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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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耕的成就感
初入社會時由 於想快速累積財富,擺脫微薄的薪資帶來的心慌,曾經想過要去小七兼差,因學生時期在小七打過工,算是一個熟悉的環境。但又不願把自己業餘時間都綁死,幾經考慮只好打消念頭。 想擁有多元收入一直是自己的夢想,卻不希望自己把時間消耗在例行性事務工作,對自己還是有一些期許,期盼有朝一日能找到一份結合興趣的工作。在工作中載浮載沉數年,不斷探索深藏內心的渴望,持續發掘自己究竟擅長哪一方面的技能。我漸漸明瞭,雖然我拙於口語表達,但並不代表我對人事物的無感。既然口不達意,那就以筆代口吧。 或許是天助,第一次投稿就被錄取,那是一篇關於父親對女兒的愛,如何在日常中開展,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用親情包裹著,便是人間最暖的情意。我反覆看著報刊角落的鉛字,內心激動澎湃不已,天大的鼓勵,終於有人願意聽我講話。當年編輯對我伸出一雙友誼的手,拉拔了我日後對寫作的興趣。 雖然稿酬稀薄,但輯輯們願意給予錄取的機會,已令人雀躍萬分。每個月總有千來塊錢的稿費,讓我可以去打牙祭,天賜的犒賞,滿心歡喜。我也打定主意,要這麼一直寫下去,當做一份可以自主自由彈性發揮的微副業。 主業與副業相輔相成,我的正職也因此得到加分。這份微副業雖然收入不豐,卻讓我賺進滿口袋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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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達的風
〈1〉 夜晚涼如水,花園餐廳霓虹燈一閃一閃,草坪濃綠如毯,底格里斯河流水淌淌,晚風徐徐。不遠處,一群少女,嬌聲脆語吸引我走近,秀麗的臉龐,神邃的五官,長髮垂瀉及肩,笑靨燦爛媲美盛開的花朵,空氣如此甜美。 原來是生日趴。我向她們索個拍照,女孩們熱情大方邀我入內,一一介紹每人名字與彼此關係,且爭相與我合照。 心裡喟嘆,如果沒有戰爭,這群少女歡慶生日,美麗的畫面,彷彿是造物者的傑作,不就是我們的生活日常?如果沒有戰爭,巴格達街上,車水馬龍,MansourMall櫥窗的時尚與繽紛,從一襲花色頭巾可清楚視出。棕櫚樹、椰棗樹排排站的大道,頑皮的與風追逐遊戲,凌亂的街頭猶見阿拉伯風情。傳統的食肆,人聲鼎沸,燒烤的羊排香味,肆無忌憚、唯我獨尊的飄浮出街坊外。 如果沒有戰爭,一切那麼的美好。 撕下一角剛出爐燙手的餅皮,沾點芳香的豆泥,碟碟小菜鋪滿桌,五彩顏色,來自美索不達米亞平原,豐饒的土地。嘴角抹香中,以為戰爭沒來過。事實不然,每天睜開眼睛,生活在這城,數不清的鐵絲網、檢查崗哨、武裝部隊、傾頹屋宇……一切觸目驚心。唯有走過戰火餘悸的人,才能體會箇中滋味與理解它的代價。 戰爭無情,該譴責戰爭,還是發動戰爭的愚眛者? 遙遠的年代,傳真機剛面世或是更早些,七個伊拉克壯漢,連袂來台,因機器的採購而結緣,從此開啟了與伊國的連結。他們如遠方的朋友,以人生的悲歡,書寫著歷史,同時見證了一個大時代的變動。 七人,有人因戰爭而逃離家園,記憶中的臉孔已模糊。有人與我持續商業往來,不斷的為我補綴伊拉克現代史,從富庶美景的兩河流域,到滿目瘡痍的破落家園,都有我難以言喻的想像與嚮往。 多年後,在杜拜的繁華街市,一家以伊拉克料理聞名的餐廳,香噴噴、鮮美的烤魚,和著烤餅與酸黃瓜,天衣無縫的口味搭配,十足的挑逗舌尖味蕾。 食畢,當我推開雕花木門走出,奇蹟的事情發生了。他突然出現在我眼前,鬢髮灰白,音容已變,我已不復記憶他是誰,唯一憑藉的是他名片上的名字,正是那七人中的一個。他卻說他記得我,對我印象深刻。再度相遇街頭,兩人年華已老,恍如隔世。我彷彿明白,那天他為鄉愁而去,他逃離了家園,儘管多少歲月的流逝,仍逃不了故鄉的食物,或是一顆思念故鄉的心吧。 這趟伊拉克之行,是戰後對外開放的首度國際展,義無反顧成行。理由單純,見見老朋友,以及看看這個因戰爭而千瘡百孔的國度。 幸虧我來了。 〈2〉 等著地老天荒的落地簽證,終於入境,於2018歲末的巴格達。 黃昏,椰棗樹迎風微微顫抖,如不安的心,因過多的檢查。到了入境大廳,接駁特定的Baghdad Taxi抵Abbas Bin Fernas Square 〈接客搭車的集中地〉,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人人噤聲不語,肅穆之氣,油然而生。行旅百餘國,從沒看過哪個機場如此大費周章、耗財勞民? 既來之則安之。夜宿巴比倫飯店,遙想遠古的巴比倫文化。 飯店迤邐小山坡,俯瞰底格里斯河,涼風一縷縷,習習吹來。初冬,是沙漠最好的季節。廣場上,挑高的圓柱,浮雕著人物、動物、武器等圖騰,噴水池水流淙淙,金陽灑下,彷彿走入西洋上古史時光隧道中。這塊人類文明的發源地,該是近悅遠來,無論朝聖或探索。誰能想到屢經戰爭的蹂躪,如今炸毀的屋牆、尖銳的鐵絲網,紛亂的政治團體,宗教種族的衝突……如層層繩索,綑綁以死結。解繩鬆結,需時間等待,然而禁錮人體肉身最底層的脆弱之心,所需時間更久。 白日已盡,夜已深,我仍懷念我的伊拉克朋友們。我來了,他們卻不見了。 展覽期間,攤位來了個白髮蒼蒼的男士,他說他記得我,很久以前見過我,在照片裡。他的哥哥曾經到過台灣向我採購機器,戰爭來了,工廠停擺,逃到約旦安曼,轉行其他維生。 沒逃離家園者,一位與我革命情感最悠久的老戰友。他生於巴格達、長於巴格達、老於巴格達,卻在戰爭期間付出被綁票的慘痛代價,從此換來了夜晚不敢出門的驚悸餘生。這十來年,他在巴格達與台灣來去,努力推銷MIT台灣製的機器設備,擁有台灣每年的多次簽證。曾經,在台北診所裡他因看個小感冒,直讚揚台灣藥品的療效,同時忍不住深深嘆息,因醫藥的缺乏,每年伊拉克有許多來不及長大的孩童。 他最大的悲愴,在於他懷璧其罪的國家。這個石油儲量世界第二第三、資源豐富的國家,但是貨幣的歷史演進,如溜滑梯跌至深谷,因而民不聊生。 訴說的眼神,時而悲憤與迷濛,自他眼中微微散發。他常說的事,當年的巴格達,不可一世,令來訪的杜拜國王,忍不住讚嘆,如何有朝一日杜拜能像巴格達,一樣的繁華盛世。世紀未了,杜拜與巴格達的繁榮,竟互相易位。 如今,他垂垂老矣,一頂白帽蓋著髮稀的光頭,多次的麥加朝聖,人人尊稱他「 Haji」。當阿拉聖日的來臨,他揮動著手臂,奮力地搖著大食鏟,煮著百人大餐,汗雨濕透了白帽,趕在黃昏日落前,佈施給路過的遜尼派者信徒,而他是一個道道地地的什葉派者。 一個仁者面前,戰爭是失色了。 〈3〉 大地沉睡,黑暗中甦醒,感覺窗外的底格里斯河與我同在,它按著水流節奏緩緩呼吸,而我的氣息吐納,一開一闔,急促快板,彷彿有個怪物綁架了我的喉嚨支氣管,強行進駐。我無法安躺,更無法安眠。手機白光指出凌晨三點,努力再睡,左翻右覆,怎樣也睡不著。 明天展覽出任務,心頭如壓個大鉛塊,心鬱。彷彿掉入無底深淵,沉沉往下,沒有盡頭。 我如處在真空狀態。 早餐,一碗稀稀水水的燕麥粥加幾顆葡萄乾,一口一口送進嘴裡,但沒有滋味。兩眼茫然,人醒著,思緒仍然漂浮一個從未有的混沌世界。沒有思考、沒有文字、沒有知覺……肉體是出了點狀況。更糟的是心神處一個自己無法控制的世界,那世界叫「了無生趣」。突然對眼前的一切包括吃喝工作,都失去了生機。 早餐後,夥伴上工去展覽場,我遊魂似在房間踱步或斜躺,微弱得像絕症末期的人。心底有點慌,從未有的經驗,神智為何如此不清,偶而靈光一閃,拉開窗簾,企圖讓底格里斯河的微光進來。 光進不來,只有涼風。 我彷彿病了,不全是肉體的病。好像掉進一場自我戰爭的鬼魅中。我生於八二三戰爭後的金門小島,生長的環境是軍管時代,眼前伊拉克的戰爭遺跡,活生生的把我拉回逝去的小時記憶。砲彈聲來襲,驚慌的躲避,睏倦的夜晚,在寒冷的防空壕中睡著。 兩場戰爭,不,三場,包括國際展上另類的經濟戰爭,如驚濤駭浪,洶湧打過來,我像一葉扁舟,在一片汪洋中,載沉載浮,漂浮不止。 心裡有一股聲音響起,「我不能這樣下去,我要自救。」靈光一閃,想起一個身影,多年前合作過的生意夥伴,也住巴格達。記憶中的年輕人,充滿了陽光與衝勁,常掛的口頭禪是:「沒問題。」 我打了電話給他:「我愛巴格達,巴格達不愛我。」 他帶我去看醫生,診間滿滿是候診的人。我靜默打量這些對我投以好奇的眼神,溫煦的臉龐,滿是和善。看完,邁出診間,突然有個渴望,想喝一杯新鮮柳橙汁,不冰不糖,原汁。我知道,我悠悠醒來,終於魂魄歸位。 風,自河岸吹來。我仰望藍天,舒了一口氣。想著這幾天所見的一切:熱情的人民,天真無邪的孩童,聰明堅毅的工廠老闆,一切一切像是巴格達的風,微微吹來,不斷不斷。 微風繼續,我期待它把鐵絲網,荷槍持彈,軍犬嗅聞,金屬檢測……,一一吹進歷史的恆河裡。 啊!巴格達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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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
原來天地如此美好 只是發現得太晚 當天迆滿一地楓紅 晚--似乎變成了「醉詞」 風微醺 楓微醉 雲微搖 心的臉龐也泛紅了 原來 晚遇的幸福,醉是幸福 晚,其實晚得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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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洲憶往─詩二首
海角尋幽代代磨 天外竄飛彈隨火 太武剛軀腸寸斷 浯洲蒼史淚婆娑 久耽孤島歸客少 長夜夢魂還鄉多 將軍憾對當年勇 頻告來者莫莫莫 遠走他鄉非夙願 三畝瘠田勤耕墾 金廈海峽風雲起 兩岸砲火門對門 甲子人生多驚懼 流年歲月每問神 聞道煙火替砲火 夢醒猶疑假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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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大武山
輕輕的,便將巍峨掩住! 魯凱的歌沙啞了,這個台只有霾,沒有霧! 南飛的候鳥風塵僕僕 卻迷了路…… 只能瞇眼,愛!愛!愛! ……喙狂吼羽翼亂舞 企圖竄出沒有大山指引、沒有愛的國度 可,人又如何插翅 口罩也擋不住 政治廢物故意擲起的孤注 口水,不是雨水 怎也洗不出大武山的青翠 外勞推到公園裡的輪椅上 一具具空氣清淨機 發揮剩餘價值 為只喊爽卻無知的子孫贖罪 大口呼吸,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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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的光彩
那天早晨,我漫步在那條鋪著碎石子的蜿蜒園徑上,天象是繽紛多彩的。太陽從灰色的雲隙間露出金燦面容,呼呼清涼的風在這高崗上四處流浪,那種專屬於這深山裡的雨非雨、霧非霧的水沫也在迷濛飄著,衣裳漫得微微潮潤。而在圓圓的紗帽山前彎著一帶長虹,那彩弧的一端高懸天際,另一端卻伸延到紗帽的黛綠面上,使你覺得那一道虹橋不但是在天上也在人間。而那一片稀薄迷濛的霧紗把這一切籠罩得朦朧隱約,令人深覺置身迷離仙境。 面對著那交錯繽紛,我駐足了,尤其是為了那一帶長虹。我被那七彩的玲瓏迷住,我開始細數構成那一座天橋的色澤:淡青、鵝黃、水紅、淺綠、蔚藍,那些顏彩交融得那麼均勻,那麼柔和,讓人看不出分明的界線。而那種燦然的明豔和亮麗確然是短暫的,短暫得令人悵惘不捨,不一會兒,我就注意到那一彎璀璨漸漸地稀薄了,朦朧了,終於全然消失。 有過虹總比沒有過更好,因為那存在過的將永遠存在,於記憶中,在詩篇裡。是的,我心靈的天空就像那天早晨的天空,具有繽紛天象。也有情感的風暴,也有雷霆的震怒,也有微笑的清和,也有哀愁的迷霧,也有柔情的月華,也有熱情的烈日,也有眼淚的雨滴,也有憂鬱的濃雲,也有生之夕陽的亮麗,而最要緊的是那不可預期的,給人帶來驚喜的,巧思的虹。 我就這樣被虹迷住,讓心靈的世界循著那多彩的軌跡旋轉。那一彎絢爛顯現、消逝、再顯現、再消逝,但在心靈深處留下永遠鮮明的烙印。虹逝去,而久久地,記憶中依然保留他的形象和顏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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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山 黃山歸來不看嶽
明代旅遊達人徐霞客說: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薄海內外,無如徽之黃山者,登黃山而天下無山,觀止矣! 黃山原名黟山,因山色青黑蒼潤而得名,迄唐玄宗為紀念黃帝,公孫軒轅在此採丹煉道,羽化成仙,而改名黃山,位處安徽浙江江西三省交匯喉道。 黃山景區約150平方公里,等於一個金門的大小。它匯集了中國所有名山之優點: 有東嶽泰山的雄偉。 有西獄華山的峻險。 有北嶽恆山的清涼。 有南嶽衡山的煙雲。 有峨眉的靈秀之氣。 有雁蕩的巧石高崖。 有匡廬的飛瀑雨霧。 奇松、異石、雲海、日出,允稱黃山四絕,這裡山石靈秀,這裡奇峰陡峭,這裡青松蒼勁這裡煙雲渺繞。 鄭板橋有詩云: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登黃山,見險岩中青松挺立,亦有板橋道人之詠嘆。 黃山另有一絕--溫泉,山下的湯山溫泉區,抗戰時為我空軍基地,張學良曾被幽禁於此。 黃山有七十二峰,處處是景,美不勝收其中主峰有三,分別是天都峰、蓮花峰及光明頂,說起光明頂大家耳熟能詳,金庸筆下六大門派圍攻明教之地,光明頂地勢高曠,狀若覆缽旁無依屹立於茫茫雲海之上,徐霞客推許為最佳觀日處,附近已蓋有豪華四星飯店每逢假日一房難求房價大約為一萬餘元台幣。 約十餘年前我陪了二十二位乩身,來到在光明頂的平台上,全團起乩(靈動)跳了起來,引起遊客圍觀訕笑,這些來自全台各廟的主持們,竟有人起哄,聲稱可發功讓我一起跳起來,余雙手合十,默念阿彌陀佛聖號,任憑他們如何比劃,余始終如如不動,毫無感覺,事後團員問起此事,我說:我無所求,故而不動,你們有所貪,貪通靈,故有所動,你見過佛教的法師跳乩嗎? 天都峰為黃山最險峻處,古人曾望峰興嘆,謂此峰當為天上神仙之都,故名天都沿途奇山美景不斷,通過雲霧棧道及通天線之後,即可到達兩邊都是萬丈深壑,寬僅一公尺長約十餘公尺,山脊險徑--鯽魚背,由此可攀登天都頂峰,登上有「登峰造極」四個大字,上有天然石洞可納百人,室外有狀若醉漢斜臥巨石,故稱仙人把洞門峰頂遠眺雲山相接,巧奪天工嘆造化之妙矣! 蓮花峰為黃山最高峰,山下有玉屏樓,原為明代普門和尚所建之文殊院,自古即有,不到文殊院不見黃山面之說,在此可見天池一線天立雪台等景,著名的迎客松送客松即在此,另有文殊台位於玉屏樓前,為黃山觀雲海絕佳處,四周可見天都、蓮花、聖泉諸峰,風光迷人,宛若仙境主峰附近諸小峰環繞,遠看似蓮花故名之。 遊黃山,用說的,誰也不信,只能用始信峰上的一幅對聯:「豈有此理,說也不信;到此一遊,始信真有。」爰敘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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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候車亭
金門現今的候車亭,總是異常冷清,搭乘者多為長者或是上學的學童。若在平日,車上有時只有一、二人,反倒成了個人專車。 思緒飄到童年的印象中,那時島上擠滿了人,曾經有過一段公車營運的高峰期,每輛公車除了有駕駛,後門還有一位負責剪票的車掌小姐。擁有前線的十萬大軍駐紮,再加上當時交通選擇少,汽機車還未如此流行,多數人以公車代步,公車上總是摩肩接踵,司機總要大夥再往內站,讓後面的乘客能夠順利擠上車。當時的夏天,汗味、體味在公車漫了開來。 早期的車窗是可左右移動的,因此大家總會將車窗開啟,讓風透進來消消暑氣。但遇到大雨,窗還來不及關閉,車內反而下起了小雨。幾年前,我去廈門、去越南的美奈,看到古樸的公交車,我又重溫一次童年。沒有空調,鎖不牢的車門、通風的車蓋,看似老舊,卻備感親切。 當時的候車亭可說是熙來攘往,一班車過來,長者先行上車,之後依序排隊。要到市場兜售的小販,不管青菜時蔬或是鮮蚵,都跟著人群一起堵在車裡。在未取得機車駕照之前,我的足跡遍布各地的候車亭與公車站。 不管是公車站或是候車亭,每天總是持續上演著相同等待與離別的情節。在求學階段,總看著一對對早熟的情侶深情凝望,捨不得分離的畫面,讓人以為是八點檔的劇情於日間提早上演。若非公車對我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移動工具,不然我也想立即離開尷尬的場景,不想杵在現場當個閃亮的燈泡,還遭受他人白眼。候車亭,讓蒼白的學生生活不再只有國英數,沒有它,我的視野將縮小到只有學校的考試。 青春期的我們,喜歡在天氣晴朗的周末,以開同學會之名與同學約好在候車亭碰頭,期待一場相聚的盛會,目的地可能是太武山或是中山林,或是金城市區。島上能去的地方好像不多,以前的大舞台,是學生流連的所在,也是我有印象的同學會舉辦的地點。不喜交際的我,自從那次,就再也未參加過類似的聚會。 即使已經約好時間,總有些隨興的同學錯落的出現,有時是與周公奕棋過久,有時是有人徹底「改頭換面」,妝濃的令人難以分辨廬山真面目。有了等待的經驗,總會事先說好遲到者要補償等待者的等候。姍姍來遲者總得拿一杯手搖飲料,犒賞早到者已在此無聊盯著手機等候,任時間白白流逝。 有時總會有些意外的插曲出現,明明與友人約定的時間已過了許久,依舊未見到他的身影。手機再怎麼撥打,依舊只有語音信箱冰冷的回應。正想一走了之,但還是忍不住撥打對方家裡的電話,正想責難,得到的訊息卻是對方已出門良久。「應該早就到了,奇怪。我也開車出去繞看看,若他到了,你也請他打電話回家。」對方家長的話語讓我在內心上演了一齣齣的小劇場。 心情從憤怒,變成焦慮擔憂。該不會對方發生什麼意外?懷著複雜的心情持續等待。一班班的公車駛進又遠離,這是沒有結果的等待,似乎漫長的如同幾個世紀,何時會終了?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才聽到一陣喘氣聲在我身後響起。 他上氣不接下氣,感覺似乎隨時都要昏厥過去,身軀微蹲,雙手撐著膝蓋,氣喘吁吁的道歉,並急忙解釋:因為搭乘的公車在半路拋錨故障,手機昨晚又忘記充電,所以無法聯繫上我。公車司機要大家在路旁等待接駁車的到來,他生怕我等待太久,因此從直接半路奔跑過來。這個意外的插曲,讓我們的友情更加堅固,雖然最後只在街上閒晃,隨意找間泡沫紅茶店歇腳,對方依照約定請一杯手搖杯的飲料。那一天看似白白浪費寶貴的時間,哪裡也沒去成,卻讓我永生難忘,朋友就該像尾生一樣要有抱柱之信,而我,做到了! 憂鬱的午後,慘澹的期末考結束,習慣與好友持著交通卡,隨意在公車站前選擇一班公車,有時是沙美,有時是陽翟,或是到金城再經過金門高中漫步至慈湖賞鳥,欣賞落日餘暉。夏天要去的地方,大概就是溪邊。溪邊的海水浴場早年十分興盛,許久未有廠商進駐,但我喜愛它的自然。 在鯉魚圓環前繞了一圈,公車又將掉頭返程。我們趕緊示意到站下車,路上轉角處有間親切實惠的雜貨店,可駐足選購冷飲或零食,亦有兼營理髮生意。沿著斜坡往上,人跡較少,只見到種植西瓜、花生的農田。遇見農婦,隨口攀談,她正在曬花生,順手拿幾顆給我品嘗「這是金門的土豆,顆粒比較小,但比較有味道」,並跟我透露旁邊有個神祕的景點,有一隻風獅爺悄悄隱身於此。 一路上,木麻黃遍布,有幾個國軍駐紮的營地,偶爾傳來幾聲狗吠,倒是頗為寧靜。溪邊海水浴場還是一樣很美,沒有喧囂的遊客,赤腳踏著白沙,腳濺起沁涼的海水,十分舒暢。這裡適合放空,看著遠方的奇形礁岩,似乎想奔向大海的懷抱,這裡也適合寫生。或許改天就能見到本地的楊天澤、洪明燦等大師在此駐足揮灑畫板。 從溪邊返回市區,較為不便的是公車莫約一小時才有一班。我們腆顏招手,有熱情的鄉親願意停下「能載我們一程嗎?我們想去復國墩吃海產。」對方點頭同意,將我們載至當地最富盛名的店家,並介紹在此可買幾罐高粱嗆蟹,用高粱生醃,滋味鮮美。 那一天,到底吃了什麼,也記不得了。倒是帶回來的嗆蟹讓我吃了幾天,味道獨特,至今讓我眷戀。 現今有了觀光公車,只要在發車處等候,就能來趟金門知性之旅。對我而言,公車站與候車亭都是童年的美好回憶。在滂沱大雨中撐著傘送女孩回家,在艷陽高照下坐著冷氣公車祛暑。公車站就像我們的秘密基地,在此集會。每個公車站牌,是我們旅途的中間點,候車亭則是我們的分支,往往一待就是消磨數個鐘頭。雖然年歲漸長,搭乘公車的次數大幅減少。但是我永遠記得某個躲藏傾盆大雨的午後,我緩緩踱步,步出候車亭,抬頭望見的絢麗彩虹,這是最瑰麗的風景,也帶給我最震撼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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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斗星冒出的水聲 ── 懷念父親
從北斗星冒出水聲 當水聲升到夢的高度 父親賣豬的樣子 不出現在瞳人 出現在顫抖鏡子般的皮膚 好久才能賣掉一頭豬 昨晚家裡米缸底發出驚人哀叫 (我踢它一腳叫它閉嘴) 但今天豬販從天頂來了 父親的腳和乾癟的肚子一直笑 遞「新樂園」香菸的手一直笑 但豬販繃著臉,表示 他和秤砣和菩薩一樣嚴肅 是不受誇張的笑聲欺騙的 弟弟像條忠實的小狗跳來跳去 遙遠、快失去溫度的記憶提醒他 明天他就有麥芽糖、三層肉,和油炸粿吃 他是個厲害的預言家 豬販先用一根蘆荻試探 看豬有沒有好胃口? 我暗說快吃快吃,你難道 不懂得眼前這人心思? 接著豬販回頭對付一斤多少的數字 數字像一條什麼在秤桿上被拉來拉去 接著父親也像一條什麼被拉來拉去 我開始氣數字也氣父親 (還有豬販、還有米缸、還有秤桿、秤砣、秤星 還有「新樂園」、還有父親不停的笑 還有……還有菩薩) 豬從豬圈給趕出 開始大聲嘩笑 牠不懂得離別是什麼 以為滿山蘆荻都在等著牠 以為秤砣和數字是最公開、最無害的 忽然父親和豬販吵起架來 忽然父親和豬販收起架來 起落間就是戲棚上演的戲 我在笑、哭,和不哭不笑間 走來走去,暈了頭 只有豬不曉得分開的秘密 牠還一直吃一直吃 也不曉得蘆荻被咬掉身體的痛苦 天空是好深的天井 失去了顏色的天井 父親的笑已經到西天的樹蔭下了 弟弟還在舔他的麥芽糖嗎? 菩薩還是那麼嚴肅嗎? 好深好深的……藍色的鏡子 夢般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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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畫展
一個易碎的夢隨浪上岸 畫裡的船 船的遠方 夕陽走過沙灘 桅桿上的風 靈魂的方向 記憶裡有燈 燈裡有你 岬角上有夢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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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百感交集系列】小小離家出走記
(六歲的兒子有計劃的逃出阿嬤家) 〈上集〉 我的兒子那一年剛從幼稚園畢業,準備進入小學,一個六歲大的兒童。那時我和先生處於分居兩地時期,暑假我帶著三個小孩北上到婆家,讓孩子見見他們的爸爸。兒子是婆婆的長孫,阿嬤很疼愛這個孫子,並且盡力的滿足他。 兒子對於「吃」很有慾望,媽媽迫於當時的經濟較吃緊以及對兒子的健康考量,所以無法處處滿足兒子的慾望。對做餐飲很有興趣的婆婆(曾當過台北知名餐廳的內場經理),當時到台中開小館子,兒子禁不起那些食物的誘惑,執意要留在奶奶家,我只好忍著心痛和不捨!帶著女兒回家。 對兒子的思念和掛慮,日日啃噬著我的心,忍不住時就打電話和兒子講講話,聽聽他可愛童稚的聲音以解思愁。起先小沒良心的兒子講沒幾句話就急於掛電話,還真是「樂不思蜀」。 小孩子是最直接,也是最現實的,媽媽管教嚴格,物慾上無法滿足,而阿嬤寵愛,幾乎有求必應,小孩子的單純和直接反應也是正常的。思念和牽掛的日子一頁一頁撕去,寶貝兒子在阿嬤家入了小學,已經過了半年。 寒假時,我帶了他的兩個妹妹北上看哥哥;當時我見到變形的兒子時,還以為是鄰家小孩!兒子除了五官依然,其他都走形了;身高抽長了不少,體重倍數成長(26→52),整個身體像膨脹的肉球,一副胖呆相;我簡直不敢相信那是我半年前送去的那個可愛、俏皮的寶貝兒子。 兒子在奶奶家飽足了他對「吃」的慾望,尤其是對他最愛吃的肉食類,已經感到厭膩,又看到自已球形般的身材,開始跟他奶奶說:「阿嬤,我以後只要吃白飯配青菜就好了。 在我們離開婆婆家回來後,兒子開始懷念那個有媽媽在身旁照顧和妹妹可以一起玩耍的日子。阿嬤家對他不再有那麼大的吸引力,開始吵著要回來和媽媽、妹妹一起住。但婆婆意識到我們婚姻亮起了紅燈,重視這個長孫的婆婆,不希望孫子回到媽媽身邊。 六歲大的兒子回家媽媽的意志非常堅定!所以來個令所有大人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議!非常震驚錯愕的「小兒計畫逃家計」!寶貝兒子在一個星期三的清晨,趁阿嬤和爸爸們都還在睡夢中,他自己換好衣服,到樓下偷偷打開了大門,身上背著小時候我為他買的可愛狗狗小背包,背包裡裝了一顆蘋果和他的總財產,六塊錢(事後小姑告知我的)。 在天剛亮的清晨,他獨自走到大馬路上的公車站牌等車,恰巧被和婆婆家有生意來往的商家老闆看到,他問兒子,為什麼一大早自己在這裡等公車,大人呢?兒子哭著說:「我要坐車回高雄找媽媽。」那位老闆直覺不對勁!一個六歲的小孩,怎麼「坐公車」回那麼遠的高雄找媽媽? 商家老闆把兒子送回婆婆家告知後,在場的大人皆一臉的震驚和錯愕!在婆婆的詢問下,我那外表看起來有點憨厚鈍鈍,不善言詞的兒子,這時卻無比聰明,竟能編出這樣的理由,差一點讓我變成一個沒大腦,不可原諒的母親!真會害死他親愛的媽咪!兒子告訴婆婆說:「媽媽跟我約好,她叫我坐車到高雄火車站,媽媽會在高雄火車站等我,接我回家!」 〈下集〉 早上約六點多,我還在睡夢中,電話鈴跟叫魂似的響著,我睡意矇矓的抓起話筒,還弄不清楚對方是誰,只聽到一陣沒頭沒腦,沒頭沒尾的數落和責罵,是那個人一早就在神經發作?心裡不舒服的掛斷電話,又躺回床上睡覺。 過了幾分鐘,那催魂似的電話又響起,睡眼惺忪的又抓起話筒,又是一陣莫名其妙急切的數落和責罵(兒子爸爸打的,都沒講重點);頭腦開始較清醒了,但我還是不知為何? 十幾分鐘後,第三通電話響起,我聽到婆婆嚴厲的口氣說:「妳如果想要兒子,現在馬上來帶回去,否則妳再也別想見到兒子」啪!電話掛斷了。我完全的清醒,一臉驚恐、一頭霧水?! 再過不久,第四通電話響起,是小姑打的,她告訴我,我六歲大的兒子是怎麼吵著想回媽媽家,沒得到允許,兒子又如何的準備離家出走的東西,以及編造出和媽媽約好在高雄火車站碰面,媽媽會去接他回家……。 這麼離譜的謊言,我的婆婆大人和他的爸爸竟然全信了,打電話來時沒有講重點:「兒子失蹤不見,又撿回來了」。還好深明大義,對我還信任的小姑對婆婆說:「嫂嫂不可能叫一個六歲的小孩,這麼遠的路程獨自坐車到高雄火車站」。 我了解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後,趕緊打電話給當天正從台中要回高雄,還在回程路途中的哥哥,趕緊調頭回去台中,把寶貝兒子接回家,結束那驚恐、焦心的一天。兒子回家後一臉喜悅又委屈哭泣的臉,我流著眼淚把孩子抱得緊緊的,深怕再失去。也很感謝兒子幸運能碰到那位熟識的商家老闆,否則後果真的難以想像! 心裡非常感謝哥哥能及時幫忙,也幸好有他那支隨身攜帶的「黑金鋼」。在整理兒子的行李箱時,除了衣服外,還有成堆的不同形狀的玩具小汽車,那是兒子小時候的最愛,另外看到幾張有護背,像日本小相撲的照片,心想那些圖片不要了,正隨手一張張的扔進垃圾桶時,忽覺得那小孩有點面熟,仔細一瞧,原來照片裡那個圓滾滾的小孩是我兒子,趕緊把照片從垃圾桶再一張一張撿回來,一面思索著,要如何幫兒子減掉他身上多出的那「倍數」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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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境之西.大膽日月系列】不能上岸的民運人士
79年春天某個夜裡,我代理的大膽武城總機也剛忙碌完,進入半夜,島上的長官和弟兄們都休息的安靜時刻,靜靜的泡杯茶、翻看台北家裡寄來的書本。看到一半,北山3號總機滾球翻白眼的,將耳機線插入3號總機接聽來電:「武城您好 !」電話來自北山話音急促:「武城,麻煩請接966戰情室。」我立刻拉線轉到966戰情室,並聆聽半夜裡北山是什麼樣的緊急戰情回報? 「報告戰情官!我是北02據點指揮官XXX排長,現在我們北02據點沙灘外,有個自稱大陸民運人士,拿著浮板,載浮載沉的說要上島投誠,請問戰情官這要如何處置?」代理武城總機,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半夜裡接到對岸的水鬼、漁民、民運人士等人上岸的戰情,就碰上有5次,值勤的戰情官都反應果決明快:「立刻請衛哨武力壓制,並押到南山禁閉室關起來審訊。」 兩岸戰情微妙的關係,隨著時代變遷而有所改變。前幾年大膽島因有防區戰備規定「第一線單位不得接受投誠」的軍令,一上岸就要立刻射殺,有時也會傳出誤殺我方的敵後人員。自從小金門東崗事件後,大膽島上處理上岸的大陸人士都比較人道。因當時還沒有紅十會遣返作業,通常的程序是先押到禁閉室,並請醫官過來檢傷,看看有沒有外傷需要醫治,再拿些食物給上岸的人員食用、補充體力並審訊,待天亮後,由看管的衛哨,將人押到碼頭旁的水牢,等菜船卸完貨,將人押上菜船,送到海峽中線「放生」。 聽完北02據點指揮官的戰情回報後,我以為值班的戰情官會依慣例,下令衛哨抓起來審訊,不過當晚輪值的戰情官,是位怕事、喜歡耍官威的營部幕僚,他下令北02據點指揮官:「無論如何不准讓他上岸,一上岸唯你是問!」當我聽完的當下,有點傻眼的揣著疑問:「今晚怎麼沒按照正常的SOP進行呢?看來正是『將帥無能,累死三軍』的劇本,今晚要上演了。」 瞟眼看向寒冷的海面上,拿著浮板載浮載沉的大陸民運人士、徬徨無措的北02衛哨和據點指揮官,與966戰情官,三方竟然僵持住! 我這初上島、只能聽不能說、更不能提供意見的菜鳥總機,真希望有智慧的化解這次危機。僵局中,或許祥和希望的力量觸動靈機,怕事的戰情官,指示北02據點指揮官:「請這位民運人士游到附近的島礁上,我們大膽島今晚就是不准他上岸!」午夜折騰1~2個小時,這位民運人士最終悻悻然的游離大膽島。北山海岸恢復往日的平靜,但這一晚,讓我對還有1年多的大膽軍旅生涯,戒慎又恐懼。 6點武城總機換班,離開武城總機,經過禁閉室坑道口,看著禁閉室內和往常一樣空空如也,心裡面只能為這位不能上岸的民運人士,默默的寄予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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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花麵的回憶
冬天濕冷的天氣,浸得人渾身發冷。晚飯吃過已經三小時,身上的熱氣早已散發殆盡,裹緊外套走出劇校大門,是為了看蹄花麵攤車收了沒? 不遠處的榕樹下,慶幸老伯還在。攤車上吊著一盞昏黃燈泡,映照著他那泛著汗油光的滄桑臉龐。身上仍繫著那件滿是油垢裙兜,手不停的在煮麵放作料,攤車邊一對男女吃的正帶勁,連話都顧不上說了。 「老伯,一碗蹄花麵!」「好的!您先坐,稍後就來!」簡明對答後,我選了一旁空位坐下。蹄花麵的香味直誘著人味蕾,似乎腸胃被催促得有些抗議。好在沒多久,一個厚重磁碗盛著的麵端上來,雖然腦子、嗅覺、腸胃都不允許我再多等一刻,卻仍停箸觀賞這一碗誘人的麵,它的魅力究竟從何而來? 飽滿勁道十足的麵條盛裝碗內,亮晶晶的油花分佈其上。一只早已燉爛的豬蹄拱著半露的背埋在麵條裡,最後才灑下的蔥花點綴其上,於是寒風微雨中,這一碗麵像是報恩來的,獎賞自己工作了一天,該有個犒賞。每天沒有變化的晚餐其實只是點綴,真正滿足口腹之慾的正食,此刻正要開始。 熱氣對抗著冷風冷雨,碗上冒著白色的煙霧。先掏一小匙湯入口,嘴邊油滋滋的,手中筷子毫不停歇,像搜索隊似的不時翻起碗裡主角蹄花啃上兩口,再挾一筷子麵吸進嘴裡,於是爛透的蹄花、後發先至的蔥花及特有的湯頭三者味道交織、嗅覺及飽足感在此刻都得到它的定位。 「蹄花」名字取得真好。明明就是豬腳,本地人稱之為「D咔」,詞意雖無誤,但其中遐想與美好卻幻滅了。想想:換成蹄花一詞,不見豬字不露腳,多有想像力!而蹄花的花究竟是豬油花、還是蔥花或是已燉爛的肉花卻有待考證,這碗麵的稱謂是十足的眷村味,每當腦海浮出蹄花二字就讓我食指大動,尚未入口食慾早已大開。 老伯是退伍士官,結婚很晚育有一女一兒,女兒生下就智能不足,為此他早辦了退伍方便照顧。女兒長成後嫁與另一老兵,有同鄉照顧也算有了歸宿。退伍後的他,經營唯一的蹄花麵絕沒有第二種麵,一家的生計就在這小小攤車上,我常見老伯兒子跟著他打下手,但終究沒有承襲老父手藝而進了劇校習藝。 有人問他蹄花作法,他毫不藏私的和盤托出。原來這個好口味是以傳統方式烹煮,從選料、清洗、去腥、置放配料到火候掌握,精細費工絕不添加化學劑,因此吃後口舌腸胃都十分舒爽。他也捨得放料加上慢火燉煮,每日就只做這一鍋,直到賣完,因此永遠新鮮道地,小小蹄花麵攤也因而馳名。有人建議他開館子把生意做大,他說自己能力只到此,照顧好這一攤就已心滿意足。 如今我常在麵館裡看到豬腳麵,鮮少有人寫成蹄花麵,每當嚐過一次後幾乎不再點它,因為記憶中的那碗麵像正字標記般烙印我心,很難取代它。三十六年前木柵榕樹旁老伯蹄花麵,散發出挑動味蕾氣味及爛熟的蹄花肉,已隨著時光逝去成為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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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的意義
每年聖誕節,我都會和高中學生一起交換禮物,為了不造成學生零用錢的負擔,協議把禮物價位定在上限150元。 一場期待已久的交換禮物就此展開,每個人心情正亢奮中……。 禮物可以說千奇百怪,有放大鏡、日記本、大紅毛毛拖鞋、天線寶寶布偶、獵槍造型的雨傘,還有巧克力糖、乖乖、洋芋片等零食,也許是受到金額的限制,當禮物拆下包裝後總會帶來一陣爆笑。 我交換到的禮物是小丑造型的「不倒翁」,或許對十六、七歲的學生而言,只是個小孩子的玩具,因此引來哄堂大笑;不過,我也趁機教育學生:「希望每個人都能擁有不倒翁倒下後立刻爬起的精神,遭受挫折後能在短時間恢復,然後面帶微笑持續向未來邁進的勇氣,這樣的韌性是必須學習的。」 任何物品都有其意義,於我而言,學生眼中奇怪的禮物其實有著特別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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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魔洛夫的二百封情書
緣盡情未了! 詩魔洛夫愛妻陳瓊芳正在整理他生前所寫的200封情書,將集結成書出版,讓世人一窺一代詩人豐富浪漫的感情世界。 被譽為台灣當代十大詩人之首的「詩魔」莫洛夫,在金門服役時與東洲美女陳瓊芳相戀結婚,成為東洲女婿。 因為風的緣故--陳瓊芳與洛夫這對才子佳人,於823砲戰烽火金門,留下一篇篇戰爭與愛情的動人故事。洛夫娶妻陳瓊芳,也讓「東洲」這個不起眼的金門小村落,幾度躍上國際媒體版面。 陳瓊芳是怎麼結識遠自湖南來的莫洛夫(原名莫運端,筆名洛夫)? 過去相關報導語焉不詳,或有幾許謬誤。 且聽她自己怎麼說: 「民國48年823砲戰持續期間,洛夫來金門當戰地中尉新聞連絡官,我與妹妹瓊仙同在示範中心學校任教。那年寒假,洛夫負責接待外國記者參觀馬山播音站,我剛好也陪同台灣青年戰地參訪團到馬山參觀,與洛夫初次打過照面……」。 「次年我主持青年節慶祝大會,許是見我主持大會落落大方、程序掌握進退有序,洛夫留下深刻印象,開始打聽這位美麗大方的戰地姑娘是什麼人……」。 總說千里姻緣一線牽。如果沒有烽火戰亂、沒有國軍轉進金門、沒有823砲戰,就沒有洛夫與陳瓊芳這段烽火情緣,也造就不出「詩魔」洛夫這位國際名詩人。 洛夫與陳瓊芳是天賜良緣,妹妹與妹夫則是催化他們愛苗的紅娘。 小陳瓊芳兩歲的妹妹陳瓊仙,當時正向洛夫的政工幹校同學學習英文,雙方並進而交往。近水樓台,陳瓊仙也扮起紅娘,促成英俊瀟瀟又滿腹才情的洛夫與美麗大方的陳瓊芳點燃愛情火花。 兩人正式交往一年多,即於民國50年10月10日(國慶日)在台北市國軍英雄館結婚宴客,那年洛夫33歲英姿煥發、陳瓊芳小他10歲美麗大方。陳瓊仙也與洛夫同學結成連理,締結連襟關係。 洛夫一介儒雅文人,浪漫情懷,不善交際;婚後陳瓊芳主內也主外,旅居加拿大與台灣期間,舉凡鄰居關係經營,詩友交往應酬,都由她費心張羅。她對人交心、細心,在中國、台灣、美國、加拿大等地都收了多位「乾女兒」,因而有「國際乾媽」美譽。金門著名的報導文學家、燕南書院院長楊樹清也叫陳瓊芳乾媽。 民國70年洛夫與陳瓊芳結婚20周年前夕,洛夫寫了一首詩《因為風的緣故》給愛妻陳瓊芳。化作了洛夫膾炙人口,流傳最廣、粉絲最多的「招牌詩」、「成名曲」;不僅由其子莫凡編成歌曲,傳唱世界各地。它也是107年4月4日洛夫告別式的主題曲。 有新聞報導指《因為風的緣故》是洛夫寫給陳瓊芳的第一首情詩。 陳瓊芳說,其實洛夫早在兩人於金門823砲戰期間交往時,就不斷寫情書給她。之後洛夫調回台北大直海軍總部,及奉派越南西貢擔任我駐越軍事顧問團團長英文秘書期間,兩人相隔千里重洋,都是靠著書信魚雁往返寄情。 陳瓊芳仔細留存60年來,洛夫寄給她的情書共計200封。洛夫去世後,她每天展信一封仔細回味、回溫懷念兩人交往的浪漫歲月;睹物思人,看著熟悉的筆觸躍然眼前,有如洛夫老伴仍沈坐客廳,她不時感傷落淚。陳瓊芳也正籌畫,要將洛夫寫給她的200封文情並茂書信集輯出版,讓世人也一窺詩魔的豐富浪漫詩情世界。 陳瓊芳在廈門鼓浪嶼出生。四、五歲時因在廈門做生意的父親陳有財患病須回家鄉療養,她才跟著父母返回金門縣東洲村祖籍地,在東洲長大。陳瓊芳曾數次帶洛夫回東洲老家看從小長大的地方,可惜她家祖厝已改建為西式樓房。 陳瓊芳家族,早年堪稱東洲望族,擁有不少房產土地。其母黃福愛是金門前水頭的大家閨秀,據說先祖曾是清朝命官。黃福愛雍容華貴、樂善好施,有「格格」稱譽。 其父陳有財年輕時落番越南,靠著靈活生意頭腦與拚勁,白手起家積累財富。之後陸續在廈門、香港等地經營飯店有成;他免費招待從廈門要轉赴南洋營生的東洲宗親在他飯店住宿,並提供盤纏旅費,贏得鄉里好評。遺憾的是因操勞過度罹患重病,在生意鼎盛時不得已帶著妻女返回東洲老家養病。 陳瓊芳記得母親黃福愛曾說過其父臨終三日前的一段靈異往事。 東洲宗親陳期金(金門縣議員陳滄江祖父)與陳有財年齡相仿,所娶妻子李翠雲也是來自廈門鼓浪嶼大戶人家,而與在廈門事業有成的陳有財結成莫逆之交,兩人無所不談,常互換有無。 陳有財病入膏肓藥石罔效,發病時疼痛難耐。陳期金在他臨終三天前,特為他去後浦買止痛藥。當他行走至浯江溪畔,遠遠望見一名長髮披肩、著白衣女子踟躕徘徊溪邊,他好奇趨前欲探究竟,不料該女子竟憑空消失。陳期金滿腹狐疑,往溪水探看搜尋,煞時只見一股水注往上衝,把他淋得滿身滿臉。陳期金返回東洲後,向黃福愛說,目睹此詭異影像,他私下憂心陳有財恐怕難逃三日大限。很不幸的陳有財真的於三天後病世。 陳家共有七個兄弟姐妹,陳瓊芳是三女。 大姊陳瓊蓉。二姊已去世。大哥陳佐昭,育陳泰山、陳華山等子女。另一哥哥陳右穆早逝。四妹陳瓊仙與夫移居美國德州,從資深護理長退休,去年因一次健身房意外傷重過世。小弟陳孝悌是中原理工學院(現中原大學)畢業工程師,旅居新加坡。 陳瓊芳與洛夫育有一子一女,長女莫非留學法國,現於台北國際會議中心任職。次子莫凡曾與袁惟仁組成凡人二重唱,現於北京任職藝術公司音樂總監。 81歲的陳瓊芳現居台北市信義區。 《洛夫生平事略》 洛夫(莫洛夫)原名莫運端,筆名洛夫、野叟。民國17年出生於中國湖南;107年3月19日病逝台灣,享年91歲。 洛夫在兄弟七人中排行老二。初中開始接觸大量俄國文學,初三時他將名字改為略帶俄國味的「洛夫」。15歲就以短文《秋日的庭院》獲得人生第一筆稿費銀圓五角,自此確立文學之路。 民國38年應國軍在湖南招考青年入伍,當年21歲的洛夫隨軍隊抵達台灣。40年考入政工幹校第一期,42年畢業分發至左營海軍陸戰隊。43年,洛夫與詩人張默走進高雄左營的當鋪,洛夫當手表、張默當單車,籌到《創世紀》詩刊的創刊印刷費,與瘂弦合辦了創世紀詩社。 48年7月洛夫隨軍赴金門戰地任新聞聯絡官,趕上驚天動地的「823砲戰」,在生死旦夕的咻咻砲聲中,他在駐紮的太武山武揚坑道中完成經典詩組《石室之死亡》。並結識陳瓊芳,共譜戰地情緣。 越戰後期洛夫奉派越南西貢任駐越軍事顧問團英文秘書,期間發表《西貢詩鈔》作品。返台後,就讀淡江文理學院英文系,民國62年畢業,同年8月以中校軍階退役。退役後任東吳大學外文系副教授,民國85年移居加拿大溫哥華,105年夏返台定居,次年獲國立中興大學頒贈名譽文學博士。 洛夫創作甚豐,出版詩集《時間之傷》等37部,散文集《一朵午荷》等7部,評論集《詩人之鏡》等5部,譯著《雨果傳》等8部。他的名作《石室之死亡》廣受詩壇重視,40多年來評論不輟。民國90年發表三千行長詩《漂木》,震驚華語詩壇,同年被評選為台灣當代十大詩人之一,名列首位;並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107年3月3日,他最後一本詩集《昨日之蛇》出版。 洛夫詩作早期受存在主義與超現實主義啟迪,意象繁複濃烈,節奏明快多變,語言奇詭冷肅;後期詩風蛻變,作品表現手法魔幻,被譽為「詩魔」。 他曾獲吳三連文藝獎、中山文藝創作獎、國家文藝獎,以及大陸獎金50萬元人民幣的「李白詩歌獎」等。107年4月4日洛夫告別式,蔡英文總統特頒褒揚令,表彰他在國際詩壇的不凡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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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文學館探訪趣
因為受委託要繪製圖書館明信片的關係,我來到第一次造訪的高雄文學館。這裡也稱高市圖第二總館,別於新總館的新穎、高聳與華麗跟高知名度,座落在中央公園一角的高雄文學圖書館,就是一座小而美,又充滿綠意盎然感的圖書館了。 來到時是下午快四點的時分,從捷運站一走上來,我就開始問公園裡的路人文學館在什麼地方,畢竟公園好大如果一走錯方向就得折返好久,但竟然大家都回答我,他們不知道公園裡有一座圖書館啊?看來知名度真的不高,連許多高雄在地人也都不知道,我只好開起手機的Google地圖引導,才找到了正確的方向。 也在走訪間發現行道樹已綻出屬於秋天的色彩,秋天的欒樹花開,在南台灣暖陽的照耀下好美、好燦黃啊。 不只欒樹,整個文學館就像被樹所包圍的好所在。 門口豐蓊的菩提、榕樹、木麻黃、黑板木……都長得好高大挺拔,應該都有相當的年歲,讓人還沒踏進館裡就被綠染滿喜悅清新。 但一走進室內,襲來的就是安靜溫暖風,和外頭的感覺很不一樣。一整片大書牆非常吸睛、屋頂的天花板更是別具特色,是用好多好多白色羽毛所綁構出來的造型,遠觀有點像雲、像棉花糖,透過柔光照射充滿浪漫氛圍。我在猜這應是鵝毛筆的意象,許許多多的鵝毛筆匯聚成書寫的大洋,化作一本本的書籍。 館裡也展示著許多高雄文學的編年史料或裝置藝術展覽,能讓人了解高雄文學的歷史。裝置藝術和館裡的建築相呼應,有的擺在樓梯間、有的貼在玻璃窗上……都成為很有意思的空間裝置,讓人在閱覽之餘也有很多會心一笑的抒懷。 尤其館內配合「秋天在高雄遇見文學」的主題,還在一樓側邊,營造了一區咖啡座椅區,在假日時光還真的有咖啡與點心的販售,也有許多文學講座。想像邊喝著咖啡、邊看書、邊聽講……有時把目光掃往窗外的綠意,這是多麼的享受啊。 圖書館不只有書香還有濃濃的咖啡香,光想就幸福飽滿的。 上了二樓,也看到許多高雄作家的作品區,據說也有做成數位典藏的,是認識高雄作家一個很深入的殿堂。今年正值葉石濤葉老逝世十周年,文學館也以葉老為主題規劃了許多講座或相關書籍的展覽,我想起在我所居住的台南我們也有一座葉石濤文學館,也以展示、收集、典藏葉老的作品為主,也在高雄定居多年的葉老一樣在這座城裡備受重視,就連圖書館外面也有以葉老所做的文學牌坊,他的精神永遠在這個城市流傳著。 走出文學館發覺側邊就有另一間新穎的李科永紀念圖書館,跟文學館這邊一樣都是窗明几淨,窗景到處映著公園滿滿的綠。真的好羨慕高雄人啊,在市區中央公園裡就有這樣兩座圖書館,怎能不好好利用多來走走,多走進看書借書,讓資源多多被利用,讓圖書館的功能盡情發揮。這也就是身為城市居民的美好福利了。 在秋天,走進高雄文學館,在書香與咖啡香的氣息裡,感受盈滿幸福的閱讀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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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生活
睽違多年,再次重返校園。 早晨,看學生們揹著不同式樣的書包來到學校,有人精神抖擻,有人彎腰駝背,更有人在校門口和爸媽十八相送。上課預備鐘聲響起,有的班級已經整隊出發要前往科任老師的教室,也有從合作社或圖書館、遊戲場奔跑回教室的學生,咚咚咚的跑步聲,有著充沛的活力和朝氣;上課鐘聲響起,隨著各班級的起立敬禮坐下動作結束,有人托腮認真聽課,有人時間停格神遊太虛去了;最喜歡聽學生們在老師引導下吟誦唐詩或弟子規,明朗溫潤的讀書聲,仿若穿越時空,回到千百年前的塾堂。一天課程結束,不同年級不同時段放學的學生,有人開心的等著家人來接回,也有無奈拖著腳步跟著安親班老師離開學校,還有人只是換了上課教室,來到學校的課後輔導班。 因緣際會擔任短代老師期間,每次到學校上課,經過校園內的桂花牆,聞著撲鼻的的陣陣花香,和欣賞參天的玉蘭花樹--朵朵似小燈籠盛開的玉蘭花,總要滿心感恩,想著自己何其幸運,能夠一圓兒時想要擔任老師的夢想。每回在校園的某個角落,學生向老師問好問安,都要開心得嘴角和心情都飛揚。 在得知自己通過科任教師甄選時,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心想原來不是年輕人該逐夢和築夢,五年級生的自己,也能追夢和圓夢。熟悉的校園,竟然能在此呼吸,認識的學生,竟然能朝夕相處;數算著任教的班級,翻閱著授課的教師手冊,辦公室裡向資深老師請教教學的技巧,不可思議的生涯改變,卻仿若我長久的尋覓,其實早就已經準備好要回來這個地方。 喜歡現在的校園生活,享受著教學樂趣的點點滴滴,揮別科技人資生涯,我的夢想,在人生轉彎處逐步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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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無法實現的願望 ──寫在國立金門大學終身名譽校長楊忠禮博士第一個冥誕日
六、心繫家鄉,造福金大 楊校長雖在馬來西亞出生長大,但對父親的出生地金門,有著濃厚的情感,除了將其父的東堡故居改建為「楊清廉紀念館」和捐資修建楊氏宗祠外,夫婦倆還經常偕子帶孫返鄉敬祖孝思。楊校長心繫家鄉,關心金門大學的發展,先後捐贈鉅款,協助學校興建「楊忠禮理工學院」教學大樓與「楊忠禮園」教職員宿舍,建置「陳開蓉會議廳」與「楊肅斌演講廳」,不但完善學習環境,也為金門各界提供優質的會議及學術交流活動場所。此外,學校也利用楊校長的捐款設置「楊忠禮傑出教學獎」與「陳開蓉急難救助基金」。由於丹斯里楊校長起了帶頭作用,許多旅居東南亞的僑領及旅台鄉彥也紛紛慷慨解囊,協助金大發展校務。楊校長把綿綿鄉情轉化為支持金門大學百年樹人的教育大業,造福金大,嘉惠師生。 我和丹斯里楊忠禮博士初識於2014年10月初,當時他偕夫人返鄉接受金大頒贈終身名譽校長聘書,隔年又偕夫人攜孫子女多人回到家鄉祭祖,並在金門大學演講,分享他的人生歷程。在2015至2017的三年內,我去過吉隆坡四次,每次都與楊校長會面,見面時我都會向楊校長報告金大校務與學校近況,也會閒話家常,每一次的會面互動和談話的景象,至今仍歷歷在目。歷次在吉隆坡停留期間,都受楊校長伉儷熱情款待,他們在百忙當中,還特別請我們吃吉隆坡最正宗的肉骨茶早餐,若是事先讓他知道我們要到吉隆坡,他一定免費招待住宿五星級豪華酒店,而且一再叮嚀我們不要客氣。記得2015年我第一次到吉隆坡,坐上他的座車赴宴,途中楊校長拿了一個裝著一疊厚厚馬幣的信封給我,說要做為我在吉隆坡時的零用錢,要買東西不必擔心沒兌換當地貨幣,當時我雖婉拒了他的好意,但楊校長的貼心細心讓我感到無限暖心。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及許多鄉親的傳述,楊校長及夫人在吉隆坡,對於到訪的金門鄉親,不分親疏,一向都以高規格接待,如招待進住最高檔的酒店、親自設宴、發給大紅包、招待當地旅遊,離開時又贈送土特產或精品禮物,極盡地主之誼,讓鄉親賓至如歸。去年金門一行12人飛到吉隆坡參加楊校長告別式,送他走完最後一程後,在乘車往機場的途中,領隊竟轉交給每人一個紅包,說是夫人潘斯里陳開蓉女士給我們的答禮。我當時心中想:楊校長對家鄉金門和金大的關心和貢獻之大,我們來送他是應該的,怎還能收禮?然而想退已不得退,只好收下,這件事讓我又見識到夫人禮數之周到,貼心之考量,與楊校長一樣,從不失鄉親的禮。 2015年我和幾位同事初訪吉隆坡時,曾受到丹斯里楊校長夫婦的邀請,到他們的寓所做客半天。期間楊校長帶領我們參觀寓所的設施和一些特別的空間,如大小宴會廳、酒窖、家族資料展示廳,及做禮拜的教堂等,室內室外空間寬敞自不在話下,但最吸引我的是家族資料展示廳,裡面展示有家族譜系、家族發展歷史、全家福、各時期重要的家庭活動照片及榮譽紀念品等,以書籍、相冊、壁掛、影音視頻、實物等方式展現,十分豐富。我們流連忘返花很長時間在此廳內逗留參觀,並聆聽楊校長的導覽說明,也一窺楊校長奮鬥有成的幸福美滿家庭的縮影。在看到一張楊校長慶祝八十五大壽的大型壽宴的照片時,我特別留意一下照片上的日子,並依此日期推算,丹斯里九十大壽的日期是在2018年12月18日。當時我告訴楊校長說他九十大壽時,雖然我已卸任金大校長職務,但我定要和太太一起到吉隆坡來為他的祝壽。楊校長滿口應允,並一再強調一定要來,這個承諾我因此一直牢記在心。去年7月底我為金大與馬國巴生省四所獨中華校簽訂學術合作交流協議,到了吉隆坡一趟,也安排拜會楊校長,楊校長特別設宴款待我們,席中我亦邀請他在明年回金大跟老師同學們見面,給予我們加油和指導,此外我特別又提到12月18日他的九十大壽生日,我會來吉隆坡參加祝壽活動,他聽了很高興,回答說在明年三月份的時候會回金門一趟,也叮嚀我說明年十二月要帶太太一起來吉隆坡。我回到金門後向內人轉告楊校長的邀請,她想到又可以跟和藹可親的丹斯里和言談風趣的潘斯里會面,心中也是興奮期待不已。當時沒想到丹斯里楊校長選擇三月份回金門是清明節前返鄉祭祖,也萬想不到這次的會面竟是我與楊校長最後一次談話。如今回想起來,丹斯里楊校長有生之年時刻不忘金門,對家鄉濃厚之情感,無與倫比,令人感佩不已,然而我們原本要參加丹斯里九十大壽的願望卻已無法實現了。 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博士是一位全方位成功的金門人,他以富貴滿門高壽善終離開人間,而他一生在各方面的成就和貢獻,是金門人的驕傲,他為國家、社會、僑界、家鄉、以及金大無私奉獻的精神,值得後人永遠懷念和效法。金門大學為了感恩和紀念這位偉大的教育慈善家,已在校園建置完成了「楊忠禮紀念館」,並選在12月18日楊忠禮博士冥誕之日,由陳建民校長主持揭牌啟用儀式,紀念館內收藏及展覽楊校長與其家族相關的文物,讓楊校長的嘉德懿行和兼善天下的情懷永遠留傳於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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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工作的一年,沒有正解的人生
日昨搶機票,妹妹問我,機票買了嗎?我說還沒。不知道自己的計畫,不知道怎麼買。再往前推幾天,爸爸傳訊息提醒我該買過年機票,家族群組也互相提醒過年機票。從到台灣讀大學到現在,搶了七年的機票。台北朋友開玩笑說,是強盜嗎?搶機票。 順便覺得有些厭煩,沒有工作就不想回家。沒工作又待在家是啃老,辭去辛苦的工作是草莓。 今年25跨26歲,很迷惘很緊張很焦慮,身邊同齡的朋友,有的自己做生意開公司,有的結婚工作穩定,有的在國外讀書,有的在研究所水深火熱……大家都有再前進的感覺,唯獨我被留下,原地打轉。 其實也不算是被留下。我離開原本已經做了四年的工作產業,四年間都是自己接案子的工具人。今年沒有工作,想做其他事情。這些「其他事情」在他人眼中是不務正業,我想爸媽應該很擔心我。這些擔心,讓我產生的罪惡感如彈珠,時不時地掉在地板上,有時一顆彈了很久才停下來;有時一整袋灑落,吵到樓下的住戶。覺得自己不孝,覺得自己很廢沒用。也由於沒有正式在一間公司就職一年的經歷,申請不到失業補助,沒有收入來源也讓我抖著心臟、抖著手,做這些「其他事情」。 我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人跟我一樣,感覺這些「其他事情」對自己很重要。也因為不是正規、不是正軌,我無法很肯定、很有自信的說:「這很重要。」我只知道要對我的選擇負責。 「其他事情」指的是一場拳擊比賽。 我小時候很胖,身體很虛,小學跑200公尺昏倒後,就沒有參加過任何運動競賽直到大學畢業,對自己也貼上「沒有運動細胞」、「只會讀書不會運動」這類的標籤,運動會都直接拒絕或放棄。但因為身材胖胖圓圓,一直在節食狀態,想再瘦一點,像一般女生的樣子,也沒有太大成效。想要改變就要運動了,慢慢從快走,到跑步,到在家做TABATA。因為自卑,不敢到健身房之類的地方上課,只躲在家自己運動。 後來體能強一點了,我加入拳擊健身中心。練習了半年,看有學員去比賽,我也想去。那是連自己也不看好自己的狀態,一週練習六天,每天五小時的訓練,最後教練也對我很有信心。 這個過程,內心煎熬、糾結、疼痛的強烈感多過身體。我辭去日夜顛倒為日常的工作,只為專心訓練。總是會有人問你:「為什麼要辭工作去比賽?可以賺錢嗎?」或是告訴你:「女生不要太壯,會嫁不出去。」或是看到矮小的身材:「別人抵住你的頭,你就打不到對方了,不會贏吧!」。這些句子都是對一個成人的定義(要賺錢)、對女性的定義(要結婚生子),對比賽的定義(要贏)。每當解釋一次自己的想法,得到的回饋是:「這是年輕人的小確幸。」或是「不切實際。」 每次對打練習都有地方受傷、破皮流血,沒防好對方的拳,嘴唇裂一道,或手腕軟骨挫傷是常常有的事。幾場練習賽下來,身體疲累,心也疲累。 拖著疲累是焦慮來源,但遠遠比不上被內心的恐懼包圍。總覺得自己快壞掉了。 我很害怕。怕自己打拳的樣子很怪被笑;怕與對手的身高落差,那種壓迫感讓人無法呼吸;怕拳頭打來時,我卻閉了眼睛;也怕自己受傷的手腕永遠不會好。內心的恐懼是訓練期間最大的魔王。第一次被當成選手、有課表的訓練,沒有過這樣的心理狀態,困在裡面半年多。 我意識到,因為魔王生存在我內心,也只有我可以處理。我慢慢「練習」,練習習慣他活著的感覺、練習跟他相處……,練習把恐懼當人來對待……這樣的描述方式很虛很玄吧?可是很有用。比賽前三個月我溫柔地看待恐懼,加上堅定的態度(可以算是執念了)我穩穩地持續進步,精準控制自己的身體,甚至,能觀察對手在對打當下的心理狀態。 當我看到對手的恐懼,好像看到懦弱的自己。每次練習賽結束都很感謝對手,然後擁抱。曾經的我也希望在無助時有人擁抱我。皮膚接收到一波波快速的呼吸,我們的心跳撞擊彼此的胸膛,還有隱隱發抖的身體,像是電流串流。結束三回合共六分鐘,專注得很疲累也很激動想哭,我能感受到很確實的存在。 比賽結果我輸了。我太矮小,已經努力吃胖六公斤才得到參賽資格,而對手還是多我一個量級(體重分級)。這也是很難得的經驗,過去大家都要我不要再吃了,但因為這個比賽,教練每天希望我多吃一點。 比賽後,感覺很開心。我不再是跑200公尺就會暈倒的女生了。依然胖,可是我了解自己的身體更多,也找到擴展身體與心理極限的方式。在拳擊場上,我是我,只有自己能保護自己。 這個比賽對我很重要。但對於社會來說,我還是一個沒有產能的廢物青年。廢到爛掉,爛在公園當榕樹肥料比較有貢獻。但我還想說些廢話,先暫時把「爛在公園當榕樹肥料」的想法推到行程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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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去小金門
小金門一年因應工作得去上幾回,最不喜歡浪費時間在船上,交通往返一直是問題,不論是天象還是船故障。相較小金門居民,我們這一點不便真是芝麻綠豆事。 小金門就像是座金山一樣,登上這個島什麼都貴,交通船承載車輛看噸數單趟少則700、多則4000,若不行還得找托運隊,一趟工作下來雜支真是讓人畏懼,想必弱勢的小金門人更無奈。 雖然工作上很多不便,但是每到小金門都自得其樂,像是觀光客一樣發掘小金門美食、風景。 在美食方面,早餐時特別喜歡到「廣豐」,不論是小籠包、蛋餅、廣東粥、吐司,不同搭配變化也夠變換個幾天了,午餐時間有「桔樂多」的鍋燒麵套餐、吐司套餐,當然還有漂亮親切的老闆娘,大概一個禮拜可以輪個兩回;除外還有妙香的鍋貼、酸辣湯、滷味飯,有時加菜切盤滷菜來吃,也真是便宜又大碗;新大同的麵線配炒飯,整個五臟廟大大滿足,血腸口感也很特別;飽足後來點甜點,則是三層樓的芋頭冰,綿密的芋頭化在嘴裡,口腔裡芋頭香氣四溢,離開時再帶上一包芋頭餅,閒來無事泡茶聊天吃也挺不錯;此外…紅高粱的紅豆湯,紅豆煮得綿密,在店外的客兄粿也是必買的小金門味。 至於景緻,小金門近廈門,中墩候車亭壞掉的看板,看過去廈門好像被框住的畫;雙口、將軍廟眺望廈門,早晚不一樣風情;麒麟山瞭望台近觀小金門地貌、遠望大金門及廈門;國境之西及沙溪堡都是很棒的觀海點;南山頭的密室通關了、后麟營區步槍模擬都是較有軍事特色活動。 小金門除了好吃、好玩外,我也特別喜歡風雞、帥氣風爺,可惜這麼具有小金門特色的避邪物,卻沒被開發文創品。 每一年駐站小金門都有新的發現領悟,還要一直一直來去小金門探索更多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