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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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求生記
飛行前輩鍾力夫是空軍官校46期畢業,六、七○年代曾擔任戰鬥機駕駛員,退伍後分別考進永興航空、中華航空公司,任職這兩家航空之機師,大半生時間都在飛行崗位,可以說飛行是他的最愛。他是空小班上同學的夫婿,曾列驍勇空軍的一員,為保衛台海付出青春,我們給他取一個「F-100」稱號,尊稱他一聲「鍾哥」,我也曾開玩笑問他,您是姐夫還是妹夫呢?引得他哈哈大笑,班上聚會時常聽他講述飛行軼事。 戰鬥機飛行員是被人欽羨的行業,但卻有著極高危險機率,新店空軍公墓埋葬的都是英年早逝的飛官,可茲見證。空軍上將趙知遠將軍曾在「越戰憶往」一書接受訪談說:「飛行員壽齡能活過四十就算長壽。」真是道盡在英勇專業背後,個人與家人所負的沉重壓力,不足為外人道也!但是能遨遊藍天與白雲為伍,享受噴射速度快感卻是飛行的動力,至於遇險如何化險為夷,端賴訓練與臨場處置,他曾敘述一次驚險求生故事,我將其記下如後: 事件發生於民國61年2月8日上午九時,四架F-100於嘉義基地起飛,執行台金班機掩護任務,領隊是副隊長欒勤中校,此任務他是擔任三號機,掩護任務預定於當天十時左右結束,當時在澎湖與金門之間的台海上空,高度為二萬七千英呎位置,四機為flow four 戰鬥隊形。 此時突然聽到引擎壓縮器失速的爆炸聲,檢查儀表發現火警及過熱警告燈亮,尾管溫度上升至超溫指示900度C,(正常巡航溫度大約500度左右),轉速表指示為○%(正常時約為90%);4號機用無線電報阿籣three(阿籣是長機之呼號)「你飛機起火了!」他自己明白,馬上報告長機,長機要他立即轉向澎湖馬公基地作緊急迫降,當他左轉飛向馬公,高度從二萬七降至二萬五千呎時,用無線電訊問4號機,飛機燃燒之情形,無線電卻已失效,表示飛機已完全沒有電力,判斷是電瓶電力已無法維持無線電通訊。 此時已別無選擇只有彈射跳傘一途,F-100彈射座椅是火箭彈射,拉起手柄先是座艙罩飛離機體,人椅瞬間跟著彈出飛機,約十秒鐘,他呈失昏現象,等到清醒過來時,人是呈自由落體快速下墜,他擔心降落傘無法自動張開,正要用手動方式去拉開傘環時,身體突然有被拖住的感覺,抬頭一看,美麗地紅白相間的降落傘,在頭頂上張開了,此時無暇高興,要細想下一步的程序。 首先要拉開單人救生艇,平時此艇為裝置於座椅內,包括求生背包;第二步為身上穿戴左右各一之求生背心使之充氣,當時的高度大約為一萬呎左右,當天天氣是寒流,溫度約攝氏5度,風速每小時為40浬;再來是落海要注意解傘之時機。前一年十二月,一位隊友起飛後飛機故障,同飛之伙伴見他彈射跳傘成功,降落傘也已開傘,事後搜救機無法在失事現瑒找到該員,一星期後,在高雄外海找到一具飛行員遺體,身上被傘繩緊緊纏繞著。降落傘左右各有二條解傘繩,當傘張開後,要先釋放該二條傘繩,其目的是讓降落傘如滑翔翼般可操控降落,當時他拉了半天都無法拉掉,只好用隨身攜帶之傘刀將之割斷,二號機李萬里看見他降落傘本來是搖擺狀,經過此動作後降落傘就很平穩下降了。 在降落傘落水前必須要立即解傘,以避免風大會造成傘拖而溺水,先要判斷高度切不可太高,並且要注意解傘之時機,他目視海面浪花情況,確實聽到海浪聲音時,雙手才能伸到解傘環內,當雙腳一碰髑水時即刻解傘。此時只見降落傘如火箭般飛至前方,可想像海面風速是多麼大。落海後,見單人救身艇,就在不遠處,小艇以一條帆布帶連在身上之扣環上,很容易牽過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小艇,躺穩後,尋找連結之求生包,循繩拉到最後,發現求生包已不知去向;救生包已有各樣求生物品包括:無線電、二支信號彈(一頭是白天用,另一頭是晚上用)、海水染色粉、驅鯊粉、海水變淡水劑及水袋、求生手冊、反光鏡、划漿、口糧、急救藥品、甚至還有魚鉤及線;此時感覺像世界末日般心情,而海水灌滿了全身,冷得直打顫發抖;沒多久看見兩架F-100從頭上低空飛過,事後知道是甯建中帶許光政(兩位同仁現皆已過世)。 由於風浪太大,小艇一直上下搖晃;浪高時,猶如置身三層樓頂,一下又如身跌至山谷中,以致有嘔吐現象,求生訓練浮現腦海,他將飛行衣拉鍊打開,將嘔吐物吐在敞開的衣服裡,避免吐在艇外,引來鯊魚攻擊。此時,身體已漸漸失溫,並越來越虛弱;在迷糊中,感覺有煙霧在四週,不久即聽到直昇機的聲音,是蔡喜康與江衡華所駕HH-1H,把他從海上吊掛起來,先落馬公基地,再轉乘HU-16水上救護機返回嘉義基地。 飛機一落地,就聽到鞭砲聲,為了慶祝搜救成功,聯隊長特別下令燃放鞭炮,祝賀他平安歸來。在身體檢查無恙後,他被安排至各基地,對飛行員作「跳機落海之處理作業」講述,對以後同袍發生類似意外時有所幫助,這是他在冬季海水幾近零度,一連串正確處置下,可以說是非常寶貴的經驗。此事件不但是他臨危沒有慌亂,並且緊急程序都做得完美,同時空軍救護中隊把他從瀕臨死亡危急中救出,也立下一件大功,亦要歸功於飛機完善之裝備,包括降落傘自動裝置以及傘內之求救訊號機 Beeper,給予危急中的飛行員很大的保障。 這是55年前舊曆年前三天發生的事,他說:感謝上天給予他之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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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花開時
鳳凰花未開時,是一片的蓊綠,花開時,驪歌四起,「離」雖是愁,但,就像鳳凰花,花開時一般,如俠鶴撲翅,必然要展翅雲霄,花落時,則歸於平淡,這就是生命循環,也就是緣起和緣滅。 記得那一年,我還年幼,老家是日式的老木屋,經過幾十年的洗禮,早已斑駁,苔蘚不客氣的在靠著鳳凰木旁的牆壁四處的撒野,就連鳥兒也強佔了屋簷築巢,一陣狂風,吹越了藩籬,把鳳凰花吹掀了,露出幾株碧綠,叫人分不清本是紅花美麗,還是綠葉襯托著紅花而美麗。 老貓阿咪,比我早得知朝陽的和煦,牠貓腳印像是練過輕功一樣,不留痕跡的往牆上一撲而上,趴臥在對面鄰居的矮牆上,享受著日光浴,不久牠便蜷伏著身體,在那兒打起盹兒來了,那垂蔭的鳳凰木的枝葉,就像是一把天然的芭蕉扇,搖曳晨風中,幫老貓阿喵遮蔭避暑。 而大哥喜孜孜的在衣鏡前,一會兒打著黑領帶,一會兒又不滿意的改換了新領結,然後披上黑色的學士袍,在鏡子前,左顧右盼的,得意的旋轉了好幾回兒。驪歌好似在他的耳邊不斷的盤旋,他的內心充滿著畢業的喜悅。 靦腆的母親不敢告訴街坊鄰居,大哥大學畢業的消息,但卻在鳳凰木下掛著長串的鞭炮,恨不得能把那串鞭炮延長至村子口,讓街坊鄰居都來家裡道賀。 後來大哥北上工作後,從此鮮少再回家了,家裡也變得較冷清。 而隔了一年後,鳳凰花開得更茂盛了,阿嬸帶著一個紅紙袋,躡手躡腳的溜進了我家大門,我好奇的跟在她後面,後來我嘻笑頑皮的戳了她一下,然而她一臉驚慌的回頭問我:「阿妹仔,恁母呢?……」我問她說:「有什麼事嗎?」阿嬸很不悅地大聲對我斥責的說:「阿妹仔,囡仔人,有耳無嘴……不要老跟著我後面偷聽。嘸聽到沒有?」 數日後,母親神神秘秘將拜拜的祭品裝入榭籃裡並帶著滿臉嬌羞的阿姊到城裡的月老廟擲笅杯,後來聽說母親很滿意的帶著阿姊到綢布莊剪了塊布面回來,所以,我猜想,阿嬸那天來家裡,拿著的大紅紙袋裡,鐵定是裝著為阿姊作媒後,合回來的八字,難道阿姊內心早已有心儀的對象了? 不久之後,阿姊便穿著大紅繡花綢緞旗袍和配戴著金銀玉飾,在火紅鳳凰花展翅飛揚之下和眾人的祝福下,拍著訂婚的合照,阿姊就這樣喜氣洋洋的出閣了。 至於我呢?隨著歲月不斷的成長,我也在那鳳凰花花開花謝的日子裡,帶著成長中的夢想,也終於在畢業後離開了故鄉。 直到退休後,我再回到老家的老屋裡,望著窗外那棵鳳凰木,就有如睽違已久的老朋友,令人不斷地回想起成長中的甜蜜、長輩們的凋零、村子裡陌生又不相識的新鄰居……一切的情景,都道出了「人事已非」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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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者
從對話開始的 就讓它從對話結束吧 風為什麼只是往南方吹 廣袤的蒼穹淪入虛無的象徵 風為什麼只是往南方吹 從春天開始的 就讓它從春天結束吧 你也說過我是你眼中的 一株青梅 甘冽如秋泉 我也曾經說過-- 我說過什麼呢 被一雙柔弱的手自己撕碎 曾經有雙永恆的翅膀的 墜落如燕 從殘酷的青春開始的 就從月暈的寧靜結束吧 雲采如心瓣 心瓣如琴鍵 歌聲可曾撫慰了誰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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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美教會的愛宴
沙美教會就在金沙鎮,在沙美車站附近,離金沙國小不遠。聞名遐邇的金沙巧克力穿上一件金色的外衣,彷彿一顆金蛋,有喜從天降之感;吃下它不僅令人讚不絕口,也讓人口齒留香,一顆接一顆不覺膩嘴,沙美教會將它當成見面禮,意義非凡,值得流傳。 凡第一次來到教會禮堂中的親朋好友,「送你一塊糖,讓你吃甜甜,一次的歡迎就是永遠的歡迎」(台語)。記得當我第一次來到這間已有百年歷史的教會時,單單這一顆溫暖人心的巧克力送到我手上的霎那間,徹徹底底地且安慰融化我心中的不安,藉著音樂響起的氛圍,及表達者低沉音韻和幽默的介紹,並在眾人歡迎鼓掌聲下,在在釋放了我莫名的緊張情緒。 在這裡從十點開始做禮拜,將近中午的時候,陣陣撲鼻的食物香味,早已陶醉其間,如癡如醉,讓人按耐不住飢腸轆轆的感覺立即湧上來,人是必須吃五穀雜糧方能餵飽自己的動物。美食當前,誰不會食指大動,味覺翻騰呢?十二點正是一般人該吃午餐的時分,教會也會按人身體的生理來滿足腸胃的需求,不但看見外購而來,放在桌上任君俯拾即得的饅頭、包子或花捲;還有經由幾位付出愛心的媽媽,她們分工合作地切、洗、炒、煮,繼而熬出什錦湯的湯底,獻上來的是道地金門的煮法;一鍋鍋熱騰騰的端在全教會會友的眼前,呈現美味的大鍋粥或大鍋麵,粥(或麵)裡面有數幾種好吃又營養的好料,眼看有紅、白、綠、黃諸色澤,「嘴餓目睛馬餓」(台語);竟是純天然完全沒有任何色素添加佐料,一旦吃到腹肚裡絕對百分百對身體有幫助、有營養、有能量;頭腦會壯壯。 台灣人在吃飯的時候喜歡配話,配話就有交誼的效果,透過交談彼此交換心得,增進之間的認識;一個禮拜一次的聚餐,簡單的餐食卻蘊含豐富的感情在其中。沙美教會愛宴的預備,不僅吸引金門就學的學子、工作的遊子前來,也擄獲附近出外人心靈空虛的心。這裡有一種回到家的溫馨及安全的感覺,您可知它勝過天下第一美食或獨特的滿漢全席,因為它是愛心、耐心、寬容和扶持及接納所建立起來堅固的堡壘,不容易倒塌、不容易攻陷,猶如賓至如歸。當您無處可歇時,您在尋找如斯的地方嗎?這裡的朋友常常雙手張開,隨時歡迎,沙美街一百二十一號等你按門鈴!等你來坐坐!來奉茶!來喝咖啡!來說故事!來講心事!最重要是邀您來吃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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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你考慮太多了,難道你看不出我對你心儀已久,甚至經常提醒你。」 「幸好那天一母拿出那罈藥酒,才沒有讓我們失去機會,我們得感謝她。」 「我阿雅早逝,一母含辛茹苦把我養大,她老人家每天早出晚歸與田為伍,辛勤耕作,實在可憐啊!」 「妳儘管放心,對一母我會善盡一個做半子的責任,照顧她一生。而且妳一母就是我的母親,我們都有盡孝的義務,絕不會把老人家擺一邊。」 「烏番,我知道你處處都為我們著想,尤其是花費那麼多錢蓋樓房,簡直讓村人羨慕死了。一旦新屋落成,可說是全村最豪華的房子,一母也想不到今生會有樓房可住。」 「既然故鄉回不去而落腳在這裡,又娶了妳這個漂亮勤奮的好老婆。在我的能力範圍內,確實有必要先來改善居住環境,一旦日後孩子誕生,對他們的成長是有很大幫助的。而且我銀行裡的存款,除了我們的生活費、孩子的教育費,還有足夠的錢回金門修葺古厝。興建這棟樓房可說是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絕對不會打腫臉充胖子。」(一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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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聞暗夜哭聲?八二三戰役 臺籍征屬血淚
許多年前這裡是烈士陳經南,妻陳黃對的家。雖是竹管厝,唯日出而作,日沒而息,也有小小甜蜜與溫暖,小小的期待與希望。 現住水里鄉玉峰村的陳贇雄,見我們蜿蜒入山,急著砌壺茶相待,宛如親人一般,山頂人足古意啦。其父陳經南第9師工兵營3連,也是郝師長部下,當823戰役發生,贇雄才1歲,對父親記憶是空白的,他說:823這個數字已經與我緊緊相繫,一個嬰兒猶躲在母親奶香中睡著,而命運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姿,開始凌遲我一生啊! 他對筆者說:「父親是個名不經傳小人物,但他是我的驕傲,為捍衛家園,失去寶貴生命,我父親真的很偉大。」是的,沒有大批國軍及金門自衛隊,誓死抵抗,所謂台澎金馬早成共產鐵幕了,說陳經南烈士偉大,我們壓根兒不敢置疑。許多政客動輒以「愛台灣」結黨,並作為攻訐別人藉口,試問如果你的愛台灣,是讓肉身成為槍彈蜂窩,血管熱血奔竄,應聲倒臥疆場,付出年輕生命與戰鬥意志,是不是更令人信服?故於贇雄心中,父親之死,永遠是風雨飄搖、亡魂吶喊,一座永恆碑碣,豎立其心版。如詩人李有成〈有一座碑〉: 時間,時間曾喜悅收割 我在發霉的博物館檔案中掙扎 長夜裡有過無比的陰影 時間 她曾經見證,我在風沙裡流浪 在午夜裡,我曾經爬上教堂的鐘樓 聽鐘聲可曾沙啞? 詩人以詩舔飲歷史的創傷,讓筆者想起太武山頂,忠烈祠留下的名字,歷史光影自身後呼嘯而過,誰去翻閱你們檔案?靈魂在發霉檔案中掙扎,在社會集體記憶中消失……甚至為兩岸和平定調,823戰役只淪為一個歷史名詞,高層避免觸及……。 站在一旁的烈士胞弟陳蒼,戴823退伍協會便帽,哀傷說:「那場保衛戰若失利,整個中華民國都輸掉,但政府或媒體很少提及戰死軍人的偉大,國人應該感念他們英靈。對英靈的不尊重,也影響823烈士的歷史定位。」他表示:「兩兄弟參與823,兄死我活,脖子也中彈,差點回不來。說著掀開植皮傷疤給我們看。真是幸運,他現已擁有榮民身分,舉凡牙齒、拐杖、助聽器等榮總提供,每月14,000元、過年加發,福利好。 相對兄嫂的不公平對待,他也疾呼:「過去對戰亡者補助少,因政府困難,現在國家經濟好轉,應視個案給予補貼,以符合社會公平正義」,陳蒼戰友話說得保守,但也呈現問題的嚴肅性,難道「200多位823戰歿台灣軍人遺眷」,社階低,對選票無影響力,政府就能置遺屬於不顧? ‧烈士邱深水,死於大膽島…… 當我們走進彰化竹塘鄉竹林村,烈士邱深水古宅,眼前一棵高聳屋前荔枝樹,皮層龜裂、老態。遺孀陳刷及幼子邱日森迎接我們。由於烈士死於大膽島,特別引起筆者好奇。 「大擔」於民國40年10月,經國先生任總政戰部主任,蒞島視察題勉官兵,乃改大擔為「大膽」,謂:「大膽挑大擔,島孤人不孤」。民國63年,筆者駐守烈嶼青岐村,於單打雙不打氛圍下,除每日誦讀標語,更謹記:不擊潰敵人,便與陣地共存亡。據史料載:823當日大二膽落彈1萬多發,傷亡非常慘重。烈嶼守備區第9師師長郝柏村,向胡璉司令官作戰情分析:「共軍想以砲火封鎖交通,孤困疲乏我軍,然後伺機登陸,奪取大二膽島」,當時島上防守兵力,僅1.300餘人。為維繫島上兵力,郝師長決定傷亡時,就從烈嶼不斷抽調兵員補充,要保住每一寸土地,不做國家罪人。 邱日森告訴筆者:家父邱深水訓練中心在台中「坪林」,結訓後返家探親,吃了中飯,準備牙膏、毛巾等盥洗物,連午休也沒有,就匆匆回部隊報到,前往金門,好似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兮一去不復返。 筆者問:「那時你幾歲?」 「我那時才出世3個月,夠小吧。對父親的印象皆來自,懸掛在客廳的畫像。我也告訴兒子:相中人是你死在大膽島的阿公,一個默默無名的英雄。雖然全世界無人記得他,但他是我的英雄,他的鮮血跟每日昇起的國旗,一樣鮮紅、神聖、燦爛。」想想,遺屬55年來的孤獨無助,自己建構父親歷史定位,也是一種精神勝利法,一種自力救濟。活著返鄉同袍說:大二膽是金門最前線,哨兵和觀測所是指揮官作戰眼線,因匪砲過於密集,哨兵一上哨就傷亡,班據點兵力有限,輕傷者仍須裹傷服勤;通訊兵為維持通訊暢通,查線時更傷亡慘重。 經歷55年漫長歲月,說時間能沖淡一個人悲傷記憶,可是陳刷阿嬤(烈士之妻)溫溫打開「黑盒子」:阮頭家有3兄弟,他最小。9月30日,員林鎮公所通報庄裡當兵者死訊,眼看家屬哭得死去活來,還有送醫生館吊點滴,所以「善意隱瞞」,不敢同時報:「邱深水戰死」。 等過了一段時間,公所人員才試探:「你先生有寄批登來沒?」 「真怪奇哩,攏無消息」 妻子一陣沉默,鼓起勇氣問: 「難道阮深水仔按怎樣?」 這般場景與電影〈我們曾是戰士〉一樣,敘述越戰德浪河谷空降,美軍45名、南越千名士兵戰亡紀事,由穆哈爾中校紀實文學《越戰忠魂錄》改編。梅爾吉布遜主演,當戰事開始,由中年計程車司機送「死亡電報」,每一封都讓一個家庭破碎。隨著戰爭惡化,一天竟有10幾封,中年司機看征屬「視他」如魔鬼信差,委託營長夫人代送;那些剛生小孩的「嫩妻」,捧讀電報都心碎。她們結伴送電報,哭在一起,相互取暖。 員林鎮公所想必也不忍宣告較多「死訊」,採拖延戰術吧。當獲知邱深水死訊,讓早有預感的遺孀陳刷,果真哭斷肝腸,一人哭、5個孩子跟著哭、公婆也是,鄰里也跟著垂淚。怎麼不悲慘?5個稚齡小孩,最大的女兒麗雲9歲,最小的男孩日森3個月。 正於淚眼浸泡中,國防部透過地方政府,緊急協調:先帶大女兒、次子到「木柵國軍先烈孤兒院」培育,母親陳刷帶著孩子,從田中火車站-台北-轉公路局-木柵-孤兒院。隔天才返家。一女一兒拉住母親衣襟,放聲痛哭,「媽,我沒爸爸已夠可憐,不要把我們丟台北好嗎,我要跟你回去,吃苦沒關係、不要離開我們哪……」3人抱頭哭,直到校長出面安慰:「媽媽。想孩子隨時來看,隨時帶回家玩,您先生為國犧牲,國防部要幫助你,這樣孩子才有前途。」 母親於寒、暑假帶姊弟返鄉,回家路上唱歌、又吃五顏六色的健素糖,賴在媽媽身上撒嬌,浮漾幸福童年。當返校時,他們又依依不捨,哭著不去。這對姊弟雖受國家栽培,唯她們只有9歲、6歲,從未離家,小心靈須忍受多大折磨,前往陌生地適應? 這是筆者遺族訪視中,首次聽到對政府較正面肯定。邱媽媽道:「上有公婆要伺候,下有5個子女須教養,又生於風頭水尾、鳥不生蛋的竹塘鄉下,不得已只有日夜工作。曾經5個小孩同時出麻疹,發高燒、躺成一片,不知該如何是好?想帶去看醫生,又沒錢,假如他們父親在,我就不會孤立無援,後來去挖甜草根,控整鼎加黑糖當草仔茶,說有退火之效,孩子安然度過。老天真保佑啊!」 眼前樸拙農婦緩緩說出,當初掙扎度日之不易。臉上帶溫婉微笑,任憑再大的磨難,依然將無遠弗屆的愛,直入靈台慈光,不讓小孩感受恐懼,或受到絲毫傷害。讓人見識母性光照,她沒甚麼學問,卻得向貧瘠大地取暖,一種自然呈現的光,一種無形無色的光。其子回憶:「母親像鐵打身體,白天與鄰居互換農事,晚上又照顧孩子,一邊幹活,一邊打盹,猛一醒來已三更。至今身體病痛連連。父親如不戰死823,母親就不用單獨扛起生活壓力,不是嗎? 邱家當時有3分水田,3個兄嫂,因收成不佳,米僅夠吃,無法外賣。母親只好上工,將幼小孩子丟在家,讓他們四界走。以前住土角厝,每逢颳風下大雨,厝邊總會探頭觀看問:「厝有崩落或滴雨嗎?」厝邊仔真照顧。 烈士邱深水屋後那棵老荔枝樹,逾60高齡。是他種了三年後才當兵。原生種,酸甜俱備、肉色駝紅、圓潤,聞起來清香;每天看荔枝樹生長,彷彿看到先生生命延續,別人藉情書、影像回憶往事,阿婆則藉老樹,將愛情祕密藏身。樹也曾年輕,隱藏衰老的年少,可洞見自己的悲歡歲月呀;老樹是他們的定情物,也象徵甜蜜不受時空干擾,如同先生化身啊。 「我們不吵不鬧,嘗盡人間心酸,政府對228也好、對演習中意外死亡也好,都給予6百萬以上撫恤,獨獨未重視我們823戰歿遺屬賠償,天理何在?他們第9師師長郝柏村,應站出來說句話吧?」阿嬤不滿的置問。我們離開時,暮色已圍攏,心頭是沉甸甸的。 金門?一處令台灣遺族心碎之地,但……金門福利羨煞國人……。如中央社(2011.1.3)載:「金」好康又一樁,金門823參戰自衛隊員,從今年開始,可向縣府申請三節慰助金6萬元,估計近6千人受惠。縣府100年度編列慰助金預算3億7020萬元。當然條件是金門人,落籍10年以上,領有榮民證。 823遺族不禁要問:「當政府被在野黨阻擋撫恤法案,金門縣府有錢,編預算照顧823自衛隊員。而當年戰死之台籍國軍,難道對金門無功嗎?」 金門縣政府切割戰爭撫恤,也許有不得已之處,唯對白白送死之台灣子弟,不曾聽見縣府表示同情、感恩、或自發性招待遺族重遊戰地(分享人間溫暖),及其他專案性補償。看在823遺族眼裡,不免感慨:「命運怎會差那麼多……」。 823戰役是國府1949年遷台後,台澎、金馬最具關鍵的領土保衛戰,是一塊用鮮血、傷痕纍纍的軀體,形塑的碑碣。是一塊璀璨光芒的「歷史碑碣」。在我們的訪視紀錄中,重新回到戰場,彷彿看到壯士狂歌赴敵的兮不復返,更聆聽到捐軀者壯烈的愴鳴。他們勇者的付出中,讓我們享受長久的平安與自由,站在和平的新時代,我們能不能捫心自問:「我們是否還擁有謙卑感恩的胸懷,能張開公平溫馨的歷史之眼,去省視:烈士與遺族的深沉悲傷與匱乏,並積極迫切去面對、解決其遺憾?」(5之5/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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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湖光山色
這天,當早起的鳥兒,晨曦初現就特地起個大早,為了陪伴憨厚的老父登山攝影。 父女仨人邁著輕快的步伐,沿著步道上山,好不容易暫別紛亂繁雜的市區,與生俱來的感官像重生般執行著天賦,分分秒秒摘錄著沿途美妙的景致,那開在路邊的小花,那落在地上的小葉,那停在枝枒的小鳥,每一個小小的生物都吸引著我們的目光,就這樣一路上走走停停,把握每一回與萬物生命的相遇,靜靜的感受那分新奇與自在,或許正因為微渺,而分外珍惜。 費了一番力氣,好不容易登上山頭,眼前這一大片翠綠使人震懾,山頭的風兒一吹,才猛然驚覺炎熱的季節已悄然消逝,微涼的仲秋降臨,大地經過前夜毛毛細雨的洗禮,使這隱藏在山頭的秘境更顯得清新。青山、綠樹、碧湖連成一款相互承接的華錦,還有複印在湖面上的粼粼倒影,或淺或深,是幅再自然不過的潑墨畫。 湖的盡頭立著一座小橋,在廣闊的湖面襯托下顯得獨特。一隻紅蜻蜓駐足在雜草上頭休憩,綠與紅的相對,化身為今日最醒目的嬌客,讓人不禁想起那首幼時的歌。灰濛濛的天際透著一絲光亮,隱喻著生命的陰暗總會有無與倫比的出口,置身大自然中,總能予人許多啟示。 回程是下坡的路,縱使腳步有點急促,不過沒忘記拾起一片葉籤做留念,欲抓住秋的尾巴。 與老父相伴,溫暖湧現,充電完畢回到市區繼續前行。生活,是不斷在創造回憶,生活,也因為回憶而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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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 茶
當外力注入靜止的現狀, 舊秩序瞬間被破壞, 新秩序即將建立起來! 天旋地轉-- 你我亦受到試煉, 在群聚型態的空間裡, 領受新的激盪; 趁此質變了自身內涵-- 坦然且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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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將來長大後如果局勢改變,首要之務就是回金門修葺古厝、祭拜祖宗;然後,我們就印尼、金門兩邊住。妳說說看,我這樣做對不對?」 「想不到你考慮得那麼週到,我還以為你要把孩子帶回金門,留我這個老太婆在印尼,如果這樣就太沒良心了。」 「我們相處已經十幾年了,假若妳不信任我,妳也不會把處女之身獻給我,也不會兩人赤裸裸地倒在院子裡親密。」 「說真的,印尼男人也不少,即使你已結過婚,但看來看去還是你最好,所以才會心甘情願地和你親密。」 「人是有感情的,雖然之前我曾想過,要是能和妳在一起不知有多好。可是繼而一想,我已是一個結過婚的男人,而妳則是一個黃花閨女,怎麼配得上妳。所以只能把自己的想法放在心裡。」(一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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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聞暗夜哭聲?八二三戰役 臺籍征屬血淚
面對遺孤的悲痛陳詞,政府應該回歸正義的起點,重新啟動823戰亡遺族賠償議題,別讓823聖戰成歷史之恥,成為遺族世世代代無法擺脫之冤情啊。竹南鎮大營路遺孀陳黃阿春女士,提及丈夫陳盛乾戰死金門,政府卻不當回事,幾度淚崩,無法訴說痛楚。 ‧傾聽桃園觀音草漯村,遺孀許秀蘭 這一家6口蟄居海邊小鎮,馬不停蹄的生存奔波。寡母帶著3女2男,爭取柴米油鹽。她不識字,但深信,一個囝一款命,生他們必須養他們,這是不可逃避的天職。盡管先生戰死823,國防部未派員關心,反正「冷處理」,也是一種處理,不是嗎?遺孀許秀蘭每天割稻、砍柴,每日早出晚歸,頭髮似一盤稻草雜亂,像是蕃婆鬼。與公婆、兄嫂同住,大家庭生活,別人有先生做主,寡母及5個小孩是弱勢團體,無權利喊累啊。 幾次媒人婆上門提親,嫁個中壢老兵,三頓吃饅頭,生活有依靠,寡母回:「敢生就敢養,我放不下孩子。」這位大地之母,最後搬離,她說:「大家庭人多話雜,尤其政府所有撫恤、補助,皆由公公領走,我們拿不到分文。」家裡無田產,她去山崙旁,租草埔地開墾;這種地種稻,灌溉水取得不易,要比一般水田付出雙倍辛勞。但只要有水有地,她一定要養活一家6口。 天猶朦朦底亮,就趕到防風林撿柴,如木麻黃、海邊漂流木,回家煮飯和燒開水。筆者不解:「歐巴桑,撿乾柴為何起大早?」 「當時農林場巡山員抓很嚴,所以趁早撿比較安全。同時要巡田水,免得水被別人接走,又白忙一場。」在60年代,生命和大地是綁在一起,山崙仔土地貧瘠、砂質多,施肥容易流失,這種耕地非城鄉水利設施良善之水田可比。 種種時空交錯,當我們走過狹長防風林,在日昇月落中看海面跌宕,彷彿遇見昔日婦人花巾覆臉,任海風為生命造型的吹拂,所謂「雞啼三更床巷起,忙碌到暗不心焦」,一位823遺孀靠自力救濟養活5小孩,真是一件艱難之事。 她們看不到政府在那裡?國防部也忍令一批英靈後代,於極端痛苦邊緣討生活,竟未加探視、輔導、協助,改善其惡劣環境。她們住桃園觀音鄉,離龍岡陸軍總部、士校很近,是陸軍大本營。軍方對昔日英勇保衛台澎金門戰士,成823英靈,竟連3節探視、慰問,皆付之闕如,未免冷血。 陸總部很放心,國防部更「淡定」,照一般縣市社會局標準,她們一家稱得上「高危險群」,須經常性輔導、探視,已不可免,而政府系統失靈視同陌路,如此事不關己,對得起在碉堡前中彈的夥伴?坐在一旁二女李宜倫說「大家有父我沒有,一雙塑膠鞋買不起,8歲就得洗衣、煮飯,一大早到觀音鄉海邊撿木麻黃。」只是8歲小女孩,卻須凌晨3、4點到山崙仔撿柴,說不怕是騙人的,常常被大小蛇嚇得又跑又哭,只能學媽媽祈求:「天公伯仔!做好心,把蛇趕走,阮是歹命囝,不要嚇我們。不曉得是否『心誠則靈』?大蛇們快速離去,沒為難我。」辛苦撿回乾柴,披在屋外曬乾,常常被偷。讓我們痛心。國中升高中時,李宜倫說:「讓我升學好嗎?」母親脫口而出:「沒錢還要考試?(意思是要錢補習才可能考上)」聽得淚眼相隨。下雨天,蓋了40幾年土角厝,因屋瓦斑駁、破裂,加上地上沿用早年泥地,一窪一窪、便成小池塘。外面下雨,屋內也下雨,父親不在,屋子年久失修,連吃飯,都找不到雨水不漏之地……。 女兒憶起:當我們生活吃緊之際,幸虧住附近阿姨嫁外省人,經常送麵粉給我們,讓媽做包子、饅頭,填補生活之貧乏。而媽照常到山崙仔拔花生、換工插秧、還到建築工地挑磚、翻水泥等粗重工作;裝滿稻穀麻布袋,扛出田埂,像大力士。「一袋稻穀上百斤重,一骨碌扛起來,相當吃重啊。母親比男人還要男人,除了母愛的續航力,最重要她想把握工作機會,賺取『雨來糧』,不叫人看不起呀。」小時參與割稻的宜倫,回憶母親超量負荷像泰山哦。 三女李秀娥抱住媽說:「我媽從年輕做到老,宛如一頭台灣水牛;我爸為國犧牲,政府只給一點錢結案,我媽已80多歲,政府應讓母親晚年好過一點。」多麼卑微心願,秀娥自小目睹母親一人當三人用,無早無晚、而且無論到大園、楊梅、新屋做工,不管路途有多遠,都是走路去,無錢搭車。一生操勞過度,如果父親尚在,她就不用做牛做馬了。 三女兒天真的表示:「很盼望蔡總統能看我們遺族悲慘一面,照顧台灣子弟,別老繞著823退伍協會榮民,眉飛色舞的敲和平鐘,更該關照那群823戰役,魂斷前線的英靈眷屬,讓殘留半世紀的創傷,得到安頓。」 ‧八德鄉烈士陳錦茂,女兒陳秀貞口述 當役政單位通知:父親戰死金門,阿美族母親林阿妹,無能力教養一子一女,改嫁。濃眉大眼、說話粗獷、直率的秀貞小姐,臉孔被陽光折曬成古銅色,像國慶時海龍蛙兵。她寬闊臉龐、黑色深瞳、是那種走在原野/讓微風吹拂的野百合/貼向她臉頰。對於這樣黑膚之美,讓筆者瞬間翻轉對美的印象,來自生活的磨難,她的肌膚濕潤、汗光閃耀,活潑地映射出白晝光亮,那是內心彩虹,一種不畏逆境的優容。 秀貞自承:「自父親戰死,命運就急轉直下,總統府來函:政府將安排你們到烈士子女教養院就讀。哥哥陳恆仁跟我在育幼院長大,後來他讀空軍通訊學校,長得挺拔、帥氣,將成家立業時,有次在大溪游泳,救溺中不幸死去,大好前途隨波流去,只剩下孤單的妹妹。 眼看別人一家和樂,而自己卻只能躲在歷史風雨中,輕聲呼喚爸爸,唯一胞兄又死於意外,親情淪喪,兄妹之情只能靠回憶支撐,人生的不堪,我都遇到了。有時,覺得自己身處夢中,是眼前光景缺乏真實性嗎?還是感覺麻木?或許,悲慘超過極限時,就會迷離失真吧。」秀貞長長的傾訴,顯見烈士陳錦茂死於823,距今已55年了,孤女秀貞並不打算用時間,治癒自己傷口;當傷口結痂時,剝掉傷疤,讓它繼續流血,她說:「成了中華民國烈士,政府撫卹不到百萬,導致遺族如此疼痛啊!」 從小在育幼院長大,想起師大畢業的老爸,內心感傷也帶著驕傲,尤其到金門戰史館,父親姓名刻在上面─陳錦茂,除此,什麼都沒有。自古英雄多寂寞,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823戰役過去那麼久了,我在充滿歧路的童年,等不到父親的擁抱,只有哭,呼喚體內最原始的感情,見不到家父是一輩子痛啊。」秀貞喃喃細語…近乎歇斯底里;政府說一定優遇我們,每當提出,就無下文。秀貞激動表示:「這是父親血汗錢,以生命去搏取,國家可坐視不管嗎?」自媽改嫁後,自己去幫傭,跟外勞一樣,是記憶中最辛苦經驗。 「父親唯一的大頭照,母親藏起來,兩人感情非常好。如爸不死,一定是國、高中校長,媽就是老師娘了,而我這一生最大心願──跟爸爸腮乃一下,明知是癡人說夢,來世會有機會嗎?」傾訴雖有些失焦、失序,唯話語是誠摯的。帶著濃濃傷痛……由於陳秀貞受教育不高,結婚後皆以工地為家,挑擔磚瓦、水泥、鷹架爬行、冒險賺生活費,假如父親不死,這一連串的苦難,就不會像土石流沖刷她們兄妹啊! 莊林省如此不疼惜,但她仍得與莊乾定3個蔡姓兄弟,每人輪流供養90歲的婆婆,直到往生。 「自活」精神令人欽佩,唯貧窮讓孩子受盡苦楚。家屬感慨:「我們國家對賠償228事件,一出手6百萬,總統還每年道歉、致哀。歷次演習意外死亡,也都7百萬以上,卻沒有對823苦命遺孀,較合理賠償,蒼天、國法、人情何在?」 ‧戰死之台籍國軍,對金門無功嗎? 823戰歿遺族約215家戶,國防部應有完整資料,有案可稽。由於遺族社會地位差、經濟力薄弱、請不起律師、動員不了媒體使專案性法案之通過,欠缺立委遊說能力。有人說「823戰役陣亡烈士遺族勵進會,形同一片散沙」。 對於以上指責,筆者多半認同,但也不同意,因為國捐軀、獻身戰地,本是一介軍人天職,唯戰後國家不見了,任憑民進黨立委,擋下陣亡官兵遺屬,領取一次三百萬元補償金;他們秉持理由:「823官兵照顧條例草案,未來若同意核發補償,人數統計必有困難,財政負擔龐大,將成為錢坑法案」。(見自由時報95年12月29日A3版) 關於歷史轉型正義,已故前立委蔡同榮於他的《顧台灣》一書提及:2000年6月27日,我搭陳總統飛機南下,告訴他:「過去退撫福利都是由老芋仔享受,金門砲戰士兵都是我們台灣人,他們只有這機會,請總統支持。陳水扁總統回答:「如放行金門戰士福利,以後還有反共義勇軍、北伐抗戰,這些錢坑法案,會導致政府破產。」不知陳總統是甚麼邏輯?後來「八二三參戰榮民晚年生活特別照顧條例」通過,卻分割了照顧台籍國軍遺族之路。 遺族秉持兩蔣總統慰問函、立法院陳情書、陸軍司令部、民進黨前主席蔡英文核定「極具參考研議可行策略」。唯最後的答案告訴他們:「一切都回到原點。」823戰役,金門成為捍衛亞太民主的燈塔,也讓金門陷入更深軍管噩夢。誰言:「族群操弄是政黨的戰旗,八二三淹沒於歷史記憶裡」,當筆者一場一場傾聽、一幕幕的重複她們傷口灑鹽,一聲聲同體大悲,每一種歷史記憶都是個別的,而雷同的悲傷情緒,在命運的雙重剝削中,皆迫使遺屬生命經驗變得遲鈍、滯緩、拘束、哀傷、自卑,她們被時代拋棄,只留下蒼涼與悔恨了。 國防部對歷次演習意外死亡,皆謂「視同作戰死亡」優恤,試問國防部視同作戰死亡的基準,是指抗日?國共內戰?還是1958年8月23日金門戰役? 如果以台灣為主體性,以中華民國遷台為歷史關鍵點,那823戰役應是較具代表性的台海保衛戰,可是問遍所有遺屬,她們沒領受國防部百萬以上優遇,其賠償的嚴重懸殊、不合理,也是遺屬至今,仍在黑暗角落哀哀無告,投訴無門,無法走出苦難底創傷啊。(5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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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何陋之有?
大學畢業後,經歷一番打探尋訪,結果都石沉大海的緣故,便開始在自家經營的清潔公司幫忙,主要是清洗大樓水塔和除塵等粗重的工作。而後因自我期許且得到家人的鼓勵,一邊工作一邊自習,終於有幸獲得了國內某知名企業的面試門票。 記得面試當時,面試人員詢問了許多問題,從學歷與工作經驗都有,雖然情緒難免緊張不安,但整體上算是應對得宜。而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題,是有位面試人員問到了:「你現在從事的是清潔公司的工作,你會覺得這是份低下的工作嗎?」 由於有事先準備,便回答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只要肯用心下工夫去做,不論是什麼工作,哪怕會沒有成就呢?而且我也舉孔子為例,相傳孔子三歲時便喪父,僅能由母親單獨撫養長大,因此他很早便挑起了家裡的重擔,故孔子後來便嘗自述:「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即使是至聖先師,年少時為了養家活口仍須從事許多雜役粗活,那我又有何好嫌棄抱怨的呢? 仔細想想,社會就如同一部大型機器,其中有大零件亦有小齒輪,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否則整部機器便將失靈而無法運轉。例如街道的清道夫、工地的工人和俗稱黑手的修車師傅等等,或許他們的職業並不起眼,甚至被某些人所嫌惡,但若少了這群人,不僅自身生活,就連整個社會都將可能陷入非常不便的境地。 然而這些老生常談的道理,有些人依然難脫心中偏見,甚至對此嗤之以鼻,或許人們得等到真真正正地親身經歷過後,才能確切地了解到每個職業的貴重之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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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 錄
孩子: 以前為求好工作,孩子積極離鄉成家;現代因應高房價,孩子只好三代同堂。 狡兔三窟新解: 第一窟自住、第二窟出租、第三窟高價轉賣過戶。 要往: 以前為功成名就,古代文人要往「高處」爬;現代為工作機會,兩岸民眾要往「北部」走。 恐嚇: 以前家長恐嚇孩子:你不乖,叫警察抓你喔;現代孩子恐嚇家長:對我壞,叫社工找你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