 透過閱讀書籍,用故事性的方式認識某些歷史,或某些發生在世界角落的故事,是當時還沒能去過亞洲以外國家的我,最喜歡用來了解世界的方式。 離開學生時代,進入職場後,閱讀的書籍類型又有了一大轉變。我開始大量閱讀「下班後的黃金八小時」、「強習慣」、「我們為什麼這樣工作、這樣生活」等這類自我督促的書籍,似乎對自己總是不滿意般地還想逼迫自己榨出更多時間學習與鍛鍊。記得剛上班的前幾年,回到家總是繼續打開電腦,尋找跟工作相關的學術文獻,或者自學日文,或者閱讀CNN新聞,也算是很精華也很值得回憶的那幾年,曾經很上進的那幾年。 智慧手機普及後,發現自己開始難以靜下來閱讀小說類書籍,大多轉向閱讀短篇的文章、理財文、跟工作相關的工具文章等等。但想找回求學時代那個可盡情徜徉書中的自己,一直是寫在每年新年新希望上的萬年願望。也慶幸吧,電子書籍普及後,自己開始習慣在捷運上與睡覺前,瀏覽大數據推薦的書單,且可立即購買並閱讀,雖經常讀了幾個篇章了解書中大意後就棄書,但那因閱讀帶來的心靈沉靜與當下的思考,算是步入熟女階段的我,覺得最討好自己的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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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文二行俳句
1.簾中畫屏 霧塵煙散 2.像一樹火焰令人驚嘆 柿子 3.金黃南瓜花繞籬笆 散發幽香 4.秋雨聲聲慢 撩撥發黃的情書 5.波斯菊輕盈飛舞 彷彿訴說天方夜譚 6.手提金縷鞋人去樓空 荒歉 7.粒粒無花果 隱藏在黑貓的瞳孔裡 8.今年萬聖節主題 死亡之舞 9.經典的俄羅斯油畫 秋色 10.閱讀牧羊人月曆 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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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小水池
楊萬里〈小池〉:「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個人頗為欣賞這首宋朝小詩,雖然只是描寫小池,亦能品味出清高君子的隱居心境。 南宋楊萬里為傑出詩人,與尤袤、范成大、陸游等人合稱南宋「中興四大詩人」、「南宋四大家」。而另一首小詩〈秋涼晚步〉:「秋氣堪悲未必然,輕寒正是可人天。綠池落盡紅蕖卻,荷葉猶開最小錢。」宋玉於〈九辯〉留下「悲哉,秋之為氣也」的佳句之後,悲秋就成了一種山川樹木黃落蕭瑟的色調情緒,劉禹錫〈秋詞其一〉中形容「自古逢秋悲寂寥」的悲秋情懷;雖然前人認為秋氣惆悵,眾人體會未必如此,小詩卻說不同,輕微寒意不正是文士探索智慧的季節嗎? 之前,為了面授教學工作去過那間市區國中好幾次;當時,校園小水池還空無一物,觸目僅剩磁磚石堆便覺得十分可惜呢!「咦,應該養幾尾小金魚或者孔雀魚呀!」如今泉聲嘹亮水質清澈、綠萍點點隨波漂流懸浮,閑然信步地欣賞各色游魚,秀逸雅致的池景優美浪漫。現在正值孟冬時節,但台灣北部仍屬於北半球的南方位置,暖暖的熱陽有著初夏傷春的錯覺……台灣的冬日其實比較像四季分明之際的秋天,除非寒流來襲,否則難以領略刺骨之冷冽! 啊,水照天光雲影,並且映見池邊的我─我俯視漣漪波光,看到一些群魚相互嬉戲的魚樂。更訝異這一口生意盎然的水池有著山水縮影,沉浸在小小自然世界裡;噴泉讓塘內平衡使得生態維持永續,也別具一番飄飄乎如遺世獨立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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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按樓號
深深的悔意與眷戀早已占滿他們的胃,但一塊名為「自尊」的大石仍堵在喉間,導致他們遲遲無法傾吐真心實意。 「多謝招待,」暗潮洶湧的晚餐總算吃完,樊辰掠一掠額髮,靦腆道:「請允許我現場作畫一幅,當作回禮。」說完直接朝沙發走去,打開帆布袋,取出畫具。 游偉彥首先附和,「正好公司在重新裝潢,我跟你多買幾幅畫當裝飾。」 他黯然思忖:幫他,也算是間接幫到她了。 倪喃捧場不落人後,「我小時候喜歡畫畫,可惜天賦不夠,只能半途而廢,我也選幾張畫,留著欣賞吧。」 她嗒然思量:她不是壞人,是我不懂得珍惜偉彥,既然她堅稱上門只是為了賣畫,我又何必教她下不了臺。 樊辰拿著一張空白畫紙,坐在沙發角落專心塗繪,任由兩位屋主在帆布袋裡東挑西揀。 沒一會兒工夫,樊辰遞出了新作,倆屋主立即湊過去觀看。 彩色鉛筆勾勒出兩隻手掌,分屬一男一女,纖細的那隻手柔美白皙,一如倪喃,另一隻手寬大厚實,與游偉彥不差分毫。兩隻手共同捧著一顆心形紅水晶,紅水晶下方是一片棕色泥漿,泥漿中央有一個淺坑,泥坑的大小與心形水晶相同。 樊辰輕聲解釋道:「這顆心一直在地底沉睡,好不容易才等到適當的時機破土而出,剛開始的時候,它蒼白、脆弱,直到遇見兩個願意守護它的人,它才在無盡的關愛之中逐漸變得美麗、晶瑩剔透,但是,它的本質仍然很脆弱,只要有一個人撒手不管,它就會摔得粉碎,又如果多出第三隻手,也會因為爭奪而打破平衡,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害。」 倪喃囁嚅道:「畫裡並沒有第三隻手……」。 樊辰鄭重點頭,「這是我的畫,永遠不會出現第三隻手。」 游偉彥深深舒了一口氣。心平氣定之後,他終於看見畫家眼中的坦蕩與磊落,因而自覺先前的臆斷九成九是錯了。 興許是下意識想給自己「疏於關懷,導致情感破裂」的失敗事蹟找藉口,所以一有機會便「蓄意」誤會妻子,企圖推卸責任,以致衍生出「一廂情願地把陌生人假想成第三者」的鬧劇。 倪喃與游偉彥心有靈犀,此刻也恍然大悟了,於是臉上緩緩浮現真心的笑容,不再拿敵意深深的目光注視畫家。 出於歉意與感激,倪喃與丈夫聯手買下帆布袋裡一半的畫作,至於那張「雙手捧心圖」,樊辰執意奉送,不肯收費。 「多謝惠顧。」樊辰揹起大幅瘦身的帆布袋,微笑告辭,「兩位晚安,再會。」 一分鐘後,樊辰重返候梯廳,轎廂正在升降機間迅速移動,很快就來到七樓。 步入轎廂,熟悉的「請按樓號」提示語音再度響起,樊辰閉著眼睛按下一個鈕──這座通往心靈深處的電梯自有智慧,不會把他帶往曾經拜訪過的人家,因此他可以安心待在一隅,聽任緣分的安排,邂逅下一個有緣人,賣出剩餘的畫作……但願別又出現新的尷尬狀況,尤其希望別再發生「撲朔迷離」的「身分栽贓」事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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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按樓號
從事藝術創作的人都有靈感,然而只有少數人能夠連同靈感的主脈──第六感,也一併捉牢在手。 單有靈感的人可以有好作品,卻未必擁有好生活,而第六感敏銳的創作者,既能源源不絕地完成作品,也能將生活打理得平順、豐足,不至頻頻在藝術與生存之間進行痛苦抉擇。 樊辰的第六感十分靈準,他喜歡循著直覺將畫作賣與有緣人,這種模式讓創作生涯染上了漫遊的愜意,只不過,直覺往往聚焦於終點,並不理會沿途的曲折,於是今天他又被困在電梯裡了。 並不是電梯發生了故障,而是靈感指出今天最重要的買主就住在這座華廈,且靈感沒說買主住在幾樓,他只好守著電梯轎廂等待目標出現。 電梯終於動了,轎廂快速落下的失重感令樊辰腦袋發暈,他只好倚靠在角落,低頭閉目。 密閉的鐵箱子降至一樓停住,電梯門無聲地滑開,一抹裹著馨香的人影閃進門內,樊辰睜眼瞥去,發現進入電梯轎廂的是個俏麗女郎,一身時髦裝束,妝容功緻得無懈可擊,手裡拿的焦糖色公事包則令她添了幾分颯爽。 請按樓號──電梯提示音輕輕揚起。 時髦女郎沒有按鍵,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牢牢瞪著樊辰。 電梯門一打開她就看見有個陌生人縮在轎廂壁邊,既沒有離開,也沒有選按任何一枚層樓按鈕,怎麼看都像是宵小在守株待兔。 為了不被當作可疑分子,樊辰硬著頭皮在按鍵面板上隨便按亮了一個鈕,七樓的。 女郎依舊沒有任何新的動作,盯在樊辰身上的目光亦越發灼人,如同鎖定獵物的花豹。 電梯終於停下,樊辰連忙拎著布袋走出去,孰知身後咯咯咯的高跟鞋聲音亦緊隨而來,不一會兒就越過樊辰,走到長廊盡頭的金屬門前。 樊辰意識到自己做了蠢事。這幢大廈每層只有一戶人家,偏偏他剛才按了最不該按的七樓鈕──想必七樓正是這位美麗女郎的居所。 「進來吧。」倪喃用電子門卡開了門,回頭對樊辰道:「我一直想見見你。」 想見我?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令樊辰大感好奇,加上眉心傳來的壓力感越來越強,說明直覺已經鎖定目標,於是他便厚著臉皮接受邀請。 進屋後,倪喃隨手將公事包擱在玄關矮櫃上,先招呼了樊辰到單人沙發坐定,然後逕自轉到開放式廚房的小吧檯,倒了一杯檸檬水。 「你沒料到我會提前下班回家吧?」倪喃把杯子放到茶几上,順勢在長沙發坐下。「放心,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新對象到底有什麼優點,不是想為難你。」 她放杯子的動作很輕,但玻璃杯上仍留下了淡淡的指形白霧,顯見她的情緒不太好,才會那麼用力地捏牢水杯。 樊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自從他留了長髮便經常引起這一類的誤會,他覺得問題出在以貌取人的社會通病,朋友卻說應該要怪他自己長相柔和細膩,聲線清澈空靈,怨不得別人辨識偏差。 「你懷疑我在撒謊?」見對方搖頭嘆氣,倪喃立時亮出了證件。「這是我的身分證,你看清楚,我確實是游偉彥的妻子。」 「你誤會了,」樊辰連忙澄清,「我不是……」。 「那裡頭裝了什麼?」倪喃不想聽對方解釋,視線與話鋒雙雙轉移到單人沙發旁邊的帆布袋。 「我的作品。」樊辰打開袋蓋,露出袋中一捲捲畫紙。 「你是藝術家?」倪喃瞇起眼睛揶揄道:「怪不得氣質清新脫俗,跟我相反。」 樊辰落寞地回道:「糊口而已,算不上藝術家。」 倪喃以為對方在扮可憐,越發克制不住地挖苦道:「既然跟偉彥約在『我們家』會面,怎麼還帶著畫來?難道現在流行用這種藉口收受男朋友的『生活費』?」 樊辰哭笑不得,「你真的誤會了……」。 玄關處忽然傳來門卡感應成功的提示音,接著大門「噠」的一聲開啟,廳中兩人的對話戛然而止。 倪喃站起身,擰眉望向門口,她的身形與儀態很是優美,可惜眸子裡溢滿妒恨之情,魅力驟減。 「你在家?」游偉彥先是微微一怔,隨即雙眸炯炯地看向樊辰,「呵!原來如此。」 樊辰趕緊將帆布袋的蓋子重新扣好,準備離開。 「別走。」游、倪二人異口同聲。「一起吃個晚餐吧。」 說完不等樊辰回答,倪喃率先走入廚房拿盤子、取鍋碗,頗有飯店主廚的作派,游偉彥也跟去軋上一腳,料理食材的架勢也不含糊。 倪喃快刀咚咚作響,一邊將檸檬連皮切成薄片,一邊酸溜溜道:「她就是你今天提前下班的原因吧?」 「彼此彼此。」游偉彥反脣相譏,「沒想你這麼大方,願意讓我見到你的『他』。」 游偉彥人如其名,高大帥氣,可是他諷刺妻子的時候全然不顧風度。 倪喃聞言,真的就故作大方,「這裡不用你幫忙,去客廳陪她聊天吧。」 「我跟他有什麼好聊的?」游偉彥啞然失笑,「難不成我有義務去聽聽他怎麼讚美你?」 「如果她肯在你面前稱讚我,」倪喃眼眶微微發紅,「我會佩服她的好修養。」 「修養不能當飯吃。」游偉彥咬牙切齒地將紅蘋果剁成方糖大小的丁塊,「一個賣畫的,養活自己都困難……誰當他的伴侶都注定要一輩子揹著個累贅。」 廚房那邊的脣槍舌劍樊辰全聽見了,不由得心念暗轉。他倆都把他當作對方變心的禍首,而且挑了同一天提前下班回家,證明默契其實好得很,卻為何感情出現如此嚴重的裂痕? 他和她都擔心「情敵」的經濟條件太差,會給愛人造成負累──既然心底仍舊彼此關懷,怎麼嘴裡吐出來的都是刀槍劍戟? 第六感告訴樊辰,那兩個人都太重視事業發展以致於忽略家庭生活,直到有一天發現自己被對方冷落了,卻又不覺得問題出在自身,遂認定對方是有了新歡。 樊辰認為此時此刻是他倆的重要轉機,因此決定暫且保持沉默,靜觀其變。 不到半個小時,餐桌上已擺滿了全套瑜珈式大餐,足見他倆均注重物質面的養生之道,只可惜忽略心靈保養,整個用餐期間都在互相較勁。 倪喃問樊辰,「你喜歡甜的佐料,還是鹹的?」 六只碟子有紅、有黑、有淺棕、有濃稠如醬膏、有清澈似茶湯,直看得樊辰眼花繚亂,於是他決定順從嗅覺。「我聞到檸檬香。」 倪喃把碟子調動了一下,將檸檬與楓糖擺到樊辰面前。 樊辰向倪喃點點頭,「謝謝。」他趁機欣賞她纖如白玉的手指,暗暗記牢每一寸線條,作為下次作畫時的參考素材。 「你真客氣。」倪喃對照彼此的品味差異,「穿得也樸素,不亂花錢打扮,是因為天生麗質有自信嗎?」 第六感再次向樊辰如實轉播倪喃當下的心思:這畫家脾氣好又不多話,相比之下,我動不動就喜歡挑剔偉彥……偉彥一向欣賞懂得傾聽的人,我怎麼全忘了? 游偉彥也在想:都說藝術家有傲氣,可他一口一個「謝謝」、「不敢當」,謙遜多禮,肯領情,能矜惜,不曾擺出「對我好是應該」的驕慢態度,而我……我多久沒有當面感謝倪喃的細心體貼? 「湯煮好了。」倪喃回頭看一眼廚房,準備起身。 「燙,我去拿。」游偉彥輕輕按住倪喃的肩膀,同時先一步離座。「應該早一點換個有隔熱把手的鍋子。」 若是在以前,倪喃定會諷刺一句「光說不做有什麼用」,但此時她只是輕輕點個頭,無聲地表達謝意;記得在她變得喜歡指摘他的缺失之前,他也常常默默幫襯她。 當游偉彥端著大湯鍋回到餐桌時,倪喃已挪出適當的桌面空間──往昔的默契似乎在逐漸復甦。 他們頻頻為樊辰挾菜舀湯,爭著表現他們原本就可以做得更好的那一面──體貼、慷慨,不逞口舌之快。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