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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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顯傳洋樓左山牆的五芒星圖騰
金門最有名的後浦模範街上,近一年多來同時掛著青天白日滿地紅旗與五星紅旗,似乎也象徵著金廈兩地友好,不再戰爭,這是軍管時期,甚至十幾年前的金門都不可能想過會出現的畫面。軍管時期當時對五星標誌非常敏感,例如曾做為軍醫院及軍方特約茶室(八三一)的蕭顯傳洋樓,左山牆脊墜吉星高照的五芒星圖騰,就是被來借住的軍方毀壞(如圖)。 蕭顯傳洋樓是堂曾祖父蕭顯傳在光緒年間前往南洋(落番),民國14年時匯龍銀近萬元,由曾祖父蕭顯回監造完成,「左十八星右五色旗」雙旗圖案是民國初期多用的共和國圖騰,而雙旗上方「五芒星」圖騰僅代表吉星高照,並無任何政治含意的標誌。 民國三十八年國軍退守金門,曾祖父蕭顯回開洋樓大門,讓國軍傷兵進駐並設為野戰醫院至民國四十七年,後因無大規模戰事,才改為軍方沙美特約茶室(八三一)。僅代表吉星高照「五芒星」標誌突然變成和共產黨有關連,和「左十八星右五色旗」雙旗共和國圖騰一起被軍方毀損。 隨著兩岸小三通交流密切,五星旗在昔日的戰地-金門不再是禁忌,成功海灘的風獅爺曾披上五星旗,但最壯觀的當以插滿一整排,與對向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相互輝映的模範街,最讓遊客矚目。(稿費捐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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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 零
一個溫暖的陽光照射下來 讓自己微笑來揮別了一切 受傷了,誰有解藥?只有靠自己找出解藥 一片藍色的天空帶著一顆憂鬱的心情 雨過天晴,就會有一道美麗的彩虹出現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試過了 只是我自己寧願選擇,息事寧人 一個人無憂無慮平凡單純快樂的過生活 不想要與任何人爭事物 即使遇到挫折受過傷,再重新出發會顯得更耀眼動人 人生總會遇到轉彎,跟著自己的心,改變一切 人生是為自己過的,不是為別人 要懂得提起更要懂得放下 看著這句話,說的好 許多人說得起,做的難 也包括我自己 這世界很美,邁開停滯的腳步 開始屬於自己的旅程 歸零,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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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仙 子 ──岑岑的創意
春天的桂花 和春神說好了 它要當春天的花仙子 讓花香 處處飄 我向桂花說了悄悄話 給我一些花 放在清清的水裡 好嗎 桂花點點頭 桂花 在空氣裡 溜滑梯 我把桂花 輕輕 放在乾淨的水裡 洗一個 開心的澡 花仙子 醉了 我端了 桂花香水 滿室都是 桂花香 大家都來說 好香 給我一些 大家的鼻子 都說 真香啊 我的心 真是快樂 謝謝啊 花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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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悠悠歲月的祖母蕭李巧女士
祖母李巧(1900-1985年)出身金門塘頭之行船家庭,適東珩蕭堅固,務農為生,育有五子二女,承襲中國傳統文化,倫理道德思想,注重禮節,口說好話,尤其是舊年尾新年頭,寄予家庭和樂,出入平安,順利安穩地過日子。 走日本,親人離鄉到南洋 堂嬸婆早年易於流產或孩子出生早夭,膝下尚無子嗣,無後為大的傳統思維及系屬同源的考量下,叔曾祖母希望祖母將一子過繼給其子為嗣子,然手心手背心肝寶貝,祖母遲遲不肯,繼而懇請祖父答應,始將四伯父(按家族排序)過繼給堂叔公為嗣子。 1937年至1945年抗日戰爭期間金門被日本佔據,板塊動盪,瀰漫著朝來細雨晚來風,為保有血脈,避免遭日軍蹂躪或充當軍伕,十八歲的二伯父帶著年僅七歲的四伯父含淚揮別父母下南洋,嗣後四伯父隨著堂叔公家族到印尼,而適后浦頭李家的大姑姑亦舉家至印尼。 環境使然,莫可奈何天!祖母不得不坦然接受孩子各個離開的事實,只是此去兩茫茫,幾重逢?掛著,念著,盼到書信,知道孩子們平安抵達,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心裡亦充滿了無限的感恩。在東珩棲堂廟祈求天地、祈求神明,保我子女平安順遂,佑我子女早日歸來,仰望圓月,渴望家人有團圓的一天。 1947年後,堂叔公家族回金門了,不見四伯父,祖母憂心忡忡,此時正值國共內戰,金門與南洋間書信向來以廈門鼓浪嶼為中介,書信早已中斷,祖母尋尋覓覓,無人知曉,肝腸寸斷,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午夜夢迴,祖母想起年幼的四伯父漂泊異鄉,無不感到自責,深陷傷悲,難以自拔。1960年代母親娘家田墩洪姓鄰居因印尼排華而回鄉,得知當時四伯父由大姑姑照顧,祖母稍微寬心,但印尼動亂豈不擔心子女安危,而心中燃起了絲絲的希望,或許兒子及女兒能夠回到自己的身邊。 另外,身處南洋的二伯父,勤奮打拚,飽受艱辛不覺苦,省吃儉用,匯款從未間斷,定期書信,聊慰祖母日夜的思念。有次南洋長孫永和大哥來了ABC書信,祖母慌張地問「阿奇,批內說什麼?」初識ABC的大哥,一頭霧水,硬著頭皮,卯足全力一字一字查字典,不負所望的回答:「阿嬤,伊說人平安,叫您愛保重,鐳(錢)給您做所費」,信雖短,情意長,祖母笑開懷。 瘋狂追逐電影《梁山伯與祝英台》 1945年以後祖母多了孫子,升格當阿嬤,隨後金門孫子女相繼地出生,團團圍繞,好不熱鬧,不亦樂乎!偶而野台戲或藝人金門勞軍表演,祖母喜歡大手牽小手,帶著孫子們前往觀賞,享受含飴弄孫之樂。 1960年代黃梅調電影《梁山伯與祝英台》上映,掀起一陣熱潮,祖母經常流連陽翟金東戲院,買了票價每張一元五角的電影票,位置坐定之後,就捨不得起來,從下午二時的第一場到黑夜降臨的第三場,電影散場才肯離開。祖母細細觀看梁祝淒美忠貞的愛情故事,最後二人化作蝴蝶,在天空翩翩飛舞,成雙成對,形影相隨,千年萬代不分開,劇情扣人心弦,祖母心情隨之波動,不知不覺兩行淚,現實若能不分離,夫復何求! 祖母反覆觀看不疲倦亦不厭倦,有時攜幼,今天帶著堂姐,明日帶著大哥,大姐沒跟上嚎啕大哭,沒關係阿嬤再陪,阿嬤真的好忙喔!那時候大哥才七歲,陪祖母追逐梁祝至少有三次,我還在排隊等待出生,未躬逢其盛,有點可惜,但祖母如癡如醉,瘋狂追逐,完全顛覆我所認識之祖母,因為有記憶以來,祖母是不苟言笑,是嚴謹的。 我出生了,黃梅調熱潮早已退,祖母不追了,取而代之講故事,有次不經意地娓娓敘說有位著名的演員,因父親走日本,避走他鄉,母親扛下照顧二名幼子之重責,並來到茫茫未測的廈門,造化弄人,兄長突然生病,母親無力負擔,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地,忍痛將幼女賣了,命運多舛,輾轉被賣到戲班子,過程曲折坎坷,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 母親攜子四處逃難,輾轉來台,母子齊心經商有成,日子過得優渥,但母親心裡始終牽掛著女兒,念茲在茲,皇天不負苦心人,骨肉分離終於相見。再次見面,母女倆控制不住內心的激盪,眼淚滾滾流,母親明確解釋這一切,祈求女兒諒解。母親和兄長欲以金錢彌補大時代所失去的一切,但女兒成名前,歷盡人事滄桑,心有千千結,如刀割,心很痛,傷口好了,有傷疤,前塵往事緊緊縈繞,揮之不去,眼前鈔票及金子似乎無關緊要,最後僅收一條項鍊作為紀念。 對於女兒不相認之決定,母親無權置喙,只能默默的承受這一切;至此,祖母語重心長地說,若萬世開太平,人世間亦不會太多苦難,萬般皆是命。 印尼排華,兩岸對峙與隔絕 1960年代印尼排華,大姑姑家族在印尼經營紡織廠被迫關閉,不得不離開印尼。離開前,面臨殘忍的抉擇,選擇台灣,一無所有;選擇中國廈門,身家財產得以保全,局勢混沌,大表哥先逃到香港,家族選擇廈門,以為回歸故里近在咫尺,但兩岸對峙與隔絕,回家之路,道阻且長。 十八個貨櫃自印尼浩浩蕩蕩來到廈門,以為從此以後一帆風順,未料來到窮鄉僻壤,乏人問津之地,又遇到了文化大革命,財產一夕間化為烏有,姑丈鬱鬱而終,姑姑輾轉至香港定居。 1970年代可以書信往來了,姑姑試圖與祖母聯繫,時值國民政府實施戒嚴,任何經香港或大陸書信皆牽動政府敏感的神經,如臨深淵,每每來信,官員總是前來關心,詢問莫不鉅細靡遺,祖母不由得將書信緊緊的藏起來。處於不安的年代,祖母怎不惶恐,見到大姑姑來的書信,知道平安固然開心,但深怕回信造成大姑姑的傷害,始終只收不回,每念及此,耿耿於懷。 1993年二哥婚禮上,見到祖母朝思暮想的大姑姑,祖母和大姑姑長相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或許有太多刻骨銘心的經歷,神韻亦相同。大姑姑在台灣月餘,和母親、小姑姑相聚話家常,知道弟弟(我的父親)七早八早過世,陣陣酸澀湧上心頭,不由得牽著母親的手,目屎直流,一切盡在不言中。 多年後,大姑姑身體違和,母親和三伯母、小姑姑、小姑丈一起前往香港探視,親情就是那麼的自然,緊緊的心連著心,濃濃的團聚在一起。 父親過世,舉家遷台祖母不捨 小時候,我長得肥嘟嘟的,像極男生,長輩見我,嘆之可惜,祖母遂起「大肥」綽號,這獨一無二的稱呼,是祖母專用的,獨享的,眾孫子女唯我被取,榮幸之至。 我肥美可愛,祖母並沒有特別寵愛,反而嚴加管教,每每跟著祖母到塘頭娘家作客,總是耳提面命提醒席不正不坐,大肥乖乖地正襟危坐。餐桌用餐,切記優雅,不能伸出長長的手臂,筷子僅能夾取桌子前面的美食,哎呀!佳餚當前,垂涎三尺,如此矜持氣質,可真辛苦。坐車時,祖母愛的叮嚀:「坐好,不然會被警察抓」,這確實讓我害怕,加上警察、憲兵傻傻分不清,一度以為憲兵是警察,看到憲兵時心好慌張,因此一舉一動都得謹慎小心,乖乖配合。 1979年摯愛的父親突然撒手人寰,拋下二子五女,食指浩繁,我們來不及準備,現實要我們勇敢面對這一切,父親留下高粱及玉米等農作物,幸好舅舅及時伸出援手,得以順利收成。接著面臨殘酷經濟課題,父親在世時,家裡經濟搖搖欲墜,務農靠天吃飯,不確定性高,且兄長接續來台就學,大姐在陽翟經營小吃店,靠軍人吃飯如靠天,軍人不准外出時,街上人煙稀少、門可羅雀,每天準備的食材靜靜躺在冰箱裡,動亦不動,記得有一年好長一段時間下課後有吃不完的黃麵,在收入極不穩定下,維持生活非長久之計,於是決定舉家遷台。 舉家遷台非計畫之內,母親先行台灣探路,離開前母親最擔心祖母,再三叮嚀我們,每天一定要向祖母請安。母親來台後,祖母有時要我們到山外找小姑姑,母女連心,小姑姑馬上炸了一條黃澄澄、香噴噴的黃石斑魚,讓我們帶回家。每逢歲時節日,祖母不禁憶起父親,悠悠地說,要不是你父親過世,你母親也不會到台灣。父親在世時,父母要求我們姐妹一人一邊小心翼翼扶著祖母到家裡,一起用餐,一起看電視,再送祖母回家,日子平凡而簡單,很幸福,而今人事已非。 母親不在的日子,暑假時,我們陪著祖母到左鄰右舍家打四色牌,牌友們年齡相仿約七、八十歲,坐在牌桌時個個精神抖擻,聚精會神,君子之爭,誰也不讓誰。祖母的牌友,隔壁的八叔公中風了,手指不時微微顫抖,不聽使喚,於是八叔公將沙子裝在台鳳牌鳳梨罐頭裡,或是裝在碗裡,再將四色牌往上插,繼續悠遊四色牌的世界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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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吉洋樓的「三苟復三斯」楹聯提字人│紫居
被列為碧山「八大傳奇」之一的陳清吉洋樓,有一副楹聯是這麼寫的:「蝸廬竣曰苟,曰苟又曰苟;矮屋成於斯,於斯復於斯。」《金門日報》記者張建騰在民國95年9月9日(三苟復三斯陳清吉洋樓走過七十餘載滄桑)專題報導中指出:「三苟」的典故出自論語的子路篇;「三斯」的典故出自禮記的檀弓篇。子路篇中說:公子荊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禮記的檀弓篇中記載:美哉輪焉,美災奐焉。歌於斯,哭於斯,聚國族於斯。 這副「三苟復三斯」楹聯創作人到底是金沙鎮東埔村人「陳紫居」或「陳紫車」,在近十多年的報導以寫陳紫車為多數,文化部官網的記載也是寫為陳紫車。但筆者看過民國96年修撰之「金門東埔陳氏族譜稿」是寫陳紫居,祖譜雖然是近年編篡,但應是後代子孫提供「陳紫居」三字。既然金門地區早期文獻無陳紫居報導,筆者就往新加坡找找看(金門日報記者張建騰報導中寫到陳清吉在年輕時喪父,由父親陳睿篆的結義兄弟陳紫車攜往新加坡當學徒)。 在新加坡的《南洋商報》民國14年8月4日(如圖)看見一則信息:一群署名金門公民寫了一封信給《南洋商報》編輯部要轉金門僑胞諸伯叔兄弟同鑒:「嗚呼我金門人民,憔悴於虐政下也久矣,什捐繁興,閶闔之膏脂殆盡,保護無力,父母之職責有虧,今日徵某捐(如鋪賈膏糧之類),明日又增某捐(如水產煙酒用戶捐);今日籌某費(如戰艦補助費月貼大二千元全島凡十保認繳),明日又再籌某費(如沙尾警察補助費月公貼大二四元),一牛剝兩皮,民命其不堪矣,金門政府反為民認作怨府也。」「古曆五月十七夜東埔鄉陳紫居,統計三十七家被劫如洗」。 民國初年軍閥割據,民國12年7月,北洋政府海軍練習艦隊司令楊樹莊,率5艘軍艦及2艘運輸船,搭載海軍陸戰隊第一混成旅旅長楊砥中所部2000人,7月29日海軍陸戰隊佔領金門。金門歷經軍閥混戰,商民疲睏至極,民國13年命全島十保籌海軍費,強行斂財,但對地方治安不聞問,不到一年內發生三十七起劫案,那時已從新加坡歸鄉回東埔村的陳紫居也被洗劫一空。 陳清吉在年輕由陳紫居攜往新加坡當學徒,後來陳清吉經商致富,為顧念誼叔父陳紫居對其培養之情,每月都有致其安家費;陳清吉於民國二十年返回金門,在碧山興建洋樓,陳紫居則為他題了這副三苟三斯的楹聯;而後陳紫居眼失明,於日本未據金之前,陳清吉將陳紫居接至新加坡奉養。新加坡的《南洋商報》於民國29年8月22日有登載后宅「王金城洋樓」主人王金城等九兄弟母親仙逝,金門在新加坡同鄉聞人組治喪會,陳紫居列名第二(陳景蘭第十三、陳清吉第二十一),可見陳紫居在新加坡金門人社群的名望和輩份極高。 不管是從「金門東埔陳氏族譜稿」或早年新加坡的報導,陳清吉洋樓的「三苟復三斯」楹聯提字人是陳紫「居」而不是「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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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無情,和平無價,亡魂無辜!
台北文山讀書會諸君在會長陳連禎的率領下,會員攜眷參訪金門三天兩夜「知性之旅」,獲得極為豐碩的成果,從14名參訪者滿意的笑容不證自明。 2019年三月份輪到林碧珍董事長作讀書報告,她規劃「金門走讀」,取「讀萬卷書更行萬里路」之古訓,由執行長楊月燕負責籌劃聯繫旅行社、航班、行程等諸多事宜,由曾在金門服少尉軍官役時頗受官兵愛戴的吳清鏞校長當導遊,並邀曾經在小金門服役少尉觀測官的劉信吾博士助導。三天兩夜行程中因林碧珍董事長的私誼,本團受到臺灣金門同鄉總會總會長李台山的真誠接待,並陪伴本團參觀金門酒廠,李增財董事長親自接待,得知酒廠對金門的重大貢獻。還有前副縣長吳成典先生抽空陪團一天。海印寺性海住持熱忱招待、開示,並主持一次極為熱絡的佛學座談,提及兩岸共同為超薦八二三、古寧頭戰役陣亡將士舉行水陸法會三次活動的功德,祈盼喚醒世人「戰爭無情,和平無價,亡魂無辜」的悲憫之心,冀消弭戰爭於無形!筆者深受感動,不揣拙劣,決心為文一掬同袍哀傷同情之淚。 本團團長陳連禎、林梅修、包忠詒、林碧珍、林弘彬、陳玫琪、林國清、楊月燕、李瑞霖、鄭春香、吳清鏞、劉信吾、馮蓉珍、何福田等同表對金門這塊土地與人民的敬仰。 我們在電影、電視劇、小說裡觀看戰爭片的時候,還可以就其表演手法、戰爭慘烈的精彩度,很淡定的品頭論足,說三道四;但是,如果自己的親人正處於戰火之中,誰也沒有這種修為再有事不關己,隔岸觀火的心情,反而會如坐針氈,危疑驚懼了。這就是親身經歷戰爭悽愴悲痛與「坐高山看馬仔相踢」,「要死,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兩樣情了。 小時候,親眼看到村莊上的大哥哥們服兵役抽籤抽到海軍陸戰隊或抽到離島前線,不但這些哥兒們個個驚懼不安,家人到處求神拜佛,祈求平安,尤其媽媽們更是一邊哭泣,一邊安慰孩子不要怕,形成一種極為不合邏輯的畫面,令我終生難忘。這只是去當兵,還不是去打仗!真要赴戰場會哭成什麼樣子?那些嘴硬的主戰派,完全漠視兵凶戰危,要嘛自己沒有到達役齡的兒子,覺得別人的孩子死不完;要嘛自己沒有經歷戰爭的洗禮,簡直「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 大家看看光就唐朝一代,詩人怎樣描述人民遭受戰爭之苦,怨恨戰爭之慘,進而仇視政府之情緒。在金昌緒的〈春怨〉詩,描寫一個空守春閨有怨的婦人思念她長年征戰於遼西的丈夫,夜夜失眠,白天想補個大頭覺,以便在夢裡到遼西與夫會面,偏偏白天有黃鶯立於樹上啼叫而不能成眠,氣得拿起棍棒趕走牠。非常寫實,非常教人心酸的好詩。詩曰:「打起黃鶯兒(讀倪),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多麼淒美哀怨呀?陳陶的詩:「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敘寫唐軍將士奮不顧身誓掃匈奴,五千身穿錦袍的精銳命喪胡塵;可憐那無定河邊的白骨,依然還是深閨思念的少婦在夜裡魂牽夢繫的戀人。這種不知戀人已成白骨的悲慘情狀,教人情何以堪!又如白居易的〈望月有感〉名句:「田園寥落干戈後,骨肉流離道路中。」大家熟知的詩聖杜甫之〈春望〉:「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杜甫另一首〈石壕吏〉寫他自己在安史之亂時,由新安縣西行避難石壕村,躲在一戶人家裡,遇到吏卒深夜捉人以補充兵力的實情,看過之後,如果無動於衷那真是鐵石心腸!這戶人家有三個兒子,通通被抓去當兵了,夜裡吏卒敲門,老婦叫老翁翻牆而逃,自己去開門。杜甫聽到她告訴吏卒家裡已無男人,一個兒子寫信回來告知其他兩個兄弟剛剛戰死,家裡只剩下窮無褲子可穿的媳婦不能出來見人,正在給孫子餵奶。如果你無法交差,我願隨你去軍中,我還能做炊事。老婦寧願自己被抓去也要保全老翁的性命。杜甫親歷這一幕場景,怎不令人欷歔長嘆?戰爭啊戰爭!真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竟然還有好戰的政客,想把人民推向戰爭,置身戰火! 戰爭給人們帶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劇,「田園寥落干戈後,骨肉流離道路中」的淒涼景況。兩岸巧避戰火七、八十年,各自繁榮發展,前景更加輝煌可期!此一得來不易的福份,哪能不加珍惜?難道還不能體悟「戰爭無情,和平無價」的實情嗎?所以,千萬莫讓好戰政客們為了個人私慾,置人民身家性命於不顧而輕啟戰端所破壞。抑有進者,政客在後面發號施令,青壯國民在前面衝鋒陷陣,死傷全是老百姓。子彈無眼,不辨善惡,燒夷彈一丟,一片火海,更不知誰是孝子賢孫。若心存百姓,愛民如子,怎能忍心驅趕無辜同胞,身陷火海?那些亡魂何辜? 殺一人須償命,相信因果報應者不敢為。那些好勇鬥狠,輕啟戰端者,造成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人間悲劇,準備用幾世償還?果真想以一生賭永世,無懼萬劫不復?無懼輪迴?政客不為自己,難道也不為子孫三思? 【附註】 前金門縣長李炷烽的會客室,掛著一幅在八二三砲戰下,殘破的村莊和鄉親傷痛的表情,他在上面親筆:「和平無價,戰爭無情」,李台山總會長說他每次見到都很感慨,曾順口說出:還有亡魂無辜呀!這也是金門超薦亡靈水陸大法會的緣起之一。在法會宣傳片中,李台山先生以:唐朝陳陶的詩其中兩句:「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來形容戰爭造成亡魂及親人的無辜與無奈!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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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必有好報
課堂上常問學生:「如果有陌生人向你問路,你會帶他去嗎?」孩子們搖頭的居多,點頭的也不乏其人,針對那些點頭的孩子,我會繼續質問,但他們總是回答得頭頭是道,讓我彷彿看到了前面的一曙光明。 社會變遷,人心不古,犯罪案件層出不窮,人心在危機意識的孵育下,一顆熱情的心漸漸被冷漠包裹。過去學校教學生要「熱情幫助」陌生人,現在已變成了「保護自己」為要,其次再論協助他人。 兩次親身的體驗,讓我相信社會上善良的人仍是居多,那一、兩顆老鼠屎,雖然壞了一鍋湯的美味,但是還不至於要整鍋湯都倒掉。二十幾年前,鄰居一輛每天停在門口的車子,竟然連著好幾天都不見蹤影,一問之下,原來車被撞了,進修車廠整容修理了。再細問,車子停路邊,無緣無故被一個冒失鬼撞個稀爛,待他辦好事回來才發現,肇事者沒留下任何信息,在監視器不是那麼密佈的年代,他只有自認倒楣,花錢修車了事。錢白花花的去了,還附帶幾天沒車開的不方便。 想來他的運氣算是不佳,碰上了不知道啥是「頭上三尺有神明」的人,只有摸摸鼻子,自認倒楣。我的運氣應該算好,兩次的車子被刮,都不用去緝兇,肇事者自己俯首認賠,雖然也增添了幾天沒車用的不便,但至少不必再花錢修車。 有一次奉派參加研習,研習結束,好整以暇,準備打道回府。同場研習的老師不下四、五十人,但踏著相同腳步的,卻只有一位並非十分熟悉的年輕女老師,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快到校門口,她突然冒出一句:「老師您的車號是多少?」我不疑有它,直接報了自己的車號,她聽了一臉羞赧,急忙說:「我刮了您的車子。」「因為時間很趕,沒看清楚。」「真是抱歉!」一連串的賠不是。來到車邊,一看,哇!車子左前門被刮了深深的幾條長痕,不下三、四十公分長,原本不到一年的新車,瞬間變成了二手車,讓人看了,真不是一個「心疼」可形容。 年輕老師頻頻賠不是,並且囑咐我把車開去修車廠修理,所有的費用由她支付。接下來的幾天沒車開,確實也造成了上下班莫大的不便,但至少收到修車帳單時,我皮包內的小朋友一張也沒走失。 第二次車子被刮,嚴格來說,應該是我的舊車被刮。開車年齡已超過30年的我,車子一到半年就得檢驗時,換車之念必油然而生。被刮的是第二輛車,現在是女兒在開。日昨跟女兒相約運動場健走後,各開自己的車一起共進晚餐,吃好吃飽後,走回停車場,甫坐進車內,還沒發動車子,女兒就衝過來說:「媽!我的車被刮了。」我一聽,大驚,急忙跟著她,來到她的車邊,一個中年男子從擋風玻璃上,拿下一張紙條遞給女兒,我接過來看,上面寫著:「失禮我撞上了你的車子,請打○○○○○○○○○○」,○○是一組手機號碼,中年男子頻頻道歉,先問我們車子都在哪裡修理?後來建議到他熟識的朋友車廠修理,費用由他支付。 那家車廠正好在我們每天回家的路上,因為天黑了,員工已下班,所以最快只能明天再來。平常路過那家修車廠,看到一塊醒目的招牌,跟它門口進出的車輛不成正比,壓根兒說很少看到車子進出,讓人不由得懷疑它是不是空掛招牌,根本沒有營業。我和女兒心裡有點毛毛的,我的內心暗忖,是設計好的陷阱嗎?因為女兒開的這部車外型純是淑女型,男生是不會想擁有這種車型的。會不會他看準是女生開的車,故意製造刮傷事件,然後引鱉入甕,來個隻手擒來?嗯……嗯!是我懸疑小說看多了吧?不對……不對,我根本不看懸疑小說的,一整晚的胡思亂想……。上床就寢前,還千叮嚀萬囑咐,要女兒明天找姐姐一起陪伴去,如果看苗頭不對,就要趕快跑。一整夜夢的就像一部懸疑小說……。 隔天,女兒傳來賴的信息,說修車費二仟八,要修三天才會好。沒事!沒事!屋漏偏逢連夜雨,氣象報告說接連一個星期都會下雨,看來下雨沒車的日子還真的難過。不過,屋雖漏雨,但至少還有個遮處,總比花錢,還要窩一肚子的氣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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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式滋味勾童年
兩年前一趟義大利之行,體悟到條條大路不只通羅馬,更通往你內心想去的世界。 那日天氣溫度冷冽,有人穿吊嘎背心、有人穿大衣、有人打赤膊、有人圍圍巾,若真欲詢問當地人而參考如何打包行李的話,此方法完全不適用。一人高的碩大冰淇淋模型,在熙來人往的車站裏,也在霧雨淋濕的石板街道上,顯得格外耀眼,人來到義國總得嚐嚐正宗義式冰淇淋,即使在氣溫攝氏五度的冷空氣中,也想體驗大口吃冰,牙齒酸軟顫動碰撞發出嘎嘎聲響,非要太陽穴因冷洌疼痛才要收口的滿足感,杯餅上堆疊幾個顏色相搭的小雪球,跨越透明冷凍櫥櫃後,一手被我接下,立即以舌尖代替湯匙,嚐了栗子、柿子、草莓、開心果、巧克力、焦糖海鹽,甜而不膩清爽口感佳,各式滋味在唇齒舌間漫延開來。 我想這裡不只有正宗的堤拉米蘇(義大利語:Tiramis?椏,有此一說:跟我走),任何食物都美味到,我自願跟人走,等一口一口任由糖分提升血糖指數,也帶來幸福滿足指數時,身體發冷到我以為當下的自己是赤裸裸……。 愛絕不是互相凝視,而是一起往相同方向凝視-小王子作者聖修伯里。即將從羅馬車站離開時,希望將義式冰淇淋滋味從此封存,所以我上列車前又前往名店排隊買了雙球口味再匆忙趕車,在隊伍中看到十公尺外,一對老夫老妻共享一支冰,粉紅草莓搭配榛果巧克力,兩人一人一口濃情蜜意,整個大廳行人雜沓,都無法打擾他們此時的興致,及無法讓彼此眼球裡的小雪球所消弭。 記得小時候父母親嚴禁我吃過多的冰品,一是為了健康體質著想,二是總吃了零食及冰棒後會誤了正餐,所以一年之中能自由自在,不需偷偷摸摸放進嘴裏的日子屈指可數,但自從我們家有了弟弟、妹妹後,有種殷切期待父母最好能每月都生個胖娃娃,因母親在奶奶家做月子期間,冰箱是我的藏寶箱,那幾天我成了沒人可管的孩子,各式冰品我都能隨意從那時沒有超商只有雜貨店的年代,從雜貨店婆婆手中買回放置冷凍庫,或是買一大瓶汽水用綠豆冰專用塑膠夾鏈袋自製多個冰棒條,在巷口玩跳房子時好分送鄰近的青梅竹馬,反而長大後不那麼迷戀這零度甜點帶來的爽快感,但沒想到人在異地,倒是與過往童年記憶起了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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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射請閉眼
演唱會儼然成為現代人週末休閒的娛樂活動之一,隨著舞台上歌手一起哭、一起笑,把場館唱成一座超大型KTV包廂,這是現場表演魅力所在。舞台常見各色雷射光束,確實光彩奪目,將聽覺共鳴延伸至視覺共感;不過,這些炫目燈光,若是照射到眼睛,將視接觸時間長短產生不同程度的傷害。植物、動物、言詞……這世間愈漂亮的東西愈毒,光芒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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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杉樹
老爸辭世前幾年,因為髖關節受傷,所以行動不方便。下午時分,總在大埕上推著輪椅走走做復健,老媽仔細照看著,老夫老妻,就是這種淡淡卻雋永的牽手情……。 緩步走過那株高聳的杉樹下,地面上發出沙沙的枯葉聲? 「不要太累,歇一下!」媽媽要他休息一會兒。住在外地的我,回家時總喜歡陪著一向不多話的老爸坐在廊下。順著他的眼光望去,這株守護老家的杉樹……。 我發現葉間長著一團團的黃褐色毬果!咦?剛剛地上那片以為的枯葉,該不會是毬果吧?老爸說地上那堆就是上頭掉下的!我很好奇,因為從來沒注意過杉木是如何繁衍的! 一個毬果,是由這一片片看起來像外星飛碟的小東西圍成,略成三角形,後頭一個尾巴翹起,當中包著一顆黑色種籽。 這些「飛碟」是怎麼飛翔的?我拿著相機拉長了鏡頭盯著,一陣風吹,種籽果然飄飛起來。落滿地的種籽,風一颳,「沙沙沙」地翻滾著,像極了一段低吟卻又音節分明的小曲,哼唱給內斂的人聽……。 他跟老媽結婚六十七年,生了八個兒子,前後相差廿歲。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好人,從沒與人爭執,也沒打罵過我們,就連說教都不曾有過。 國中正值叛逆期的我,有次與七哥起爭執,老爸看到後,未發一語就進屋裡去,我則是繼續賭氣跑出去。後來,五哥在路口將我堵住,只說了一句話:老爸躺在床上哭。 我回家直衝房間,看到老爸躺在床上流淚,立刻雙腿一跪,擔憂他會罵我,但他只是輕聲地說:「你起來,我無生氣,只是看到恁兄弟冤家,我心肝真艱苦,我一世人跟唯一的阿兄親像冤仇人,所以我希望恁要和好,不要像我們。」 這是我記得老爸唯一一次最完整的情緒表現。因為他總是如此內斂。 「這欉杉仔的根一定釘真深,才會這麼穩,風颱嘛吹不倒?」老爸似問非問……。 早先,媽媽擔心杉樹太高,萬一被風吹倒會壓垮圍牆,總是隔一段時間就架了梯子,把杉樹頂端剪了,才造就了杉樹超過雙手合抱的圍徑,以及少見的雙叉枝頭,隨風輕柔搖晃著。 老爸與唯一的哥哥從年輕時就不合,真正原因我始終不知,但大伯脾氣真的很壞,見到我們總會破口大罵,而老爸只會轉身離開,並且告誡我們絕不能對長輩回嘴。因為這樣的溫順,就連大伯的女兒都敢罵起這個叔叔來。 大伯過世時,堂哥破天荒來我家請老爸過去幫忙。老爸只回了一句話:讓你那個罵我的妹妹來叫我,我才會過去幫忙!後來,那位堂姐果真過來請老爸,他才張羅了東西過去幫忙料理喪事。這就是我堅毅又有情的老爸。 「頂頭那兩枝,看起來幼幼啊,哪會乎風安怎吹嘛不會斷?」 老爸的個性十分柔順,強勢的老媽長期體弱多病,每當她身體不舒服時,脾氣也會變糟。我們懂得躲開,但老爸總是安靜地陪在她身邊,餵藥、刮痧、買降火氣的椰子水,或騎著車送她去醫院。不過,醫藥對病情有效,醫治老媽脾氣的效果卻是有限,但我還是沒看過老爸發火。這「色難」的境界,真的令人折服! 平常,依老媽的指示下田鋤土、種菜、除草,或是拖地、刷洗衣物、洗鍋碗瓢盆,他總是甘之如飴,這就是我溫柔的老爸。老爸吃喝嫖賭樣樣不會,只會抽煙,但老媽總不讓他抽,因此他只能跑去家旁的農田偷抽。這就是我體貼的老爸。 「這隻飛凌機不知要飛去哪?」他看著杉樹頂上天空的飛機問著。「那麼高,一定是要飛去外國的」我答著,也回想著,一生勞苦的老爸,直到八十歲,才第一次出國去日本,開心地用著他還記得的日本話跟當地人對答的模樣。「你趕緊好起來,咱擱去日本玩,好否?」老爸只是莞爾。 此時,一陣強風吹過,杉樹又搖晃了起來……。 他又低頭看地上那一大片翻滾的種籽,「杉仔的籽一定不好出芽,哪無這麼多,早就可以發出一片樹林囉!」「這麼多,總是有活起來的吧?」我想……。 僅受過幾年日本小學教育的老爸,字寫得很漂亮,甚至還可以寫新聞稿,但他對於小孩的教育,則是任由我們決定。但為了鼓勵我們上進,他用的說詞很另類:「考得上公立的,我借錢給你讀攏沒要緊;考不上,就回來種田,橫直家裡有田,不用擔心會餓著」。自小幫忙農務的我們,深知種田的辛勞,誰也不願讓雙腳一輩子踩在泥濘的田地裡,我們怕種田,只好認真讀書。 「這欉杉仔種有夠久啊,那麼高!」 我種下這杉樹已二十幾年了,看它茁壯,就有一種滿足。幾年前,一位看風水的人說右邊社區搭的遮棚高過左邊,將不利老人家的健康,建議我們也搭個什麼好高過右邊。沒想到不久,老爸的髖關節真的就嚴重受創了。我們循正常管道就醫,風水之說也沒掛在心上。但那一、二年,杉樹彷彿迅速長高一般(當然可能是我自己心裡作用!)我還特地跑到遠處看,已高過社區建物了,這樣可以嗎?風水師傅說,也可以啦!這讓我們心安不少! 老爸年輕時當過建築工人,家中堆放好多建築時搭鷹架所用的杉木,小孩子總愛把杉木堆當成秘密基地,在那裡鑽爬捉迷藏,沒有危險,只有心安,因為杉木就像老爸,保護著我們。 又一陣強風吹過,我們又抬頭望著杉樹飄落種籽。小時候,我也像現在仰望杉樹般,仰頭望著老爸。儘管生活不易,但老爸也繁衍了我們這幾棵小樹……。 那一天,我用相機記錄了杉樹,也拍下了老爸。 謝謝你!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