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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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的露天電影院
晚餐後出門散步,走進一條小暗巷,竟然遇上就架在小巷兩側的難得一見露天電影院。 小巷的一側,是一家小小小到沒注意看就路過的小宮廟,宮廟裡的燈光中飄著香火的煙味,然後淡淡地飄出屋外,一位老先坐在宮廟門前的小凳子上,獨自抽著菸,煙和屋裡飄出來的香火煙味混在一起,然後往上緩緩飄向未知而逐漸暗下來的向晚天空,但我注意到,除了香火的煙味外,還有輕輕飄出的誦經聲,這聲音並不大,應該是哪位神明的節日吧,不知道,但這不大的聲音也可能為了不影響到小巷裡的人家作息吧,那老先生穿著一件白色汗衫,想必天氣有點燠熱,他出來坐在門口透透氣,抽抽菸,瞥見我路過,也沒抬起頭來,只是又低下頭抽起菸來了。露天電影院的銀幕一端,就用繩子綁在小宮廟門前的一側,另一側綁在對面的牆壁上,舊型的放映機也擱在宮廟前不遠的小巷馬路中央,反正這時候的小巷也沒多少人,想通過的話,就低著頭穿過拉高的銀幕就好啦,神明會想看這露天電影嗎? 我覺得會,因為我小時候的南部老家,經常在廟會時有露天電影院與布袋戲和歌仔戲打對台,神明應該也喜歡這樣的熱鬧吧,廟公也是吧。 但這廟公一樣的老先生,卻一點也熱鬧不起來,因為沒有其他布袋戲和歌仔戲來助陣,也因為地處小巷裡,為了露天電影的聲響不影響鄰居更熱鬧不起來,但不知道宮廟裡的神明是怎麼想的。這一天的晚上,小巷的露天電影院的電影播出的還是黃梅調老電影,那種老到我小時候才看得到的黃梅調電影,銀幕上的電影色調也退化得厲害,很像已褪色的老照片,只是演員還是在上面又唱又演的,放映的聲音也不大,走近時才聽得清,顯得有點沙啞,這老電影真的很老了,那放映機外觀看起來雖然還閃著一點銀色的光澤,但從播出的聲音判斷,也是跟那老電影的年歲一樣老了吧。 整個小巷裡,只有我駐足在一旁觀看,那廟公似的老先生一點也沒興趣觀賞,自顧著抽菸,而神明應該有在看吧,因為那黃梅調電影雖老,但很令人懷念,已經很難得看見了,神明應該也會看得津津有味,很懷念吧。這一切都很有意思,老露天電影院老電影老娛樂老懷念,一下子都讓人回到過去站著看免費露天電影的童年時代了。 當然,也只有遇上哪位神明節慶時,在我小學附近的大空地上才會出現露天電影院,歌仔戲、布袋戲,甚至真人演出的時代劇,那一定是戲台下人群滾滾,戲台上也熱鬧滾滾,有人在戲台邊的柱子上,或戲台布幕的一角貼上了連在一起的一串串現金鈔票,哪個戲台或露天電影前擠的人潮最多,贏得最多掌聲,就有人繼續貼起一串串現金鈔票作為鼓勵,想必這些鈔票都是由不同的宮廟廟公所為吧,大家都聚在一起請來不同的露天電影院、歌仔戲、布袋戲,和時代劇,一起為神明慶祝,為了競爭、為了熱鬧、為了神明,這種作法也是可以增加熱鬧氣氛的。我們一群小孩子,就在這裡看看,那裡看看,這裡的後台看看人家換衣服演時代劇,那裡看看布袋戲後台是如何舞動手中布偶的,甚至去瞧瞧那放映機是如何操作的。 那時的露天電影院,就在空地上一角擺起來,把音量開到最大,跟不遠的布袋戲歌仔戲和時代劇打對台,如果看了一半的電影,忽然間銀幕一變黑了,所有翹首盼望的人群就會噓聲四起,我們小孩子們也會跟著大叫,因為那時的電影雖然彩色電影剛剛興起,但多數還是黑白片,可以說對絕大多數的鄉親和孩子來說,布袋戲是很精彩啦,歌仔戲和時代劇也是,但他們都屬於大人居多觀看的,我們小孩就對那銀幕老是隨風搖晃,電影焦距也老是對不準,有時電影的人物還會跑出銀幕外,而大感洩氣似的不滿,但我們小孩就是喜歡那看起來很新奇的露天電影,我們跑到銀幕前跳起來,看看銀幕上出現我們黑影的樣子,我們很興奮,但一大群大人就不高興了,我們也會繞到銀幕後面,看看反著看電影的演出,也很有意思。 就算在夏天,被蚊子咬得滿腿包包也無所謂,那時,有廟會有神明節日的日子,我們小孩是最高興了,晚一點寫作業、晚一點睡、晚一點被家長罵也沒關係,先去逛逛布袋戲,那裡的好人壞人正打得厲害激烈,幕後耍布偶的人也汗流浹背,我們在戲台前拚命拍手,而歌仔戲戲台的演出也不遑多讓,拿刀拿槍的都盡量在節奏上拉近,好讓武戲的對打更激烈可觀,所以敲鑼打鼓的和嗩吶三弦二胡等等也將音量調到最大,那時代劇的更不用說了,音量轟轟的響,因為每個粉面上戲的演員,也將官兵抓強盜或小偷的戲誇張起來,滿場追著跑,從幕前追到幕後,然又從幕後追到幕前,這樣再加上緊張似的口白,像真的一樣,也讓台下的觀眾看得緊張兮兮,目瞪口呆,有時偶爾有女演員稍稍露出一點大腿,台下更是口哨聲四起,簡直要將戲台翻過來一樣的嗨。我是不知道神明會喜歡哪齣戲啦,但我想神明和廟公至少都會很高興吧。 那真是很有意思的夜晚,比過年時還有意思,誰都會期待那一天、那一晚的來臨。 這樣的廟會,有時不只一天一夜,會上演幾天幾夜,哇,那對我們小孩來說,那簡直是不想讓我們好好睡覺的日子嘛。但晚一點睡,通常也不是很嚴重的事,因為大人也會抽空去跟著熱鬧一下,那是很難得的日子,可以免費看戲,晚點睡,被蚊子咬,都比不上我們在大空地上的各戲台間滿場跑。 我最喜歡露天電影院的電影,不論演的是時代戲或是古裝戲,那時,我覺得那電影上的故事情節好像是真的一樣,有時一部舊戲,我也久看不膩,這不知是否導致我稍長後總是不好好唸書,卻老是偷偷去電影院流連的原因,我不知道,因為那種似真似假的幻覺似的電影畫面,總會吸引我,即便後來離家背井去台北讀書了,寫得最多的也還是小說,胡編瞎編出來的想像所演繹出來的天馬行空小說故事情節,直到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想必,童年時喜歡電影,喜歡露天電影,多少冥冥中影響了我的興趣和寫作吧。 而在我少小離家的好長一段歲月裡,在流浪中就很少再遇上露天電影院了,在我浪跡北京十數年的生活中,只聽說北京的郊外有汽車露天電影院,但我還是無緣一見,不過那還不是真正意義上我印象中童年的露天電影院,個個從自家裡搬個小凳子去大空地看的露天電影院,那種感覺,應該是絕然不同的。時代在改變,誰還能懷念起露天電影院了? 那向晚,我牽著單車,低著頭穿過那小巷馬路中央的銀幕下,我就知道,這令人懷念的歲月對許多人來說,露天電影院和它的老電影都已不算什麼了,因為老了,就彷若應該被時代拋棄一樣,所以這小小宮廟的廟公不邀請布袋或歌仔戲請神明觀賞,除了可能有經費的考量外,想必即使請了布袋或歌仔戲,也不會更加熱鬧吧,那麼能從儉就儉,沒熱鬧也沒關係,退一步想,有給神明的節日慶祝了,也算是禮到心意到了,神明應該也能體諒的。 所以,整條小巷裡沒人出來觀賞這露天電影院和老電影又如何,抽抽菸,上上香,在怎麼說小宮廟也有值得祈福的小神保佑吧。 晚風,在小巷裡徐徐吹著,香火的煙,飄向夜空,我看著那老先生默默走回小宮廟裡,露天電影院的黃梅調老電影繼續播放著,整條小巷除了我駐足外,沒半個人。 我想轉身離開時,才發現在小宮廟門外黑暗的一角,還有一條小狗踡趴在那裡,牠望向銀幕的方向,懶懶閒閒的,望著,牠似乎還有一點興趣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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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詞】藍眼淚
追著風,追著雨,追著長長的潮浪 追著海岸流動的星光 追著一片藍色的夢幻 ( 藍眼淚啊藍眼淚 妳的淚光美麗得叫人心碎 藍眼淚啊藍眼淚 妳的蹤影神秘得讓人不寐 ) 像愛情來時的沉醉,像愛情走時的憔悴 守了一整個春天 只為了瞬間的相見 ( 藍眼淚啊藍眼淚 妳的淚光美麗得叫人心碎 藍眼淚啊藍眼淚 妳的蹤影神秘得讓人不寐 ) 啦啦啦,啦啦啦,我們都在風裡追著妳 三天三夜的不睡 啦啦啦,啦啦啦,追著妳,永不言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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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花寶典--秋葵
我喜歡秋葵,不管是綠色或是紫色秋葵,都是我的最愛,我老戲稱秋葵是植物界的「納豆」,因為有著黏呼呼的黏稠感,台灣大約5~9月是秋葵的產季,不管台灣,或是在爸爸故鄉在大連,我都不經意地看見秋葵開花,原來秋葵的花是這麼的美麗。 多年前朋友告訴我,日本風行喝秋葵水,因為秋葵水可以降血糖,在產季時我會準備些秋葵水給家人喝。這些年還流行秋葵綠茶,有助提高飽足感,防止飲食的暴飲暴食,但切記不要空腹喝。因此成為人們所熱追的營養蔬菜,常吃它的好處眾多,很多人都很喜歡吃,能減肥、美肌、補鈣、降血糖、對腸胃健康有好處。 秋葵很簡單料理,洗乾淨,熱水燙熟即可食用,有時,也會用豆腐加上燙好的秋葵,淋上日本薄醬油,家人喜歡嫩豆腐的滋味,只要是產季,我們家餐桌上一定有秋葵,我個人是喜歡薑黃飯加上日本納豆、秋葵,這一味真的很好吃,納豆黏呼呼的,秋葵燙好切片也黏呼呼,兩種食材黏呼呼攪拌在一起,說有多好吃就有多好吃,重點是沒人跟我搶,因為家人不愛吃納豆,常常是我獨享的餐點,所以說:秋葵的好處,是不是如同食物的葵花寶典呢? 秋葵的果實呈長條狀,尾部細尖長,英國人稱秋葵為「lady finger」,日本人稱做「綠色人蔘」,原產地在非洲,秋葵含鈣量跟牛奶相當,有蛋白質,預防糖尿病,保護胃黏膜的功效,真的是一種好吃的保健蔬菜類,這麼好吃的蔬菜,應該是多多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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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渡無人舟自橫
雄獅堡前,沙灘上,曾經橫擺著一艘孤單的─破船。他常靜靜地目送著美麗的夕陽歸去,也常靜靜地欣賞著一艘艘健壯的船隻穿梭在金廈兩門之間。 漲潮時,浪花激起他的希望,他宛若少壯時般的英勇,在浪濤中奮力前進、後退、前進、後退,但是,不管他多麼努力,多麼想到廈門走走,多麼想同那些健壯的船隻一樣,再度航出一條條美麗的激盪,卻……。 退潮時,他依然孤單地立在原地,回想著他美麗的過去,也懊惱著他走不出去的現在。 炙熱的豔陽終於放下他的高度,撒出滿天金黃的想像,演出余光中霞火燒天的雄壯,這裡雖不是墾丁,卻有著比墾丁更美麗的霞光與海平線,這裡曾有過真正的隊伍,真正的戰鬥,真正的英武與悲壯! 沙灘上,騎士瀟灑奔騰追浪,悠遊馳騁於海闊天空之間,三匹馬一個人,享盡天下逍遙與自在。在躍動的圖畫中,蚵農擔著沉重的海蚵在眼前出現,他緩步地走向岸邊碉堡旁的出口,毫不在意地將痀僂的背影留給耀眼的彩霞。 老人們閒坐在雄獅堡上,悠哉地啜飲著老人茶,他們一會兒看著沙灘上的破船,一會兒看著遠方的渡輪,一會兒低下頭來,聞聞茶香,再慢慢地吃上一口清茶!抬頭望去,廈門的高樓大廈林立在眼前,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不用上馬山,不用望遠鏡,不是海市蜃樓,是確確實實的存在。他們開始談論著現在,他們也回憶著過去─過去沒有蓋一半的金門大橋,過去沒有這一片美麗的海濱公園,過去沒有來來往往的船隻,過去的建功嶼,駐紮著一個加強連,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全軍覆沒……! 海上美麗的小孤島─建功嶼,流傳著悲傷的、神秘的傳說:有戰鬥者的高歌,有病患的絕望。不知何時,延平郡王鄭成功矗立於小島上,雄赳赳、氣昂昂地遙望著神州大陸。這一望,望出了一生的期待與遺憾。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在鼓浪嶼,在台南紅樓,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他那短暫的39歲生命,竟留下了千古的傳奇偉業,如今,他還牽繫著兩岸三地一條看不見卻又清晰的線! 一陣風吹來,吹落了一樹的枯黃,飄飄而落的枯葉,努力演出一生中最美也是最後的一幕。「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一地的落花枯葉,裝扮出另類的繁華錦繡,有著哀戚的離別,又含著聖潔的使命,與那初昇的朝陽、日落的昏黃,及那滾滾的浪濤一同歸去,成為悠悠歷史中,小小小小的存在,所有的愛恨情仇,所有的悲歡喜樂,一切都化於無形。 揮劍於樹下,運勁於風中,拳來掌去,快慢相間,剛柔並濟,這是一種至高的享受。你可以想像自己是一名行俠仗義的俠客,手握正義之劍,斬斷人間不平之事,豪氣干雲,威震八方、流芳萬世。你也可以宛若得道的隱士,澹然自若於紅塵之外,坐如鐘,站如松,行如風,臥如弓,立身中正,與天地合一。世俗的流言蜚語、勾心鬥角,你都視作樹下的螞蟻般,隨他們自導自演去,人生漫漫,你只想漫遊其中,讓生命中的畫冊,有詩的美,有樂的妙;你只想雲遊於仙境般的自在天地,享受被風輕撫的溫柔,被雨淋濕的暢快。 人生不過是一艘船,一艘探險的船,茫茫大海中,也許一帆風順,也許大風大浪橫在眼前。但是,不管是否能夠到達理想的彼岸,終將告別海洋,告別這一生的飄盪,然後靜靜地,以旁觀者的悠哉,笑看大海上的每一場壯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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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道外包
最近看到一篇報導,頗令人憂心……根據國發會公布最新的人口推估報告,2022年台灣的人口就會開始負成長,年齡超過65歲以上的老年人口,在2025年時將達20%,也就是每五人就有一人是65歲以上的長者。 另外,根據衛福部推估,需要依靠看護照顧的失能人口現在已達71萬,五年後將超過80萬人,這個數據在2030年時將成長突破120萬人;然而台灣因為長照人力的薪資與工時等問題,造成民眾對看護工作投入意願不高;所以,台灣一直都是大量的依靠外籍移工來擔任照顧工作。 目前台灣的社福外勞人數高達21萬4362人,其中有17萬1483人來自印尼,2萬2,935人來自菲律賓,1萬9270來自越南,674人來自泰國;可以看出,印尼的社福外勞佔相當高的比例,是台灣長照的主力。 不過,隨著東南亞政經情勢穩定且內需走強,新興國家經濟逐漸改善,泰國及印尼政府陸續宣布「零國際幫傭計畫」,輸出到世界各國的海外幫傭人數逐年減少,正衝擊著我國跨國勞動力發展及長照政策之規劃;雖然政府有意往斯里蘭卡、寮國、緬甸、柬埔寨去找尋勞動力替代來源;但是,因為台灣與各國協商過程進度緩慢,導致勞動力替代來源遲遲沒有下文,台灣正陷在外籍移工若是斷源,將來長照問題,誰來幫忙解決的困境裡。 自古以來,在華人傳統社會,照顧家人、整理家務一直被責成是女性的責任;但是,隨著雙薪家庭成為社會主流,許多能貢獻勞動力的女性,不得不開始將照顧家庭的工作,透過「外包」方式,來轉嫁照顧責任,例如:請保母、或將小孩送往托嬰中心或幼兒園照顧,以及請鐘點清潔人員幫忙打掃家裡……等等,透過各種方法來維持家庭的正常運作功能,這種「母職外包」的方式,同樣發生在老人照顧上。為人子女們將奉養年邁長者的責任,託付給外籍移工,並將自己定位為「監督者」或「主導者」角色,以確保外籍看護提供高品質的照顧方式,來實踐自我定義的孝道精神,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台灣媒體、學界稱之為「孝道外包」。 當然,站在為人子女的角度來看,「孝道外包」對被照顧者與照顧者來說,都是雙贏有益處的;另外,聘請外籍看護,對許多其他家庭成員還有顯著的外溢效果,例如:外籍看護可以幫忙煮飯、洗衣、拖地……等等勞務工作;除此之外,照顧者和家族其他成員可以有較長的喘息空間,放心外出旅遊,再也不怕年邁的長者沒人照顧。 但是,當台灣這種「孝道外包」逐漸走向市場化,一定會出現因為勞動人力不足而發生照顧不周的問題。因為人一但將家中需要被照顧的老人問題,養成習慣用錢聘請外人來代替為人子女應負擔的工作和責任時,過去傳統文化所傳遞親力親為的孝道行為必定回不去;所以,當外籍移工不進來,台灣居家照護員短缺的情況下,就只剩下將家中老人送往安養院一途可行。 而台灣的安養院環境良莠不齊,按著收費標準不同,環境有好有壞,又是跟錢有關的選擇問題。有錢的子女,就將家中長輩送往有景觀有庭園的高級安養院頤養天年;一般普通家庭的子女,按著經濟收入,就只能將長輩送到一個照顧員要照顧十幾床老人、並有尿騷味的安養院安置;總之,無論是甚麼樣的安養院,需要人照顧的長輩已經有人照料,工作繁忙的子女,久久到安養院探望一次也無妨,只要按月繳費,就算是已經盡孝了。 這是一個經濟掛帥、可以用錢買孝道的大時代。在這一個講求經濟效益的「孝道外包」文化中,有多少人真正意識到年邁的長者需要的照顧,不是只要有人幫忙把屎把尿、洗澡、餵飯餵藥而已;他們更需要的是心靈上的慰藉……有人可以用他們熟悉的語言陪他們聊天。 當政府把子女應盡孝道的責任與義務,量化成為市場上的勞動力供給問題,只考量勞務上的分擔時,那麼「孝道外包」,就不是在「盡孝」,而是在「外包」一個「包袱」,敷衍一個沒有選擇權的長者的需要。 逐漸老化的台灣,必定將面臨安養院人滿為患,照護人員不夠的窘境,這不只是政府的社福政策問題,更是考驗人心的大挑戰。當「孝道外包」之路不可行時,子女們是否樂意將服侍長輩的勞務收回來自己包?還是為了工作、為了維持自己的生活品質,只好犧牲年邁長輩,任憑長輩一個人住,造成獨居老人越多,成為社會負擔和隱憂? 「孝道外包」這文化,對自喻是孝子孝女們來說,實在有必要好好檢討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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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石圍牆到紅棗專業生產區
在苗栗任何田野、任何小村莊,給人的感覺就是安靜,不緊迫,也許因為這緣故,幾番來到苗栗,從冬末初春的油菜花田開始到白色的油桐花四月雪;有時為了一場秋雪,飄落在銅鑼田作間的杭白菊;有時為了一個美麗的餐飲記憶,在草莓成熟的季節,順道在大湖來品一鍋季節限定開賣的「草莓火鍋」……;有時更為閃閃爍爍,為暗夜提燈的螢火蟲而來;更多的時候,是為著薑麻園一山縹緲的雲霧而來……。但是今年夏天,我為著採擷公館石圍牆夏日的艷紅而來……。 歷史的石圍牆 第一次來到石圍牆,是2010年春天跟著劉還月老師的人文旅行,那次的旅行主題是《道卡斯、賽夏與客家-後龍溪流域的民族遷徙與特色產業》。其中的一站就是石圍牆。 老師的旅行講義是這樣說的: 「苗栗公館鄉的石圍村,舊稱「石圍墻」,原本是道卡斯族新港社的獵場,清嘉慶22年,原本拓墾銅鑼街樟樹村的大戶吳琳芳出面與後社人議定,讓山荒埔80餘甲,分成81股召募墾民開墾。 墾拓之初,這裡是苗栗平原最靠近原住民山界的地方,常會遭到原住民的武力攻擊,加上面臨後龍溪畔,常遭惡水侵襲,於是墾民就地取材,以巨石築成堅厚的圍墻,墻高7尺闊6尺,上面種植荊棘樹,石墻外側密植刺竹,刺竹之外再植一圈棘盤,如此一來外面的入侵者將難以進入,洪水氾濫時,也可以做為阻止洪水入侵家園的屏障,保護生命財產的安全。 當年建築之石墻,隨著時代的變遷而逐漸被拆除,如今只剩下田間的石駁崁,做為先民以石砌牆的見證……。」 心靈的石圍牆 因此,往後,我獨自來到石圍牆,總是循著這樣的歷史脈絡,去體察古遠的蠻荒,這兒是道卡斯族的獵場。「領地、獵場、水源」是部落生存的命脈,緊鄰著後龍溪的獵場,肯定是得以安居的好地方;去看墾首吳琳芳的家廟「揆一樓」所祀奉的文武神;也到石母祠,看拓墾的年代,人們對「石母」會守護兒童的信仰依賴;也從田間的頹敗的石圍牆駁坎遺跡,遙想當年「猶在」的壯觀……,或者,在石圍牆震災紀念碑前,拼湊著零落的街景……,像走在礦坑的「寡婦村」一般,「生無完膚,死無棺槨」的慘烈,令人如此的不堪……。 看疼了心,偶爾,我也丟開這些史實,就去看後龍溪,看穿龍圳在石圍村潺潺地穿梭曲巷,為這個小村莊注入源源不斷的清泉活水,穿宅繞院的泠泠聲響……。 經濟作物的石圍牆 跟著泠泠的穿龍圳越過村莊邊的田稼,放眼的綠接著沿山道,遍植的是檳榔心芋頭,香氣濃郁的芋頭和修長的葉柄,都是餐桌上美味的蔬食。 而夏天最惹人注目是枝條上掛著累累由青而紅的紅棗樹果園。這兒號稱「全台唯一的紅棗專業生產區」,一顆顆翠綠色的果子綴著一抹酒紅,鋪曬在自家的院子,各自佔滿一方的鮮甜。 我為著採擷公館石圍牆夏日的艷紅而來,在紅棗收成的季節。在和棗園主人閒聊時,才知道「粒粒皆辛苦」的收成是─人工採收、人工挑選、人工曬棗的工序,還有採收時被棗樹上的長針刺刺到的痛,和盛夏中「汗滴禾下土」的勞作……。 我看著眼前,美麗的棗子拼毯背後所有的耕耘,頓覺這方美麗,把歷史的石圍牆照得更炫爛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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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緣.鄉情─陳秀娟水彩畫
光影恍惚交錯、景物新舊雜陳、居民自在遊走巷弄阡陌之中。彷彿被世間遺忘的桃花源,更如一幕幕「城南舊事」的情景……這種有溫度、有聲響、有味道的畫面正是陳秀娟水彩畫特有的魅力。 她畫的故鄉--金門。在古早古早:經過洪武時代抗倭的築城、明末鄭成功的駐紮進出、國共交戰砲襲的戰場。……前線、戰地,似乎已成為金門的標籤。當煙硝已遠,封鎖漸解,常民著手建設家園之際,也才驚覺原來金門已是兩岸殘存、並保有最多閩南建築、歷史文化的最後淨土。 零落的丘陵地貌,樹林田野佔據多數的土地。曲折海岸,強勁北風,村居民宅向來多依地形氣候而朝南搭築。古閩式建築、與落番歸來的洋樓,已成舊居,在克難年代簡陋水泥房舍與新建豪宅也相比鄰而立。雖雜陳錯置,間有綠樹隔離,一百多個自然村落,彼此走串,互通聲息,「空村不見人,但聞人語響」,這情境也耐人尋味。「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的確金門是個海上公園。當然也是尋幽攬勝、賞鳥度假,攝影寫生的好地方。 陳秀娟是旅居在台灣的金門人,讀大學之前的生活經歷,之後也有數不清次數來來回回探訪故鄉與畫友,驅山走海,四處采風,寫生描繪。生活的經歷與情感的累積,讓她心繫也心嚮故鄉。以金門為題材的繪事經營也持續多年,著力愈深,更愈精煉,創作的靈思全皈依於此。曾經心無旁騖在金門居住半年時間,全心準備這個展覽,並編印這本畫冊。孤心苦詣,在畫中一一呈現。 對於題材內容的選擇,陳秀娟是精選、深思,又回歸到日常的一種從容態度。金門經歷種種滄桑衍化,固然有許許多多豐實傲人的條件,但依然掩蓋不住傷痛與鱗傷……四處新舊雜陳,堆砌無章。居所方面的環境,閩式翹角堂屋與南洋傳來的西式洋樓,以及克難的土角厝、豬圈牛舍、軍營碉堡、甚至傾頹廢宅、船舶,……相互交疊錯置。捨不得丟棄的無用雜物又充塞在路角村鄰。加上為圖一時方便的汽機車更乘隙隨意停放。這種散漫凌亂不顧形象,不在乎公德心的新社會與舊思想相互杆格的窘境,也在無人管轄的四處無法掩飾。這些常人捨棄、避開的問題與情境,就是「存菁去蕪」裏頭該被剪除的荒蕪糟粕,而陳秀娟卻以慈母般的胸懷去容納與接受現實裡的真實。她以典雅的色調,鬆緩的型態、漫爛的光源、模糊其尖銳與衝突,在她的畫中顯得調和與融合。這是她異於常人,處理情境絕妙的高明優異之處。 更配合她畫中充滿溫馨人情味的「點景」,絕非一般樣式畫的插圖或橡皮章公仔,而能確實把眼見的:挑擔、推車、除草、種地、採購、搬運、牽罟、採蓮、送信、洗衣與寒暄、私語、泡茶、納涼、路過……生活的日常,如實生動描繪在各自的生活環境當中,特徵的顯著與生動的動作迥然得可以叫出他們的名字與綽號。每幅畫都是一篇「光陰的故事」。且充滿詩意,人物之間的情感相依:「迢迢路遠卻相迎」,「門前秋葉從風掃,屋後春田帶雨鋤」,「林深留客處,屋棚納涼時」。唐詩的境界,活化到眼前。其中有恆常的起居模式,也有臨場的瞬間時刻,如畫一幅摸黑趕工蓋金烈大橋的情景,豈不巧合「野路雲俱黑;江船火獨明」的寫照? 超脫一般對寫生的「實、板」窠臼與依賴,表現上,陳秀娟常有獨到昇華,如:畫烈嶼的四維坑道,她用水氣與逆光,來加深陰寒與軍事設施的嚴峻神秘感。 又如:他畫海邊荒廢的碉堡,她以黃狗踱步於淺灘,又把景物倒影畫在細沙緩浪上。是有人之境?還是無人之境的幻影?耐人尋味。 一群掠過農田的鶺鴒,(從兩岸停止砲襲之後,候鳥與留鳥頻繁於兩岸,隨著撤軍,人也變少了,相對的,原野成為野鳥的天堂。)這幅畫的構圖,恰與魏斯(Andrew Nowell Wyeth,1917年7月12日-2009年1月16日)的名作(克莉絲丁娜的世界)有些相似。同樣暗示一個神秘廣闊有目標的世界,強調人的意志與毅力的努力精神。魏斯是20世紀最傑出最有影響力的畫家,應當是所有寫實畫家的心靈導師。陳秀娟是否在向這位大師致敬?或只是一種巧合?她沒說,或許她都不知情。總之,陳秀娟的作品都是精心傑作,值得關注,細心品味,你會找到嚮往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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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親的賣菜老伯
這天忽然很想吃芋頭飯,就決定到果菜市場去買顆芋頭,回家自己做來吃,解解自己的饞。 一到果菜市場,整個市場蔬果應有盡有,看得我眼花撩亂,我邊看邊買,等到逛到賣有芋頭的攤前,我才驚覺要摸摸自己的口袋,天啊!竟然只剩下三十元而已,以之前的芋頭價錢來說,這區區三十元很難買得到芋頭,這可是要如何是好?原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買芋頭的,剩下這麼一點錢如何能買?我一邊懊惱自己的粗心還有貪心,一邊努力撈撈衣服、褲子的其他口袋,看能不能再撈出幾個銅板出來,奈何沒有就是沒有,但我又不甘心就此打道回府。 我還是停留在賣芋頭的攤前,問了芋頭的價錢,心想還好。我刻意選一個最小的,心中默禱可不要超出我的預算。在拿給老板稱之前,我特地攤開手中的三個十元銅板,順便跟老板說我只有三十元而已,若超過三十元我就不買了。芋頭攤的老板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伯伯,他沒有多說什麼,只對我微微一笑,兀自就把芋頭往電子秤上一放,而後順勢將芋頭裝進塑膠袋,我連忙跟老板說我有自備環保袋。並且問老板多少錢,但老板沒有講,就直接要將芋頭裝進塑膠袋賣給我了。 此時,老板露出慈祥的笑容跟我說「袂要緊,恁拿回去煮,每個人都有袂拄仔好的時陣」,但價錢總是要講的啊!我又問了一次老板多少錢,老板才緩緩的說是三十八元,那我可是不足八元啊!我跟老板說我就不買了,但老板還是執意要拿給我,並且跟我說妳下次有來菜市仔再還我就好了。拗不過老板,我把三十元遞給老板,也告訴自己不能辜負老板對我的信任,一定要記得這件事。 接下來幾天,因為都有事情在忙,所以我一直都沒有去市場,但我一直惦記著欠老人家八元這件事,畢竟他是如此的相信我。幾天後,我終於又來到了市場,我一下就走到芋頭攤前,可能來來往往的客人太多,老板並沒有認出我,我這次不買芋頭要買金瓜,挑了個金瓜,老板稱了稱跟我說十七元,我思忖著連先前的八元,我應該要給老板二十五元,於是我拿了二十五元給老板。老板一看這些錢的金額,馬上跟我說是十七元,不是二十五元。我笑著說前幾天還欠您八元呢!老板馬上恍然大悟又是再次笑著跟我說,妳記憶力為什麼要那麼好?我當然也回報他一個笑臉說,這是應該的。當我要離去時,冷不防老板竟塞給我一把蔥,說謝謝我的誠實,任我怎麼推辭也沒用。只能告訴自己以後要多光顧這個老板的攤子,當他的忠實顧客。 賣菜的老伯雖只一個菜市場尋常的小人物,卻讓我有太多的感激和感動,老伯不設防對人的信任和友善,真是宛如和煦的冬陽讓人心兒暖暖的,而他那一抹慈祥的微笑,也讓我想起已往生多年的祖母。 想想這個社會上可親可愛可敬的人著實很多,怎麼能教人不去愛這個溫厚有情的社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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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治的禪繞畫世界
「心存美好,則無可惱之事;心若簡單,世間紛擾皆成空。有空時,靜下心來,畫畫。」王美治信手拈來,就是療癒身心的禪繞畫一幅──她以點、線、弧線、曲線、圓圈,規律地構成圖樣,在既放鬆又專注的狀態中,塗繪出內心的靈感與能量。 禪繞畫簡單易學,無須深厚的繪畫基礎,亦無須特定場地,只需一枝筆、一張紙,即可開始進行。初看上去,線條龐雜,但仔細觀察後,不難發現禪繞畫的規律之處──盤曲纏繞的線條構成了禪繞畫的基本紋樣,且經線條及圖案的不斷組合與重複,可無限延伸,堆疊串聯成一幅複麗繚繞的禪繞畫。 禪繞畫既取之於自然,亦取之於生活,從幾何圖樣、葉紋脈絡、花瓣形狀、服飾紋樣……,在王美治的筆下,一一延伸成為繽紛花海,成為茂盛叢林,成為華豔孔雀。而除了畫在紙上,其他諸如衣物、提袋、鞋子、圍兜……,舉凡筆可塗繪之處,都成了禪繞畫的作畫媒材。 王美治說,她也是近一兩年才接觸禪繞畫,而她的禪繞畫啟蒙老師,正是在一次赴台驗光配鏡時所結識,說來也是因緣際會,彷彿冥冥中注定;返金之後,王美治便深深地投入了禪繞畫的世界。「其實我學的時間並沒有很長,但我花的時間很多。」每日耗費數小時練習,如今的王美治隨手畫下,便是華美絢爛的禪繞畫一幅。閒暇時,王美治亦曾受邀到醫院、學校等處所分享禪繞畫技巧,引導更多同好一齊探索禪繞畫裡的豐沛隱喻。 經由觀察、解構、想像,隨心揮灑,無須擔心與糾結,靈感自然流淌於筆尖,不囿於任何框架,即使畫錯也讓錯誤成為畫的一部分;盤曲纏繞的線條,多種紋樣自行組合,在往返與重複的過程中,靜心寧神,探索自我,一筆一劃,享受當下。 「我們年輕的時候很忙,哪有時間學這個!光是處理孩子的事,等一下要上學,等一下要吃飯、寫功課,等一下要大掃除,一大堆家事做完都累垮了。」「當然,我們做媽媽的人比較負責任,都會盡心盡力地張羅家裡的一切,等小孩全部去讀書上學了,你就有自己的時間。」兩頰漾起深深的酒窩,王美治笑著說,「這是一個你往內找的心靈寧靜時刻,我覺得對自己而言,是最幸福的事情。」 尋一個悠哉閒適的午後,溫一壺薄茶、沏一盞清茗,取一枝筆、一張紙,一筆一畫緩緩落下,通過化繁為簡,由簡至繁,配合呼吸的頻率,清心理緒的禪繞畫,足以滌淨所有渾沌,為心靈闢一塊平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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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3砲戰」流亡學生求學的心酸路─寄讀「板中」憶往
一,突發的「823砲戰」: 民國47年8月23日下午約6點時分,很多小孩、青少年學生朋友們都在後浦西門外馬舍宮(外武廟)前的泥土廣場遊玩;跳繩、救國、躲貓貓、踢毽子、打陀螺及鬥蟋蟀……等遊戲(幾乎每天下午都是如此熱鬧的景象)。中老年人坐在大棵榕樹蔭下乘涼開講,突然之間傳來高射砲轟隆轟隆的聲響,大家不約而同急速的往天空凝視,只見滿天都是一團團黑色的煙霧像棉花球似的,前後左右不規則的星羅棋布排列在天際之間,隱約可見三架深褐色噴射戰鬥機在一團團黑色棉花球(國軍及時打出的高射砲)煙霧間竄來竄去,突然之間一架飛得很低的戰鬥機從榕樹上空一溜煙飛過不見了,據說是中共的噴射戰鬥機飛進我金門領空。一會兒,警報聲響起,聲音持續拉長拉大的響個不停,剎那間,匪砲急速又猛烈的一顆顆往我們頭頂掠過,整個金門島成了匪軍射擊的標靶,砲擊一直沒有停歇下來。大家拚命快速的跑回家。我們全家人都躲進臨時搭建簡單的防空洞裡,這就是聞名世界的「八二三砲戰」。在此期間,匪砲日以繼夜不停的向我金門島群濫射,苦難的金門人,三餐不繼,辛苦的母親只能趁著砲擊稍歇之時,搶著時間煮飯菜,供一家人吃(島上的每戶人家幾乎都一樣)。每天都在期盼,何時才能停止砲擊? 二,金門中學遷台寄讀: 九月份正是學校開學的時候,不知從那裡傳來的消息,金門中學(在成功村)的飯廳被匪砲打了一個大洞,是否真實(有待考證)?到現在還是個迷!學校不敢開學是真的。九月中旬,縣政府決定將金門中學全校師生遷往台灣,於是向各鄉鎮公所開始發出公告(廣播!):凡是要去台灣就讀的學生請盡速向縣政府辦理登記,因此要升學的同學們紛紛前往登記。但有些同學可能因家庭環境較富裕的,捨不得自己的小孩離鄉背井去台灣讀書受苦受難。另一種是家庭環境較貧困的,無經濟能力讓孩子往台灣就讀而失學,真是令人感到遺憾。10月9日中午,很多同學帶著簡單行囊乾糧到達「新頭碼頭」(那只是一大片高高的沙灘海岸,哪像碼頭!)報到,等候上船。也有部分家長陪同小孩來到碼頭,尤其像我們才剛讀完初一的學生,小小年紀就將離鄉背井與親人分開,內心真有說不出的苦楚,不時心裡都會想到臨別時兄姊的鼓勵與安慰及母親再三的叮嚀囑咐:「在外自己要照顧好身體,以免阿母擔心!」眼淚就像潰堤般不聽使喚的流出來。整個碼頭到處都是要到台灣升學的同學。下午約5點開始集合點名上「LST-217號」登陸艇。進入船艙空氣特別不好(悶熱),大家爭先恐後就亂成一團,簡直就像逃難的同胞一樣,在船艙裡只要能佔有一蓆之地,就躺下來了,晚上哪裡睡得著!腦海裡都是一個個親人的身影,暗自嗚咽不已。登陸艇的船笛:叭!叭!叭!吹響了三聲,船就啟動了,十月十日國慶日我們正在船上渡過。船抵高雄港第13號碼頭,由阿兵哥駕軍用大卡車,一車車載往「省立高雄中學」我們全校師生被安排在大禮堂內外及走廊打地舖睡,起初我們天真的想法;以為全校會遷在某一個地方復校,沒想到經過10天左右的等候,全部同學一批批被分發到全省各省立中學寄讀,每校寄讀人數約在40~50人以上甚或更多,由學校派2~3位老師帶領。 三,分發寄讀「省立板橋中學」: 我們是較幸運的一批約40位同學(後來由中部又來一名同學就讀增加到41位)被分發到北部的「省立板橋中學」由周建齡教務主任及許永燮註冊組長帶領我們搭火車北上,抵達省立板橋中學已是黃昏,由板中校長及主任們接待,他們已準備好每位師生一份日常必需盥洗用具及被褥,當晚就安排在板橋中學教師宿舍-在樹林鎮(要經過一站火車路程),由板中老師帶領我們師生搭火車到樹林站下車再由高三學長帶隊徒步直往「樹林國民小學」(樹林鎮郊區)-前進,然後繞過小學後面一條邐迤小道再經過一條小溪的竹橋往上走進叢林約300~400公尺才到達一間間舊式的教師宿舍,每間約可住6~8人,當晚就安排好住宿,許老師宣布:「以後每天早上6點起床6點半出發要走30分鐘路程才能到達「樹林火車站」搭(大約)7:10火車到板橋站。」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起得很早,老師帶領然後整隊出發走到樹林火車站搭火車北上到板橋站再整隊走進「板橋中學」吃早餐。那是學校特為我們另請一位廚師與老師同廚房做菜,餐廳與老師們同一間,每餐由老師們先用餐畢,再由我們的廚師清理後安排我們進餐,(我們三餐都在學校吃傍晚再回樹林宿舍)。當時伙食費每人繳120元,早餐;白米粥拌一個饅頭,中、晚餐每桌一碗(菜盆)大鍋菜,一大鍋清湯。學校事先將我們各個年段(高、初中)的同學打散安插在各年段的班上,即使在同年段有六、七人也不會安排在同一班上課,學校是否考量怕我們結黨在班上惹事生非才如此編排?起初我們很不樂意,但也沒辦法,時間久了也就習慣啦。由於我們到校時,學校已上課一個多月了,老師為怕我們功課趕不上,故每天下午放學後留在學校自習一小時(高中同學自行學習)初中部同學由許永燮老師指導我們數學,其他科目自己進修,放學回宿舍每位同學都會自動讀書,每晚讀到10點左右,同寢室的同學都有同感;肚子會咕嚕咕嚕的叫,同學們輪流買麵條、小魚乾等食材,由高我們三屆的大哥葉梓里同學主廚煮一大鍋麵條裡面就放些小魚乾味道香又甜,大家吃得不亦樂乎!才有精神與體力繼續用功衝刺到12點就寢。由於同學們都很認真,所以功課很快就趕上了。後來就自由活動任由自己學習,但每天早上還是要整隊出發搭火車上下學。我們在校的時間久了也就很快的融入學習環境中與班上的其他同學都能打成一片了(我班上有一位孫同天同學-外省子弟,初中畢業考上建國中學、台大,後來在美國獲得醫學博士並獲選為中央研究院院士)。校慶時學校舉辦各種運動競技項目,幾乎都有金門同學參加而且都有很好的成績表現,尤其是張水沛同學帶領籃球隊比賽更是赫赫有名。甚至我們金門同學王連記還代表學校參加「全國中上運動會」賽跑項目拿到很好的成績。 四,聯合報記者採訪: 有一天,聯合報記者葉○漢先生(金門人)來板橋中學採訪我們金門同學;主題談及有關「823砲戰」金門民眾遷臺,政府無論老少每人發給三千元安家費,據聞寄讀全台各省立中學的學生每人也發放三千元。問我們可有收到?我們異口同聲都說沒收到這筆錢(據寄讀員林中學洪○宗同學說他們校方幫他們建宿舍及書桌椅等設備,後來將每人三千元用剩的錢全部發還給每位同學)可能是校方收去才送給我們每位師生日常必需盥洗用品及被褥等。因記者同為金門人顯得格外親切,並為高三幾位同學在板中校門口拍照留念(文中照片即是葉記者拍攝)過沒幾天,大家愈想愈氣,為何將我們應得的三千元沒收未發給我們?大家心裡很不舒服商量之下,就由初三畢業班及高中幾位同學到總務處與主任談論此事,主任派庶務組長出來與我們同學研討,他一直推託沒這回事,同學們忍無可忍更生氣的圍毆打傷他,最後得不償失每位同學都被記一小過,校方派訓導主任來安撫說;你們打傷老師是不對的,所以被記小過,但還是會考量讓你們平安畢業。才平息此事(校方還是沒把每人三千元發還我們)。後來每位寄讀的金門同學也順利的完成初、高中畢業而離開板中。高我們三屆的楊亞獅同學畢業後保送台大就讀,後赴美國留學獲得博士學位,另一位與我們同屆的許峭岷同學後來也往美國留學,他們均留在美國工作,偶而回金門探親。我們初中畢業時,因為是寄讀生,所以領取的畢業證書是金門中學頒發的。若要繼續升學考高中的同學就得參加各地區省立高中聯考或其他縣立(那年還有縣立高中聯招)、私立學校高中部招生考試。後來,我考上省立中壢中學高中部。 由於當年全校師生在高雄中學等候分發時,因我們被分發到板橋中學就先行離開,後來那些分發到:桃園、中壢、彰化、員林、嘉義、台東、花蓮、宜蘭……等省立中學的同學們(即使平常再要好的同學)從此也就無情的被分散了。因為路途遙遠,人地生疏,也就很少往來,甚至斷絕了音訊。我們是金門中學歷年以來飽受砲火摧殘最苦難的一群流亡學生。當年這些流離失散的同學,歷經滄桑數十載,靠著一顆堅忍不拔的信心與剛毅的意志力,自立自強,愈挫愈勇不畏艱難困苦,在風雨飄搖的環境中,個個埋頭苦讀,奮發圖強,為自己前途打拚,(大學、研究所碩、博士)畢業後都是國家的棟樑,為國家社會奉獻心力服務大眾。在全國各個階層工作崗位上,都能闖出一片天,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板橋中學金門中學同學名單 民國四十七年十月十日在登陸艇「LST-217」上渡過,暫宿省立高雄中學體育館,約一星期至十天,校方開始分發寄讀台灣省各省立中學。我們被分發往台北縣「省立板橋中學」寄讀,共有48名;其中41名如下: 楊誠坤、陳依煌、【陳天有】、【洪玉璽】、顏重威、孫廷輝、顏華威、張碧淑、【楊亞獅】、【葉梓里】、陳育雨、黃伯榮、【許績才】、張水修、張炳輝、翁文慶、許榮緒、【張水沛】、李國傑、【洪永木】、傅明煌、王連記、莊長安、楊溫仁、許靜娟、陳淑媛、【翁文通】、【張璋寧】、洪火鍊、沈益輝、翁文贊、莊來全、劉以正、許峭岷、【徐添丁】、洪美娟、魏麗容、吳烏錦、楊朝揚、呂育德、【周永清】。 (稿費贈「大同之家安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