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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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日常
清晨,皺著眉頭的雙手 從冷凍庫--拿出饅頭等蒸熟 晌午,孤單和剩菜相望 電視是唯一可以對話的家人 晚間,煮著有愛的洋蔥 等待牆上被望穿了的時鐘 母親的日常 只為兒女滴答作響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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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濕人
輕裝 細雨荒徑 我是瀟灑不羈的浪旅 老街熙攘的傘下遊客 我是傲岸超脫的詩人 轉身 離群共傘一夫婦走來 怦然心跳,莫非心虛? 他們沒吃橘子 他們像讀書人 更且比我像--詩人 是否他們也正計算著 由冷雨過度到噴嚏的速度? 猛低頭 帽舌下壓遮住半張臉 想改口: 我只是在學做--詩人 向誰去說? 又何必說? 未成的詩 糊了 後記:讀洛夫詩作〈共傘〉憶及去歲遊平溪菁桐漫步雨中山路情景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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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烏番叔
然而,一天、兩天,三天、五天過去了,始終不見春枝回來的身影。倘若是她舅媽去世,也得先回來等出殯時再去送終,怎麼會一直待在他們家?不免讓阿桃嫂想不通。她也沒有時間天天幫她開店門,更沒有義務替她保管這串鑰匙。於是阿桃嫂為了卸下這個擔子,親自到春枝舅媽家一趟,雖然老人家已有些昏瞶,但有鄰居的照顧依然活得好好的,並沒有身體不適的徵狀,更離譜的是春枝根本沒去看她。怎麼會這樣?阿桃嫂不僅打從心裡發出這個問號,卻也急了。於是她趕緊把詳情告訴村中長老,也逕行向村公所報案。只見副村長詭譎地笑笑而後說:「人家現在已經在台灣吃香蕉了,妳緊張什麼?」 「什麼?」阿桃嫂訝異地,「你是說春枝到台灣去了?」 「妳不是幫她保管鑰匙嗎?怎麼會不知道她到哪裡?」副村長反問她說。 「我真的不知道她要到台灣。她說要去探望她舅媽,結果並沒有去。」阿桃嫂據實說。(一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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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生別友惜春光
三月份的溪頭森林,如夢似幻的自然美景,光是想像已經夠吸引人了,而我,如今卻真正騰雲駕霧在這麼一片「眉眼盈盈處」,我的幸福感受,應該叫做爆表囉! 春天,給自己一份自然饗宴的生日賀禮!祝賀的是18歲以來,無限的「如夢似幻」竟然可以安然至今! 譬如這個生日禮物的天外飛來,福至心靈的友人,卻說是他自己早就想去住在溪頭一、兩個晚上,但是一個人沒有勇氣成行,另外一個理由是,去旅展時,衝動的買下了住宿優待券,然後因緣俱齊的碰見了我,怎麼會這樣巧妙呢?我偷偷的驚喜,歡快地出門!朋友約邀的時候是在冬天,才不過經時十來天,已見春色。 搭飛機抵達台中機場的時候,我的朋友腳疾已經呈現行路跛瘸的狀態,我擔心走路疼痛的他,想說「咱們倆別逞強,改道座旅臥遊即可」─但是朋友卻以不浪費此旅遊券為主要考慮,我反而是被他誠懇地說服著,真的!當有人告訴你「人生無常,我就長年居住台中,想去溪頭住一次,竟然想了一年而不能實現,原本想和我去的同伴,竟然在這一年之內相繼離世」─我怎能、怎忍心拒絕陪伴朋友? 是啊!就是在今年春天,初初聽見吳過世的消息,心裡當然難過,談到這麼美麗秀逸的朋友,免不了所有的感嘆都說「紅顏薄命」,但是大夥同學也覺得,吳的苦痛終於解脫,這也許是她的宿命,但願在天界與那早逝的夫君重逢,得以讓吳把那廿多年的嗔癡,一股腦兒傾瀉。 所有的人不免為她掬一把同情的眼淚,可她卻一輩子堅強地討厭施捨的情份。立春、過年之前,幾度打開電腦,都在辛亥隧道邊的第二殯儀館裡,查看火化的名單,確定了有吳,使用的是經過五行改運的新名字,不過我們都知道,不論用的、寫的,是哪一個新的名、新的字號,吳都要瀟灑地採取不立墓碑、不豎牌位的樹葬方式,這,才真的是朋友們知道的、吳的作法啊! 「不管了嗎?也不管那飄飄渺渺、尋覓等待的丈夫了嗎?」 的確也是!要怎麼等?誰忍心要吳或李去等待對方?尤其是那一片椎心泣血的離別,多年前在我們一群朋友,幫忙手牽兩個小男孩、懷抱一個幼嫩的小女孩時,每個人不忍心滿耳只聽到吳沙啞乾嚎聲音時節,我們早就演習夠了,誰也都會阻止癡心的吳和李再度相互等待;倘若是,不期而遇,那可就最好了啦! 吳和李都一模一樣,永恆的留住了青春,那脣紅齒白永遠人面桃花,不用保養打理,也必相信自己的美「麗似春花」─因為我們在班級上揚言過,我們不願蜷縮如一朵、或一葉凋萎著的枯華─ 同時想對吳描述著的是: 「一路迤邐而去,妳想必已笑出銀鈴似的聲響,原來妳就不擅掩飾些什麼情緒的,更何況妳終於可以吃些想吃的食物,想要胖一點也可以加餐飯了啦!真的是啊!「風華絕代」這個詞,彷彿要隨妳遍灑在樹林,妳將化作一陣輕盈的風,或甚而就幻如那舞動衫裙的仙子,精靈般地穿梭在我們的淚霧迷濛之間。 總是,我們也將老去,老老的看著青春、真率的妳,甦醒在疼寵、呵護妳的丈夫身邊!」 我和朋友想到吳漸漸可以長胖一點的情景,終於也逗樂了止不住泫然的我們自己。所幸我們早就能在傷感之外,以一種「幫忙朋友延續生命」的想法,振作起彼此的精神,不方便健行的朋友,體貼的徵詢我「是否可以自己行走各個森林步道?」我原本猶豫,後來惜友觀想了這一陣子,嗨呀!有何不可嘗試? 老練駕駛車輛的朋友,是我們班級上的單身貴族,當年,從他每個假日吆喝同車出遊者的熱誠,感受到他極為大方─一輛汽車裡,掛著衣服、準備茶水、音響播放,麻將、橋牌、枕頭、被子、各類收藏、上課資料等等─簡直就是小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喔!)四十幾年一晃眼過去,他的特長絲毫沒有退步,也許這就是老天爺塑造的老天使吧? 所以他依然沒有碰到他的另一半,依然很瀟灑的「一台車凸全世界」,感恩於我的立即陪行,而我呢!更是相對的感恩於這份機緣巧合。 路過竹山休息,看見藝品店就去逛,當然會買一、兩樣紀念品,只是回到車裡,彼此互相講起這購買的動機時,真是會心:為什麼呢?當時各購行旅中的物品,都想起若干年前畢業旅行一同旅此,一群同學同時產生憐惜小農的心,而買空擔著草帽的小農販許多產品的情景。 那時候青春恣意,都說要葬花惜春,同行的吳、李一對儷人,都確葬在了花樹底下了、作伴的還鄉朋友已經白眉毛、白鬍鬚了。而這溪頭的春啊!仍然就是宋朝王觀〈卜算子.送鮑浩然至浙東〉所畫的那一幅圖哪!我們吟哦給山水、雲霧、逝世的朋儕和那條歲月的河流聽: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哪邊,眉眼盈盈處! 才始送春歸,又送君歸去,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生日的時候住進年輕時曾經的夢幻場景,斯時斯景,直是四、五十年前塵舊事又要提上心頭?唉呀!與同住的朋友對望、笑中帶涕,想來溪頭這個地方,是適合懷舊悠遊的地方,國文老師那蒼茫解說的音聲迴盪:「才剛把明媚的春天送走,今天又要將你相送,如果到了江南,還趕得上春天,千萬不要辜負了那大好時光,一定要把春天留住!」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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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咪咪
約1994年,我在假日花市買了一盆豬籠草,掛在寒舍的桂花樹上。照片中蹲在鄰家牆頭上的貓咪,就是我家咪咪。那時咪咪還小,活潑好動,常躲在牆上或樹上窺伺飛過來的小鳥。 咪咪是次子國三上時從垃圾堆撿回來的,那時牠約一月齡(不比一隻大老鼠大多少);尾巴斷了半截,沁著血絲;眼睛腫得像鈴鐺。在我們悉心調理下,很快就康復了。 我成家後養過三隻貓,都取名咪咪。第一隻是收養的流浪貓,幾年後仍然野性難改。那時我們住二樓,吃飯時牠才跳到陽台,有時也在陽台上小睡,只要我們一靠近,就跳到一樓的陽棚上。次子讀小一(長子讀小五)時我們遷到現址,牠不肯跟著搬,我們回去找過幾次,一看到人就跑,只好任其流浪。 第二隻是我們在電線桿上看到一則小廣告,說有貓免費送人,我們抱回一隻,約三月齡。牠行動敏捷,可沿著使君子藤從一樓爬到四樓。一般來說,貓咪往下爬的能力不高。但我們喚牠吃飯時,牠可以迅速地沿著同一路徑爬下來。有道是善游者溺於水,咪咪大部份時間都在四樓天台上活動,透天厝的天台是連通的,牠不知吃了哪家的什麼東西,莫名其妙的被毒死了。 第三隻貓咪──就是次子從垃圾堆撿回的那隻,聰明無比,剛撿回時才一月齡左右,教牠在固定的地方大小便,教一次就會;教牠在固定的地方磨爪,也是教一次就會。這還不說,當牠趴在小院子的藤椅上睡覺,只要我們家有人回家,離家門口還有段距離,牠就歡躍不已。牠竟然能從雜沓的行人中,聽出我們家五個人的腳步聲,真神奇! 咪咪兩歲左右遭閹割前,只要我們出門,牠就急著要跟,所以出門前都會把牠關進屋裡,只有晚間倒垃圾時,偶而讓牠跟著,倒完回家,牠像是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似的,高興得又跳又蹦。有一次內人搭早班機出國,出門時天還沒亮,一不小心讓牠竄出來,怎麼喚也不肯回家。牠跟著我們一直跟到北新路,我送內人上了計程車,趕緊找咪咪,還好,牠並沒跑遠,正在和我躲貓貓。 然而,牠的活動力卻不高明,三樓到四樓的使君子藤不夠粗,牠從不冒險爬上四樓天台。牠也不大會抓老鼠,家裡發現了老鼠,通常急著找人幫忙,等我們把老鼠趕出來,再讓牠下手。內人不會幫牠趕老鼠,如果我和二子不在家,牠會急得東奔西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或許咪咪太聰明,牠從不護食,吃東西時隨時可將牠的木碗移開。牠對家人沒有任何戒心,甚至生產也不避人。那是個隆冬之夜,牠拱進我的被窩,睡夢中摸到一個黏黏的東西,我以為貓咪在被窩裡大便了,正要罵,卻聽到細微的啼聲,原來牠已生下小貓!內人曾寫過一篇散文記述此事。 咪咪在我們家十九年,直到民國一○○年元月十八日才因老病過世,它的骨灰就埋在先父墳墓右側的柏樹下。現在我們年已古稀,老年人特別懷舊,咪咪常常進入我的夢中。 現在我們已不再養貓,聰明的貓咪難得一遇,再說我和內人都上了年紀,可能活不過我們養的貓,我們走了,誰來照顧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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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歸來-寫給洛老
溫哥華的深秋楓紅 應該是一束焰火 或童年家鄉的一抹紅霞? 而九月你回來 早了一個月回來 十月穿起黑色的外套,是否 為迎接白的雪來到? 結束了異國遠方的飄雪 回到偶爾下雪的島嶼 該朝向哪裡望雪? 此處沒有望海、漂木的雪樓 四四南村的公園 沒有灑落更大的冷 沒有逸出更多的白 你獨獨何處賞雪玩雪? 無論吸黑、泛白 你皆有適當的距離 寫詩,不必吹噓 呵一口氣,白白的雪樓 黑中取暖,火中沉思 無論晚景如何有一道深不可測的 黑色大門,擦拭銅銹與刺刀那個 年代,如何艱難回憶?你的詩中 仍見到一束光影,既非酷也非熱 你的詩中再沒有更多的冷,且 只有溫度,只有淡然 既非吶也非喊 其實你早就帶著一頭銀髮 回來,既非暗沉的黑也非 中和背景的灰 乃極亮的白,讓人急欲想窺探 引頸企盼欲讀,伸手欲接 以銀盤盛裝潔白透明的雪 你的詩其實早就是雪白的哲思 白絲,一絲一絲 凝成歲月的編結 牽著我們迴旋 所有白髮的已凋零 漸漸飄之在 煙之外 只能望著你的詩 習于白中沉思 後記:這是一首去年寫在劄記本,尚未來得及發表,也未來得及朗誦給洛老聽的詩作,現在只能風中朗誦、焚寄予他。我與洛夫前輩結識30餘年,其夫人十多年前認我為乾兒子,因為皆來自金門為同鄉人,喊乾媽自然親切,但洛夫前輩為我尊敬的詩人,相交多年早習以洛夫前輩或洛夫老師相稱,洛老前些年則要我們喊他洛老即可,故詩副題亦以洛老相稱,想必他更能聽到我們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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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五加皮輕輕地一扭,瓶蓋隨即打開,他拿起酒瓶放在鼻子嗅一嗅,看看酒精有沒有蒸發掉。但愈聞愈覺得奇怪,滿滿的一瓶高粱酒,竟連一點酒精味也沒有。五加皮不屑地說:「妳這個三八桃,明明瞧不起人嘛!竟然拿水當酒賣。」說後把酒瓶拿到阿桃嫂的面前,「妳聞聞看,連一點酒味也沒有,比五加皮還不如,這可以叫著金門高粱酒嗎?妳這個三八桃,老闆怎麼幹的,簡直比阿香商店那個小寡婦還土匪!」 當阿桃嫂拿起酒瓶聞一聞時,的確連一點酒味也沒有,於是她轉身想拿去換,五加皮則嘆著氣說:「算了,看來本大爺是無福消受金門高粱囉!還是來一瓶五加皮、一包花生米較實在。」 發生如此的狀況,阿桃嫂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她索性把店門關上,不再替她背黑鍋。但卻也不明白春枝到底搞什麼名堂,可別把向來童叟無欺、價錢公道的小阿嫂商店招牌給砸了,那是不值得的。一切就等春枝回來再說吧!(一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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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金門小引
金門,我生長於斯,身處動蕩不安的年代,親歷砲火的洗鍊。回顧金門,紅土地、花崗岩,四面受風,固若金湯。從海疆僻壤到軍管戰地,始終受「動亂」的蹂躪波及;面對歷史宿命的危機,莫不涉險渡海遷徙避難,走向海洋是築夢的出路,海上的中轉站是一個必然;而困守的島民命不由己,為了活下去,只能默然承受,淡然處之;雖歷經磨難,顯示出生命力的頑強,不是輕易可被推倒的。 金門,得失可說源自海洋,大海提供島民營生的模式。在復國墩所發現海濱貝丘,見證史前先民就已在此生活的遺跡。海水在陽光下蒸發為雪白的鹽,「鹽場」生產經營成金門生計的主要來源。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觀念,讀書、追求功名,成提升身分地位之路徑;以鹽養文,以文傳家之風,促成歷代登科者舉不勝舉。環境與機緣造就金門近代武將人才輩出。歷史人文足跡、先賢傳說、民俗資源,深厚的文化底蘊讓文化力量,生生不息。 金門,宗族是聚落形成的核心;構築祠堂具有祭祀與規範之功能,纂修族譜強化了宗法社會。不同族群的遷移帶來原鄉的習俗與信仰,祖厝與廟會延續文化傳統,凝聚了族人和社群間的認同感與向心力。故鄉原是先人落腳定居的異鄉。昔日,聚族而居的單姓村落之間,時因糾紛而挑起械鬥,曾結成世仇禁通婚。 明朝的「閉關鎖國」政策,海禁與築城,讓金門雄鎮海門,移民紛至沓來,族群繁衍旺盛;但因海防鬆弛,也為金門帶來莫大的災難,屢遭倭寇、海盜燒殺擄掠與荷人騷擾,付出慘烈的代價。尤其清初嚴厲的遷界禁海令,墟地焦土,強迫內遷,讓島民流離失所,遷往內地或渡海奔向澎、台。兵連禍結導致生態環境遭到嚴重破壞,天災人禍頻仍。面對嚴峻莫測的自然災害,狂風毫不留情地摧毀村莊人畜,疫癘讓聚落成廢墟。恐懼與無助的純樸島民,尋求心靈的慰藉與超脫;因此,有聚落就有宮廟與辟邪物,為緩解人在生存困境的所在,風(石)獅爺成鎮風驅邪的標幟。土地貧瘠,民生日窘,民風趨迷信巫鬼,多禁忌與陋俗,反映島民與自然抗爭中,不屈於命運的無奈。 「落番」是清末被迫的生存抉擇,懷著光宗耀祖的願望,篳路藍縷,克勤克儉,艱苦卓絕,創造了輝煌的事業。功成者大都返鄉買地蓋屋、回饋桑梓。更多葬身怒海,命喪叢林,埋骨異鄉人兒,具有謀求生活、不畏險阻的開拓進取精神,值得後人銘記。至今,大厝與番仔樓,在金門隨處可見,每一幢建物都凝固成過往的故事,還依稀保留了悠悠歲月的片段記憶,呈現來自閩南原鄉與各僑居地民居建築之美和多元文化的特性,流露著無法擺脫血緣與地緣關係的脈絡。而依然矗立在金門的貞節牌坊是封建禮教的精神枷鎖,歷經兩百年的淒風苦雨,仍在無聲的訴說貞婦的孤寂,以名節來裝飾體面。多少男人出外謀生,苦守在鄉的婦女們,後人已無從體會女性彼時的心境。 日據金門,強占民宅,役使民力為其大肆掠奪瓷土、玻璃沙等資源與毀耕地,建機場;鼓勵種植鴉片,荼毒國人;強擄馬伕,殃及島民。國軍退守金門,在物資匱乏、存亡之際,為構築防禦工事急需,城牆與建物的石材被移作碉堡之用,洋樓大厝為部隊暫駐。軍管戒嚴時期,全面軍事管制,進出需口令與通行證,與外隔絕,蒙上神祕面紗。島民不分男女老少,皆為民眾自衛總隊的隊員,每年固定接受民防集訓與操練之義務,人人配有步槍,執行支援戰鬥與後勤的任務,肩負保家衛國之使命。八二三砲戰後,政府疏遷部分島民與學生到台灣,全島防禦工事轉入地下化,其工程艱巨,工兵傷亡者眾,一切建設以軍事為先。島上雖處處軍營禁區,但軍中臥虎藏龍,專業人才濟濟,熱心地貢獻其心力,彌補當時在地人才的緊缺。同時,時勢釀造「酒廠」,酒是尋求精神解脫的飲品,致癮性造成軍民對酒的依賴和需求,帶動自豪的「金酒」發展。在鹽與酒的交替中,成為金門經濟的命脈。島中十萬駐軍的消費更促進地方經濟的活絡,顯現軍民一體。兩岸對峙時,對金門人而言,固然是苦難的承擔,但因軍事建設的積極投入,無形中奠定經濟建設、產業發展的根基。 「發展的本質無非是對侷限的挑戰和突破」,換個視角是一種永續經營的資源,一種蘊含巨大經濟價值的產業。物換星移,歲月嬗替,金門產生了質變,戰時所留下的遺跡成獨具的戰地景觀,為最獨特的歷史證物。兩岸僵持解凍後,金門呈現前所未有的安和樂利景象。然而,輝煌和沒落總是相依相纏,乃歷史的循環。此時,台海趨緊張,不免我們要問:戰爭真的遠離了嗎?悲情不會再發生嗎?歷史提供了太多血淚的教訓,這是後人不應該忘卻的前車之鑑。戰爭的殘酷,若沒有感同身受的心,就難以體會到和平的真正可貴。面對歷史的傷痕,唯有以愛和寬恕平息。 戰地政務解除後,隨現代化與都市化的推進,遇到轉型的挑戰,島民生活型態、土地開發與觀念的改變,特殊的自然景觀與人文風貌,失去了原有的文化韻味與特色。島嶼記憶的消失,我輩生逢其時,應就其自身的生活體驗與歷史記憶,回歸到共同的生活記憶。在緬懷過往記憶的同時,我不自量力,試圖重新追憶自己的觀看,在今昔之間架構一條超越時空交錯的管道,透過紀實與想像圖像的結合,在不同的時光中,用不同的創作形式來詮釋與紀錄,找回過去島民血淚交織的歷史變遷、生活面向,展現金門過往的真實樣貌和寄寓深刻的人文意涵;喚起島民的關注與參與,推動目前金門的文化發展途徑,加速繼續豐富自身特有的文化內涵,努力創新和發展屬於金門的文化。這文化遺產就在我們的身邊,生活裡,我們沒有大肆利用與破壞的權力,只能不遺餘力的保護與傳承,以合理的方式善加利用,從中受益,突顯「幸福金門」為最具魅力和最強競爭力的文化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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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 疤
傷疤,是痛苦烙下的銘記,會一輩子跟隨,要妳隨時記得造成的錯誤……。 上課鐘響,學生陸續進教室。 「老師,芷庭頭上流血了!」驚呼聲中,你慌張衝進教室,只見一雙驚慌的眼神看著我,手正用力按額頭,白色手帕沾滿鮮血。 立刻帶你去健康中心敷藥,路上,你顫抖的聲音說明,在走廊上跟同學追逐奔跑,一不小心,就一頭撞上樓梯間石椅。 還好,沒有腦震盪昏厥,那傷害可大了。隨後,家長也趕來帶你去醫院。不久,你頭皮縫兩針貼上紗布回教室,同學驚訝聲中有人冒出一句,哪豈不像棒球縫線,你苦笑著壓緊額頭回應。 說到「棒球的縫線」,我也苦笑出來,站在講台前看著自己大拇指的那一條五道傷疤的逢線,每當獨處寫字,或和人握手時,甚至享受美食,無不提醒你它的存在。 它的傷痛,是我「不聽話」造成的結果。 小學時約莫你這個年紀,正處好動想發洩精力的年紀。美術課拿起小刀當做武器揮舞,同學也跟著打起仗來。兩把小刀在空中像兩把劍激烈交鋒,正得意自己像布袋戲演的江湖俠客般英勇。一道鮮血從手掌噴出來,趕緊在師長同學擁簇中,沿路滴著血到「醫生館」就醫。麻醉劑很昂貴,捨不得花錢購買。醫生就直接拿起針和縫線將皮膚當衣服逢,當場痛苦哀號尖叫聲引來候診病患齊聚圍觀。 直到加入少棒隊拿起硬式棒球時,發現,球皮上的縫線跟我皮膚上的傷疤一樣,當打出全壘打振臂歡呼,傷疤也跟著被舉起。陽光照耀下,特別顯眼。走下台時,人家不是恭喜你得獎,而是問,這傷疤怎麼來的? 你頭上的傷口會癒合,傷疤不會。 記得,我天天耳提面命叮嚀,在走廊上奔跑很危險,好動的妳總是把話當耳邊風,就像當年的我只顧好玩,沒把老師提醒當一回事般。 秦末,劉邦率軍攻入咸陽,發現宮裡有珍寶和美女,打算長住皇宮裡享受。大臣張良說:「秦王驕奢縱慾,百姓才造反,你才能打敗秦軍,應該要記取教訓。現在才剛得到勝利就得意忘形。」 劉邦聽進去了,隨後也成就一統中國大願。 良藥雖苦得難以下嚥,卻能治好妳的病;忠言聽在耳裡很難受,但對行動是有幫助的。歷史,告訴妳的不是「故事情節」,而是「教訓的經驗」。希望你能從善如流,才能汲取智慧。 現在,當我看著傷疤,就記起銘心的「教訓」,你呢?當傷口癒合時,是否「警惕」隨時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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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 習
種下這粒種子,是我們相遇的開端。 持續的耕耘著,期待著花開。 終於花開了,便開始幻想著結果。 以為我可以就此開始飛翔, 卻重重的摔了一跤, 是果子太重了嗎? 果子不重,重的是你的心, 單薄的外衣負擔不起你的野心。 還是靜下心來,耐心灌溉你心中的果樹吧 這樣風起時,才能乘風去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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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行
「現實」真的能使人淡忘許多曾經引以為傲的「夢」? 面對生活中的種種需求和慾望,我們何曾不是被迫放棄呢……。 常認為自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也相信你我都曾有過這種想法-能夠創造出專屬自己的那個「夢」並能受世人所讚賞;但不知不覺間,身邊的你我都漸漸變得「現實」了。 為生活、金錢努力奮鬥是一務實的行動,能夠養活自己以及父母是我們負責任和孝心的表現。可是曾幾何時這變成像必須執行的任務,非出於自願,而是被迫……;當然,能夠為家庭和自己而努力是一件很貼心的事,但如果也能同時擁護自己曾經所嚮往的「不切實際」,這何嘗不是短暫人生所值得的呢? 現在的我雖然沒有家庭的困擾,但卻也正在迎接面對現實的階段;我非常愛我的父母,我也很感謝他們讓我推延執行「任務」的時間,但我真的很害怕那時的到來;不是想撒手不管,也不是想逃離,只是能否可以讓我把夢再作得更完整一點呢? 真的好希望能在剩餘能夠自己掌控的時光,沒有工作的禁錮、沒有種種生活的綑綁,盡情的型塑未來或許可以結合現實的夢……。 人生的道路上即便有家人的支持,但最終還是必須獨自一人前行,因為愛、因為責任、因為自己、因為不想隨波逐流、因為…"You have a choic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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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烏番叔
然而阿桃嫂並非沒事幹,也非受雇於小阿嫂商店,義務幫她開店門是基於好鄰居以及烏番和阿明是好朋友的關係。可是一直到晚上還不見春枝回來,她心想可能是她舅媽病情惡化,才沒有趕回來關店門,這是值得同情的。於是,她又重新把店門關好然後回家。 第三天一早,阿桃嫂放著自己的家事沒做,又好心地來到小阿嫂商店幫春枝開店門。第一筆生意是營部連廚房的伙伕班長,他雖嗜酒如命,但則獨鍾五加皮,所以同連的弟兄們就幫他起了一個綽號叫「五加皮」。 「怎麼會是妳這個三八桃,小阿嫂不在嗎?」五加皮開玩笑地說。因為阿桃嫂承包他們廚房的餿水,所以彼此都很熟悉。 「今天老娘當老闆,你要買什麼呢?難道又是一瓶五加皮、一包花生米?」阿桃嫂俏皮地說。 「今天剛關餉,本大爺要一瓶金門高粱,另加一罐牛肉罐頭!」五加皮神氣地說。 當阿桃嫂把高粱酒擺在櫃檯上轉身想拿牛肉罐頭時,卻拿來拿去都是空罐,只好向五加皮說:「真不好意思,牛肉罐頭賣完了。看來你只有吃花生米的命!」 而當五加皮拿起高粱酒時,卻發現瓶蓋有鬆動的跡象,「妳這個三八桃,怎麼拿開過的高粱酒賣我呢?」 「開過,滿滿的一瓶高粱酒,怎麼會開過?你七早八早的是不是喝醉了?」阿桃嫂看著滿滿的一瓶酒消遣他說。 (一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