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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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生涯甘苦談
就讀師大時,父親病情已是每況愈下,時而上班、時而住院。每當想到父親為了家計,咬緊牙關,抱病上班,身為子女不能為父分憂解勞,內心的愧疚與自責,隨即湧上心頭,「休學」的念頭經常徘徊腦際,進退維谷,難以抉擇! 當年師大全校公費,不僅註冊、住宿免費,還發伙食費及其他費用,畢業後填志願先依戶籍再論成績分發中學任教,政府對待師範生,真是「無微不至」。 當年家教風氣盛行,光是師大周邊的「家教中心」就有好幾家,專為師大學生介紹家教,為了貼補生活費用、減輕家裡負擔,在「一無所長」的情況下,唯有兼任家教一途。 大一那年,便自告奮勇前往家教中心毛遂自薦,先付300元介紹費,對象是家住南京東路的一位小六資優男生,在沒有捷運的年代,等車轉車塞車的費時費事,稱得上是「遙遠」的地方,首日見面也是試用,為他講解45分鐘高難度資優數學,一切迎刃而解、圓滿達成任務,並約定從明日開始。翌日黃昏,「千里迢迢」地依約準時抵達,按了門鈴,其母來應:「我兒想換一位女老師」,如是而已!連一句致歉的話也不提,首次擔任家教即吃上「閉門羹」,心裡真不是滋味,似有被耍的感覺,只好向家教中心索回介紹費。 大二時,經由永和堂叔母的介紹,為三位永和國中國二男生補數學,憑著過去數學的實力,尚能勝任愉快,後來家長要求再加補英語,只好另請本校英語系張延熙同學加入家教的行列。三位男生頑皮好動、坐立不安,其中有位男生尚需其母持棍立旁「伺候」,兩節課下來不知鞭打多少回?甚至演出「母追子逃」的戲碼,「雞飛狗跳」的場面經常打斷我的講課,大概只上兩個月左右,不思向學的三位「寶貝」令我「打退堂鼓」,便與張延熙同學藉故「辭職」,告別了第二次家教,讓我覺得家教比想像中難為! 大三起,由於父親的「離去」,哀慟之餘,無心再去從事家教工作,加上公費生分發,除了戶籍便是畢業成績,為了擔心分至花蓮、臺東或偏遠地區,不得不發奮讀書爭取佳績,也因此意外地獲得幾項獎學金,畢業時排名本班第五名,讓我有機會以臺北縣第一名優勢先選學校。 直到分發重慶國中任教的第三年,由於炷烽妹婿師大畢業欲返金門服務,將原有的家教工作讓我接手,一對小兄弟,聰慧可愛,重在輔導各科課業、解決各科疑難,從板橋搭乘「231公車」到臺北市漢口街,逾一小時的車程,或站或坐、半睡半醒,下班之後趕著吃飯,回家之後已近十點半,2個小時的家教等於耗上整個晚上,幾無休閒時間。 在此同時,導師班有位軍醫的兒子,幼時發燒過度傷及智力,國三那年,帶著孩子來我租屋,希望週一到週五的夜間到我住處自習,順便指導課業,問我費用多少?我說:「自己的學生,不用了!」軍醫道:「豈可,那我幫你出房租(即月租2000元)」,軍人的精神真是說一不二,固定月初親自「奉上」全新連號百元鈔(綠色圖樣),令我深為感動,若逢我有臺北家教,就由內人在家代勞。 民國70年,經由內人同事的介紹,至板橋擔任家教工作,一位就讀私立聖心女中的國一女生,是全家的心肝寶貝,寵愛有加,由於家境富裕,家教費特別優渥,且有年終獎金,重在加強數學,兩小時的家教,要求先陪她聊天,中途尚有幾次休息,七折八扣,所學實在有限,自感約束力不足、學習效率不彰,問心有愧,升上國三後,主動建議其家長改去補習班。 退休之後,在南門國中兼課,經由教務處某職員的介紹,要我至永和某幼稚園為園長兒子上「家教」,為一位基測前夕的考生解決公民科疑難問題,時間是一個下午,並以專車來回接送,且有茶點水果招待,可說備受禮遇,我先重點整理而後講解疑難,花了三小時才圓滿解決,後來順利考上「建中」,還請司機先生專程送來禮盒致謝,如此禮數周到的家長實不多見。 歷經幾位家教,有徒勞往返者、有半途辭職者、有圓滿達成者、有考前加強者,整體言之,有甘有苦;對家庭與個人,可說有得有失,如今回想,也是教學生涯中難得且難忘的一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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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楓林野孔雀飛
春抹千楓林彩綠, 新生紅葉豔秋丹。 喜逢藍羽騰聲去, 孔雀遷飛入翠巒。 四月天走訪千楓園,春染林間,迷眼是綠,新生的紅葉則分外耀眼。 忽然有碩大的藍影從眼前騰空而去,原來孔雀,真叫人驚豔!接著則是「嗷舞」的狀聲詞遠近唱和,此起彼落。 金門林野的孔雀是多年前由人工餵養的舒適圈逸出,繁殖,然後四散;撇開其他問題不論,純以觀賞者的角度而言,這真是美麗的邂逅! 騰聲,有傳揚名聲的意思;遷飛,除了解釋為飛向高處,還可比喻為登第。 這個月正是大學面試的旺季,祝福申請入學的金門的學子們,個個金榜題名,揚聲於浯島內外。 本詩是以七言絕句的格式寫成,依《平水韻》押寒韻。平仄情況標示如下:「平仄平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丹)。仄平平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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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虎媽
科技業任職近三十年,因緣際會轉換到學校擔任短代老師,工時立即減少許多,工作壓力也頓時減輕。見不得女兒太閒的媽媽,立即要求我趕緊去報考博士班,估算時間與金錢的投入成本後,發現這樣的投資報酬率非常低,所以,暫時不想再邊工作邊讀書。媽媽不知道真的糊塗了,還是裝糊塗,偶而電話聊天,她還是會問起,什麼時候去找學校報名呢? 參加述美國小同學會,有人說起很羨慕我,在那個年代,是班上讀金沙幼稚園,且從小班讀到畢業的少數人,學齡前的教育完備,讀小學就很輕鬆,天知道幕後的推手是媽媽,功課盯得可緊,沒考第一名回家就打,在客廳即是工廠的年代,手巧的她可以車縫阿兵哥臂章的同時,順道教我學校功課,老是記得學「時間」的單元時,她拿下戴在手腕上的手錶,教我如何數算幾點幾分,一遍兩遍三遍我都學不會,小我一歲的妹妹,旁邊看著看著通通都會了,怕驚動老人家救孫女,還記得媽媽當時的體罰是用捏的,多年後回想起來,都還記得小小年紀的我,心裡暗暗的發誓,將來長大一定要買數字的電子錶,不用去算現在到底幾點幾分。 讀小學時,回家提起學校的故事書都被我讀完,媽媽就要我背字典、背唐詩,在電腦手機查詢讀音還不是很普及的年代,辦公室同仁的少見字都會來問我注音怎麼唸,多虧當年媽媽要求我把標準字典當故事書讀。再後來有機會擔任企業刊物編輯,跟當年被要求背唐詩增強語文能力也有關連吧!那個年代,我們國一才開始學英文,看我讀不好,她要求我找時間就要背單字片語,還誇口她當年通車上學,車上右手握吊環,左手拿英文字典,不過因為我很會暈車,當時是騎腳踏車上學,無法像媽媽求學時在公車上背單字, 所以沒把媽媽的建議當一回事,錯過了黃金學習期,爾後再想提升語文程度,也真的很有限。 曾被直屬主管要求回家鄉招募有意願工讀的學弟妹們,膽怯的我問起媽媽該如何婉拒,她竟然直接跟我要聯繫電話,請公司同意由她陪伴我返鄉拜訪地區的五所國中,並指導我如何和家長們互動。在公司刊物編輯出缺時,她持續的叮囑我要積極爭取,因為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在我考上研究所時,假日上課,她要我帶著孩子同行,因為身教更能讓孩子看到媽媽勤學的態度。 一路被媽媽追著讀書的我,小時候迫於她的威權教育方式,不敢有所閃躲,即長問起為什麼沒考好就要打呢?她回答,打了老大,後面排行的孩子每個都乖乖的,又問,當年這樣嚴格的教育方式,也沒讓我優秀出眾,她則是堅持當年因為有打罵小孩,所以每個都循規蹈矩,現在看我們教養下一輩,親子專家都說要溝通,要讓孩子適性發展。看不習慣孫輩們態度不積極的她,偶而會發牢騷,孩子不乖當然要打,專家的說法不要拿來當藉口,現在已七十多歲的虎媽,雖然洗腎多年,發威起來就是虎嬤的架式。 在自己一路教養陪伴孩子成長的過程中,探索著如果當年虎媽沒有訂定目標,也許個性與世無爭的我,會錯過很多精彩的經歷和學習,謝謝客家女兒金門媳婦的虎媽-在康乃馨盛開的季節,未來請再繼續給我更多的指導,女兒會一直加油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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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 默
時間應該是五十年前的事 而童年夢境一直在吱吱嘎嘎的晃動 那些日子。我們只有烤地瓜和捉迷藏 有時要躲防空洞。但我們不知道什麼叫做死亡 共匪的砲彈掠過頭上來來回回 一束一束的閃光照耀在夜空 而我們總是用笑聲掩蓋了恐懼和仇恨 那些年。我七歲。他們均小我兩歲 五十年後。我回到故鄉榜林 經過許文科老師和姚清華老師的家 也路過童年友伴的許乃光。宋文章的住所 一路上經過七歲。中年以及時序衰敗的現在 村落往返走了一趟又一趟 許多的笑聲不見了。許多的晨曦也不一樣 許多記憶剩下空酒瓶裡的孤寂 再往前走。可能就是另一種人生風景了 時間應該是五十年前的事 我來到五十年後的風燭昏黃閃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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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 向
「生命是美好的」她緩緩地在筆記本上寫下,午后的陽光輕輕的灑在她的髮間。 每個週末,她都會來到這個咖啡館,點上一杯拿鐵,靜靜的坐著,午后的陽光輕暖,總能給她充足的能量。若是個下雨天,她總沉沉地望著玻璃外,那來去匆匆的人們,充滿詩意的下雨天,偶爾會引起她的回憶。 但城市的雨天,總是多過晴天,這是個多雨的城市。空氣裡帶著潮濕的氣味,灰濛濛的天空帶不起她的一絲笑臉,穿越了一個又一個的路口,她找不到她的方向,往前走吧!看到了綠燈就左轉,看見了紅燈就右轉,去哪裡呢?不,她沒有方向,一直到她終於覺得累了,而天色已然暗沉。 為什麼要漫無目地的走著? 也許,她正尋找著她的目標,人生的方向? 前方有個夜市,熱熱鬧鬧的,叫賣聲此起彼落,各式美食的香味四溢,但她不覺得餓,穿梭其中與人擦肩而過。我們都只是社會裡人群的一部份,從哪裡來?又將去哪裡?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方向在哪裡。 往左走,往右走,路都是通暢的。 為什麼往左走?為什麼往右走?旁人的言語與議論,是否使你畏懼了? 「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想法!」他的話突然穿透了一切。 多年來,她過著空洞的生活,放棄著自己的想法,過著中規中矩的生活,忘卻那顆想流浪的心。 她總是在週末午后,坐在熟悉的咖啡館,心神隨著來往的人潮而去,思緒亦然,當陽光輕暖的從窗外透進來,淺啜一口冷卻的咖啡,如同她那顆已不再擁有熱情的心。 夜晚來臨,明日城市依舊忙碌,而茫然的人們,依舊循著步伐,日復一日。 方向在哪裡,她摸摸自己的心,淺淺的笑掛在嘴邊,總有一天,也或許等不著那一天,她將循著己的心,往她要去的方向去,不再迷失於耳語之中、價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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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烏番叔
逢年過節更沒有義務替他們家祖先上香致意,她僅保管一串鑰匙等烏番叔回來再幫他開門,假若再過三、五年烏番叔沒有回來,這棟百年古厝勢必承受不了強風驟雨,傾倒或許就在一瞬間。春枝放田園、放厝宅、放祖公,跟營長仔跑,真無良心喔!村人都這麼說。 烏番叔連續請人匯了幾次款都被退回,在印尼卻也打聽不到故鄉的消息,春枝到底是死是活,不免教烏番叔擔心。若以他們家的田地來說,只要勤於耕種,理應不會被餓死,除非是生病或發生意外而死亡,要不,沒有查無此人的道理。雖然早年聽人說,男人一旦在南洋久了而不回唐山,就是在外地娶了番婆;女人一旦丈夫到南洋而沒有音訊,即使守活寡的有之,另行改嫁的也不少。春枝是屬於前者還是後者呢,烏番叔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一五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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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傘兵部隊駐防金門
四連三排駐地在何處?訪問該排班長趙富奇,他說:「我們三排住在沙美,不是住營房,是民宅,記得是一棟兩層的洋樓。」金沙鎮的沙美原名沙尾,是金門東半島的行政、商業、文教中心。村民下南洋很多,經商致富後返鄉蓋洋樓,據沙美長老張長木、張金福昆仲告稱:「這一棟洋樓是其堂叔張文帝先生所蓋的,他是旅居馬來西亞的華僑,花了一萬元白銀,於一九三五年完工。民國三十八年間,國軍傘兵部隊曾住這一棟洋樓屬實。」趙富奇上士敘及:「有一位六十幾歲的老婦人和其媳婦同住這棟洋樓,阿婆對傘兵很好,經常拿東西給我們吃,很感謝她!」張長木先生表示:「阿婆是其三伯母,名叫王能巧,另一位是其養女謝罔受。」 趙富奇、楊德林班長也回憶當年在金門的長官,二營營長徐維中中校、四連連長陳卓基少校、重機槍連連長王竹村少校。排級幹部有四連一排排長栗樹林中尉、四連二排排長王詩祥上尉、四連三排排長邵志康上尉、四連六○迫擊砲排排長梁雨上尉。 趙富奇、楊德林班長憶起上級賦予第二營(欠)駐守金門的任務:「確保金門地區的安全,並嚴遵軍紀,防止擾民。」有關營部交付各連的任務,兩位班長說:「第四連防守面對大、小嶝之海岸;重機槍連擔任港口碼頭進出之安檢。各連需確保漁民海上作業的安全,並防止冒充混進滲透、破壞擾亂治安,以及杜絕販毒走私之情事發生。」第二營(欠)負有維護金門地區安全的任務,若發生危害地方居民的侵擾事件,則與警政單位相互配合處理。 楊德林班長回憶曾參加進剿土共的任務,詳細的日期已忘記,只記得是在三十八年五月間。第一次,當營長獲報之後,立即派一個加強排(以四連二排為主力)前往圍剿,土共聞悉後迅速逃跑。第二次的追剿情形,楊德林上士說:「傘兵派一個連(欠)之兵力,配合警察局至大嶝清剿,之後一直到防務移交,均未再出現土共襲擾之事。」另外,趙富奇班長提到:「傘兵部隊都是美制裝備,帶美式鋼盔,土共看到我們,都說鐵帽子(按:指鋼盔)部隊來了,趕快跑!」 三十八年五月間,參加清剿土共的官兵,楊德林班長無法一一列舉,但提供其所收藏的部分官兵照片,以資為證。除了他本人之外,尚有劉運祥下士、孟廣茂下士、劉清錚下士、劉志明上兵、彭世鐸上兵、黎志中上兵、戴端州上兵、傅仲清上兵、崔世傑上兵等九位。傘兵部隊的軍風是「忠義驃悍、勇猛頑強」,傘兵一團二營的官兵秉持此優良傳統,兩次追剿土共,這是傘兵前輩戍守金門的戰績,所以說傘兵是國軍防衛金門的先鋒隊。這一段駐守金門的歷程,劉德林班長說:「傘兵健兒頗引以為榮」。 楊德林班長為了見證歷史,特別提供兩張在金門拍攝的照片。一張是楊德林班長聞訊其祖父去逝後佩孝,概在三十八年五月間拍的(如照片四);另一張是傅仲清上兵的照片,註記:「金門留念,三十八、六、五」(如照片五),這兩張照片證實傘兵部隊曾駐防過金門。 民國三十八年六月初,空軍傘兵總隊奉命移防臺灣。六月底,第二營(欠)將金門防務交給空軍警衛第二旅,然後回到廈門。趙富奇、劉德林兩位前輩說:「他們將防務移交給空軍警衛部隊(按:金門人習稱「空衛」)後,記得是七月八日返回廈門歸建。」楊德林班長說:「本營初抵金門時,發現老年人及少年人居多,而年輕人、壯年人大多赴南洋經商謀生。感覺大部分老百姓都是務農,而且勤勞刻苦。另外,這一段時期軍民相處和諧,記得剛到金門時,僅有少數人表示歡迎,但離開時,卻有好多民眾主動到碼頭,依依不捨的送行。難能可貴是本(四連二)排上士排附趙達靖還與金門小姐嫚娜結婚,傳為佳話。」可見,傘兵部隊駐守期間與金門百姓的互動非常良好,達到上級所賦予的任務-「嚴遵軍紀,防止擾民」。 民國三十八年四月八日,空軍傘兵總隊第一團第二營(欠)由廈門前往金門駐防,同年七月八日離開金門,回到廈門歸建,然後移防臺灣。」傘兵部隊進駐金門時間雖然很短,只有三個月,但可以說是唯一的一次,因為以後就未曾再戍守過外島。劉德林上校提到可見證這一段歷史的袍澤,除了他之外,目前尚有退役的趙富奇中校、桃肇傑中校、彭世鐸少校、劉鴻世少校及李建業老師等人。為了使「傘兵駐金史」留存千古,筆者期待傘兵前輩提供更多的史料或照片,俾能完成較詳盡的報導,作為後人研究這一段駐軍史之參考。(下) (本文照片由楊德林、趙富奇先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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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工的生命深度
前幾天到一個社福機構擔任課程的講師,特別的是,每一場講座,都安排有高中職志工,這些志工不是只有協助傳遞茶水、操作影音設備、應付突發狀況而已,他們必須在每一場服務之後,寫下二百字的心得,只要心得寫得好,可以額外累積點數,獲得該單位的獎賞。 我遇過很多類型的志工,但類似這種寫報告的志工,是我第一次遇過。雖然看似壓力很大,但是每年暑假所招募到的志工人數,都僧多粥少。講座休息期間,我問他們,你們喜歡這樣的志工嗎?幾乎所有的高中職生都樂此不疲,他們不是全部都來自於名校、前標的學生,有的是連要書寫成句都有困難的,可是大家都願意嘗試,做一些與平時工作不同的項目; 他們說,大家聚在一起寫,那種同儕影響的氛圍,是可以趨使大家向同一個目標邁進的; 寫作程度較好的,也會幫助程度不好的志工。 有一個高中生,以前曾在圖書館服務過,他當時被安排到的工作,就是打電話,負責催促借書逾期但遲遲沒有歸還的人; 雖然是和「人」講話,但隔著電話對談,讓他覺得似乎沒有面對面的真實感。 有一個學生,以前在醫院擔任實習志工,因為唸護專,所以發揮所長,達到學校規定的服務時數; 但是因為科別和部門分得極細,幾乎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和伙伴閒聊自己的值勤內容,所以「應付」一下實習時數,便轉移陣地。 有一個學生,以前在紅茶店打工,雖然每個月可以領到近二萬元,但是每天搖紅茶、外送,讓他覺得很無趣; 每個顧客見一次面、買賣交易,下次可能就見不到了,不容易累積人脈,因此,也向老闆口頭請辭,來到社福單位第一次當志工。 每一位學生的志工、工讀經驗,都是可貴的,但是志工的類型,卻是他們長久留下來的原因。我在這些孩子的身上,看到一雙雙求知的眼神,正在青春的歲月中,點燃盛情。 在這一群大孩子中,我看到的不是抗壓性極低的草莓族,反而是肩負重任又積極進取的認真態度; 我也看到他們洋溢著熱情,因為大家為這場講座付出,只希望能讓我的講座更順利,也讓他們能在講座中,收穫滿行囊; 我更看到他們犧牲奉獻的精神,當暑假許多青年朋友都狂歡之際,他們選擇待在有益身心的地方,沉澱自我,服務他人。這,何等的可貴。 我和他們,已經不是講師與志工的關係,而是在臉上能分享志願服務心聲的好朋友,這群年輕孩子真棒!我不只一次向身邊的朋友們提起,更在講座中表揚他們。我想起一句佛門子弟說的話:「敲著鐘,你可以虔誠的敲,也可以隨意的敲,反正都有聲音」; 同樣的,當一位志工,你可以認真每一分,也可以渾噩渡過,反正都有時數; 志工生命的深度,或許就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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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紅怨
門庭戶院四時通 妾身無命到年冬 大厝君遊十八棟 且憐牆角一株紅 一年四季,一般人都能暢遊金門「山后民俗文化村」,也都會被那十八棟規模宏偉,整齊排列的傳統閩式建築所吸引,接著就是觀賞內部精緻講究的雕工和歷史文物,或是逛逛紀念品攤,嚐嚐美食。很多人也會選好角度,這裡拍張照片,那裡來個特寫,匆匆來,急急走,難得再有時間顧及其他。一日午後重遊,見牆角有株扶桑,雖然葉片已有些乾癟,但一朵花兒仍努力綻放笑顏。想扶桑花開時間短,不過兩三天即謝,處在室外,待寒冬到來要開花恐怕也難,這朵花兒我見猶憐,卻無人理睬,特為詩一首以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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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第九章 自從烏番叔當上經理後,他的待遇也相對地提高許多。然而他已多次請新加坡友人代為匯款回金門,但仍舊查無此人被退回。雖然古厝大門已深鎖,地址則沒錯,村人對春枝這個名字也不陌生,鎖匙亦由阿桃嫂代為保管,但卻沒人願意幫她代收。因為她已跟營長跑,從此沒了音訊,代收的錢誰要幫他保管,又怎麼來回覆烏番叔這封信。而且烏番叔離鄉已多年,村人對他的記憶和情感也逐漸地淡薄,因此,幾乎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 即使春枝跟營長走後曾寫信給阿桃嫂,要把小阿嫂店內所有的物品都送給她,山上的田地則由她的丈夫阿明來耕種。雖然阿明自小和烏番就是好朋友,但阿桃嫂則認為無功不受祿,並沒有接受,甚至對春枝的作為也相當不認同。倘若她忍受不了寂寞要跟營長在一起,為什麼不能留在這座島嶼,而非要丟下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厝宅,及祖龕列祖列宗的神主牌位不管逕行到台灣去。縱然屋內留有金銀財寶她也不為所動,遑論是那些沒有賣出去即將腐壞的貨品。 於是在長老及副村長的見證下,阿桃嫂把那些易腐壞的食品先清理出來,送給村內的貧戶。至於鐵罐裡的零錢,經過清點為三千五百七十三塊錢,悉數捐給家廟。(一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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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傘兵部隊駐防金門
民國一○五年十一月十九、二十日,筆者在《金門日報》發表〈淺談傘兵部隊駐防金門〉之後,承傘兵袍澤黃承華將軍、張國斌上校之協助,於是年十二月十一日下午,拜訪曾駐守金門的傘兵前輩,一位是趙富奇班長;另一位是楊德林班長。訪問時渠等憶述往事,並提供珍貴的史料及照片,使「傘兵駐金史」能作更完整的報導,藉此向兩位傘兵同仁致謝,也向兩位見證歷史的傘兵先進,表達崇高的敬意。 為了讓鄉親瞭解兩位受訪者的背景,先做簡單的介紹。民國三十五年六月中旬,空軍傘兵總隊由雲南昆明移駐南京訓練。三十六年六月,總隊奉令移駐徐州,支援剿共作戰,並編成第三快速縱隊,擔任徐州剿匪總部戰略機動打擊部隊。就在此時,趙富奇與楊德林於西安加入傘兵部隊,入伍同是第六隊(按:當時總隊轄四個傘兵大隊,每一大隊有五個隊),並於南京完成跳傘訓練。楊德林班長收藏一張三十六年十二月第三快速縱隊在徐州執行戰鬥任務的珍貴照片,左起張衡下士、賈中立上兵、張振凱下士、張健武下士、趙達靖上士排附、傅仲清上兵、楊德林上兵、張貴武下士、崔世傑上兵等九人。 兩位的簡歷,趙富奇先生民國十九年生,河南洛陽人,駐防金門時是空軍傘兵總隊第一團二營四連三排九班班長。服役期間當選國軍第五、六、七屆戰鬥英雄,曾任神龍小組教官,跳傘六百餘次,七十三年七月一日中校退役。楊德林先生民國十九年生,山西稷山人,駐防金門時是空軍傘兵總隊第一團二營四連二排六班班長。服役期間獲頒勳獎章二十三座,並當選六十一年保舉最優人員,七十三年五月一日上校退役。 民國三十八年元月八日,空軍傘兵總隊移防上海,歸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上將指揮,同年三月下旬,總隊奉命移防廈門。到廈門之後,部署的規劃是第一團(欠)在同安、集美地區,第一團第二營的主力在金門(包括營部、傘兵第四連、重機槍連及補給排),至於傘兵第五、六連則駐防在金門的對岸馬港。當時一個傘兵營的兵力約為五百餘人,扣除駐守馬港的第五、六連,駐防在金門的官兵約三百餘員。 第二營(欠)接受命令之後,何時進駐金門?趙富奇、楊德林兩位班長憶及:「民國三十八年四月八日在廈門慶祝傘兵節後,即刻移防金門。」張緒滋司令在其所著《傘兵與我》敘說慶祝傘兵節乙事:「(三十八年)四月八日,是傘兵成立四週年紀念,全體官兵都欣喜若狂的慶祝這一天。」司令部在廈門市公共體育場舉行慶祝大會後,便餐招待與會人員,隨後一團二營官兵便乘船到金門。《金門縣志》記載:「金青輪約四十餘噸,民國三十六年廈商購置,行金廈間,三十八年協運國軍轉進金門。」研判傘兵是搭乘金青輪來金門。 訪談時,趙富奇、楊德林上士提及部隊到金門後的駐地概況:「第二營營部、營補給排、四連連部及四連二排(排任營預備隊)在金中中學。一連有三個排,其餘四連一排與四連三排在海岸線,另重機槍連守各港口。」 金門高中老師王先正的《浯鄉歲月》內,提到金中中學,據其考證:「金門中學校址所在地,……抗戰勝利後,有鄉賢薛崇武等人在此辦金中中學,但僅辦初中。」也就是說,現在位於金門後浦的金門中學,是以前金中中學的校舍所在地。部隊在學校的操課情形,楊德林班長言道:「白天在金中中學的周邊及操場實施活動與訓練,晚上住學生教室,早上起床後將教室整理乾淨,俾利學生上課。」 四連一排的駐地,楊德林、趙富奇班長說:「因年代久遠,無法確定其位置,但知道在金沙地區。」就其任務而言,上級賦予該排防守面對大、小嶝之海岸。因此,筆者研判其駐地概在金門島最北端的官澳至青嶼一線,因該處與西北方的大、小嶝島、角嶼遙遙相對,而且附近的馬山、天摩山可瞰制航道,具有戰術價值,所以推測四連一排在此地駐守。官澳鄉賢張光海先生憶述:「小時候,聽長輩講村莊曾住過「線兵」(按:金門話,傘兵的意思)。」由於事隔多年,兩位傘兵前輩對四連一排的駐地,已無法說出正確的位置,經查閱《金沙鎮志》也無相關的記載,只能揣測在「官澳至青嶼一線」。期盼金沙地區的長輩、鄉親,若知道其確切之駐地,請提供佐證資料,俾能加以補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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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動
悠悠人生路上,大多數人會遇見讓自己心動的對象,有的經歷早,有的來得遲。隨著年歲增長,那初動心的一刻自有不同的體驗,和相異程度的感受與印記。 國三那年和她編在同一個班級,才不過十三四歲年紀。那些年男生得剪短短的平頭,女生則是長不過耳短髮。她長相清清秀秀,有大大雙眼和瓜子臉。上化學實驗課時坐在我正對面,幾次不經意偷偷瞄看,心底對她產生極好的印象。 當年家鄉沒感受到升學壓力,因為是特別選出組合的男女班,加上學校安排多位第一批大學畢業回鄉任教的老師教導,我們體認到師長期望和學校用心,那一年同學們明顯用功在課業上。與心裡暗暗愛慕的女生朝夕同班,激勵我更注意學習。每天放學回到家,拿著課本走到圍繞村莊的舊城牆,對著夕陽背誦和朗讀。那股心裡的波動,好比映照在廈門灣海面餘暉波光,漸次盪開來,舒緩了年少失怙悲憂情懷,心裡想的是專心把書讀好。 金門中學入學考試後,隨著家鄉眾學子的腳步,搭上航班最近的那批登陸艦,半夜裡抵達寶島高雄港,再等一大早的火車上台北市,於大哥租屋暫住,繼續溫書準備北市聯招。當時離島和本島的城鄉差距大,我們來純粹是旅遊見世面的性質,沒有競爭力可以考上北市的公立學校。金門高中放榜我成績排在前幾名,也打算回家鄉就讀,台北市僅報名考考看。北聯放榜日跟著大哥去附近國中看榜單,查到自己考上了俗稱明星高中其中一所,就很自然的留下就學。那個暑假在等待開學的幾星期,讀了許多大哥的藏書,成天抱著家鄉仍管制的小收音機聽廣播和歌曲。心裡想的依然是那位可愛的女同學。 很用功的在台北市念書,成績保持全年級一千多人裡的前二十名,贏過各地來的優秀學子,是自己料想不到的結果。平日裡心裡念著的仍然是家鄉的她。鼓起國三就大膽寫信給她的勇氣,高中期間寫了許許多多的信函給她。初初她沒回信,一段時間後開始收到簡短的回答,對她的初心動就這樣淡淡的在心裡維持下去。 上了大學在夜深人靜時刻,滿腔的思緒化為文字寫在信裡,鼓勵準備重考的她。以書信表達是我覺得舒適的聯絡方式,往往好幾頁的寫下生活上和書本中帶來的省思感動。她回應裡曾經說起讀我的信很享受,這差不多是她最深入的表達了。雖然字裡行間我寫過喜歡她的詞句,不過沒有就這方面聊下去。她上大學後我去學校拜訪,當時追求她者眾,我們沒有進一步的發展。我出國深造前,相約在一間小餐館見面聊聊,她已經出落成一位甜美迷人的姑娘家。那天她說著她情感上的事和未來短期的計劃,彼此像好朋友或兄妹那般關懷和祝福對方。 隨著網路快速崛起,當年這幫好同學們天涯海角再次接上了線,重續年少時的緣。早昇華為心中祝福對象的這位女同學,多年來也在群組中彼此鼓勵打氣。雖然初心動的人沒讓我嚐到情感的高低起伏,在成長年歲裡因著默默付出關心對方,四十多年後此刻回想起,那情懷陪我走過一段,苦澀中摻著少許甜蜜的青春歲月。(稿費贈家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