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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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親像山
薩克斯風吹奏著「望春風」的曲子,看爸爸開心的隨著音樂張開雙手指揮,我仿如回到兒時,爸爸雙腳踩著腳踏風琴,邊彈琴邊試圖要教會我如何在黑白琴鍵上彈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午後的校園記憶已經有些模糊,卻是我多少年放在心上屬於爸爸和我共同擁有的少許美好的回憶之一,我終究是沒有機會學會彈琴,在那個物資極為貧乏的年代。 或許是因為長女吧!和爸爸相處的時間要比弟弟妹妹們多了些許─在他頭部還沒受傷前,在他情緒是可以掌控時。當時還在讀幼稚園的我,偶爾會從金沙幼稚園下課後,直奔學校找爸爸,當學生都放學後,他會帶著我彈琴,偶爾教我打打桌球,而這些片段的記憶,是弟弟妹妹們極度羨慕的,也是他們不曾享有的父女(子)親情。 我的童年無限的崇拜著爸爸,每晚看他在大廳的神明桌前,一張又一張的稿紙書寫著,再看著他的名字變成鉛字印在不同的報章雜誌上。我翻閱著家裡的古典文學,尋找爸爸畫過的眉批,瀏覽著書架上俄國翻譯文學名著,在地圖上千山萬水外的大文豪所寫的鉅著,我會揣想著當爸爸也在讀同一段的篇章時,他的看法他的想法。我也一直試圖討好爸爸,在每一場校內校外的比賽,認真的表現最好的一面,希望能獲得一點點的鼓勵或肯定,小小的心靈想著,他可以在別人提到我的名字時,能開心的說這是我的女兒。 我期待獲得爸爸眷顧的眼神,爸爸應該也很期待他的爸爸給他言語的肯定吧!他常告訴我:「阿公說,疼子毋通給子知。」當時年紀還小的我,不知道別的金門人的家庭中父子的互動模式,可是,當年阿公和爸爸很像陌生人,父子倆人從不曾在同一張飯桌上吃飯,年幼的我不懂為甚麼這個家每個人都那麼不快樂.,阿公沒有受過教育,爸爸是有讀書的人,阿公明明是以有這個兒子為榮的,爸爸也懂家裡貧困卻竭盡所能栽培他,應該心裡有很多的感恩,我想了好多年又好多年為什麼他們父子都沒有互動,幾十年過去了,還是不懂不明白。 炎夏的週末,愛音樂的先生揹著樂器來到安養院吹曲子給爸爸聽,他特地把爸爸常哼的幾首曲子練熟,看爸爸開心的拍手唱:「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壯如山……。」心裡想著如果坐在輪椅上的爸爸能站起來,那該有多好呢?再像他那些年擔任教職,帶著學生跳土風舞,邊唱邊跳……….。 年幼時看阿爸,他是座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山;即長看阿爸,是座長滿荊棘遍布叢林的山,動輒被刺得滿身傷;來到阿爸暮年之際,在安養院的他,見到我總是笑咪咪的喊著「瑋啊!」那曾經我期待父女相處的甜蜜,卻要等了半個世紀才來到,我感傷著阿爸不會再回到從前的健康,可是,他還是一座山,一座我心中永遠屹立著,被我所崇拜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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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像棵樹
無聲的你 默默地讓我有所依靠 大雨來 為我擋雨 烈日下 為我遮蔽刺眼陽光 我在大樹旁安穩的成長著 大樹無語 靜靜在一旁守護我 陪伴我走過低落 總是笑著對我說 幾時回家 不多說 不多問 就只是等著我回家 說說老家故事給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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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反正一命配一命,萬一能幸運地打死他們兩個,他不就是贏家麼,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因此,他躲在暗處偷偷地笑著,不管日後春蘭生男或生女,他張永福的種子已撒播在金門這塊土地上,一經春風的吹拂、春雨的滋潤,勢必就能成長茁壯,這莫非就是他最感安慰的地方。縱然稍待一會就會讓自己一槍斃命,但他始終相信,他的雙眼一定會自然地合上,絕對不會死不瞑目,而是含笑九泉,即使做異鄉的孤魂野鬼也甘心。 木板門終究抵不住鋒利的斧頭,門板終於被踹開,但他們卻不敢進來,只在外面高喊:「張永福,快出來!再不出來的話,老子就開槍!」果真,朝天花板開了一槍,因為他在暗處,並沒有對準目標把他擊斃,警告的意味相當濃厚,白白浪費一顆子彈,以為他會乖乖地出來投降。但是,他們做夢! (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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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節感懷│睹物思親
一年一度的父親節即將到來,每當想起半生貧病、一生勞碌即溘然長逝的父親,隨即悲從中來、潸然淚下;只要提筆寫「父親」,則是淚水多於墨水、衛生紙也多於稿紙,難以一揮而就、一氣呵成。不知是我淚腺過於暢通、情感特別豐沛?還是父親的一病不起對我打擊過重、傷害甚深?「父親節」已成我最難過的節日,也是我最難寫的篇章,總是含悲忍淚地提筆。 回顧父親住院初期,以為不日即可返回,豈料病情反反覆覆、病痛無止無休,一次吐血一次重、幾天昏迷幾天醒,家人一日盼過一日、一月望過一月,出院之日,遙遙無期;痊癒之夢,日益渺茫!如此險象環生地煎熬了八個多月,父親已被病魔折磨得憔悴不堪、失去原貌。就讀高三的我也無心上學,每當父親病危時分,家人總是面面相覷、也面面相泣,或是束手無策地望著父親,不知時日,也不知飢餓。感覺痛苦的時刻,空氣是凝滯的、時間也似乎是靜止的,揮之不去。 期間每有返回大門深鎖的浦邊住家,想到家人分離、雞鴨失散,此情此景,能不流淚?家中的一桌一椅、一碗一盆,都會勾起了我的思念,見到餐桌的「主位」、父親的「床位」、冷落一旁的「腳踏車」……,只有深深一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一家團聚?才能回到從前? 家狗「阿里」孤單地守護家門,盡忠職守、不離不棄,大概也是有一餐沒一餐的。有人說「狗通人性」,機靈的「阿里」應已感受到家逢巨變,以往每天傍晚時分,當父親從何浦新校下班,腳踏車的煞車聲遠自浦邊相思林高地的斜坡開始嘰嘰作響,「阿里」耳力千里、最先感應,立即吠了一聲,而後衝出家門,奔至屋後馬路,搖頭擺尾、活奔亂跳地迎接主人歸來,如今已有一段漫長時日,未聞嘰嘰響、未見主人回?連主人一家人也都不知去向,僅留牠獨守空屋,想必「阿里」相當納悶、滿腦疑惑?似無往日的「活力」、也無一絲的「笑容」,我也只能含淚地摸著牠的頭,無言以對、更無語問蒼天! 遷居後浦自宅,父親在此度過最後歲月,也在一手建立的家園撒手人寰,離開親密的家人,每當母親哀痛欲絕、放聲痛哭之時,「阿里」立即衝上二樓陽台,跟著長豪哀鳴,不知是「與人同悲」,還是呼喚鄰人速來勸慰?只要母親停止哭泣,「阿里」也跟著平息下來。見到懂事的「阿里」,更讓我想起父親! 越數年,每在寒暑假自臺返家,見到弟妹,回想當年父親病危時,家和弟才六歲,寄居親戚家,九歲的家榮弟與十二歲的美玉妹也是過著寄居親友或三餐自理的生活,幼小心靈,受此打擊,如今回想,心酸猶在。在他們上國高中時,家榮弟每在寒夜苦讀,總是披著父親留下的長袍禦寒,玻璃墊下還以毛筆書寫父親遺訓「說到做到」四字自勵,顯現孺慕之思,無間晨昏;失怙之痛,無時或已! 去年年底,返回闊別將近十年的家鄉,短短幾日,浦邊回來四次,近村情怯,油然而生,「怯」的是住了近二十年的洋樓住家,還有周邊熟悉的環境。滿村踅了幾趟,住家停留最久,一家和樂的情景,一幕幕地出現。一大片的門口埕,曾是父親為我兄妹劃分的掃區,也是我們兄妹嬉戲遊玩的場所和夏夜乘涼、聆聽父親說書的地方;芭樂樹旁的鐵絲網圍籬,曾是父親公餘之暇一絲一線編織出來的。圍牆之外的何氏家廟與一箭之內的洋樓校舍,曾是父親任職浦山、何浦上班的處所,學校周邊的門口埕是學生活動的場所,也是升降旗與整隊放學的地方,父親曾每天在此主持典禮、巡看學生;村莊外圍還有父親垂釣魚蝦的路畔小池、父親教我泅水的鹽區大池,方圓之地、村落之隅,是吾家活動頻繁的區域,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伴我成長,情深意濃,浦邊村落,人親土親。有人說「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父親與家人二十年來在此留下的身影足跡,何止密密層層? 如今何氏家廟已是煥然一新,洋樓校舍則是搖搖欲墜、屋瓦落盡,荒煙漫草、庭院深深,不得而入,否則定有更多的思念!每回浦邊,想起從前,觸景傷情,徒留傷痛! 來到父親任內籌建的何浦新校,景物煥然,人事已非,除了校地,幾乎尋不著懷舊的痕跡!回顧民國五十四年,徵地不易、百廢待舉,父親與恩師篳路藍縷、胼手胝足的草創階段,如今黌宇富麗、書聲琅琅,父親有知,定感欣慰! 家中大小器物,幾乎都是父親辛勞所得或親手打造,由於搬家之故,從浦邊至後浦,後又遷居來臺,幾經周折,破損的破損、淘汰的淘汰,能夠保留的父親遺物已不多了! 整理父親遺照遺物是最傷痛的時刻,因而停擺數年始終不敢碰觸與觀看,直到民國七十二年八月,不得不鼓起勇氣著手進行,一邊整理、一邊思念也一邊流淚,幾度泣不成聲,只好暫停中止!看似簡單,其實艱難,難在思父情深,無法自已! 父親遺物,林林總總,一本本的筆記,記述著校內校外的公務,工整秀麗的字跡看出父親做事籌劃縝密、有條不紊;一張張的獎狀,看到父親辦學的認真、優異的表現;一件件的記功嘉獎,見到父親枵腹從公、鞠躬盡瘁;一張張的證書,看到父親積極進取、好學不倦;還有印章、職章、手抄歌本、手抄對聯、常用書籍、古典小說……,就依性質分門別類,以資料簿專冊收藏;立體之物,則以夾鏈袋封存,而後放置中型整理箱。至於一些零碎珍貴之物,則匯集成一巨冊,並恭題為《顯考吳公諱世泰紀念集》,這是一本淚水堆砌的專冊,內容分為十二類篇:一、遺像;二、自傳事略(包含親筆書寫自傳、職員資料表、履歷表、獎勵表、畢業證書、名片、何浦校歌、教職員證、識別證、出席證、觀禮證……);三、紀念印章(拓印相關印章集);四、學校生活照片(包含何浦歷屆畢業團體照、校園活動照、締結姊妹校合照、全縣校長會議合照、研習或訓練團體照……);五、祭祀出殯照片(張張傷痛鏡頭);六、祭幛輓辭賻儀(以收到先後為序);七、附錄(其他相關資料)。 還有那一束束的家書,處在兩岸對峙、砲聲不斷的年代裡,「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尤其在父親病危與局勢不穩的交織下,封封家書、封封萬金,我固定三天寫一封信回家請安,父親清醒時也會逐封回覆,三年來的魚雁往返,父親手諭,言猶在耳;殷殷垂詢,盡在字裡行間,字字珠璣,也字字淚水!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睹物思親,是一種親情的流露、人性的本然,每見父親遺物、家中器物,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父親。觸景傷情,也是人情之常,每在兒時場景或見他人失親,也常觸發我失怙之痛。無盡的哀思,始終長存心中,綿綿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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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的禮物
昨天,我送了雙運動鞋給阿爸。 阿爸是個節儉的人,很省,什麼東西到他的手上都可以看到物盡其用的痕跡。 這本來是美德的事物,可是有時會變得很無奈,我變得要小心翼翼。 每年的父親節我都會送禮物給老爸,他都會收下後,隔沒多久開始套我的話,剛開始都呆呆的直接回他「我買的」或「公司送的」,通常當他聽到是買的禮物時,都會說:「嘸彩錢,我啥都有,別浪費,別亂亂買,吃投路人,無啥錢,要懂得節省,要把錢存起來。」 金門的男人,很奇怪,尤其上一輩的男子,沉默寡言,嘴巴不甜,少說愛,像頭牛頭低低做事,為家庭默默的付出。 不只我阿爸是這個樣子,跟阿爸一樣是父執輩的叔叔伯伯們很多都是這樣的,真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小時候看到的阿爸永遠是一個樣子,少變化,穿著汗杉,而這件汗杉通常都「濕漉漉」黏在阿爸的皮膚上,記憶中好像未曾乾過,「愛」字我也從未聽見他從嘴巴說出口。 戰爭、生活、壓力,造就成現在阿爸的性格,在開源不易的年代裡,省、省、省似乎是生存下來的第一要務。 他的口頭禪:「賺七吃十一穩死耶!」意思是賺七元,花費十一元,入不敷出,總會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他的衛生紙用法也很奇怪,總是一張分成好幾等份,會先拭乾淨的東西,再擦髒的地方,擦到整個都皺巴巴,髒兮兮,黏在一起,才願意丟掉。 用水時,下面還會擺一個桶子用來接水,集結的水可以用來洗濯、澆花、洗地板……。 他這個樣子的動作,我看了好幾十年,很熟悉,從來也沒有任何疑問。因為阿爸對我們很好,他都省他自己,不曾要求做子女的我們,要跟他這樣省省的過日子。 但在看他做這些動作多年後,某些程度上是有模仿的效果,尤其在我開始種菜之後,才深刻體會到有水當思無水之苦。 有一次公司送給我們每人一雙運動鞋,我拿了他的尺寸。這是我送給老爸的禮物,也最為他所津津樂道,那是一雙全黑的球鞋,材質很輕,每天晨跑都會陪伴他,穿了五年多,穿到前面有個窟窿,後面的鞋底都磨平了,還捨不得丟棄。 買東西送他就會被唸,說我浪費錢,永遠把那個禮物束諸高閣格,棄置在一旁。我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種心態,只是有時會送的很生氣,送個東西還要被唸被質疑,可是身為女兒的我,總是心不死還是每年繼續送。 因為只有送的東西,他才願意穿,索性,只要可以沾得到邊,可以從嘴裡說出是「送」的字樣,就說是送的,外子買的,送給了我,我又送給了阿爸,也是一種「送」的禮物啊! 我不知道,人們的惜物會這樣搞嗎?但他這個樣子,我也是沒有「法度」啊?今年我又在父親節前夕送給他一雙運動鞋,當然啦,一定要說是「送」的,他才會乖乖穿,只因我認為惜物的定義是既然「有」了就得「穿」,不管他是買的或送的,這可是我的一片孝心,這才重要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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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落番紀事
1 家厄。兵寇。撞擊一個世代的驚惶和夢魘 長滿厚繭的手。裸露如紋身背脊 上山下海。翻撿日常不易的飲食三餐 這海隅小島洶湧著饑荒和時勢詭譎 寒風夜雨。子民邊陲的越逃逐食中 在萬般呼喚叮嚀。淚水和行囊迴旋之間 一步千里的他鄉。一些期許。一些嘆息 朝向夢與醒的邊界游移。晨昏張望 像無岸遠行的孤鷹。訴說年少跋涉艱辛的歧路 那年。少壯父親如一尾水母潛入滑行的冥想盛宴 2 祖母說服父親。託孤給新加坡舅公 黑山白水。在星圖夢境尋覓另一個人生出口 於是少壯父親開始行走峰壑晦暗幽谷中 一個人。如青苗露土的茫然而追逐 只為活著。光宗耀祖的無聲抵達 忍受遊子流離失所的寂寥和焦躁 投擲於另一個隔閡家鄉萬里的他方 3 在夜的邊陲。在朝南低迴的仰望 想家必然是心中的一盞夜夜燈火 白日打雜商務。並學習商事經營 為自身生活撐起一片江山風雲 築造安頓日子。賺得佳餚小利 在人來人往學習應酬禮儀和交際 父親年輕俊美。容貌昂揚 偶有女流為之傾心而親暱而下蠱 為愛受困。風光時日埋伏不測 從此雷擊閃電。壯志虛構成了萎落一生 4 之後。父親受病困纏無法自已 蠱害羈押著身體的密碼和失節 度日如年的父親已不能如期工作 進退之際。招供於憤怒和無奈命運 如此收回異地多年行囊。停頓盤旋羽翼 父親終究不敵精神潰病而重返家鄉 落番打拼美夢。像一格一格曝光底片 在祖母淚眼中逐一的化為塵煙水紋 5 回家後的父親病況如故。躁鬱。恍惚 而島上又無行醫賢達人士支助 祖母在鄉里鄰人的指引以及神旨暗示下 投訴於金城衙門官署的裁量判決 妖孽惡靈終究俯首於官威聖旨的開示馴服 從此父親有了平實正向的人生索引 在心的圍籬風暴中走入寧靜安詳的招遞 是年除夕大吉之日遂完婚成家 馳騁於人子傳宗接代的節奏曲調裡 如此一生以平凡鋪展一頁家譜的發聲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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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老枝伯仔
他潛伏在學校為祖國宣傳的行為,勢必會因他和有夫之婦發生性關係被撤職後,保防單位再找出他的舊資料,加以比對和分析,繼而一一被起底。 今天,或許是他在人間的最後一天,即使門外有人不斷地敲門或踹門,但這扇杉木製成的單扇門,有著一付牢固的門閂,是不易被撬開或踹開的;甚至他們也不敢站在窗前俯視,只在外頭高聲地喊叫。可是不一會,有斧頭劈門的聲音響起,再牢固的木材門也抵擋不住銳利的斧頭。當年張天映曾指示他說:「敵動我靜」,現在不僅是敵動我靜,而且還是「我暗敵明」,因為他正躲在暗處,他們是看不到他的,只要他們破門進來,他一目了然,子彈隨時伺候,縱然不能把他們一一擊斃,至少也得有人來陪葬。(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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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情人節
傳統七夕情人節是牛郎與織女相會的日子,夫妻一年才相會一次,其實是滿悲傷的狀況。戀愛中的人情意正濃如膠似漆,想盡辦法創造許多紀念日,期待美好甜蜜的兩人世界能充滿歡喜,恨不得天天膩在一起,所以看看西洋情人節竟有許多名目,每個月的十四日都是情人節。一月十四日日記情人節、二月十四日華崙亭情人節、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節、四月十四日黑色情人節、五月十四日黃色與玫瑰情人節、六月十四日親吻情人節、七月十四日銀色情人節、八月十四日綠色情人節、九月十四日音樂情人節與相片情人節、十月十四日葡萄酒情人節、十一月十四日橙色情人節與電影情人節、十二月十四日擁抱情人節。 雖然每個情人節都有特殊的意義和不同的慶祝方式,情人節少不了鮮花巧克力,需要燭光晚餐和特別美景,我想,第一年可能很新鮮,會費盡心思創造樂趣,取得對象的歡心,如果每年都循環一次,一直到婚後都要保持每個月一次的情人節,我無法想像,除了龐大的經濟壓力和時間花費,接下來的絞盡腦汁和心理負擔,有誰能受得了? 你期待情人節收到禮物嗎?也許更好的問題是:你期待收到禮物嗎?期待另一半送你禮物嗎?如果生活中需要以禮物來表達心意,那你所注重的是心意還是禮物?戀愛中什麼最美好?無非是距離的美感,曖昧的情感交流,一直到心心相印,互相意愛的過程,詩經〈靜女〉:「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有個地方約會,互贈禮物,不管禮物是什麼,只要是所愛的人所送的,睹物思人,充滿美感,充滿情意,才是情人間最浪漫的事。所以情感是最重要的,如果情感品質不佳,任何的贈與,應該無法修補彼此的關係。 情人一旦成眷屬,最期待的是相互扶持與照顧,如果日子過得平凡,什麼紀念日不過也沒有關係,因為生活平穩,相互信任,日日是好日,天天是情人節。如果彼此生活過不去,聚少離多,透過節日表達情意,製造一些驚喜也不錯。兩人世界需要經營,用心經營,人人方式不同,找到彼此最合適的節奏與方法,應該就是情人節過節的最高境界。 人孤獨地來,也會孤獨的回去,結婚之後,雖然有個人一起生活,也非人人婚姻品質都很好,最終也是有回到孤單的時候。不管有沒有情人,日子總要過下去,我一直相信,人要能與自己相處,一個人也能好好過生活,才能與別人相處。所以,當別人有伴可以過節,自己沒伴就要學習自在的面對,什麼節都一樣,過節不過就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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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鐵雄爸爸
人家說:「你爸爸像鐵人一樣!」我總是回答說:「是呀,我的爸爸叫鐵雄。」 小時候看卡通「科學小飛俠」,知道主角和我爸爸同名,真是與有榮焉。 爸爸一生和農業脫離不了關係,祖先留下來的幾分田地和祭祀公業的田佃(三七五減租),我們兄弟從小也一直幫農至今,腳踩著泥土,手捧著秧苗,歷經晴暑或暴雨,揮汗如雨。 爸爸在桃園楊梅當傘兵,結訓時的相片英姿煥發,後來轉為衛生兵,留下幾張為軍中弟兄打針的畫面,所以他很注重養生,至今將近八十,常被猜成七十歲。 我媽媽做家庭裁縫,收入常常比我爸的農業收入要高,所以田地的機械化很大部分來自媽媽的非農業收入。我國小時,他們就買了村裡第一部柴油引擎的脫穀機,從此不必再用雙腳踩踏,提高工作效率,還可以租給其他農家,農忙時每日賺取一人份工錢。 爸爸一直就擔任農事的班長,很得大家信任,從前割稻和插秧換工,大家互相幫忙,我爸每日登錄這一團夥伴的工作日數,農忙過後換算工資,眾人都沒異議。 割稻機來了,爸媽就商量買稻穀烘乾機為農友服務,後來又增買插秧機,我念大學時代的暑假,父親還正是壯年,我們到處為人插秧,我搬運秧苗又補種田角秧苗,三兄弟都要受高等教育,學費就是這一點一滴累積起來。 秧苗播下後一週的時間,我們全家人總要一字排開,手提片段秧苗,走在到田裡搜尋缺株或死去的空缺,爸爸是完美主義者,總要做到「一株不漏」,所以他搜尋的間隔約六株秧苗,我們當兒子搜索的範圍大約八株,這樣可以提早完成工作,但總無法盡善盡美,老爸會在後面訓斥:「你們這樣不行!」我家老三比較會頂嘴,總說多那幾株秧苗,也沒多割多少穀子。 爸爸說:「你不知道補好以後,從田岸或路邊看過去,多麼整齊,多麼好看!」因為他一直有著模範生的概念,我才想起爸爸是某年接受農會表揚的模範農民。 秋冬時二期稻作收割完,爸爸總會灑上油菜花和蘿蔔籽,也會留一塊距離屋舍最近的田地,開闢成菜圃,也開放給沒種田的鄰人體驗種菜的趣味,很多蔬菜秋冬不必噴農藥,吃起來更加安心,或是小株時噴灑一些藥,就可以撐到採收時,例如高麗、花椰、大頭菜、芥菜、芥蘭、茼蒿、白菜等,大家還交換心得彼此分享。我聽到兩位八十來歲的伯父母,二位分別是鰥夫和寡婦,只要在菜園見面,總會「打喇涼」說東道西,或是帶點顏色的語言調戲,我在一旁好像聽著客家山歌那般的趣味。 春耕前整理田園,所有老去的菜葉雜草全都耕入田裡化為春泥,從前有牛的年代,爸爸春耕時雷雨聲隆隆,我提點心到田邊,不時擔心閃電,爸爸說:「你點心放佇樹仔腳就好,人轉去。」那顆芒果樹如今還在,每年結實纍纍,見證時代的變遷,現在請人用大型耕耘機耕田,只要在田邊注意田水多寡即可。 臉書上的朋友凡人兄說,他最愛看我們父子一起種田和種玉米的畫面,總帶給他許多懷想,應該是一種投射的心理作用,想不到我們父子在田間一同工作的畫面,還真有療癒的功用。每每哼上葉佳修老師的「鄉間的小路」,感覺他是為我們而寫的歌曲,感謝這樣的天地,賜給我熱誠生活的父母,教我腳踏實地用心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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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爸爸的準備
角色轉換通常伴隨著責任的承擔,有時是種喜悅,有時也會驚慌,初始結婚生子的人生目標覺得遙不可及,卻一溜煙來的飛快,特別是突來的新生命,使平靜生活產生陣陣漣漪,甚至慢慢掀起巨浪。 爸爸,對我來說,是個嚴肅的代名詞,緣父親為職業軍人,在我幼年時期擔負繁重的空勤任務,一趟飛行經常是3至5天不等,無法長年在家是常事,儘管懂事後,父親轉調內勤,但這個重要角色對當年的我而言,除了陌生還是陌生。 即將升格為父親充滿著手忙腳亂,徬徨與未知滿溢著情緒,一系列的精密檢查與漫長等待,才知孕育生命是極不簡單的事,而未知能帶來恐懼,也能帶來期待,尤其是婦產科醫生熟練地操作儀器,超音波傳出撲通撲通的聲響,雖說聽過無數次心跳聲,說也奇怪,寶寶第一次心跳竟讓全身起了疙瘩,浮現莫名感動,至今仍深印心頭。 迎接新生命既喜悅卻又深怕受傷害,興奮的是人生昇華、家庭完整,害怕的是父親角色加諸於身,不安且沉重,甚至曾於半夜惡夢驚醒,而久久不能入眠,黑夜時分,捫心自問「自己是否能夠完美勝任父親角色?」 現今徒手撫摸孕肚為每晚必備行程,不規律胎動導引著心情悸動,也牽引著生命奧妙,或許是寶寶自力傳遞著信心,產出無形的前進動力,自己面對產前檢查的重重關卡與父親角色的詮釋,已從莫名恐慌到坦然自若,巨大轉變取決於心境轉換,出生倒數,已經開始憧憬,預約了奶爸職務,做好了守夜準備,承接起這個「甜蜜的負擔」。 人生像是一輛不能回頭的火車,每個停靠站乘客都能隨意上下車,不論是自願或被迫,一旦不小心錯過,只能留下「往事只剩追憶」的無限惆悵,自古以來「擔任父親」是個著名的人生大站,然而,當今社會育兒環境不佳,很多人躊躇不前,甚至直接選擇「過站不停」,也許我們應該沉著面對,豁達地跨步迎向挑戰,走過一回,真的才能不負此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