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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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貧樂
小龍半夜醒來上廁所,經過老人的身邊,看見熟睡的老人家,左小腿有好大一塊瘀傷,默視中,他有一點傷感。 清晨,他吃完早餐,老人準備送他去學校時,他突然對老人說:「阿公,我今天不去讀書,跟你去工地做工作,好嗎?」 「乖孫,阿公一生沒讀過幾天書,你要好好讀書,卡有出脫。」 「我今天暗時去菜市場撿一些菜回來,煮晚頓給你吃,好嗎?」 「不行,阿公會賺錢,你要做功課,我會煮。」 像在討價還價一般,祖孫各自開始一天的行程。 盛暑的八月,頂著大太陽在工地工作,熾熱的金色陽光將地面照耀得有點溫熱,老人心裡忖度著,領到九月份的薪酬,除了繳納孫子小龍的學雜費、營養午餐、教育基金,他要留下一百元為自己買幾條毛巾可以擦汗,這條舊毛巾的前後左右邊都已經脫線了。 午休時候到了,老人拿出早上買的飯糰,加上白開水,這是他固定的午餐。 吃晚餐時,小龍問老人腿上的瘀傷是怎麼弄的,要不要緊,老人只淡說,這是小傷不打緊,擦點紅藥水,過幾天就好了。 「我明天沒上課,我去光輝伯的雜貨店幫忙搬貨,他會送我一個便當、一盒蛋,我把那便當拿去工地給你,好嗎?」 「傻囝仔,你還小漢,粗重工作你不堪,讀書就好。阿公自己會帶飯糰。」 「米缸沒米,你帶什麼飯糰?」 「阿公會買米。」 「可是阿公,我遇到和你做活工作的清水伯啊,他說你為了省錢,有時候只有吃饅頭喝開水。」 「有啦!有啦!阿公吃得快,三兩口就吃完了,他還會看到。」 「那你要吃給他看。」 「好好!下次、下次,下次一定吃雞吃魚給他看。」 「床窗桌椅都髒了,我今天把它們洗乾淨。」 「不用,阿公有空會洗。」 「你上次洗窗子摔下來,腰還沒有好哪!」 「笑話!對日戰爭時,我要帶部隊,常常和日本鬼相對碰,刀來槍去是平常事,才閃得腰是小事。阿公這把老骨頭比你囝仔還要勇健哪!」 「可是,上星期醫生說你不要再爬窗子,太危險!」 「危險?乖孫,你懂什麼叫危險?想當年我在山坡炸日本砲車,眼睛還對砲口笑呢!你以為阿公是誰呀!」 「對!阿公是抗日英雄!什麼都不怕。」 「這才對!乖,不要多話了,帶書包去上學。」 「可是,阿公……」 「噯呀!你有要聽話沒?阿公問你,你爸你媽離開的時候,交待你什麼事?」 「叫我聽阿公的話,不要讓阿公生氣!」 「就是囉!乖孫,快去校!」 「阿公做工要小心喔!」 「知道!書都有帶齊沒?」 …… 吃午飯時,他一邊吃著乾飯糰,一邊對著天空瞧,心裡默念著:老伴啊,兒子啊,媳婦啊,你們在天上要保佑我這把老骨頭可以撐到讓孩子讀完大學,找到工作可以獨立。 今天是領薪的日子,拿到熱騰騰的薪水袋時,老人心裡默禱,支付小龍的學雜費、營養午餐、房租等日常支出時,還有錢可以為他買一雙新的球鞋,如果還有餘錢就替自己買條全新的毛巾。 小龍沒有對老人說,他今天只上半天課。下課,他就到光輝伯的店幫忙。擔心阿公生氣,還跟光輝伯交待,千萬不要對他爺爺說他在「打工」。今天的工酬,小龍不要便當,他只要幾條新的毛巾。光輝伯問小龍,為何只要毛巾,知道原委後,他留小龍在家裡吃午餐,另外,吩咐小龍不要擔心,他爺爺不會生氣。 小龍正在寫功課。老人正在做飯時,有人敲門了,是光輝伯。「阿水,吃飯沒,什麼事情喲」,老人趕緊招呼。光輝伯是老人的朋友,就住在隔壁。「是這樣,我太太今天整理家內時,從櫥子裡面看到這包面巾,雖然新的,許久都沒用了,她說,這包面巾拿給阿成,我看他吊在外面的面巾,線稀了也變薄了,要換新了。」既然收了毛巾,他要老人再收下他帶來的那包米。老人堅持要給錢,光輝伯說,這米又不是要賣的,他們夫妻一個月吃不了那麼多米,兒女也不常回家,放著也是放著,就當替他們消化這包米。 爺孫倆一面吃飯,一面問著彼此上課工作的事。但是,今晚室內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溫暖。米缸的米滿了,爺爺的舊毛巾終於退居第二線當抹布,有新毛巾可以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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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紀玲,為了挖掘許浩不可告人的祕密,以及建築「包種茶研究中心」大廈工程所取得的賄賂,她的臉上佈滿了皺紋,而且犧牲了戀愛時光。她的報導作品,猶如一顆巨大的飛彈,終於摧毀了擋在北勢溪前的那座大廈。許浩,也在廣大群眾的咒罵聲裡,滾出了台灣海島。 慶功會上,林老向紀玲敬酒,紀玲感動得哭了。 紀玲是台灣的英雄人物,消滅壞人、政客,讓黎民百姓過好日子,她不是英雄是什麼? 紀玲升為採訪主任,她當眾向提攜她的吳量致謝。採訪對象,如同作戰,吳量具有遠大的戰略眼光,否則寫一些無關疼癢的東西,沒用。 這位當年留日的台灣學者林詩齡說:西方一位作家說,Critic is the failed poet(評論家是失敗了的詩人),我不同意這個觀點。上個世紀,日本若是有軍事評論家,制止軍隊的侵華行動,以及後來的大東亞戰爭,它不致造成原子彈轟炸廣島、長崎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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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的狂喜
總是有一些雪與火的強烈撞擊干擾著我,在日子的縫隙中像蠶食桑葉一樣日夜嚙咬著我,當我覺得生活已將要落入窠舊及庸碌的循環時,我便趕緊換上舞衣,擇一方足夠旋轉的空間,努力躍動體內潛藏的火焰,一次又一次藉著快速的旋轉,撢掉內在的憂思。 有時自己獨舞仍嫌不夠,就像白天與黑夜交替循環,而我們仍冀望彩虹來美化我們的身心靈,藉著觀賞舞展,從他人的旋轉跳躍中,我照見自己該努力修正的方向,一個舞者若不能隨時掌握瞬間的狂喜,那舞蹈生命便失去感動人的力量了。 聽完我的心聲告白後,你知解的回應說這是舞者相互激盪,讓體能、情緒和心靈層次都到達平衡,能夠敦促自己不斷成長的良方,當我觀賞舞者優美的舞姿,我自己身體內的一條藍色筋線也跟著飛躍旋轉,我的熱情也急速飛旋開來,你說坐在我身邊也感受到一股熱流湧動,我們交會一個會心的微笑,相約在散戲後一起去練舞場激發創意點子。 我們的練舞場是山邊一棟木造老屋,當初踏青而來,循著山徑的階梯拾級而上,輕盈的步履仿若與大自然連成一體,我們把正在練習的一支舞曲順著階梯旋舞而上,這一段即興舞蹈後來得到許多讚賞,我們便時常相約上山。不斷在舞碼中延展另一種創意可能,後來那一棟在山林中的小木屋變成了我們激發新舞步的聖地,許多創意之作都是在那裡開發形成的,對著山壁練舞的喜悅延續成一股不絕的動力,讓我們更加感念山靈的啟迪。 木屋的主人有時會來看我們排練,他歡喜的看著我們騰躍、旋轉,恍若我們幫他完成了年少時在心中刻下的舞動人生的夢想,那瞬間的美一直積存在他腦海,不曾因為商場的奔忙而消失,他不收我們的場租費,只要求交換舞展的數張贈票,因為每次他看著我們跳舞的神情是那般愉悅,我們的汗水便一點也不覺得鹹苦,舞動的旋律快感也增強了。 有時我們沉緬於安靜的山林,希望藉著另一種探索來扭轉舞步的情境,從大自然的風吹草動、鳥語花香中取材,去體現舞蹈優美的極致,週遭的一景一物皆是我們可以借鏡的傳媒,看著一隻鳥兒收攏翅膀,安靜輕巧的降落,我的心在牠停駐的一剎那也凝結了全身的血液,這時我想起了你的微笑轉身,高舉的右手彷彿托起了一枚太陽,我也聽見你腋下的風聲盤旋,當你以足尖畫弧盤旋而上,快速的旋轉數圈、雙足交疊、分開、點擊,而後像鳥兒一樣收攏翅膀,優雅的降落,瞬間的狂喜像火焰一樣席捲,整片草原的晚霞景緻也更加璀璨了。 我常常想,雙人舞者要達到相濡以沫、如火純青的絕佳默契境界,要付出多少苦練的汗水,才能讓兩人的血液相溶在一起啊,那若即若離的動作接近一種神秘,唯靈魂緊緊相依,才能達到渾然一體,恍若蝴蝶的兩扇薄翼,翩翩飛翔於草叢。 然後我告訴你我缺乏藝術薰陶的童年,我沒有機會學習任何一種才藝,在金門還存在「單打雙不打」兩岸對峙的年代,我的玩具與玩伴都來自大自然,你說那才是藝術最真純的薰陶,如果沒有金門鄉村的童年經驗,我滲入藝術的敏銳不會如此透明、純淨、真切。 記得有一次去參加豐年祭,望著原住民舞者甩動浪漫的長髮,仿若山水在他們身上動盪起來,他們的舞步與歌聲讓人清楚照見原我,那平原的風呼嘯而過時,盆地的杵歌也響動起來,所有舞者身上的自然擺動,都是生活的記錄共感,也是生命的色彩累積,深深被感動的我不禁想,當時間在人們身上烙下印記,最後我們能留住的是什麼?該有怎樣的表現才能讓後人記憶我們的容顏?飛禽走獸、甚至一隻黑貓足尖上自然彈跳的細膩動作,是否才是更值得我們去學習的舞蹈借鏡?四季彈奏出來的樂章,人類肢體之外的東西,是否才是我們最好的觀摩舞蹈的對象? 我們不斷開發新舞步,利用各種道具來撐開舞台的華麗效果,但過多的裝飾,是否反而遮掩了我們舞蹈的真感情呢?是否我們早已習慣戴著面具來驗證舞台人生的虛實?曾在舞台上扮演顛龍倒鳳的我們,每一次面對小丑的即興演出,依舊會產生悲涼感,這種動容是否隱藏著一種無力感呢?記得我們曾經討論過忠奸問題,不同的顏色及勾畫的紋理所表現的個性顏色,那些濃縮的象徵代表舞台因我們笑而笑,因我們哭而哭,我們希望青春的臉龐不要變成蠟像;那些有夢的翅膀最後不要化為塵沙,至於舞台上投注在我們身上的聚光燈,我們一點也不在意,掌聲也隨它自在的起落,我們能夠堅持並且掌握的,不過是手足有限的韻律動感罷了。 生活裡存在著種種可能與不可能,每次在舞台上展現新的舞步,測試著觀眾的接納、反應度,我總會想起金門家鄉,一座曾經歷過砲火的悲情島嶼,在堅強的歷史表象之下,它面對的挑戰是生死存亡,完全不需要測試,在砲火的威脅之下,能跳的靈魂之舞是吶喊、掙扎、博鬥、興亡,我在那一座島嶼上生活的青澀歲月,雖然沒有栽種過藝術的種子,但青春的叛逆、可以直接與一切面對面相搏的勇氣,竟在我日後的回顧及反思中,得以通過驗證,我體內一枚靈動的創作種子,是可以從防空洞頂一塊一塊堆疊的花崗岩縫中,藉著稀薄的泥土與水分掙扎開出一朵花的,當我舞動,我心中在跳的舞碼是逃離、激烈的想要逃離我不願意承擔的有違自由、受禁錮的一切。 每次跳出活潑的新舞步,我就會覺得自己的瞳孔裡多出一間白色薔薇的房間,當我這麼形容時你總會微笑,你說我在跳舞的時候也在寫詩,寫詩的時候也在跳舞。我們的身心、舞步連結魔幻的天空,舞台的角落也是我們織夢的邊陲,我們不斷想要挖掘更多噴湧的潛意識,然而我們卻也同步發現穹蒼背後的無限無極,它讓我們萬分驚喜卻又感到卑微,練舞的態度更戒慎,也感應到狂喜背後必須付出的代價之大。 舞台上總是存在一些恩怨情仇故事、一些聲光魅影的的掌聲,當我舞動出情愛的劇情,我的紅唇也熱切渴望著情愛,緊鎖的舌根表面沉默,但在每一個迴旋的瞬間熱氣卻從心中一直灌注到腳底,化成無聲的語言躍動吶喊著。 每次在舞台上奮力奔跑跳躍,藉身體語言擺動各種歌聲,我總覺得自己在織一面巨網,我是一隻多爪的蜘蛛,不斷的擴大編織範圍,意圖捕獲更多讓自己更雄壯也更纖柔的元素,當風雨來得不是時候,我的網被吹破了,生存的本能驅使我一遍又一遍的重新編織,整個舞蹈人生的研習,對我而言彷彿是在培養面對風雨的耐力及能力考驗。 我們能舞動什麼樣的人生給別人看?又能舞動什麼樣的戲碼給自已的未來看呢?在跳過許多陌生或熟悉的舞碼之後,你說要嘗試編寫自己真正的獨角戲,獨白完全留給自己,我對你歡呼拍掌,說要當你戲中的一棵樹,一塊石頭,藉完全的沉默、靜態的表演支持你,然而舞碼尚未編出,我們又跳上另一座舞台,展演另一場舞碼,在憂鬱的藍色燈光下詮釋被命定的一個角色,詮釋悲歡離合的人生百態,什麼時候我們才能為自己跳一場最切近自己內在的舞呢?我們一起等待著。 走下舞台,我們喜歡閒聊一些事過境遷的往事,戲後的人生總是有鹹有苦,當我們拿出劇照回溯過往,發現無心的隨緣偶遇才是最動人的片段,那些我們珍惜的瞬間的狂喜,記憶如此清新動人,我們跳躍過的舞台,是悸動永存的空間。我常想,舞台是怎樣的強烈影響並且支配著我們的命運啊!我們所喜歡的雙人舞,催促我們一再重複練習更貼近的可能,你常說,我們要跳脫皮膚表面的摩擦,直接進入心靈的對話,靠著彼此的陪伴,四季都要常保喜樂,謙卑的向土地與大自然中的蟲魚鳥獸學習,最好能把自己化成花草樹木的一部份,那麼我們的舞步就會更具說服力與震撼力。你說,我們有時還必須跳脫自己,變成一個旁觀者來觀照自己的身心靈,釐清真實與虛構的存在部分,唯其如此,獨舞時才能釋放出圓滿的力量,不會被寂寞侵襲,能夠常保圓潤的舞動人生。 你說,一個優秀的舞者,即使身處在不協調的人群中,也不會覺得孤獨無依,因為舞者的一舉手一投足是直接連結萬物的,為了保持舞台上的精華演出,我們得隨時調整好自己,即使在擁擠的生活中,面對許多阻攔與牽絆,我們仍要保有一顆高貴的心靈,因為它能飽滿我們的舞台生命,我們追求的是一種良質的沉澱,要絕對避免庸碌的焦灼不安,更忌諱花太多時間去糾纏瑣碎的生活,如此,我們的舞蹈生命才能不斷更新舞動,能夠感動自己以及觀舞的人。 這些話,都在我跳舞的時候滲入身心,在跳躍騰飛的時侯劃出一個圓弧,我在那溫潤的圓中看見了自己內在的光,可惜一次旅行歸來,我們常去練舞的山林中的木屋,竟在一場大火中變成了一片廢墟,望著一地狼藉的小樓殘片,我感到一種泫然的惆悵,後來我們因此被迫中停了一段練舞時間,那階段正是我們想突破雙人舞的重要階段,停舞的心思自是一番繁複糾結的曖昧無趣。有些讓人悲傷的事遠了,記憶卻更推近一步,我對你說,我在乎的人與事就不會有時空距離的問題,因為時間在我心裡是流動的水,記憶中的人與事發生的順序為何,孰遠孰近都不是問題,因為黑甜的部分總是沉澱在較底層,而淺紫粉藍的記憶則浮在記憶匣的上面,那些黝黑或淺白的記憶位置並不見得是真正的位置,就像被水流推擠浮昇的物件,誰也沒有固定的位置,命運對它而言是不斷的漂流、接受外界的流變。舞台上的光圈隨時可以將舞者化近為遠,化遠為近,但我們心裡的距離是可以不受光圈時空拘束的。 在暫停練舞的階段,我一個人四處遊走,我周圍的人在不同的職場繼續過他們的日子,我回味著與你相互切磋、追求雙人舞默契的過程中,許多寧靜、低緩而優美的體會,它讓我學得往內注視的方法,認知舞蹈的奧秘之所在。但一支舞碼能實際貢獻給人的十分有限,能夠無窮賦予的是靈魂的安慰,而這必須要靠人與人彼此的機緣互動,否則一切不過是雲煙際會罷了。 我們追求的舞台真面目是什麼?瞬間的狂喜在我們心裡的定位是什麼?每次獨舞時,我會想像自己正在攀爬一座高峰,我努力在心裡留存一方淨空,期待自己可以繼續開發未知的能量,我一直在追求一種脫俗的清澈表演,相信生活中的苦惱可以轉化成更深沉的力量,我一直相信,唯有單純的人才不會有庸俗的感傷,唯有長根的思想,才能伸展我們的手腳,讓我們旋轉得更快,跳得更高更美更優雅動人。 生活中總有一些優美的質素讓我深深著迷的視著,當我們恢復練舞,舞蹈動作變得更細膩而緩慢,我們和周圍的關係也更親密了,在舞台上,我們體驗了更真實的生活,與人群搭起一座溝通的橋樑。反而舞台下的生活,不容我們真正釋放自己。為了跳出台上與台下一樣美好的互動、人生。我們經歷了一些磨難,它讓我明白我們跳雙人舞時該互襯與烘托什麼,我們都在不斷學習愛的表達方式,雙人舞的默契讓我們雙雙高飛到一種絕美的純淨境界,周邊的人事物都消失不見了,但其實他們都存在著,而且目不轉睛的盯看著舞台上的我倆,我們是一體還是雙身,不在於我們的舞跳得多有默契,而在於我們的存在是被接受還是被批判。 你說,唯有純粹、無垢的東西,才能激發我們向內生長,我們無須隱藏什麼,也無須悲哀的去承擔人因軟弱或自省不夠而滋生的疑慮與猜忌,我們在舞台上所要跳出的優美景致,也是我們整整一生想要達到的生命標竿,我們必須獨自在內心進行一次又一次的蛻變革命,學習承受一切,自己摸索成長,如此我們在騰空躍起、舞向未來時,雙人舞才能推進另一種境界。我說,是的我明白,愛是愛你所愛、也是愛你愛人所愛、更要愛一切值得愛的,我必須把握每一次粹煉的機會,將記憶摺疊起來,只接受騰起飛躍的舞步,如此生命的悟性及靈性才能提昇,我們才有能力及契機在彼此的內在核心互相穿透,並且源遠流動一種不絕的美,享受瞬間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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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與需要
有句廣告詞是這樣說的:「想要嗎?爸爸買給你!」一時也蔚為大家茶餘飯後的笑談,人人喜歡把它掛在嘴邊,相互調侃,現在的孩子真是幸福,最可憐的就是那位拼命工作賺錢的爸爸了。身處於少子化的世代,父母竭盡所能的滿足孩子,在想要和需要的分際上已經模糊不清,一般人的價值觀也混淆錯亂,對物慾的需求愈來愈多,但心靈卻顯得更加空虛,如何在「想要」與「需要」間釐出頭緒,有待我們去細細思考。 中國人有句俗諺:「由儉入奢易,由奢返儉難。」對於出生清貧農家的我,很珍惜現在擁有的家庭,雖然談不上富貴,卻也有著衣食不缺的安穩生活,因此對這句話有深刻的體悟,也身體力行的奉行著!記得有位熟識的大哥,年紀輕輕就到社會工作,憑著生活的歷練,以及自身的努力和實力,攢存了不少錢,也過著奢華的生活,卻在中年因某些因素欠了一大筆債務,過著四處躲債的日子,稍有收入,便不改物慾的享受,甚至連自己的兒女也灌輸崇尚名牌、吃豪華餐廳、住高檔旅社的觀念,對於遙遙無期的債務,選擇不理會,因此物質享受依舊,可是心卻不安。我曾問他:「大哥,為何不把賺得的錢先還債呢?」大哥回答:「我的債務不是小數目,人生已經夠苦了,我只能選擇及時行樂」。大哥與我有不同的價值觀,所以我們少了交集,漸漸沒有往來。 對於時下滿街濃妝艷抹、奇裝異服的年輕人,自知自己思想跟不上潮流了,但是對於五顏六色的髮上造型,我實在無法苟同。幸好我的女兒不同,已上大學的女兒不化妝、不染髮,依然是自然、清純的學生打扮,透出學生該有的身分和氣質,也招來好人緣,真的覺得很欣慰。但是追求品味和時尚好像是人的本能,她不奢侈,卻小小追求品牌,但我灌輸她的觀念是:力爭上游、追求品牌是好事,它能督促自己努力往上發展,但是身為一位學生,靠父母的資助是無權享受名牌的,用自己的雙手,努力去掙得才能心安理得,也就是父母只給需要的部分,而不給想要的慾望滿足。 女兒了解我們的底限,也從不敢有非份的要求,知道她迷上某名牌的一只小皮夾,已經整整觀察了一年多,靠著自己工讀存下的一點錢又買不下手,因此每每經過販賣專櫃,都會前去駐足、把玩。那天,中秋佳節一家前去逛街,女兒把玩皮夾的熱度讓外子差一點把持不住,想要掏錢買給她,卻硬是被我攔住,因為我仍在堅持「想要」與「需要」的分際,還好,女兒也不敢耍賴,她的名牌皮夾又和她錯身而過。 每當換季的時候,對著一大櫃子的衣服,要費很大的勁才能歸類、整理完成,女人對衣服的需求似乎太奢侈了些,那所費不貲的衣物堆了一櫃子,但也不見得件件派得上用場,每當需要它時總是少了一件,出門前還得費心作選擇,感覺有些作繭自縛,有時想想,回歸童年清貧與單純的生活,過著只有「需要」而沒有「想要」的生活,應該會比較輕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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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阿珍曾試探著在雜誌上登個小廣告,僅付了1500元。說明為顧念颱風過境,發生水患,炸醬麵減價每碗180元。那則廣告猶如報紙上的「尋人啟事」。發表後,阿珍發現到了週末假日,幾十輛小轎車停放「北勢麵館」附近,這是空前的景象。 你們怎麼知道炸醬麵減價? 雜誌上看到的。 阿珍捂嘴偷笑。當時,她還不願意花這個冤枉錢。李昇央求她,藉以試探這份刊物的銷路。想不到擁有這麼多的讀者。 台灣的企業界,紛紛湧進這個評論內幕雜誌,刊登廣告,水漲船高,價碼逐期調整,因為廣告過多,形成「芝麻開花──節節高」的趨勢。 阿量的工資,升了一倍。她已是「執行副總編輯」了。 林詩齡是一位目光如炬的知識份子,他重用真才實學、具有魄力的作家,時常親自去拜訪求稿。他瞧不起那些無知政客,以及自我膨風的暢銷作家。他主持的這份刊物,每期總有一兩篇震古鑠今的作品,使讀者覺得有保存珍藏的價值。 王光明早已換了賓士轎車,他的總經理名片,時常擺在大企業的辦公桌玻璃墊下,以便隨時討教刊登廣告。不用問,丁小馨盯得丈夫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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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遊記「趣」
這裡的「趣」,不見得是有趣,有時遇上萬般無奈的無趣,「冷」到一個極致,無聲勝有聲,也算是一種趣味! 最近有幸參加金門「最大的公司」舉辦的員工旅遊,雖然事前聽到不少人埋怨太晚招標,以致對旅行社可以要求品質的籌碼,越來越少,但基於「心態決定心情」的想法,決定給自己一次不要先入為主的機會。 這趟東北遊的年度標案,由台灣一家旅行社標走。 小弟我的這篇「遊記」,不著重旅遊景點的介紹,只側寫見聞、幾段小插曲,兼述個人小小淺見,若是不小心「彈」到那一位先進,還請包涵。 ※杞人憂天 差點打壞旅遊心情 其實,整件旅遊的擔心,從還沒出門就開始了,行前說明會那天,得標的台灣旅行社沒有人來,而是委由在地旅行社代發行程、護照套,順便收錢。 但有趣的是,得標旅行社似乎財力雄厚,從訂團開始,竟從未向我催繳過旅費,對持有大陸多次簽證的團員,是否可直接退還二百五十元新台幣的落地簽費用,業者代表也沒有說清楚。 繳費採現金、匯款及刷卡三種方式,但「刷卡」需將銀行帳號、末三碼、姓名、生日、地址等個人資料,傳真給台灣得標旅行社;雖然,傳真刷卡在旅行社幾乎是通例,仍有團員基於對這家得標旅行社的不了解,考量安全及信用卡權益,不太想用傳真刷卡,希望改往在地代理旅行社刷卡,也獲代辦業者同意。 不料,到了下午,許多團員接到得標旅行社電話告知,不可到在地旅行社刷卡,至於原因,廠商說不出來,但就是「不行」,搞得團員一頭霧水,反正就是不能直接刷卡;對小弟個人而言,這也是這起旅遊案,從報名開始到出發前,接獲旅行社唯一「關心」的電話。 說明會其實沒有特別的說明,最大的收穫,是得知出發時間,由下午改成上午,這樣的差別,讓一位出發當天上午才知道的團員,差一點無法成行。 根據那位團員的說法,自己的確太被動,未主動聯絡旅行社,但「究竟是誰該主動聯絡誰?」、「到底誰才是消費者?」,好像主客易位;就因為這樣,出發當天,這位團員若不是因為跑步完提前回家,根本不知道行程已經更改,所繳的團費恐怕全數泡湯。 ※跨越二千五百公里 飛抵哈爾濱市 好不容易,許多陰錯陽差的事情過去,全團終於在碼頭「團圓」,中午十二時四十分從廈門出發的班機,經過南京「下機不換機」短停,跨越中國版圖南往北二千五百公里,終於在傍晚六時抵達有「冰城」之稱的哈爾濱市。 順帶一提,中國的航空安全檢查嚴格,廈門登機前,所有裝水的瓶子需全部淨空,抽菸的癮君子統統繳械,不准攜帶打火機上飛機。 初見東北「全陪」小牛,人寬胖、說話也客氣,印象還不錯;他說,不習慣人家稱他牛導、牛先生,叫一聲「小牛」比較親切,也稱大家是團友,就是所謂「團體裡的好朋友」。 小牛說,曾有一個日本客人問他,為什麼姓氏前要加個「小」字,小牛說,加個小字聽起來和善、親切,日本客人若有所悟的說,難怪大家叫我們「小日本」。聽來有點小冷的笑話,還頗能拉近與團員間的距離。 一會兒,車上來了一位妞,是個說話有很道地北方味兒的女地陪,也是兩天裡的導遊小王,她聲音真是好聽,抑揚頓挫的語氣,讓人幾乎忘了一天的疲勞,在她殷勤的介紹下,大部分團員都吃了人生第一次的熊掌、四不像,還有鹿肉等相當特別的風味餐。 ※男生女生配 投下震撼彈 不過,所有的好印象,似乎都撐不久,當大夥正享受長途航程後第一次放鬆的心情用餐時,團友間突然有些窸窸嗦嗦的聲音;原來,團友的房間經過分配,剛好有不相識的一男、一女落單,恐怕還要面臨同室而寢的尷尬。 有經驗的團友說,按慣例,領隊需負責排解,領隊若是男的就陪男的睡、女的就與女的同房,不過,咱們這位領隊大哥自始至終「保持中立」,甚至「喬」出一個辦法,讓這對男女共同負擔另開一個房間的費用,八個晚上下來,一人大約負擔人民幣九百元,他還質疑團友行前為什麼沒有先打聽清楚。 這樣的安排、說法,讓團友紛紛抱不平,「太離譜」、「太扯了」的聲援之聲四起;有團友試圖緩頰,認為最壞的狀況,就是兩人同睡一間,誰也不用多出錢;較年長的落單男大哥甚至講話:「妳放心,我絕對君子!」、「要看女生的意見,妳沒問題,我就沒問題!」。 哇塞!好火辣的場面,小弟才剛吃了幾口風味餐,打從嘴裡到心裡都五味雜陳,更好奇這個「套兒」究竟該如何解開,偷偷瞅了一下其他團員,人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沒想到,剛結束六小時的航程,腦袋還沒轉醒過來,又被這種離奇的安排敲的「死死昏昏」。 旅遊第一天的第一站發生這檔子妙事,儘管團員間彼此還不熟悉,但任誰也都不想見到幾近無法收拾的窘況,已有團友私下反映,金門來的領隊竟然不挺自己人;埋怨歸埋怨,事情總要解決,大家也心知肚明,已經安排好配對的另一半,不可能再容下「第三者」。 就在空氣快要凝結之前,一位師母級的團友出聲了,她同意讓老公與落單的「老公的同學」同睡,自己則與那名女子同居一室,適時的義氣,當下讓現場撥雲見日、感佩不已。 原以為,這只是旅遊第一天遇到的「不巧」,誰知道,接下來的行程,還是出現很多令人哭笑不得的狀況。 ※不給糖就搗蛋 不自費就逛街 旅遊的第二天,哈爾濱姑娘小王向大家報告行程,除稍稍重覆前晚所提自費行程,其他一切按原來計畫;可能是大家不想參加自費,感覺上,小王在話語之間,總是想把表定行程壓縮在半天內走完,似乎「明示」著,如果不參加自費,會有很多空檔,到時只能散步、逛街。 第一站,到了被大陸列為「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索非特大教堂,她說,這個站位於路邊,常有警察過來趕車,不能停留太久,十分鐘拍拍照就要離開;因此,大家儘可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目的就是要一睹這座「曾是遠東地區最大的東正教教堂」。 但大家也發現,來到這座曾見證沙俄入侵東北歷史的教堂,如果不進去參觀,又覺得怪怪的;才踏上階梯,有一塊牌子寫著「購票參觀」,票價好像是十五元,因導遊說只有十分鐘,大家都沒進去,有人在門口探了一下頭,馬上被裡面穿著制服的臭臉小姐趕出來。 本來想假藉「問廁所」名義,進去偷瞄一眼,沒想到魔高一丈,我的「廁所在哪裡?」聲音還沒落下,那位臭臉女服務員,也字正腔圓、冷冷的丟出一句:「不是說不能看嗎,還來!」,心想這小小的心眼被看穿,當下也有些掛不住臉的回她:「上廁所和能不能進去是兩碼事,不要那麼兇嘛!」,她不但臉臭,連聲音都臭:「這裡沒廁所!」,就差沒補上一句:「還不快滾!」,當然她沒說,我也倖倖然離開。 上了車,第一個行程短暫,大家也還算沈浸在旅遊的開心中,一路上對於小王的解說,聽得津津有味,到了「斯大林公園」,終於看到小王口中所說的「母親河」松花江。 「松花江」是中國第三大河黑龍江右岸最大的支流,只在二十幾年前讀書時還有印象,現在從紙上躍然眼前,有機會親眼目睹,驚喜之餘,已覺得不虛此行。 有團友問小王,搭江上纜車往對岸太陽島去看其他景點要多久?多少錢?我這才警覺,原來大家都是有做功課而來,小王說,一趟纜車大概人民幣六十、七十元,如果坐「打滴」(計程車)恐怕也要好一會兒,也不便宜吧! 有人問她搭纜車會不會危險?她很直接了當地回答:「很危險啊!」、「你們真要去嗎?」。 沒想到,這年頭還有如此為客人安全著想的導遊,尤其透過她那一口北方音,又帶著點「還珠格格」式的上揚語氣,真讓人一度覺得,就算島裡有金山銀山,被她這麼一提醒,好像都變成蛇穴獸窟,會立刻打消坐纜車的念頭,讓人窩心啊! 幾位有備而來的團友不死心,小王似乎還是沒有「玉成」的想法,對於團友們的一頭熱,不太搭腔,大夥只好在偌大的廣場前拍照三十分鐘,返頭上車。 好奇的我,私下做了民訪,其實,距離我們不到三十公尺處就有交通輪,只要到達一定人數就開船,每一趟只要十元,身為哈爾濱人的小王不可能不知道,卻吭也不吭。 午飯過後,小王展現堅強的韌性,儘管大家已表明不去什麼虎林園的自費點,她還想再一次確認,且用的是選擇題,不是是非題,也就是說,不問大家去不去,而是問大家要去一個或二個自費點,豈非把大家都當三歲娃兒耍,當然還是沒有人舉手,「那我們走完行程就去逛街!」,聽得出她語氣裡的洩氣與無奈。 ※知性行程 秀逗飯店 不過,咱們這團的團友,也非全然的冷漠、不上道,對於小牛提出參觀長春世界雕塑公園這樣一個「知性」的自費行程,大家都捧場,門票七十元,也是沒有二話就答應了。 進了場,小牛買的竟是十五元的學生票,怪怪隆的咚,抽得太凶了吧!但想想能親睹「彭祖述紀念館」裡,彭祖述以六十二歲退休的高齡,耗費十年將八十回的小說「石頭記(即:紅樓夢)」,微刻在八十二塊寶石上的真功夫,就已值回票價,至於小牛賺多少?那是他的本事,就當是打賞他的小費! 彭老最大一塊石頭的微雕,是在十五點五公分長、十公分寬的「內蒙巴林牛角涷石」,刻下九千二百五十五字,透過顯微鏡一看,雕刻的每一筆畫,都好像毛筆寫得一樣有筆觸、充滿力道;解說員說,寫到後來,老人家已不用看顯微鏡,完全「憑感覺」刻字。套句廣告詞,「這真是太神奇了!」。 這裡再奉上一段小插曲,有位吳姓團友「爆」料,前一晚在飯店,先是被按下開關、突然「跳」出來的燈泡嚇了一大跳,淋浴時,正高興有一個前衛的方型蓮蓬頭,可以舒服、爽快地沖澡,一開水龍頭,卻只流出絲絲小雨,他才興奮地順著水勢轉個身,頂上的蓮蓬濾蓋,竟匡榔一個掉下來,「涮」!巨大水量如排山倒海般灌下,嚇得他差點兒奪門而出。 更不幸的是,這位團友房間的電話不通,叫了幾個房務來處理也沒用,最後連房間廁所都不通,還是向隔壁求援,才終於能「方便」一下。 ※拉車比耐力 血拚拚怨氣 出發前,就聽前一梯次團員講過,東北行最辛苦的就是拉車,從這個城市拉到下一個城市,四、五個小時車程跑不掉,還好車上會放些影片、節目解悶;但小弟這團,從哈爾濱到吉林四小時,再從吉林到長春,車上明明有電視,卻一部片子也不放,團員們竟也沈得住氣,把顛簸的路面當搖籃,一路睡到底。 「悶」了兩天,在一次下車尿尿後,小牛竟然「良心發現」,一上車開始播放東北知名的「二人轉」脫口秀,大家還沒來得及進入劇情,片子就切斷了,小牛詢問大家參加晚上自費行程的意願,看的就是「東北二人轉」。 其實,團員對於小牛、小王這種推銷自費的「直白」手法,早就不耐煩,就算想去,被他這麼一耍弄,已經興趣缺缺,也因為這樣,咱們這一團,一路上沒看到東北虎、張作霖及張學良父子居住的大帥府,最後連大連市的「地下街」也沒去。 全陪與團客間這股對峙的「怨氣」氛圍,之所以會衝到最高點,始於賣人蔘的血拚點,當時,小牛挑明了說,購買數量會統計在個人業績,這趟行程是要向公司交代。 結果,大家在這場長達約一個小時的「拉鋸戰」裡,表現冷靜,還以為有人會熬不住內心掙扎「跳出來」,但這些團員畢竟都是身經百戰的老鳥,硬是撐了過來,全團二十四人全身而退,業績也都「繳了白卷」,即使人蔘茶之類的,從一罐二千四百元主動降價兩罐一千五百元,大家仍無動於衷,連一根蔘鬚都不想賞臉。 業績全軍覆沒,小牛一上車還很「謙虛」的檢討,懷疑自己的服務不好,讓大家集體表達抗議;我們那些可愛的婆婆媽媽團員,馬上回說:「沒有這回事啦」、「不是這樣的啦」;小牛一聽似乎寬了心說:「就當做這八天是陪各位玩一玩,沒問題!」。誰知道,後來幾天,他還真的就只是陪我們玩一玩,這話說得有多直白啊! 一位老鳥團員說,現在幾乎家家都有人蔘,這家店的特產又特別貴,況且,小牛這幾天的服務,還不到讓眾家團友不買東西會覺得對他不好意思的地步。 一場幾乎可預料到結果的人蔘之役,導遊、團客、賣場服務員都沒好臉色,包括上來關心的司機師父都受到影響;晚飯前,團友彼此擦肩而過,還會刻意板起臉孔消遣的說,小心點,導遊要生氣囉! 此後,小牛擺爛的態度每況愈下,參觀瀋陽故宮,更惜字如金,每當別的導遊聲嘶力竭地透過麥克風介紹故宮點點滴滴,小牛不是坐在石階發呆,就是忙接手機,一付事不關己的模樣,看看別人,看看自己,團員就像亞細亞的孤兒,只能佇立在風中哭泣! 有人問小牛為什麼不集合團員一起講解,他的回答很妙,說是團員各自走散,沒法解說。後來,小牛乾脆連用餐時間也不來問聲溫飽,全由領隊出面打點。 不過,小牛也非一無是處,當大家嫌前幾站一包二百公克木耳要價一百元太貴,他還冒著違反公司規定的「風險」,幫大家介紹他朋友的產品,不僅三包只要一百元,且還是壓縮密封的小盒裝,送禮自用都方便,真是「利人又利己」。 在此也要推薦一家更便宜的站,長春市君悅飯店旁一條巷子裡的大型超市,裡面有一包不到三十元的散裝木耳,也不錯買;附近「小李燒烤」小店,那位光頭哥賣的羊肉串只要八毛錢,有四顆肉,加上孜然粉,香透了,可以一試。 ※一分錢一分貨 心態決定心情 九天行程裡,剛好碰上「九一八事變」八十周年,九月十八日當天上午九時十八分,瀋陽等東北幾座大城市,行進中車輛全部暫停,全市鳴喇叭、敲鐘紀念;巧的是,我們當時正在高速公路,完全不知道狀況,咱們這位出身吉林的全陪小牛,對於這麼特別的紀念活動竟隻字未提,大概他腦子裡,真的只有錢吧! 說實在的,旅遊本來就是一分錢、一分貨,這次行程共九天半,最後兩個半天都在廈門,費用不到三萬元,很難說貴還是便宜,但整個行程,就是鬆散到一個不行,如果精算,恐怕在景點停留的時間,比車上的時間還短。 現在回想,坐了快六小時的飛機,跨越二千五百公里的距離,至今對東北究竟留下什麼?恐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對我而言,至少認識了許多好團友,肯定是一趟有「趣」的難忘之旅。 走筆至此,讓我又想起一段插曲,離開東北最後一站大連,因為要趕十時飛機,早上五時三十分就要從飯店出發,早餐只能請飯店打包,但飯店早上竟沒有「morning call」,搞得一行人出發顯得匆忙。 好不容易到了機場,大家都想把早餐解決、填飽肚子,於是整團在沒有座位的情形下,站著將就用餐;不知道是小牛沒交代,還是飯店的作風,裡面的餐包不是按人頭分裝,而是將三明治、牛奶、水果、礦泉水分裝在不同小袋子裡。 大夥都餓壞了,也顧不得形象,兀自在數量不明、內容不清的袋子翻尋食物,場面還真有點狼狽,當時的我只想,萬一有人經過,趕快大聲唸幾句日本話,就當我是「小日本」。 至於小牛,是否在登機門前跟我們說再見,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心裡也很慶幸,還好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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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莢花生
看到手機上顯示【未接來電】是老媽打來的,趕緊回了電話,心想上班時間,肯定是有急事才會找我。電話中興奮的老媽說著:「花生收成了,有一百多莢。」 我想起家門口前那塊小小的菜園,只有五、六坪左右大,媽媽很努力的在每一寸土地上種滿各種青菜,抓蟲施肥是她除了帶孫子之外的生活重心之一。之前,靠近停車位地方的走道,長出一株花生來,初夏,開了數朵小小黃色的花,我還笑媽媽,沒事種一株花生看漂亮的,媽媽笑了笑回答:「就一莢生的花生,閒著沒事,就挖了個小洞種下去,竟然也長得這麼滋潤。」 睡前,在【母女熱線】的時間裡,我聽了媽媽說起那一株花生,後來也有了收成,顆顆飽滿豐潤,看到基因這麼好,轉念一想,就再找塊菜園裡的小角落種下去。沒有特別的照顧,就看著抽芽長高,也看著小小黃色花朵再次綻開,吸引著蝴蝶成群飛舞。看了節氣,也該收成了,沒想到大豐收,留了一把當種籽,其餘全都下鍋水煮了,大鍋子裡水沸騰了,放了大把鹽巴和八角,花生熟透的香味溢滿廳堂,愛吃花生的大孫女走進廚房,追著阿婆(嬤)要吃好吃的花生。 突然想到一個從雜誌上看到的故事,有位美軍,從納粹手上救了個小男孩,感念救命之恩,小男孩請軍官送他一張照片留念;五十年後,這位美軍的孩子問他爸爸,網路上有人貼了照片找他,是住在以色列的猶太人。在孩子陪伴下,父子兩人來到以色列的農場裡,看到曾經搶救回來的這個小男孩,平安的在以色列長大,婚後生了十個小孩,而每個孩子又都添了孩子,這位年邁的軍官感動得流下熱淚,當年如果沒有伸出援手,這個家庭也許就不存在了。 聽了這個故事,媽媽自己也在電話那頭笑了,生了八個孩子的她,當年放下基隆醫院護士一職,搭了登陸艇隨新婚的老公到金門這個島嶼生活,不意竟然生養了一群孩子。現在,假日十一個孫子女都在家用餐的時候,吃飯要開兩大兩桌;母親節時,拉到外頭餐廳用餐,飯後在餐廳外的大廳拍了張團體照,妹妹當下把照片放在臉書上,立即湧進一堆發出驚歎號的人,因為這張人頭滿滿的照片,竟然都是一家人。 那一年,來台北和我同住的大弟,因為課業壓力大,脾氣壞得叫人不敢領教,心想這樣的人怎麼找老婆,哪個女孩敢嫁給他?眨眼間十多年就過了,他竟然也有了三個寶貝,每個孩子都珠圓玉潤討人歡喜;前兩日網路上看到機票大降價,發了郵件約兄弟姊妹十月初一起回金門逛逛,順道把自己三個孩子一起帶回去,看看她們的爸爸出生、成長的故鄉。電話中問媽媽可要和大弟一起回金門,她說正在考慮,我笑她就像今年盛夏時節,當她拔起了菜園裡一株株的花生,看著長滿一莢莢花生時滿心的歡喜,那是金錢無法買到的快樂,也不是去市場買花生吃可以得到的滿足;這個十月的金門返鄉之旅,和一群兒孫們回去探訪親友吃美食,肯定就是讓人超級期待的旅程。 領了紅利的我,很大方的在電話中告訴老媽:「來回機票費算我的,就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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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吳量把全副精神投入刊物編輯策劃,她忘卻了北勢,也不再發那無聊的苦悶和牢騷了。如今,石碇的生意,集中在阿珍的身上,我也成為真正的清閒份子了。 每次見到林姮姣,總聽她講出一句話,凡是到理髮部的研究員,幾乎手裡都拿著一本刊物在看,那就是林詩齡辦的刊物。阿姣問:「林老發財了吧?」 「快破產了!」 目前,每期出版雜誌,銷8000冊,賠50萬。這樣賠下去,能支撐多少期?妳說。 阿明是總經理,他應該比任何人清楚實況。依他的看法,只要這本刊物再支撐半年,便有賺錢的轉機。現在是多印一本,賠一本,每期銷路越多,賠錢越多。 內容決定形式,將是一句普遍真理。林老辦雜誌,網羅了所有的知識份子群眾,抓住了退休公教人員。即使向來不關心政治民情的自由主義學者,也對這份刊物發生興趣。王光明不愧有經營眼光,半年剛過去,這份刊物開始賺錢了,錢是從廣告中滾滾而來。阿量告訴我:刊登廣告的客戶,每天大排長龍,時常發生插隊吵架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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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風的緣故》﹕洛夫的婚姻與家庭
《因為風的緣故﹕洛夫陳瓊芳伉儷金婚金門文學之旅專文系列之二》 一九六一年十月十日,洛夫與金門女子陳瓊芳的婚禮在台北「國軍英雄館」舉行。他倆之所以選定雙十節這個日子,沒有別的什麼原因,只是便於記憶。 這天英雄館樓上樓下有兩家結婚,而門外馬路上即將舉行閱兵大遊行,所以裡裡外外,一片熱鬧。由於洛夫在台北的人頭不算很熟,參加婚禮的賓客不多。一半是新娘那邊的親戚和學校老師,一半是洛夫的詩友和同事,包括覃子豪、紀弦、余光中、鄭愁予、張默、弦、辛鬱、商禽、張拓蕪、楚戈等。當時臺灣結婚的賀儀流行送現金,一般行情是每人台幣二十元,五十元算是最高的了。軍人出身的詩人都較窮,大多只能送十元的禮,有的乾脆送一束鮮花,有的則以勞務代替,如擔任司儀、招待或打雜等。弦充任介紹人,穿的西裝褲是臨時向新郎借的,新娘是啥模樣他直到婚禮這天才知道,所謂「介紹人」無非是盡朋友義務罷了。紀弦代表來賓致詞,講了些什麼,他事後全無印象。 只差十分鐘,婚禮就要開始,而新郎洛夫卻不見蹤影,害得司儀和伴郎四處尋找。此時街上的大遊行正在進行,洛夫擠在中華路的人群中看得出神,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終身大事!當急得滿頭大汗的伴郎抓住他的胳膊往外拽時,他還大聲嚷著:「再看一下!」 高大英俊的伴郎也大聲叫道:「再看一下,新娘就要跑了!」他們的新房設在成都路的一家賓館,不少詩友前往鬧洞房。羊令野一時興起,當場為新人作了一副嵌字聯。 上聯:洛夫無托往下壓 下聯:瓊芳不登向上迎 橫批:鞭長莫及 這副對聯以蘇聯政治家莫洛托夫與美國好萊塢明星瓊芳登為暗喻,十分生動傳神,一時傳為美談。 二十八年後,洛夫應《文訊》雜誌社約稿,為該社編輯出版的一本書《結婚照──三十位作家的婚姻故事》,提供了一張四吋大的黑白結婚照,並寫了《廿八寒暑,鶼鰈情深》一文。其中,提到: 於今想來,我們的結婚不免有點草率,遠不如其他朋友那麼鋪張熱鬧。只拍了這麼一張黑白照,家中牆上從來未懸掛過,結婚證書是絕對找不到了,而我的結婚戒子,結婚後不到一個禮拜便丟掉了,唯一剩下的只是廿八個寒暑的鶼鰈情深,和一個安詳和諧的家。 她的勤勞刻苦和我的淡泊守分,是構成我們和睦相處,兩無異心的主要因素。她對我日常生活的體貼照顧,容忍我如抽煙這類惡習,以及喜歡我的朋友,更使我感到她的恩情深重。她不會寫文章,也不見得能懂我的詩,但晚上當我進入書房,不是端上一盤水果,就是一杯熱茶,然後輕輕帶上房門,不讓孩子打擾我的寫作。我在西貢工作兩年期間,她白天忙於上課,回家後還得做家務、帶孩子,生活辛勞而清苦,瘦得只剩下四十多公斤。 一腔深情,真可謂溢於言表。 婚後,陳瓊芳在台北郊區平溪鄉鐵路旁租了一間簡樸的樓閣作為他們的新居。每逢周末,洛夫便搭小火車前往平溪與她相聚,星期一早晨留下兩天的歡愉和一包換洗的衣服,再搭車返台北上班,數年如一日,風雨無阻。這是一個礦區的小鎮,因交通不便,外來的遊客不多,但眾山環抱,碧樹連天,風景絕佳。黃昏時瓊芳常陪洛夫上街閒逛,順便帶點小菜回到小樓做晚餐。有時他倆在街邊買一包橘子,沿著長長的鐵軌散步,朝著前方冉冉下沉的落日走去,一面聊天,一面剝著橘子吃,還把橘子皮朝著對方的臉上扔,就這麼笑著鬧著一直漫步到另一個礦區青桐坑為止。有時半途遇雨,便撐開雨傘,相互共擁一個神祕而溫馨的小天地。兩人默默而行,及至被一聲噴嚏驚醒,才發現傘外一片幽黯岑寂,遠處小樓上的燈火正在呼喚他們回家。洛夫後來寫了一首小詩《共傘》,記錄了當時的心境: 共傘的日子 我們的笑聲就未曾濕過 沿著青桐坑的鐵軌 向礦區走去 一面剝著橘子吃 一面計算著 由冷雨過渡到噴嚏的速度 有時,洛夫也約一些台北的朋友來平溪度假。來的次數最多的是弦和葉維廉。一九六三年八月,女兒莫非周歲生日,洛夫特邀弦、楚戈、辛鬱、商禽,還有正在師大念博士的韓國詩人許世旭等下鄉來喝酒。午飯後,洛夫帶領眾人到附近山谷中一個人跡罕至的水潭裸泳。游累了,大家都 趴在沙灘上曬太陽,不料許世旭拿起照相機來拍照。開始詩人們面面相覷,有點猶豫不前。集體裸泳,已夠驚世駭俗,如果再攝入鏡頭,勢將授人以柄。但裸已裸了,還有什麼可顧慮的?於是彼此靠近,並摘水薑花葉子遮羞。隨著「口卡嚓」一聲,許世旭驚叫起來,原來當相機按下時,他還來不及用葉子蓋好。拍第二張照片時,似乎都豁出去了,一個個抬頭挺胸,十分坦然地擺出各種姿勢,只是都將雙腿夾得緊緊的。事後,在香港出版的《好望角》文學雜誌發表了期中一張照片,引起一片譁然,這就是轟動一時的「裸泳事件」。一九八五年九月,臺北版的《大人物》雜誌重新刊出了這幾張照片,還發表了一篇訪問記,讚揚詩人開風氣之先,為人所不敢為,又再一次轟動。 同年秋,瓊芳調到台北內湖國小任教,海軍總部為他們在內湖影劇五村配備了一間相當簡陋的房子,連抽水馬桶也沒有,前面是臥室兼書房,後面是廚房兼餐廳。他們安之若飴,物質生活雖然清苦,但精神生活卻相當豐富。除了不時接待詩人們外,洛夫常與瓊芳攜帶莫非、莫凡一雙兒女去內湖爬山。有時是洛夫一人上山去遊金龍禪寺,躺在岩石上看書聽蟬。像《金龍禪寺》、《隨雨聲入山而不見雨》等膾炙人口的好詩,就是那段時間寫出來的。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到一九六七年十一月,洛夫被派到越南西貢任軍事援越顧問團英文秘書。在這兩年中,全部的家務包括做飯、洗衣、帶孩子、照顧年老的岳母等,都落在陳瓊芳一人的肩上。她白天上課,晚上批改學生的作業,再搞家務,其辛勞程度可想而知。瓊芳的能幹是出了名的,任何困難到她這裡都迎刃而解。家中的電器、保險絲、馬桶等發生故障,她都能修理,而且喜歡為學校同事、鄰居朋友排憂解難。別人辦不通的事都找她,所以大家都稱他為「一一九」(臺灣警察局所設救急電話號碼)。陳瓊芳會做年糕、西點、酒釀,會釀水果酒,他做的油餅比店裡買的還好吃。她特別善於模仿,有創造力。館子裡的菜只要嚐過一次,便回家仿製,味道不輸於專業的水平。精明能幹的女人,一般都很刻薄小氣,但瓊芳卻善良純樸,待人誠懇。她非常好客,喜歡洛夫的朋友。寧願在家宴客忙得腰酸背痛,也不願上館子坐享其成。只要客人誇她一兩句,她連心肝都可以掏出來。 一九七三年,陳瓊芳調到台北市三興國校,他們再度遷居吳興街。吳興街底就是遊人如織的象山。每天早晨,上山運動的市民特別多,人聲嘈雜,很不安靜。因此,他們避開早晨和假日,經常在下午去爬山,每次都要看完落日才興盡回家。洛夫一如既往,不時帶著他的愛犬「莫達」,登山去尋找靈感。一九九一年獲得國家文藝獎的詩集《月光房子》,其中許多詩篇都得之於象山的靜思中。陳瓊芳也是在這一年的八月,從台北市三興國校正式辦理退休手續的。關於自己的丈夫,陳瓊芳在《詩人洛夫的側影》一文中,是這樣寫的: 和洛夫生活了數十年,我發現詩人是一種很矛盾的動物,他的詩、散文、評論雖然寫得很深刻委婉,可是他的性格卻很單純,也很爽朗,胸無城府,寬大為懷,除了大原則的事情外,從不與人計較。他常說:「我心裡經常是空的,不藏什麼東西,因此能容納很多東西。」初聽我不懂,後來看他寫作數十年不斷,而且越寫越精彩,就像一座挖掘不盡的礦,我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空」才是他真正「充實」的原因。 接下來,陳瓊芳寫到洛夫對小動物的喜愛、洛夫的書房:洛夫一提到他的愛犬,便會眉飛色舞。他常對人說:「老了還沒有孫子,只好含飴弄犬了。」莫達既醜又饞,還有一種濃烈的體臭,可是這小傢伙善解人意,人見人愛。白天我去學校上課,家中只有這一人一獸、一老一少,相依為命了。洛夫挺喜歡小動物,各類小鳥、兔子、松鼠、金魚都飼養過,畫眉鳥不知養過多少隻,後來逃的逃,死的死,陽台上只剩下一堆空鳥籠。有一次他給畫眉洗澡,人在客廳看報,忽然聽到浴缸裡的水聲嘩嘩,跑去一看,只見他心愛的小鳥已浮屍水面。洛夫悲傷了一陣子,當晚便寫了一篇散文《畫眉之死》,拿到稿費又去買了一隻新鳥。有次他養了一隻怪鳥,美其名叫它「藍公子」,可是叫起來十分刺耳,吵得人日夜不安,我要拿去送人,洛夫不肯,等他有一天去南部訪問,我還是偷偷把「藍公子」送給一位學生。洛夫回來後只嘟著嘴巴生氣,幸好沒有釀成家庭糾紛。 洛夫的書房是一個禁地,因為除了四壁與地板上堆滿了書籍、雜誌、衣服之外,還擺了一張大床,工作累了便往床上一躺,冬天則多半躺在被子裡看書、抽煙,床單與被頭上經常不小心被煙蒂燒成一個個黑點。書籍雜亂,但亂中有序,最怕別人挪動,所以閒雜人等(當然不包括我這為他打掃房間的主婦在內)不得隨便進入書房。洛夫說:「書房是我製造夢和詩的工廠。」在他退休之前,通常都在晚上寫作,看完七點新聞後,便進入書房,開始他的魂遊太虛。房內右側牆上掛有一幅語出莊子的洛夫書法:「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傲睨於萬物」,好像表示書房中的空間只有他與天地往來,其他似乎都不存在。有時他專心在寫詩,吃飯時連叫數聲都不答理。有幾次他正低頭寫作,我端一杯熱茶或削好的梨放在書桌上,然後悄悄退出書房,他卻一直沒有發現,真氣人。洛夫身體健壯,精力尤旺盛,早年寫作很勤,一寫就是通宵,他的長詩《長恨歌》、《李白傳奇》,和後來四百多行的《血的再版》,都是在日以繼夜、一兩個通宵完成初稿的。洛夫寫作也有不順手的時候,有時為了一行詩坐立不安,繞著書房客廳徘徊遊走,等他坐近書桌時,我就知道他已抓到靈感了。 至於洛夫的個性,瓊芳是這樣介紹的: 湖南人都有騾子脾氣,洛夫也不例外,早年個性倔強剛烈,嫉惡如仇,看不慣的人連招呼也懶得打,所以經常得罪人。他曾說:「我一不經商,二不做官,幹嘛要迎合別人,委屈自己。」他的脾氣我已領教過了半輩子,有時難免吵架,有一次我氣哭了,五歲大的女兒過來安慰我說:「媽,你看吧,我早就對你說過不要嫁給詩人。」把我們兩人都逗笑了。年紀大了,洛夫的個性也變得溫和多了,遇事不再固執己見,只要不違背他的做人原則,許多事較易妥協,吃了虧,受了氣,說一聲「算啦」便煙消雲散了。他為自己訂的做人原則是:「同流而不合污」,「同流」是不孤癖,與人和睦相處,「不合污」則表示他獨特的個性,所以他永遠不能做官。剛才我說他不再固執己見,其實也不盡然,譬如抽煙,我屢次勸他戒掉,他似乎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絕不是他缺乏意志力,而是他根本就沒有這個動機。為了助他戒煙,我曾懸賞十萬台幣,不幸威脅利誘,他都不為所動。 瓊芳無奈,只好將洛夫趕到陽臺上去抽煙。洛夫的朋友也有類似的嗜好,類似的遭遇,晚餐後每家的陽台上只見煙頭的火光一閃一閃,於是「螢火蟲煙客」這個名詞便不脛而走。如此過了一年,瓊芳見洛夫不為所動,便把賞金提高到二十萬。洛夫從結婚的那一天起,就將家中財經交給瓊芳掌管,從不審核預算,也不查賬。除了薪水全部上繳之外,他所獲得的臺灣四大文學獎的獎金(包括「時報文學推薦獎」、「中山文藝獎」、「吳三連文藝獎」、「國家文藝獎」)加起來已超過一百多萬,以及大量的版稅,都涓滴歸公,存入「家庫」,平時的稿費、評審費、演講費則歸個人自由使用,開始也像一般丈夫一樣東塞西藏,後經瓊芳發現,他乾脆存入銀行,也就公開化了,聽到妻子提高賞金,算算私房錢已所剩無幾,不免有點心癢,但仍未採取積極行動。蹉跎日久,瓊芳已漸漸失去耐性,有一天突然宣布賞金減半,降回十萬,愛戒不戒,如再拖延下去,將來賞金全部取消。就在這關鍵時刻(一九九三年三月,洛夫與張默、管管、向明、葉維廉、梅新五位詩人應邀參加了「臺灣現代詩人旅美巡迴朗誦」。第一站到聖地牙哥加州大學,住在葉維廉教授家中。葉夫人接待熱忱而細心,但她最怕煙味,絕對不許在室內抽煙,要抽煙就必須到後院去,即使雨天、晚上也不能破這個例。 在美國,加州禁煙最嚴。他們所到之處,每當掏出香煙想抽一兩口時,一抬頭便見到禁煙的標誌,只好將煙癮壓下去。如此折磨多日,洛夫唯一的希望,是早點結束此行,回到他那可以自由吞雲吐霧的陽台上去。一位醫生朋友見狀,建議洛夫戒煙,並為之代購了一種含有尼古丁的戒煙貼片。洛夫遵照醫生的囑咐貼了三天,居然一口未抽,藥力加上意志力,就這樣把煙戒了。在妻子瓊芳的賞金尚未取消之前,洛夫的銀行私房賬戶多了一筆額外收入。 其後數年,洛夫常去中國大陸開會,每去一次都要接受一次考驗,因大陸作家不少是癮君子,抽煙時總是不斷地遞煙給他,幸好洛夫能把持定力,從未破戒。 根據多年的交往與見聞,筆者以為,在臺灣和海外作家的文化圈裡,洛夫與陳瓊芳是最恩愛、也最受人們尊重的一對夫妻;在一九九六年移民加拿大、定居溫哥華後,他們的家也成為文人和華裔們最喜歡相聚的地方。 他們的長女莫非,淡江大學法文系畢業,曾留學法國,現供職於台北國際會議中心;次子莫凡,國立藝專戲劇系畢業,走的是流行音樂的路子,曾參與「凡人二重唱」,在臺灣紅極一時,兩度獲得金曲獎,現任一家唱片公司的製作經理。二人皆已成家,且有了下一代。「唯一的遺憾」是沒有一個繼承他的文學事業。一九九一年十月,洛夫寫了一首詩《給瓊芳》,以紀念他們結婚三十周年: 你兜著一裙子的鮮花從樹林中悄悄走來 是準備去赴春天的約會? 我則面如敗葉,髮若秋草 唯年輪仍緊繞著你不停地旋轉 一如往昔,安靜地守著歲月的成熟 的確我已感知 愛的果實,無聲而甜美 這首詩,道出了洛夫對瓊芳的情愛與感激,每一行詩的第一個字連在一起,正是他對瓊芳不止一次地講過以後還將不斷重複的一句話:「你是我唯一的愛。」這首詩,在一九九三年二月由爾雅出版社出版的洛夫實驗性之新形式詩集《隱題詩》中,做了該書的題詞兼獻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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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吳量的話,不但使林老聽了感動、興奮、訝異;連紀玲也喜出望外,暗想:「一個理髮師,怎麼有這麼精明的新聞頭腦?」 林老特地聘請了兩位資深作家,幕後無名英雄,為記者改寫稿件,對這兩位作家保守祕密,而且禮遇。同時,林老還以重金禮聘了兩位真正學者,每期寫一篇報導,關於一些靠文憑、背景混在大學或中央研究院的文化流氓的行徑,談話和祕密生活。以化名發表。 林詩齡以傾家蕩產之勢創辦刊物,刊物問世,立刻造成搶購現象。發行副主任丁小馨向林老辭職:「讀者搶購,還發行作什麼?」林老笑起來:「妳不能走,妳的能力強,而且得監視阿明。」小馨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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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風的緣故﹕洛夫陳瓊芳伉儷金婚金門文學之旅專文系列之一》下一次空前的實驗﹕洛夫與《石室之死亡》
概括起來,洛夫寫了十六個問題: 1、生存。如第三首,以「不依靠誰的旨意」的樹根、「不講究優生的婚媾」的草莓、受「奴僕的苛責」的我以及「在岩石上種植葡萄」的人,展現了五、六十年代人們的生存狀態。在死亡的威脅下,生命虛無,創造徒勞,人被異化為「死囚背上的號碼」,正是存在主義從生存出發,歸宿於生存的體現。深刻的苦惱,無法彌補的內傷,使存在主義成為西方危機時代的象徵,也賦予了洛夫的詩以思想性。 2、戰爭。如第二首,將炮聲具象化:有叮噹的「金屬聲」自壁間墜落在餐盤上。「其後一個下午的激辯」指炮聲更加激烈。結果是「被傷害」,被「劈開」,「日暮時的冷肅」,使人感到「如一群尋不到恆久居處的獸」,也只能以獸的方式對付殘酷的命運。 3、死亡。如第十一首,用棺材踢翻燈火這樣駭人的意象,來狀寫死亡的威風,生命之被褫奪勢難避免。所以,骨灰便飛翔於肌膚與靈魂之間,將陰冷恐怖的氣氛渲染到極至。然而,詩人只用了荷花一個典故,便將其化解了。因為在佛教的象徵中,荷花的五瓣分別表示誕生、洗禮、婚姻、休憩與死亡,它子、花、蕾同現,代表存在的三階段──過去、現在、未來,這說明死亡並非寂滅,而是過渡。 4、宗教。如第二十六首,直喻宗教是「野生植物」,將無意的祝禱與無意的懺悔捏在一起,齷齪虛偽,而且行騙。那幫教士們以主的名義占有四季,也糟蹋了四季。最後一行「而將剩下的冬天賣給那被賣的猶太人」,連用兩個「賣」字,大大加強了詩的批判力量。 5、情欲。如第五十五首,說長髮是「引火之物」,引出的是欲火,燒毀生命之火。採取的形式是糾纏,「陽光與影子般的糾纏」。在對視中響起的「一聲霹靂」,就是對放縱情欲、戕害人性的嚴正警告,當頭棒喝。弗洛伊德的心理學十分重視情欲,把以情欲為核心的非理性的心理本能衝動看作是人的一切思想行為的原動力和基礎,這是不對的。洛夫吸收了弗氏的心理分析、病態表現等有用的方法,揚棄了弗氏理論上的錯誤,這是一大進步。 6、自然。如第九首。 7、藝術。如第三十首。 8、社會。如第三十二首。 9、家庭。如第三十三首。 10、名譽。如第二十七首。 11、時間。如第二十五首。 12、空間。如第十九首。 13、自我。如第十五首。 14、不朽。如第五十首。 15、異化。如第四十九首。 16、希望。如第三十九首。 這十六個問題,都圍繞著人這個中心,重點是死亡、生存、戰爭、宗教、情欲五大題材,死亡與生存是重點中的重點,或者說是《石室之死亡》的基本主題。洛夫自稱《石室之死亡》這個總題「乃是隨便擬的」,並無必然的意義。筆者則認為它是「生存」與「死亡」的集中,是一個總體象徵。「石室」即人的生存環境,詩人在這個環境中感到禁錮與孤絕,他要衝破這個環境,擺脫這個環境,並詛咒這個環境的死亡,決心重建一個自由、理想的新環境,就像鳳凰涅槃一樣,通過生與死的矛盾與鬥爭達到新生。「石室」的「死亡」,實際上表達了洛夫破壞舊世界、創造新世界的強烈願望與全部熱情。 其特殊、空前之處,其次在於它的方法。它運用了「讀者最陌生的方法」,主要有兩種: 一、是冥思與宗教情懷。洛夫冥思的十六個問題,已如上述。在對待情欲或愛的問題上,同樣是冥思,他與里爾克的側重點卻有所不同。里爾克冥思的結論是,愛與死有非此不可的關係,只有體味過死,才能懂得愛。正是這以死去承擔的愛,以整個生命的奉獻並往往得不到回報的愛,才使人超越時間。洛夫冥思的不是愛,而是情欲(主要是性欲),並把它列入「獸性」之中。他冥思的結論是,情欲與死亡是聯繫在一起的,因為它不是奉獻而是占有,不是和平而是戰爭,因此必然導致死亡。如第四十四首:「月落婦人之目/晨色猛撲向屋角一個又黑又深的睡眠/昨夜是一愚行,我們在血肉裡相逢/是慶典,是戰陣,鼓聲傳自腰際/隔一層褻布,顏料在上面塗染,在下面抹掉」讀著這些詩句,我們會自然地想到尼采的一句名言:「愛情(筆者按:此二字在此專指情欲),其手段就是戰爭,它深藏著兩性間的深仇大恨。」宗教情懷不單單表現在宗教題材(如基督教題材)的選擇、宗教典故(如耶穌降生的「馬槽」)的運用、宗教術語(如「天國」、「祭壇」)的措詞上,還表現在把人置於宗教和神學的規範中,從人與神的關係乃至人、神、獸三者的關係來描繪完整的人,從而形成了濃郁的宗教氣氛。這樣做,既不落俗套,使「原罪和拯救」、「永恆和不朽」、「靈魂和肉體」等宗教觀點得到了詩意的解釋,也從一個新的角度,轉好地表現了人的命運和生存狀態。 二、是超現實主義。《石室之死亡》在創作與修改過程中,受到超現實主義的影響是明顯的,但洛夫全面研究超現實主義的理論,並進一步對其加以修正,則是在《石室之死亡》出版以後的事。因此,談超現實主義對這部長詩的響應恰如其份。重點在兩個方面: 其一、在技巧上肯定潛意識之富饒與真實。洛夫覺得超現實主義從潛意識去發掘人的基本質素是值得一試的。所以,他寫獸性、動物性、寫人的原始衝動和各種本能,特別是性衝動、性本能,寫盲目、騷亂、無理性,寫幻覺、夢魔、囈語,不是沉痛的吶喊,就是撕心裂肺的祈禱,正像弗洛伊德比喻的「一團混沌、一口充滿沸騰的激動的大鍋」……所有這一切,又都維持著一種「原生狀態」,冥滅了時空的界限,亞洲的醉漢「跳進墨西哥人的鼓聲」(第七首);「我那以舌頭舔嘗的姿態」,「足以使亞馬遜河所有的紅魚如痴如魅」(第四首);「當十字架第三次拒絕那杯刑前酒而扭斷了臂」,應在耶穌遇難的古代,「如此虔誠的男女如此的在聖餐桌上咀嚼媚眼」(第二十一首),則又是物欲橫流的現代了。其所以是這樣,是因為「唯有摒除後設的各種障礙而現出的原貌,才能解釋生命與死亡、宇宙與個人的各種複雜問題」。要求作品合乎常規的讀者,如不從潛意識,從主旨需要去理解,這些都會成為反傳統的異端。長詩中人稱的變更與轉移(相當突出),亦應作如是觀。 其二、在語言上,盡量擺脫邏輯與理則的約束。一掃《靈河》集中的明白曉暢,溫婉寧靜,語言風格為之大變。如第五首: 火柴以爆燃之姿擁抱住整個世界 焚城之前,一個暴徒歡呼中誕生 雪季已至,向日葵扭轉脖子尋太陽的回聲 我再度看到,長廊的陰暗從門縫閃進去追殺那盆爐火 光在中央,蝙蝠將路燈吃了一層又一層 我們確為那間白白空下的房子傷透了心 某些衣裳發亮,某些臉在裡面腐爛 那麼多咳嗽,那麼多枯乾的手掌 握不住一點暖意 明明是放火,卻說成「擁抱」世界,暴行竟被美化。明明出了縱火犯,卻說作「在歡呼中誕生」,相當於反語。向日葵搜尋太陽,是困境中的人們對溫暖、幸福的渴求。不說「尋太陽」而說「尋太陽的回聲」,在象徵的同時又開了通感。「長廊的陰暗」追殺「爐火」,「蝙蝠」吃了「路燈」,都暗示著黑暗壓倒光明、邪惡打敗正義,剩下來的只有死亡。全詩十行,幾乎每一行都擺脫了邏輯,違反了理則,打破了常規。其新奇的創意、劇烈的動感、意象的密集、氣勢的緊驟、詞匯的豐美,都是洛夫以前的詩所不曾有過的,也是現代詩壇所不多見的。這樣的例子,在《石室之死亡》中,不勝枚舉。如:「於是我們便在壕塹內分食自己的肢體/如大夫們以血漿寫論文,以眼珠換取名聲」(第二十四首)「把夜摺成你所喜悅的那種款式/且望著你脫光肌膚伏在睡眠上/亦如雪片覆在潔白上」(第五十四首)這些反常的句式,都是「把邏輯語法和固定的模式的頸子扭斷」(李英豪語)。在詞與詞之間實行了非理性的聯接。「凡容器都已備妥,只等你一聲輕噓/果汁便從我的雙目中滔滔而下」(第七首)以直覺思維,即興意象,給人電光石火般的印象。「如何在臥榻上把時間揉出聲音/且揮掌,猛力將白晝推向夜晚」(第五十二首)詩是動的,連靜也在動,難怪有人稱洛夫為「詩人中之動力學家」。 在吸收超現實主義優點的同時,洛夫亦未能避免超現實主義的缺點。如:由於過分求奇,有些內容的選擇過於生僻,有些詩句的語法過於乖張,超出了讀者所能接受的範圍,以至於部分篇章怪誕艱深,不知所云;由於意象過於繁複,在詩中的排列過於擁擠,詩人又不忍捨棄其一,因而造成相互影響,甚至相互排拒,使意象流於孤立和絕對;由於過分重視煉字、煉句,有時忽略了整體的謀篇、煉意,使詩的完整性受到損傷,難免露出些斧鑿的痕跡。 對於《石室之死亡》的缺點,洛夫早有認識,一九八六年曾許下全面改寫的宏願,準備調整結構,使詩思的發展方向趨於穩定,甚至不惜犧牲原有的張力,在兩個意象之間添加一些散文句法,以加強詩的傳達效果。洛夫花了三天時間,改完了第一首。但當他發現並不很理想時,則終止了改寫的想法和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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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家 有一種愛叫分擔
每一個負責的男人一旦撐起了一個家庭,就猶如背負了人生的十字架;每一個盡心的女人,生命與家庭聯繫在一起後,也一直在做分擔的工作。 女人累了時,會往男人寬厚的胸膛靠一靠,男人走不動時,女人會伸出她溫柔的手臂做拐杖,把男人扶一扶。 我們夫婦做的是書的生意。二十年來,每天拎的、背的、抱的都是書。隨著歲月不饒人,我們對書的負荷也從重到輕,慢慢的,就裝在有輪的行李袋,用拉的了。但長期的親力親為,也留下了不少後遺症,身體不是這兒痛,就是那兒痠,尤其是肩膀啊、手臂啊、膝蓋啊…………人說這就是「職業病」了。 我們儘量減少負荷,只是有時也很難。參加文化活動回來,文友送一大堆書,我們不願逆拂人家的盛意,將書丟棄在酒店,依然乖乖拉回。每天兒女上班後,我們做完公司的事,一道往附近的超市採購,一買就是滿滿一大推車。我們的家距超市不遠,最初我們跟別人一樣,兩人齊心合力將裝滿日用品的超市小推車推回家。那些推車,屋管理員會集中送還超市。但很快不被允許了。我們只好多帶環保袋,妻一袋我一袋背回家。購買超過規定的額,就由超市免費送貨。 那時,我還身強力壯,總是將重的搶過來背,最好讓妻空手。她曾經因背得太重,一隻手常感到酸痛。尤其是她的手機電話特多,又要聽,又要背一個大背袋,再拎太多東西情狀會很狼狽。我就二話沒說,全往身上「壓」,大包小包的。為了減輕她的負擔,我工餘,出外運動、散步,喜歡順便將沉甸甸的水果啊、麵包啊、盒飯啊買了帶回家、有時也將公司的圖書啊背回家。出外,過馬路什麼的,喜歡將她一隻手五指緊扣,戰戰兢兢過馬路,免得遭受兇猛似虎的車輛的驚嚇甚至吞噬。沒有妻子不喜歡丈夫牽她的手的。看到她臉上綻開的滿足感和笑意,我明白她長期為兒女家庭付出的勞累,此刻已得到一種消解。我們在平時也許會因意見不同而激烈相吵,但在外出負重方面,結婚近四十年來,從來都是「相爭」的,總是爭拎、爭背、爭拿最重的那一部分。「這個我拿」、「沒什麼,我可以的」、「給我,給我,我還可以的」…………常是我們互讓的常用語。今年,我的腿出了點毛病,輪到妻子硬是不讓我背重、拎重、拉重、取重了出外,妻總是將最重的搶過去;以前她獨個兒出外買東西,太多時會致電我趕去幫忙分擔一下,帶回一部分,現在靜悄悄地自己帶回家了。我看到,總是會搖頭批評,你的手怎麼會好!我們雙雙到超市採購時,常常會為爭背最重的一袋而搶來搶去,惹得路人側目! 在背負這些身外物時,我會生出許多感慨。很多時候,將身外物帶回家,憑的僅是力氣,有點力氣就行;但承擔起一個家庭的擔子,就不僅僅是有力氣就行,而要靠力氣和金錢換不來的智慧和才幹了。我自愧不如妻子啊。 於是,物件重量的身體分擔,也成了我們之間不自覺的一種愛,那怕是多麼地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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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早餐
自從搬到新竹與老公及大兒子同住後,習慣性的,我會早起準備早餐,即便只是一顆煎蛋,我都覺得比外面賣的乾淨,老公嘴甜,總會在拿到早餐之後,不斷說好吃,崴崴寶貝也會開心的拿著他最愛草莓果醬土司,往嘴裡猛塞,早餐用餐時間不長,卻都是我每天期盼的快樂時光。 今日一早我又起床做早餐了,也許是天氣一樣又黑又冷,不知怎的,思緒卻飄到那遙遠的童年,金門的天氣四季分外鮮明,冬天天冷,清晨的陽光來得特慢,又黑又冷,讓人很不願意從溫暖被窩爬出,當時已經上國中一年級的我,為了趕上學校升旗,一定得搭上六點十分那班公車,跟著祖母同睡的我,總是貪眠,經常的,祖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搖我,我才願意起床,長大後,祖母才告知,擔心我遲到,她總是一夜難眠,一整晚聽著客廳的時鐘,整點整點敲打著,當時鐘敲五下時,她會先爬起來幫我做早餐,為了多讓我睡一下,她會等到接近五點四十五分時才叫醒我,吃上那碗她特製的早餐,陪我換好衣服,看我出門,她才又回頭補眠。 祖母的早餐,很豐盛,她最喜歡煮好熱開水,在碗裡放上冰糖、打上一顆土雞蛋,然後用熱水直接沖開,喝起來味道十分豐富,也十分營養,另外一道早餐,則是她特地找朋友從小金門買了一種傳統特製的餅,約莫十公分大小的餅,內餡十分美味,餅的名稱已經忘記了,這餅的特殊在於不適合直接吃,但用熱開水沖泡後,十分美味,這味道即便已經相隔二、三十年仍讓我念念不忘,還記得三年前回金門,在金城街上,發現某攤商來自小金門,攤位上陳列著這款餅,我開心得又叫又跳,馬上買了三包要帶回台灣,一旁老公十分狐疑,問我這有什麼好吃的呢?他可是不知道我有多懷念這味道,還有想念這味道背後祖母對我滿滿的愛。 好想祖母呢!手上做著早餐,眼淚卻差點奪眶而出,這幾年工作十分不順遂,家庭生活也有很大壓力,經常的,祖母都會進入我夢中,微笑的看著我,夢裡的我又回到童年,對著祖母撒嬌,跟祖母訴苦,總是在想,如果祖母還在世,我會有多幸福,還有誰敢欺負我,老佛爺祖母一定會幫我討公道的。 親愛的祖母,天國的您好嗎?別為我擔心,我會努力加油過好自己的生活,也希望如果真有下輩子,換我來照顧您,幫您做美味早餐,陪妳渡過每一個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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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你把吳量交給我,派她作副總編輯;王光明交給我,擔任總經理。他進來,可以把紀玲挖過來。 不行。阿明和紀玲過去同居過,兩人在一起,豈不釀成家庭糾紛? 那把丁小馨也調過來,作發行部副主任。 我願意回饋幾十年來林老對我的教導,可是這些人是否有興趣,我不知道。姑且抱著試探的心情,去積極進行。 我很納悶,阿量只是一個高職程度的女人,作了20年理髮師,她怎麼能作副總編輯? 林老的看法不同,他批評我還是依照傳統的學歷、經歷用人,這是落伍的觀念,國民黨所以被老共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這是最大因素。吳量有勇敢、熱情的血統,而且她作理髮師20年,見過三教九流、各色各樣的人物,她看稿件,怎能分辨不出是非、善惡、好歹!他說:「你的生意已穩定了,應該為咱台灣作點革命工作了。」 林詩齡的刊物,已登記在案。地址設在北勢村。他對阿明和阿量的工資,作了說明,我看林老難以辦好這個雜誌,他把阿明、阿量估價太高了! 阿明夫婦同意,但聽了待遇過高,有點怕,阿量也是如此,她說:「月薪8萬,太高了。做不到兩個月,有人會來搶。」 阿量上班,她主動打電話找了紀玲,交代她繼續挖「包種茶研究中心」的學者,上班打電話、寫講義;女職員看畫報、打毛衣。她請紀玲要努力挖出「四大金剛」的幫會內幕,誓必將許浩拉下馬,才行。 在編輯會議上,吳量以副總編輯身分,指出今後採訪的對象,應以重要院會首長為主,確切真實而詳盡的報導他們的偽君子、假聖人、假道學的行為。耐心、細心地寫,不怕重複,不怕惡勢力,要推翻這個無能集團,咱台灣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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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風的緣故﹕洛夫陳瓊芳伉儷金婚金門文學之旅專文系列之一》上一次空前的實驗﹕洛夫與《石室之死亡》
《編者案》 一九五八年於金門砲戰期間在太武山武揚坑道寫下長詩成名作《石室之死亡》、並與金門女子陳瓊芳結褵的「詩魔」洛夫,二○一一年十月辛亥百年將出版《洛夫傳奇》及《禪魔共舞》,十月十日,洛夫陳瓊芳結婚五十周年,自加拿大溫哥華返台接受子女親友設宴台北福華飯店三樓江南春萬花廳賀金婚,隨即赴金門展開為期五日的「因為風的緣故:洛夫陳瓊芳伉儷金婚金門文學之旅」,下榻國家公園「游藝瓊林」古厝民宿,重返成名作《石室之死亡》太武山武揚坑道寫作現場,十月十二日下午四時三十分赴金門大學理工學院演講廳(開放外界自由參與)進行「感受詩歌之美」專題演講,十月十四日下午三時再於金門瓊林社學「怡穀堂」偕陳慶元、黃克全、張國治、李子恆、翁翁、施志勝等金門籍作家及詩人舉行「文薈瓊林,怡穀飄香」聯合新書發表會。歡迎老兵詩人重返金門,文學盛會前夕,浯江副刊特別以洛夫著名情詩為題,推出《因為風的緣故:洛夫陳瓊芳伉儷金婚金門文學之旅專輯》,刊出龍彼德等系列專文,以饗讀者。 一九五八年,金門發生激烈炮戰。洛夫當時正在台北大直軍官外語學校英語班受訓。六月,他寫了一首頗具規模的突破性的詩《我的獸》,這是他告別浪漫的「靈河」時期,進入嚴肅的現代詩探索時期的起點。在這首詩中,神、人、獸三位一體,又一分為三(這種意象是洛夫從前的詩中所不曾有的)。如何以神的啟示,導致人的感悟,拂除獸的頑劣,使真實的人性得到復歸與弘揚,便成了洛夫的詩的新的命題,也引發了《石室之死亡》的一根主線。 一九五九年五月,洛夫由外語學校畢業,兩個月後被派往金門戰地擔任新聞聯絡官,負責接待來自世界各國的採訪記者。出於某種默契,當時炮戰雙方都遵守「雙打單停」的約定。每逢單日,外國記者便蜂擁而至,由洛夫陪著參觀陣地,或訪問碉堡。 剛到金門,洛夫白天在一間石塊堆砌的房子裡辦公,夜間則到附近另一個地下碉堡中睡覺,過了一段時間才搬進一個貫穿太武山、長約二百公尺的隧道裡去住。由於眾多記者都在當天下午搭機返回台北,晚上都很清閒,也很無聊。為了避免暴露目標,隧道內經常停電,吃過晚飯與人聊一會兒天,便睡覺了。對於這種戰地「常規」,洛夫一度很不習慣,經常輾轉反側,通宵難眠。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瞪著眼睛胡思亂想;在靜得可以聽清心跳的午夜,枕著書籍神遊太虛。多種感觸蠢蠢欲動,各種意象紛至沓來。久而久之,竟萌芽開花,醞釀成熟。直到某一天,洛夫終於抑制不住胸中的激情,在辦公室那張簡陃的辦公桌上寫下了《石室之死亡》的第一行: 偶然昂首向血水湧來的甬道,我便怔住 《石室之死亡》最初的主題是死亡,出現這樣的句子是很自然的事,但洛夫覺得太直接不理想,推敲再三,改成為: 袛偶然昂首向鄰居的甬道,我便怔住 正在一面思索,一面字斟句酌的修改中,室外突然傳來一陣炮彈爆炸聲,震得石室一陣搖晃。坐在洛夫對面的一位上尉軍官嚇得躲到辦公桌下去了。而洛夫靈感驟發,只顧低頭寫詩。當他面對死亡威脅的那一頃刻,絲毫不覺得害怕,只隱隱意識到一件事:如果以詩的形式來表現,死亡會不會變得更為親切,甚至成為一件莊嚴而美麗的事物呢? 這便是洛夫在戰爭中對死亡的初次體驗。 這時期,也是洛夫詩創作的「井噴」期。他的文學生命正處於狂熱的巔峰狀態,感覺敏銳,詩情豐沛,精力旺盛,閱讀廣泛而專注,吸取西方哲學觀念,文化傳統與文學技巧,如長鯨飲水,涓滴不漏。盡管現實環境極其惡劣,他的精神也相當苦悶,但他從城外尋找參照系數,向內心開掘以求得壓力的紓解,用創作來建立存在的信心,使他具備了問鼎現代詩的強大實力。 在金門戰地的一年中,洛夫對與人有關係的一系列重大問題作了廣泛的思考,對生命本身也有了相當深刻的體認。戰地缺乏娛樂活動,他唯一的消遣就是讀書。他先後讀過尼采、沙特、貝克萊(台灣譯作貝克特)、康德、瓦雷里(台灣譯作梵樂希)、里爾克、紀德等人的著作,還看過超現實主義者的詩作翻譯。 在上列作家中,最令洛夫心儀的是奧地利詩人里爾克。金門的冬季氣溫低,每逢晴天而又沒有記者來訪,洛夫便裹著大衣,口袋裡裝一本里爾克的詩集,爬上太武山的山腰,找一塊乾淨的巨石躺下來看書,曬太陽,享受他最輕鬆、最寧靜的時刻。 里爾克的基本主題是時代的異化和對存在的祈禱,因而有「祈禱詩人」之稱。里爾克的童年是在宗教環境中度過的,但他只相信心靈與上帝的直接溝通;由於自己的特殊經歷與思想觀念的轉變,後來站在了反基督教的立場,認為「上帝對基督徒無用」,而主張「造神」。里爾克要造的「神」就是「存在」,所以他不斷地向存在、向人生祈禱。在這一點上,洛夫與里爾克很相近:在那孤懸海外的島上,日日面臨死亡的威脅,孤獨,恐懼,沮喪,無奈,真是百感叢生,要擺脫這種困境,求人實不可得,只能求神。里爾克的宗教情懷與泛神觀正好讓洛夫找到了祈禱──這種求神的最好方式: 暴躁亦如十字架上那些鐵釘 他頓腳,逼我招認我就是那玩蛇者 逼我把遺言刻在別人的脊梁上 主哦,難道你未曾聽見 園子裡一棵樹的凄厲呼喊 ──《石》詩之十 這是一種祈求救贖的呼聲,充滿了悲憫與聖潔。這樣的呼聲,在《石室之死亡》的其他節中也能聽到。 里爾克後期的作品把各種主題都匯入詩人的內宇宙,把外宇宙也包孕在自我之內,化為內宇宙。詩人看到的一切彷彿都在自我的內部,從而使此岸和彼岸靠攏,生與死融合轉化。這一特點,也直接影響到洛夫的這部長詩。 《石室之死亡》的首輯最初刊於一九五九年七月《創世紀》詩刊第十二期,結集交創世紀詩社出版是一九六五年一月,共歷時五年半。其間,曾以十行一節,或不定行形式,在《創世紀》、《現代文學》等刊物上發表。正式出詩集時,定為六十四節,每節二段十行,無題,節節皆可獨立為一首短詩。書前有自序《詩人之鏡》,是洛夫探索現代主義理論,展現現代詩觀的第一篇論文。書後附有李英豪的《論洛夫〈石室之死亡〉》。 這部長詩,既是特殊時空的產物,也是中國新詩史上一項空前的實驗。 其特殊、空前之處,首先在於它的結構。它是以人為中心的放射性結構,從中不難看出存在主義藝術哲學對洛夫的影響,由於這種影響是以生動鮮活的意象表現出來,且又緊緊地與戰爭、災難等突然打擊聯繫在一起,更增加了它的合理性與感染力。如第十二首: 閃電從左頰穿入右頰 雲層直劈而下,當回聲四起 山色突然逼近,重重撞擊久閉的眼瞳 我便聞到時間的腐味從唇際飄出 而雪的聲音如此暴躁,猶之鱷魚的顏色 穿頰的「閃電」、直劈而下的「雲層」,在這裡與其理解為狹義的戰爭,還不如理解為廣義的災難為好。在雪崩(從暴躁的聲音可知)、山裂(從逼近的山色可知)的危急情況下,號稱「萬物靈長」的人顯得多麼脆弱,多麼渺小!難道解脫之路,只有死亡(從時間的腐爛可知),或者皈依上帝麼?第五十七首的回答是否定的: 從灰燼中摸出千種冷中千種白的那隻手 舉起便成為一炸裂的太陽 當散髮的投影扔在地上化為一股煙 遂有軟軟的蠕動,由脊骨向下溜至腳底再向上頂撞 ──一條蒼龍隨之飛升 錯就錯在所有的樹都要雕塑成灰 所有的鐵器都駭然於揮斧人的緘默 欲擰乾河川一樣地擰乾我們的汗線 一開始就把我們弄成這付等死的樣子 唯灰燼才是開始 舉手便成太陽,這是何等豪邁的氣派!災難既能摧毀人的環境,也能激發人的鬥志,使生命亢奮,進入全燃狀態。肉體(散發的投影)可以消滅,精神(飛升的蒼龍)不可戰勝。儘管雕塑終要成灰,但樹必須雕塑(經過斧的加工)才能體現出它的價值;人終難免一死,但絕不能認命(任其擰乾汗線),否則將虛度一生(等死)。正因為如此,灰與死都成了激勵的機制,不是終結而是開始,人也變得堅強而偉大。這是生而有為的宣言,也是生命力的頌歌!這種既脆弱又堅強、既渺小又偉大的矛盾,在《石室之死亡》中比比皆是,像法國詩人哲學家帕斯卡爾的理論一樣,構成了人的悖論。洛夫以此為中心,表現了人所遇到的一系列重大而嚴肅的問題。是立體的,而非平面的,既是「從裡向外作爆炸性的張力秩序」(岩上語 ),也是從外向裡作聚焦性的中心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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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北勢溪
「包種茶研究中心」為了照顧職工生活,成立福利社。理髮部聘請林姮姣去,因為她住在北勢村,走路上班,工作輕鬆,待遇不錯。她向阿量辭職,阿量捨不得她走,和我商議。我說讓她走吧,別為難人家了。 阿姣進了機關福利社,才瞭解那些光拿錢、不做事的學者,何其多也。他們有的在大學兼課,有的長年在外面開會、考察。理髮的職工,寥若晨星。阿姣幾乎每天下午三時,回家休息。泡茶、看小說。有時和我在一起洗鴛鴦澡,過起羅曼蒂克的愛情生活。 也許日本茶顧問對北勢寂寞生活感到厭倦,也許立法院對此事深表不滿,砲聲不斷;待在「包種茶研究中心」的幾個顧問,在稀疏掌聲中離開了北勢溪,飛回了二戰時期的惡霸巢穴日本東京。消息傳出,阿量喜出望外。 回北勢村住吧。我問她。 她搖頭。還是住平房住宅來得舒服。 阿珍也不願搬回去。住在鄉間,空氣新鮮,距離「北勢麵館」,走路不過十分鐘。 幾個莫名其妙的顧問,給予政壇、北勢村民造成如此巨大的風波,真是令人憤慨。林詩齡來新居作客,他談起這幾名茶顧問,倉促離開北勢村,使他內心對文學界產生極大的反感。 日本茶顧問不學無術,拿高薪,外行指導內行,這個莫大的恥辱,是八卦雜誌的紀玲記者挖掘出來的。沒有她的報導,立法院不會猛烈抨擊此事。若是紀玲不連番寫文章攻擊,這幾個顧問也不會滾出台灣。林老激動地說:台灣文藝界的作家,不碰政治,這是安徽留美胡適博士的影響。不僅學者、作家對此事充耳不聞,著名的現代詩人酆智竟然助紂為虐,甘心作許浩的走狗,何等的無恥之徒! 林老決心辦一個評論性的內幕刊物,以孫中山「喚起民眾」的宗旨,揭發當前政壇的貪污腐敗,文壇的幫派風氣,以及民間迷信奢侈及不正風俗。把咱台灣建立為真正的幸福寶島。 林老說,你得幫助我。 我沒有文化,怎麼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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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霧
濃郁的白霧 釘在溪流、屋簷和電話亭上 也許代表神秘的喜悅 沒有光芒奪目 也少了騷動 有時候,更躺在青草地 是甜蜜?是驚喜? 匆匆地相聚 但見那疊合的沉醉 這是古老的圖騰 示現,然後展讀 夾在詩集 似曾相識 卻記不起草綠芳洲 山丘看鷗鳥 與寺僧同話般若 而今說夢的孩子 輕語最美的是靜 滿眼都是朦朧 我的心 就要遠足 凝視著島嶼 除去一肩寂寞 在天地間遨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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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第五季
「媽媽,我讓你猜一個題!」兒子擠進擁憋的廚房對著我說。翻蓋炒菜忙碌間我問:「什麼呀?」「我看電視說有人點了五根七彩蠟燭,問這代表什麼意思。」兒子古靈精怪地眨著眼。「五歲吧?」「錯!」他小手一揮道:「是代表五個季節!」「啊,什麼呀!」我被這個無厘頭的問題纏繞,手險些被鍋蓋燙著。 晚上,燈下靜寂時分,我又想起兒子的問題。這是一位智者的妙語,還是孩童的搞怪?一年不是只有四季嗎,春的勃發,夏的蔥嶸,秋的韻味,冬的蕭瑟,何來這第五季呢?一年馬不停蹄,走過春夏攀過秋冬,一路奔波,無論喜悲,唯有它留在心中一任心情的恣意和幻想奔流的間隙,不因歲月的流轉而消逝枯寂,這大概是人生的第五季吧! 試想,有的人終日的一地歎息,以前我如何,現在的世道如何的不濟,人生的第五季在他身上飄渺離去;有的人為討生計四處流離,身上總有一絲亮光在閃動,人生的第五季在他身上孕育著生機;有的人安於現狀,沒有思前的動力,人生的第五季在他身上只是一幅素雅的白描,平淡無奇;有的人在追求目標的路上孤獨地攀行,人生的第五季在他的身上蓄積著勃發的奇蹟………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第五季,當那瑩瑩的燭光燃起,你會為自己許下如何的第五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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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平凡的金門出家師父─妙一法師
9月14日凌晨2點許,接到一通遠自臺灣台北來的電話。一個抽搐顫抖的音韻:「師兄!醫生剛才已經宣佈,我媽死亡了!」電話裡我安慰這位涉世未深的年輕人「還不錯,沒有受到太多太長的拖磨,睡夢中走了沒有痛苦,趕緊回家吧!」掛了電話,我坐在床沿兩個多小時,憶念這位「平凡的金門出家師父」四時許,才矇矓入睡。 這位往生者正是金門人所熟悉的妙一法師,金門浯坑人,民國四十一年五月二十八日出生,民國八十八年在高雄慈雲寺剃渡出家,依止依悟老法師座下,九十年回到金門在太武山海印寺清修,是一位慈悲、精進的法師。走了!在極樂佛國增加一位菩薩;但是對金門這塊寶地,的確是少了一位佈道的賢哲,少了一雙推動極樂佛國的巨手,少了一張慈悲和悅的笑容。青嶼有一位金蓮師姐非常感恩妙一法師,引領她走入佛法。她說:「民國九十年突然中風,不能工作身心受創傷,在先生的鼓勵之後,夫婦雙雙爬太武山認識了妙一法師,感覺這位出家師父樂觀笑臉迎人,熱情招呼熬薑茶請我們喝,一股莫名的溫馨湧上心頭,從此就更勤奮爬太武山,手腳靈活度逐漸改善,現在沒有人看得出我中風。師父鼓勵我讀經書,可是我是從印尼來的媳婦,經書看不懂,勉強自己讀ㄅㄆㄇㄈ,不會念的問兒子,後來『佛說阿彌陀經』就很熟了,學佛以後很快樂,三個兒子孝順又聽話,現在我發願『地藏菩薩本願經』以及『無量壽經』讀誦壹萬部後,七十歲自在往生極樂佛國,妙一法師走了!心中百般不捨。」2006年十月十二日金門日報報導一個醒目的標題「金門小太湖水抽乾 魚群瀕死 群眾拚命搶救」這是妙一法師動員群眾,整整七天不眠不休,進行這項搶救魚群大作戰。 師父本著尊重生命,眾生平等的悲憫情懷護生。 有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居士,告訴我幾則見聞往事: 一、在太武山上一位老師帶領一群小朋友,在佛像前舞佛曲,背孝經、弟子規和三字經。老師表示被妙一法師感動,初識時法師送她一些勵志的佛書,將讀後心得投稿的稿費送上山來供養師父,師父不收並且感恩「老師妳把小朋友教得這麼好!在他們小小心靈上種下行善的種子全世界老師都像妳一樣,地球就無災難了,所有眾生都住在極樂國了。」 二、有一位少婦至海印寺,問有沒有法師可以聽我訴苦?這位在大殿的是妙一法師,妳可以找師父談談。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婦人稱是大陸新娘育有二子,婆婆中風,先生拋棄我們,我生活困難真想一走了之!師父委婉規勸導因果輪迴,少婦最後要下山的時候,已經打消離棄的念頭。 三、大陸旅遊團體上山來「請問有一位妙一法師麼?」大殿那位就是。贈送經書、DVD甚至於佛珠結緣,是陸客登山一大誘因。 四、妙一法師設計一張由小圈點組成的蓮花圖樣,「老太太啊!念『阿彌陀佛』真好喔…」妙一法師勸人念佛,念珠一圈108句佛號,一朵蓮花26萬8仟句佛號,「拿回去念!點完拿上山在佛祖前,我幫妳稟報佛祖賜福!」妙一法師這方法得到許多老人的認同,願意念佛,像我媽媽就是這樣因緣認識妙一法師的,一個月三張,這幾年下來,念超過五仟萬聲「阿彌陀佛」,我非常感謝妙一法師,法師發願說「每一位我見到的人,一定要讓他種下成佛的種子。」如大海般的胸懷,真令人感念! 有一位女居士告訴我「妙一法師是我再生的母親!幾年前我家庭失和,在絕望無助時,準備自我了斷,時正值颱風天!師父冒著風雨約我到太武公墓見面,聽我訴苦安慰我並且帶我上山過夜,免去我尋短的念頭!和我相同遭遇,被師父渡化學佛的有好幾位」。金門佛教會慶祝浴佛節暨孝親,舉辦請吃素食園遊會多年,在妙一法師號召下,一群蓮友共同包數仟個素粽,與大眾結緣。民國九十九年農曆八月法師俗家母親生命走到了盡頭,法師真誠念佛感動所有眷屬共同十二小時在佛號不斷聲中送母親往生,安詳紅潤的遺容、柔軟的身體以及家屬感應的種種瑞相,家親對佛法起了真誠的信心。後事安妥後法師在台灣南北來回奔走參加大型的念佛法會,逢人暢談念佛好,不斷勸人學佛念佛。有一天我接到一通電話,非常急促「陳居士啊!西絲車禍往生了,你趕快去和平新村助念」,師父妳在那裡!「我在台灣,你趕緊準備,我再聯絡其他蓮友!」師父就是這麼關懷大家,只要有事找到她,師父必然全力以赴,亦師亦友如慈母般呵護慈愛我們。 她走了!金門的確少了她慈悲的關愛,認識師父或曾經受益於她的人,永遠不會忘記這一位笑臉迎人,平凡的金門出家師父,慈愛的種子已經傳播開來,相信會有更多的善心人士,繼續散發慈愛於眾生;於這塊淨土樂土上,金門有愛一定會愈來愈好! 妙一法師的骨灰罈將於十月九日(農曆九月十三日)週日,安厝在太武山海印寺,懷念她的朋友們,不妨前往海印寺參與禮讚,中午十二時在山外公車站備有專車接送。 〈本文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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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醒大肚山的晨霧
1. 台中市大肚山的東海大學附近,有幾家值得消磨時光的庭園咖啡館。庭園咖啡館,講究的是造景與氣氛,因此一定有水榭樓台、綠色植物與年輕世代喜歡的金屬後現代感覺,讓咖啡與茗茶非常有情調。 大肚山,又名「大度山」,從此俯瞰台中盆地和海岸平原,視野極為遼闊,晴朗的夜晚,由此俯瞰燈火輝煌的台中夜景,真是浪漫又美麗。 東海大學有優美的建築、綠色的美景、濃郁的人文風采以及開闊的牧場,很容易讓人感覺置身世外桃源。 純黑的外牆,門上瘦金體毛筆寫著「晨霧咖啡」四字。進門的玄關充滿迷離的人造霧,進門後別有一番天地。四壁皆是由屋頂至地面的偌大水族箱構成,大型的紅珊瑚、白珊瑚間五顏六色的海水魚悠游其間。吧檯也是一大型水族箱設計而成,甚至屋內每一張桌椅都是由一體成型的水族箱設計而成。除了飲料之外,侍者還會問顧客要那一種杯子?是鰈魚造型的杯子、雀鯛造型的杯子或是烏賊造型的杯子。在「晨霧咖啡」喝咖啡品茗是莫大的享受,去過的每一個顧客都會有這種感覺。阿聖想。 他聞到咖啡的香味了。 小妃學生時代在咖啡館打工過,學得一手能煮好咖啡的手藝。 對選咖啡豆更是內行。 「阿聖,你又在設計咖啡桌了?」 「嗯,這叫做櫻花造型咖啡桌。」阿聖指著設計圖說,喝一口咖啡:「味道真好!這是什麼咖啡?」 「好喝吧。」小妃得意的說:「這是我剛剛調出來的,名字還沒想到。」 「它有輕撫味蕾的感覺,喝下後讓人精神清新起來。」阿聖:「就像喚醒大肚山的晨霧,嗯,就叫『晨霧』怎樣?拿它當我們的招牌咖啡如何?」 阿聖與小妃最喜歡在晨霧中漫步大肚山的美麗景點。 「好!」小妃轉動烏黑的大眼珠說:「可是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這麼一間咖啡館呢?」 「我想快了。」 阿聖將櫻花造型咖啡桌的設計圖放進資料夾中。 「怎麼快法?我們的存款才四十萬不到。」小妃指著阿聖的資料夾:「本來我只想開間簡單的咖啡泡沫紅茶店就行了。可是經你這麼設計,可能必須要兩三百萬才做得起來。」 聽小妃這麼說,阿聖只是神秘一笑,不搭話。 2. 台中公園佔地約三萬多坪,園內花木扶疏,老樹成蔭,自1903年設立以來,一直是台中市重要的地標,園內的湖心亭不僅是市定古蹟,更是台中市的象徵。 台中公園的日月湖原係自然水塘,經人工整修後,水池約有四千一百坪,備有小船出租供遊客遊湖。建於日月湖上古色古香的湖心亭,係西元一九○八年為慶祝縱貫鐵路全線通車典禮所建。 湖心亭為雙併式涼亭,處處流露對襯之美。紅瓦白牆,造型優美而古色古香的湖心亭,讓划船更加詩情畫意。 台中公園內的砲台山與望月亭則有其特殊的歷史意義。砲台山古稱為「大墩」,是台中市的市中心起源點,而砲台山旁邊的望月亭則是台灣府城的遺跡。 相對於寧靜慢活的台中公園,公園外的公園路及自由路上,有幾間講求快速致富的證券公司。 證券公司內的彩色電腦看板上,各種股票價格不斷紅綠變動,偌大的營業廳擠滿了求財的顧客。阿聖困難地往營業員的櫃檯擠。 人群中響起一陣掌聲與歡呼。 「漲停板了!」有人大叫。 「要買要快!」另一個聲音跟著起哄:「我的股票也快漲停了!」 「小王,到處找不到你,我就知道你在這裡。」阿聖擠到小王身邊。 「有事嗎?」小王盯著電腦螢幕說。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太婆擠到營業櫃檯前說:「林小姐,北泥的賣單取消。」 「來不及了,賣掉了。」營業員摀住電話筒說。 「課長生氣地到處找你,」阿聖附耳說:「永盛要出貨,找不到你。」 「我將職章交給李小姐了,她沒幫我蓋章嗎?」小王將委託單交給營業員。 「有呀,但課長說永盛已經超過信用額度了。」 「管他的,一個月才三萬多的薪水,老子今天就淨賺十萬多。」小王扶一扶眼鏡說:「別走,快收盤了,待會兒請你喝下午茶。」 「小王,聽說課長下個月要調回台北升任副理,你知道嗎?」 「誰說的?」 「台北傳出的消息,我還知道課長希望由你我之中選一個人接他的位置。」阿聖正色對小王說:「小王,你是我的前輩,比我早進公司半年,我不希望…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在乎,」小王注視股票看板上行情的變化:「每個月不過多領五千塊加給,我做得多時,還不夠一天的手續費。」 「對了,阿聖,」小王轉頭過來:「你也開個戶好了,現在是個人理財的時代,而且,我有內線消息。」 「我覺得你很奇怪,」阿聖:「為什麼不在公司做電子下單,一定要跑來證券公司?」 「很簡單,這裡消息多。」 3. 「阿聖,帶你到一個地方。」 小王將車子開進東海大學。迎面來的是栽植鳳凰樹的約農路。過了約農路,映入眼簾的,便是著名的路思義教堂。教堂周圍的大草地是個休閒的好地方,有人正在寫生畫畫,有人正在拍婚紗照。教堂屋面外部覆貼黃色琉璃瓦,用以保護水泥屋面,可以防水去垢,黃色是中國宗教建築的正統色,也可以增加建築物的美感。 「我是讀東海的,」小王說:「我有車輛通行證。」 小王開車繞過路思義教堂再繞位於校園的西南山坡上的東海牧場。 牧場的上方有個景色迷人的東海湖,湖畔的東美亭則為紀念一代哲學大師方東美先生所建。 小王停車買了新鮮的東海牛乳,然後再將車子開到東海大學附近的一幢白色花崗岩別墅前停下來。 「來這兒幹嘛?」阿聖邊喝牛乳邊問。 「咱們哥倆好,回公司可不能講。」小王說:「這是我買的別墅。」 「你的?」 阿聖不可置信的看小王掏出鑰匙打開別墅的大門。 「是我的。年初買的,那時候有一個朋友缺錢,將房子轉讓給我,一千兩百萬,現在有人出價兩千五,我都不賣。」 屋內空蕩蕩,一件傢俱也沒有。 「你什麼時候發了,怎麼都沒聽你說?」阿聖遞支菸給小王。 「當然是做股票賺的,」小王噴了一口菸:「這年頭,做股票就對了!」 小王帶阿聖到處參觀。 「一樓是廚房、餐廳跟客廳,二樓主臥室與書房,三樓是客房,我還準備擺麻將桌,頂樓當健身房。因為離公司較遠,而且我還年輕,不能太早享受,所以只將它當投資,目前還沒住的打算。」 「做股票?你知道小妃跟我想開一家很棒的庭園咖啡館,名字都想好了,就是存款差比較多。」阿聖好像開始對買賣股票有興趣:「如果能做一下股票,應該會比較快。」 4. 阿聖住在位於五權西路的國立台灣美術館旁。國立台灣美術館是一座總樓地板面積為三萬八千坪,全亞洲最大的美術館。美術館內的藝術品,可以洗淨心靈,可以放鬆心情。 但是此刻阿聖家中,小妃正大叫出聲。 「阿聖快來看!」小妃在客廳大叫。 房間內的阿聖沒有反應。 「阿聖,藍色雀鯛死了兩條,三點雀鯛也奄奄一息了你知道嗎?」 小妃走進房間,看見阿聖正在看股票行情。 「難道是主力洗盤?」阿聖看一下小妃,又邊看股票行情邊問:「妳剛才說什麼?」 「我說,藍色雀鯛死了兩條,三點雀鯛也奄奄一息了你知不知道?」 「是嗎?」 「是嗎?你怎麼不關心你的魚寶貝了,你說,你多久沒餵魚了?」 「有什麼關係,還不到一千元的損失,還不夠我繳今天的手續費。」阿聖親一下小妃說:「幫我煮一杯咖啡好嗎?」 5. 台中火車站建於民國六年,是一座文藝復興時代風格的驛站建築。火車站的中央屋頂飾有華麗之鐘塔,為最醒目之特徵。白色洗石子圍繞紅色方磚,越經歲月洗禮,越是宏偉美麗。 阿聖上班的公司就在台中火車站後面的復興路上。 「李小姐,」阿聖問:「小王今天怎麼沒來?」 「聽說他媽媽生病住院,他請假回基隆探病。」李小姐看著阿聖的西裝說:「料子不錯吧,你穿起西裝很帥。」 「謝謝,這是我的職章,如果經銷商臨時要出貨,請妳幫忙蓋一下。」 將橡皮章交給李小姐,阿聖拎著公事包就往外走。沒想到課長就站在公司門口等他。 「阿聖,我想跟你談談。」 「課長,長村的朱老闆約我九點到他店裡談追加抵押的事,我回來再找你好嗎?」 「是嗎?」 阿聖注意到課長半白的頭髮下,有一雙正在竊笑的眼睛。 「老朱的姪子娶媳婦,昨天就南下高雄了。」課長說:「阿聖,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這幾天,我發現你將職章交給李小姐蓋,你要知道,萬一出問題怎麼辦?小王被我糾正一次就好了,怎麼換你變成這樣?」 「對不起,我真的有急事。」 也不管課長做何感想,阿聖騎上機車就走。 6. 一尾朱紅色的小丑魚在他腦海中扭曲腰身。 在多頭市場與空頭市場都可以賺錢,唯有貪心除外。 擁有藍寶石色澤肌膚的藍色雀鯛,一失去呼吸,就淡化成灰色的魚。 股票市場是唯一可以買到貧窮的市場。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股票跌停板,阿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要不要賣出呢?賣出則本錢損失慘重,不賣則可能被強制斷頭。 即使要賣,賣得掉嗎?都跌停老半天了。 7. 「老陳,鑰匙還給你。」 「怎麼樣,小王,你朋友不中意?那幢別墅可是全新的,沒人住過。」 「他們都說太貴了,房地產景氣已經退燒了。」 「退燒?怎麼可能。算了,小王,聽說你就要升課長了,恭喜!恭喜!」 「謝謝。阿聖股票做得怎樣?」 「還用說嗎,這小子笨得可以,漲時不知道要賣,跌時也不知道要賣,就等我給他強制斷頭!」 「他賠了多少。」 「賠光了。」 8. 一進門小妃就被嚇住了。 水族箱變成一地的玻璃碎片,珊瑚與海沙灑了滿地,鳳凰鰈魚與鮮紅的小丑魚躺死在濕滑的地板上。阿聖則垂首閉目坐在電視機前,一臉蒼白,手上有鮮血汨汨流出。 「阿聖!」她大叫。 阿聖動也不動。 「阿聖!」 她慌了,想打電話求救。 「不要打電話,拜託。」阿聖終於說話了。 「發生了什麼事?」她摟住他。 「我被斷頭了。」 「什麼?」 「我們的錢全賠光了。」 「真的?」小妃瞪大眼睛:「你不是一直告訴我說,我們的股票在上漲嗎?」 「剛剛開始是賺了些錢,」阿聖哭喪著臉說:「後來賠錢,我就不敢告訴妳了。」 小妃看到他的手還在流血,說:「我去拿藥。」 「不必了。」阿聖說。 「什麼個人理財時代,」小妃低聲說:「差點把命都給理掉了。」 「怎麼辦?」阿聖哭了起來。 「阿聖,看開一點,錢賠光了,再賺就有了。」 「怎麼賺法?」阿聖哭著說:「你我一個月才兩三萬的薪水!」 「別著急。」 小妃拿藥為阿聖包紮好,安撫好他的情緒後,說:「我們去一個地方。」 夜色中,他們走熟悉的路徑上大肚山,並不時回頭欣賞美麗的台中夜景,而輕飄飄的霧氣則圍繞在他們身邊,白霧越來越多,越來越濃,他們知道是黎明近了。 濃濃晨霧輕撫大肚山,在若有似無中,將大肚山喚醒。他們走到一間面寬僅十呎的小屋前。在大肚山的曙光中,阿聖竟然看到小屋有純黑的外牆,門上有瘦金體的「晨霧咖啡」四字。 「什麼?」阿聖看著小妃,驚訝得張口結舌,無法置信。 「對呀,」小妃說:「你忙股票,我只好一個人自己籌備,也想給你一個驚喜。它雖然小,但我想還是先讓晨霧咖啡館先開張再說。」 旭日東升,晨霧咖啡館閃閃發光,阿聖笑了起來,感覺一切又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