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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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之「義」與儒家思想之「義」比較述略
究竟什麼是「義」,人們如何達到「義」?孔子和拿撒勒人耶穌作為真實存在過的歷史人物都曾就此問題做過相關的論述,雖然他們的看法各不相同。孔子曾經說過:「我十五歲立志於學習;三十歲能夠自立;四十歲能不被外界事物所迷惑;五十歲懂得了天命;六十歲能正確對待各種言論,不覺得不順眼;七十歲能隨心所欲而不越出規矩」。從上面一段話,很容易得出這樣一個結論:義是可以通過做好事和順從上天的旨意而達成的。通過這種方法,人們讓自己成為一個「義人」。在孔子的觀念中,義就是知道一個人在社會中所處的位置,通過做好的行為和規制自己的道德。君主以道德教化來治理政事,從而建立一個秩序井然的國家。 對此,拿撒勒人耶穌有不同的看法。在馬太書寫的耶穌生平自傳 第19章第17節有這樣一個故事,一個人來見耶穌說:「夫子,我該做什麼善事,才能得到永生呢?」耶穌對他說:「你為什麼稱我是良善的?除了 神以外,沒有一個是良善的。」耶穌的這段話暗示了上帝代表完全的公義(正如與耶穌同一時代的人所認為的那樣),離開上帝,沒有人可以通過自己良善的行為達到義。 耶穌說,「不要憂慮吃什麼,喝什麼,穿什麼。你們的天父是知道的,你們要先求他的國和他的義,這些東西都要加給你們了。」基督認為追求公義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屬世的需求。上帝的義已經在福音書上顯明出來:這義是本於信,以至於信。 儒家思想注重通過做好事,實現教化的效果,從而達到「義」的境界。孔子說: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實現「義」的第一步就是恢復中國固有的傳統,回到一個遵循自然律的時代。相比之下,基督教的福音書指出,世人都犯了罪虧缺了上帝的榮耀。「罪」在拉丁文中的意思為箭未射中把心,在基督教的語境中引申為人沒有按照神的標準行事。 要想成為一個義人,唯有借著自稱「道路、真理、生命」的耶穌基督,從上帝那裏獲得重生的生命。因為若不借著他,沒有人能到父那裏去。 因此,借著對耶穌基督的信仰,人類與上帝的關係修好,並且做上帝看為義的事情。通過做好的事情來實現義,在基督徒看來,是本末倒置的。 儒家思想與基督教在「如何實現義」這一問題上的看法有本質上的不同,然而在「什麼樣的行為可以稱之為義」這一問題上,孔子與耶穌卻有異曲同工的理解。比如孝道,在孔子看來是教化人的重要手段。孔子在回答他一個弟子的問題時,曾就什麼是孝道做過清晰的闡述。「孟懿向孔子問孝道。孔子說,『不要違背禮節』。」「樊遲問,『什麼意思』?孔子道,『父母活著,依規定的禮節侍奉他們,死了,依照規定的禮節埋葬他們,祭祀他們。』」 除了在父母死後祭奠他們這一點,耶穌和孔子關於孝道的觀點基本上是一致的。這是因為在猶太人的文化中,對唯一真 神上帝之外的獻祭,都是對上帝的極大冒犯。「祭祀別神,不單單祭祀耶和華的,那人必要滅絕。」因為上帝曾經帶領以色列人出埃及,並由摩西頒佈律法,從此以後,任何被認為是違背上帝旨意的罪都要受到懲罰。 上帝揀選了猶太人作為自己的選民,他不僅創造了這個民族,也是他們的牧者。「他使我的靈魂蘇醒,為自己的名引導我走義路」。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違背上帝的旨意將會在本質上破壞人類的引路人──上帝與人類之間的關係。在猶太人的傳統裏,有「十誡」,那是 神在西奈山用指頭寫的法板。 十誡的第五條是:「當孝敬父母,使你的日子,在耶和華你神所賜你的地上,得以長久。」這一條誡命不僅告誡人們應當孝敬父母,也應順服他們。遵守這一條誡命的人,就顯明自己願與上帝立約,並許下諾言。耶穌的門徒保羅曾經在以弗所書6章24節寫到「『孝敬你的父親和母親(這是十誡的第一條)』,『並願所有誠心愛我們主耶穌基督的人,都蒙恩惠。』」因此,這一神授的律法表明,遵守孝道就會得到從上帝而來的榮耀,在世上居住的時候得享上帝所賜的喜樂生命。可見,孔子和耶穌對於孝道的價值有一致的認識。 關於「什麼是不義的」,儒家思想和基督教也有相類似的表述。在《論語》第四篇11章至12章,孔子對義人和不義之人做了一個比較。孔子說,「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為追求利益而行動,就會招致更多的怨恨。」在孔子看來,一個人如果沒有仁德,就不能施行禮儀,也就不可能成為一個義人。這些出現在論語中的章節與大衛所寫的讚美上帝的詩篇中某些觀點不謀而合,詩篇14章中這樣寫道:「愚頑人心裏說,『沒有 神。』他們都是邪惡,行了可憎惡的事,沒有一個人行善。他們偏離正路,唯有上帝的公義長存,從今直到永遠。」這兩段話都對什麼是不義之人做了描述,並且指出對於不義之人,厄運終會降臨。在孔子看來,「小人」關心的從來只有他們自己,他們從來不會考慮怎樣通過自己的行為讓社會更加美好。在基督教的教義裏,「愚頑人」通過告訴自己上帝是不存在的,忽略上帝存在的事實──雖然這在基督徒看來是非常不幸的。正如耶穌所說:「除了我,沒有人能到上帝那裏去。」在基督教看來,人之為人的目的就是要與造物主有永生生命的聯合。「你若口裏人耶穌為主,心裏信 神叫他從死裏復活,就必得救。」顯然,相信上帝不僅僅會帶來救贖,還會獲得與主同在的永生生命。 僅僅看到了儒家思想和基督教教義之間的相似點,就認為他們的理論體系是相同的,難免有雞同鴨講 的嫌疑。除了在什麼是「義」這一問題上的相似論述,孔子和拿撒勒人耶穌在如何達到「義」這一理想境界的動機和實現路徑上,有截然不同的教說。為了正確理解這兩人的思想,必須先理解他們提出的同一個問題:「人為什麼想要實現『義』呢?」基於孔子的思想,在回答這個問題時,國立金門大學的傅山昆成博士做過一個總結性的論述:孔子生活在戰火紛爭的時代,因此,他認為相比春秋時期,夏、商、周是非常美好和理想的朝代。 因此,人們應當找回中國社會中的傳統,並且回到傳統當中。此外,孔子認為存在著自然秩序,人性本善,人應當遵守這種自然秩序;任何對自然秩序的違反都講導致人性中最原始的善的墮落。因此,通過遵行天罰,推行仁政,讓自己成為君子,一個人可以通過他自己的力量將社會還原到最好的傳統之中,並且保有人性之善。 因此,一個人通過行善可以實現義,這不僅有助於社會良好風氣的形成,也讓人性中的善得以保留。 與此截然不同的是,基督教教義中,上帝照著自己的形象造人。 後來人類犯了罪,違背了上帝的旨意,從此人與上帝的關係破裂了,人與上帝的義也隔絕了。 因此,從一出生,人就帶著原罪來到這個世界上。大衛說:「我是在罪孽裏生的,在我母親懷胎的時候,就有了罪,」保羅在給以弗所教會的信中也寫道:「你們死在過犯罪惡之中,他叫你們活過來。你們本為可怒之子,和別人一樣。」因此基於基督教教義,人性是本惡的。我們本來與上帝之間有美好的聯合,然而從亞當開始,人類就與全能的造物主──上帝之間的關係隔絕了。人類處在這種進退維谷的困境中,正如保羅在給羅馬教會的信中所寫:「我覺得肢體中另有個律在和我心中的律交戰,把我擄去,叫我附從那肢體中犯罪的律」。人類本是上帝照著自己的形象造的,在他們犯罪之前,本來「與神同行」,而在人類犯罪之後,他們與上帝隔絕,這對人類來說是最嚴厲的懲罰。20世紀最偉大的神學家路易士,C.S.,這樣模擬人類與上帝的隔絕:「上帝創造了人類就像人類製造汽車。汽車開動需要汽油,除此以外什麼也不能讓汽車開動;上帝創造的人類要成為一個有靈的活人,必須要由上帝來注入燃料。」在基督徒看來,悖逆的人類已經失去了上帝之靈的充滿,就像汽車沒有汽油無法發動一樣。保羅在寫給羅馬教會的信中闡明了上帝的解決之道:「因為罪的工價乃是死;惟有 神的恩賜,在我們的主基督耶穌裏,乃是永生。」基於這一原因,基督徒認為實現公義的唯一途徑就是尋求上帝,重新獲得與上帝的聯合。耶穌也說:「你們要先求他的國和他的義」。 正如先前所提到的,《論語》第二篇第四章記錄了孔子認為人可以通過好的行為達到義,遵行天道直到他可以「聽到內心的呼喚,堅持做正確的事情」。像其他宗教一樣,儒家思想以慈善行為論為基本的教義:即人類可以通過努力進入信仰體系,並達到其對於人的要求。孔子聲稱他一定可以做到他對於自己的要求。「夫子說,『用法制禁令去引導百姓,使用刑法來約束他們,老百姓只是求得免於犯罪受懲,卻失去了廉恥之心;用道德教化引導百姓,使用禮制去同意百姓的言行,百姓不僅會有羞恥之心,而且也就守法制了。』」然而,正如前面所提到的,在基督教的教義裏,人類是不可能通過這一途徑實現救贖,因為正如先知耶利米所說,「人心比萬物都詭詐,壞到極處,誰能識透呢?」基於這一點,我們可以看到,在基督教的教義裏,人類主要的罪來源於他們的心。能改變人心的只有上帝:「我也要賜給你們一個新心,將新靈放在你們裏面。又從你們的肉體中除掉石心,賜給你們肉心。」基督徒相信耶穌基督已經為人類的罪付出了救贖的代價,他被鞭打,被釘在十字架上,承受了人類違背上帝所犯之罪的懲罰。為了從上帝那裏獲得重生的生命,一個人必須「口裏認耶穌為主,心裏信 神叫他從死裏復活,就必得救。」人類若想從上帝那裏獲得拯救就必須首先接受耶穌基督的犧牲,相信他就是彌賽亞,是救世主。「到那時候,凡求告耶和華名的就必得救。」人類只有接受基督的救贖,從上帝那裏獲得重生的生命,才有可能在上帝的旨意中行出義,從此與上帝有永生生命的聯合,或者也可以這樣說──與贖罪的羔羊有生命的聯合。 聖經中多次提到「神的羔羊」,並用其來指代耶穌基督。在約翰福音1章29節就有一處,這樣寫道:「『看哪! 神的羔羊,除去世人罪孽的』」。很有意思的是,在古漢字裏,「義」這個字,就是由「羊」和「我」這兩個字構成的。上半部分是一個「羊」字,下半部分是一個「我」字。而我這個字的左半邊部首是一個「手」字,右半邊是一個「戈」字。納爾森認為,「義」這個字代表了「我在 神的羔羊面前跪下,他安慰我,讓我成為義人。」此外,眾所周知在中國五千年的歷史中,祭天是一項無比神聖的事情,只有皇帝可以做。「最早關於對天的崇拜,出現在由孔子編輯整理的《書經》中,其中記載了西元2230年,舜在商提祭祀。」在祭祀大典上,需要擺上一隻無瑕的公牛,這一習俗已經流傳了千年,直到清朝在1911年廢除了這一傳統。就像在中國古代的祭祀一樣,耶穌被獻上的時候,是「無疵點的、乾淨的」。這也說明了,「你們得救是本乎恩,也因著信。」耶穌,如其他獻祭的動物一樣,是無瑕無罪的。「我」這個古漢字的左半邊部首是「手」右半邊是「戈」,而「義」這個字的上半部是「羊」字,下半部是「我」字,也就表明了是「我」拿著「戈」殺死了「羊」。用尼爾森的話說:「是我用我手中的戈殺了 神的羔羊。由於我的罪,讓無罪的 神的羔羊承受死亡。這些在中國的古漢語『我』字和『義』字可以得到證實。」從中國古代由皇帝來祭天的傳統、「我」這個字的解釋、對「義」這個象形字的解釋,非常清晰的可以看到,贖罪的羔羊這個概念已經得到了印證,這些都隱藏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已經流傳千年。這非常重要,因為孔子和耶穌都對「義」做過相同的解釋:「夫子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於利。』」在馬太福音裏有一段話來自耶穌:「饑渴慕義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得飽足。」中國古漢字中的證據,中國古代獻祭的傳統與耶穌作為 神的羔羊之間的相似性都揭示了古代猶太人和中國人都從同一個上帝那裏獲得了關於義的思想。 無論儒家思想和基督教之間就什麼是義,什麼是不義,有多少相似的觀點,他們在實現義的路徑上有截然不同的選擇,而人類為什麼要追求義,就這一點,儒家思想和基督教的解釋也不盡相同。根據孔子的思想,這需要人們行出好的行為,通過遵守自然律,成為一個心懷仁心的「君子」,以讓這個「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的國家回歸到理想的時代。另一方面,基督教明確的指出:「世人都犯了罪,虧缺了 神的榮耀。」而上帝通過耶穌為人類預備了一條救贖之路,因 神的羔羊在十字架上所受的刑罰人類的罪得以潔淨。 基於基督福音的理論, 免於上帝審判的唯一方法就是「口裏認耶穌為主,心裏信 神叫他從死裏復活。」如果公義和救贖可以通過一個人好的行為實現,那麼耶穌基督在十字架上的獻祭就是無用的,他用自己的生命贖回罪人的救贖就是無用的。「義若是借著律法得的,基督就是徒然死了。」與儒家思想不同,與世界上其他的宗教也不同,「因信稱義」並獲得與天父上帝在天國的永生生命是上帝給予人類最珍貴的禮物。「你們得救是本乎恩,也因著信。這並不是出於自己,乃是神所賜的;也不是出於行為,免得有人自誇。」 【參考文獻】 1·程祥周、李偉東:《論語》2004年新譯。 2·傅崐成教授2011年6月6日在金門國立大學關於中國古代思想的講座。 3·客座牧師蓋斯勒2011年6月18日在費城騎兵禮拜堂的牧道:宗教是真實的嗎?只有這一條救贖之路嗎?最後訪問2011年6月18日http://www.ccphilly.org/resources/audio-messages/guest-speakers/ 4·聖經(新約),中英雙語版,台中,臺灣:國際基甸會印刷。 5·聖經,英文版,惠頓,伊利諾斯:十字架出版社,2007年版。 6·耿,C.H.,艾瑟爾 R.尼爾森:《創世紀大發現:中國文字中隱藏的創世紀之謎》,聖路易斯,密蘇裏:肯考迪亞出版社,1979年電子書。 7·凱薩琳,J.漢普頓三世:《福音是什麼》,最後訪問2011年6月22日http://bible.org/article/what-gospel 8·路易士,C.S. :《只有基督教》,葉卡捷琳堡:紫銅壺出版社,2005年電子書。 9·奈爾斯.蘭德爾:《天父上帝》,2011年6月20日。 10.中國編年史,亞洲教育,哥倫比亞大學2009年版,最後訪問2011年6月18日http://afe.easia.columbia.edu/timelines/china_timeline.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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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蝶翠谷
黃蝶飛出一個個故事 至少眼睛裡盡是綿綿不絕,我想 更像原始的角落在夏日燒起邂逅 此時我已在等待 一隻黃蝶便是山谷 如果沒有翩翩 翩翩在千樹萬林 當走過翠谷 我只是個木然的影子 提不起沉沉山色 把杯的是霧裡的雲 黃蝶卻又如許活潑 雖然幾次相聚 似乎突然抓住了過去的手臂 多少世紀在此匆匆流去 荒原、野煙和鹿群 沿暮色的朦朧成為記憶 甚至蕭蕭 有人說今夜,搖不醒身上的夢 而夏日沒有遺失 生命從飛翔中走過去 只要活過,今夜有黃蝶 ※註:黃蝶翠谷位於屏東美濃,附近有朝元禪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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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楊先生,只要有緣,千里也會來相會。我還有點事,必須先走一步,明天一早我會在這裡等你。」甜甜說後,拿起手提包,復又柔聲地說:「對不起,楊先生,為了遵守我們的約定,如果你方便而有誠意的話,是否能夠先付我一點訂金。」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貓仔馬俊爽快地從口袋裡掏出一疊人民幣,數了二十張二百元券遞給她說:「我先付妳四千元,其餘事後再付。」 「楊先生,你真爽快,不愧是未來的大老闆。」甜甜接過錢,神情怡悅地在他頰上吻了一下,「明天見。」說後緩緩地移動著腳步離去。 貓仔馬俊雙眼緊緊地盯著甜甜婀娜多姿的背影,只見她肩上飄逸的長髮迎風招展,細細的腰下是渾圓的臀,粉紅色的洋裝配上白色的高跟鞋,無論是姿態或氣質,放眼當下兩岸,若以他所見,又有哪個女子能與其相媲美。而這個漂亮的女人,就在今天,就在方才,曾經赤裸裸地和他在軟綿綿的床上繾綣纏綿,讓他體會到激情過後的性愛樂趣,讓他親眼目睹她白皙的肌膚誘人的雙乳,以及那片足可讓男人神魂顛倒的茂密草原。雖然他必須付出代價,但錢何嘗不是身外之物,只要回家後努力耕耘,勤快地餵養家畜家禽,錢勢必就會滾滾而來。然而有錢卻不一定能碰到像甜甜這種絕世佳人,此次能讓他遇到,不也是他的福分麼!貓仔馬俊愈想愈爽,愈想愈興奮,他冀望今天過後明天能早點來臨,他將與這個人見人愛的四川美女,共度五天一百二十個小時的美好時光。 回到他與鳥鼠清仔下塌的小旅館,一見面鳥鼠清仔就數落他說:「貓仔馬俊,你毋通亂亂走,若予走無去,我著對恁老爸歹交代。」 「你安心啦,雖然是第二次來廈門,但是路頭佇咱的嘴內,若毋捌路稍問一下,平平是中國人,逐個攏嘛誠熱心共咱講,袂行無路啦!」貓仔馬俊神情怡悅地說。 「貓仔馬俊,看你笑頭笑面,又擱滿面春風,我看你有偷偷走去爽喔,是毋?」 鳥鼠清仔開玩笑地問。 「老實共你講啦,我今仔日拄著一個四川查某,人水氣質好,奶大尻川翹,規身軀白泡泡、幼綿綿,人講四川出美女誠實無毋著。」貓仔馬俊比手畫腳,說得口沫橫飛,興奮的神情溢於言表。 「豬哥神,」鳥鼠清仔不屑地,「講著查某,你著白泡瀾直直流,若予恁老爸知影,你下次毋免數想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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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貧乏年代─育樂篇
記得「九二一大地震」過後,台北縣分區供電、輪流停電,每在停電之時段,學生總是藉故要求老師不要上課,因為「光線太暗、沒有電風……」,我曾反問:「古人天天沒電,是否天天停課?」學生無以對,最後只能勉為其難地接受。除此之外,停電的日子,讓他們夜晚不能看電視、無法打電腦,才是他們最大的苦惱,眼看學生已至了無生氣、難以適應的地步,「電」對這一代的學生,著實不能一日無之。 回顧兒時,鄉下無電,在不合格的教室上課,一到陰雨天,幾乎天天昏地暗,我們仍在上課。當年尚不知電器為何物,我們另有一套娛樂方式,有時跟學生談起童年趣事,他們覺得無聊至極、毫無趣味,兩代差距,似乎已呈代溝,難以交流,大概也只能與我同輩鄉親一起回味吧! 一、文盲普遍識字少 在我尚未出世前,由於國軍撤退來金,金門民眾大都聽不懂國語,每逢雙方爭執興起,有如雞同鴨講,父親常被請去擔任「翻譯官」,所以軍民雙方對於父親另眼相看、尊敬有加,甚至有人勸父親不要教書,改行做生意,保證大發利市。 在我年幼時,識字者少,父親經常幫人看信回信,記得浦邊長老何肅牆先生,每隔幾天便請父親去一晚,協助代回南洋寄來的信件。浦邊約有百戶人家,當年敢拿大筆寫春聯的也不多見,每在農曆年前,也是父親最忙碌的日子,經常利用下班之後,挑燈夜戰寫春聯。 當年浦邊還有私塾,以教導尺牘為主,從認字寫信開始。父親也曾任教數年的「民教班」,讓逾齡輟學的民眾接受教育。兒時文盲普遍,一方面不重視教育,一方面家境貧寒,為求餬口,不得不中輟學業。 二、宗祠洋樓當學校 兒時金門少見正規的學校建築,大多數的小學都是借用洋樓或宗祠充當校舍,完全不合教室的規格,窗戶窄小,光線昏暗,加上沒電,每到陰雨,更是雪上加霜,直到就讀金城國中時,才見到真正的校舍以及合格的教室,感覺特別新奇,能在現代化的教室上課,的確具有一定的效果! 三、鄰家門口體育場 浦邊何氏家廟是我低年級的校舍,附近一棟大洋樓則是我中高年級的校舍,因此,周邊鄰家的門口埕便成本校升降旗及體育室外課的場地,浦邊村內的池塘邊、相思林,有時成為我們自然課的活教室,這些純自然的教學環境,都是當年快樂學習的場所。 四、水泥黑板貼牆面 現今黑板,材質優良,種類亦多,最常見的是深綠色黑板,還有白色黑板,但無論什麼顏色,都不能直接稱「綠板」「白板」,還是要叫「綠黑板」「白黑板」,可見「黑板」二字,已是一個約定俗成、根深蒂固的專名,由此可以推論,黑色才是黑板的本色,就讀國小時,黑板曾用水泥做的,而後塗上一層黑漆,水泥黑板直接以牆面為板,這應是最克難的黑板,後來才改用懸掛式的木板黑板,水泥黑板如今已不復見,若有也可成「古董」。 五、楚河漢界劃桌椅 就讀國小時,我們用的課桌椅是長條型的,二人共用一桌一椅,兒時都會在桌椅表面劃上中線,不准對方超越,若是老師安排男女生坐在一起,則尺度要求更嚴,只要手肘或課本過界,有風度的同學會請你縮回,不客氣的同學直接就敲,如今回想,還真有趣。 六、校外教學遠足記 兒時交通工具缺乏,校外教學仰賴「步行」,流行「遠足」,所謂「遠足」,即是「藉足遠行」,「遠足記」成為國小學生必寫的一篇作文,也是最難忘與最高興的一項教學,全年級或全校集體步行出遊,走在金門的大馬路上,景色優美、空氣清新,又可運動健身,可說一舉數得,還記得就讀金城國中時,校長唐與程先生一定身先士卒,走在前頭,導師黃武仁老師則隨著隊伍、寸步不離,「遠足」也是一項交通不便下的「產物」,如今已成歷史名詞。 七、恩師鄉音霧煞煞。 兒時師資缺乏,就讀金城國中時,外省籍老師占較多數,某些省分鄉音特殊,聽起課來,起初有如「鴨仔聽雷」,不知所云,時日一久,同學不但聽得懂,而且學得像,這些道地鄉音,後來也成為同學們課餘閒暇的「模仿秀」,正當我們逐漸適應之時,恩師不知遷調何處?又來一位不同口音的恩師,真是走了「南腔」,來了「北調」,我們又得重新適應。 八、四郎真平漫畫書 就讀國小低年級時,首次接觸的漫畫是諸葛四郎與真平,只記得他們英勇無比、剷惡除魔,其他情節已經遺忘;再來是長相滑稽、逗趣好笑的大嬸婆和阿三哥;高年級時風靡「西遊記」漫畫,孫悟空、豬八戒畫得相當傳神,一連三十多集,集集精彩,讓我欲罷不能,我與何克強、何應松同學還特地到沙美漫畫出租店租來看,漫畫也是兒時最重要與最喜愛的娛樂消遣。 九、熱鬧做醮布袋戲 兒時居住浦邊,每年農曆九月二十五日是浦邊蓮法宮做醮,家家戶戶殺雞宰羊,祭拜神明,大人小孩,歡天喜地,親朋好友,應邀而至,整個浦邊人聲鼎沸、熱鬧滾滾,宮口大埕至少要演三天的布袋戲,印象最深的是「史豔文」,我們個個看得入迷,九月廿五是我兒時最盼望的節日,即使相隔數十年,我仍懷念不已! 由於布袋戲並非常有,平日想看時,同學們便將手帕其中的三個角打結,中結套在食指當頭,左右二結套在拇指與中指當手,而成「手帕布袋人」,自導自演一齣差強人意的布袋戲,也可乾過癮一番。 十、何厝戲仔負盛名 何厝村是何浦國小的學區,陳佳德同學即為何厝人,「何厝戲」顧名思義是何厝村村民所組成的戲團,何厝戲仔就如同歌仔戲一般的通俗化,在金門地區四處公演,曾經風光一段漫長的歲月,浦邊做醮時,曾經數度蒞臨演出,也是兒時喜愛的地方戲劇。 十一、最佳娛樂看電影 兒時鄉下沒電,更不知電器為何物,幸好金門電影普及,浦邊、劉沃、后宅的駐軍三不五時就有勞軍電影,全是免費,還有十幾家的電影院分布各鄉鎮,價格低廉,只要好片,人山人海,場場爆滿,看電影是兒時最主要也是最喜愛的娛樂。 十二、民俗童玩大集合 今日所稱的民俗童玩,即是兒時盛行的玩具,由於物資匱乏、經濟貧困,大多數的玩具都是就地取材、自行製作,或發揮創意、廢物利用,舉凡打陀螺、打彈珠、踼毽子、玩彈弓、拍人仔標、摔壁錢、滾鐵圈、紙風車……,可說琳琅滿目、種類繁多;還有許多好玩的遊戲,如打水漂、打手轎、捉迷藏、放手巾、玩過關、跳格子……,也是千變萬化、趣味十足,兒時在娛樂方面,自覺多彩多姿、精神富足。 走筆至此,告一段落,由於食衣住行育樂的範圍,涉獵甚廣,且不一而足,僅各提出數則印象較深的實例做為參考,更希望藉此五篇的刊出,能夠鉤起同輩鄉親更多的回憶,並一起分享昔日生活的甘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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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錯誤
天生路痴的我,遲鈍的方向感,不管怎麼的努力和克服,依然毫無進展和改善,外子嘲笑我事不關心,缺乏觀察洞悉的好奇心,也許他說對了,出遠門他陪著,不管自行開車或搭乘大眾交通工具,我就這麼痴痴地、放心地交由他帶領,不用也不想去煩惱路程的行進,只消享受路程的風光,多年來,成了習慣!這種要命的依賴心,讓自己天生的缺陷一直如影隨形,因此只要置身在陌生的場域,便東南西北搞不清楚方位,所以我害怕單獨行動。 搭乘火車是我心中的恐懼,原因是生在金門島鄉的我,國中之前它只是個名詞,國中畢業第一次赴台,高雄至台北的平快車是我的初體驗,時間長、噪音大、氣味差,加上內心的惶恐和不安,它駛向一個陌生的目的地-繁華的大都市-台北,那次在台北車站耗去大半天,遲遲等不到親人來接的經驗,都是火車帶給我的負面印象,況且火車站的廣闊,搭車月台、車種、班次的繁複,北上、南下、東部幹線、西部幹線、順行、逆行…,密密麻麻的看板,深埋地底下的候車月台,都造成我焦慮不安的來源,所以,只要可以選擇,不管近程或遠遊,搭火車都是最後順位,除非有人同行。 週日,單位主管父親的告別式,將於基隆山區殯儀館舉行,同仁紛紛從各個角落出發,相約在八堵車站會合,再搭乘同仁的私家轎車前往。「八堵」,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熟悉的是與家人出遊,車子經過好幾回,陌生的是從未停靠,也未曾單獨造訪過。陌生的恐懼感又再次襲上心頭,因為路程的交通工具包含了火車。首先,我開始邀約同仁前往,接著上網查資料,提前兩個半小時出門,從公車轉搭捷運再換火車,兩人同行的我們,有了伴,心中著實踏實,火車站的看板仍然困擾著我,同行友人似乎也鮮少搭火車的經驗,光是選擇班次和購票就耗去很多時間,但是不怕,我們有的是時間。 終於搭上火車,一切底定後,我們安心的聊天,這是人生第一次搭乘前往八堵的火車,火車順著軌道,終將到達目的地,屆時相約的同仁齊聚八堵火車站,似乎一切順遂,不會再有迷路之虞,這次搭乘的經驗是美好的!下了車,出口竟是類似地下隧道的地方,沒有印象中車站的大廳,信步往前走,疑惑愈來愈重,詢問了路人,對方笑著答:「這裡是七堵咧!」「嗄!」我頭往回程看,「七堵車站」清清楚楚四個大字映入眼簾,糟糕,這下糗大了,7和8豈是一個數字的差別,詢問了對方,他建議再坐火車或改搭計程車,我想想時間還早,順便問了:「七堵和八堵只差一站,走路可以嗎?」對方有些訝異:「不要吧!走路起碼也要花半小時。」這就是現代人的思考邏輯和方式,「半小時的路程不算遠,況且我們有的是時間。」我心中打定主意,詢問身旁的友人,他也沒意見。 於是,我們沿著省道而行,邊走邊聊,邊聊邊看風景,時而車子呼嘯而過,時而寂靜無聲,疾走的腳程,愉悅的閒聊,陌生、美麗的景致一幕幕,很快的,八堵火車站就在眼前,眾人揮著手招呼,詢問我們來的方式,我們彼此有默契的莞爾笑笑,對於搭對車卻下錯站的糗事避而不談。心裡卻想:不經心的錯誤,卻意外的發現了好風光,這是始料未及的,這是人生的第一次,也許也就僅此一次,我們從七堵走到八堵,七堵木造的特色火車站我們近距離的邂逅,沿路的風光我們一一親近,在我們心中,它是錯誤,卻是一次美麗的錯誤,值得!原來,轉念,一切就變得不一樣,真的,凡發生就是好事,只要我們能朝正面去思考,人生處處有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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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的粉絲
2008年,日本友人,「哈台族」金井千繪小姐打電話來,表示九月份要來台參加「市店禮」,希望我能嚮導。有朋自遠方來,當然不亦樂乎,只不過什麼是「市店禮」?實在丈二金剛搞不清楚,千繪用她古怪的中文補充說明: 「市店禮就是拜孔子的典禮,東京『斯文會』也有辦,但不及台灣辦的好。」 斯文會?這到底是啥?我上網狂搜,再三琢磨,才恍然大悟她說的「市店禮」,其實是「釋奠禮」,真是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釋奠」是古代祭祀先聖、先師的禮儀,現今主要用於祭祀孔子,歷史沿革,講起來太煩人,普通的意思,就是在孔廟舉行的祭孔大典。我是個管江湖、不管朝廷的野人,如果千繪想看媽祖繞境、放天燈、燒王船甚至扶鸞起乩,我都有門路,對於這種老氣橫秋的官方活動,實在一點概念也沒有。 多方打聽,方知觀禮證於九月十五日在孔廟辦公室發放,一人限領兩張,我擔心粥少僧多,壞了朋友的興致,天不亮,就到門口排隊,拿到一號觀禮證。雖然搶得頭香,事情卻沒有想像中的順利,教師節當日,薔薇颱風報到,典禮延至十月五日,千繪為此再停留一周。我見她為祭孔做了這麼大的犧牲,不由得對「釋奠禮」另眼相看。 典禮當天五點不到,孔廟附近早已人聲鼎沸,型男維安走來走去,原來總統也要來。一進會場,兩人都傻了眼,我們簡直擠得無地自容,只能以單腳站立,除了後腦杓之外,什麼也看不到。 六點整,典禮準時開始,遠方司儀以怪腔怪調,大概是曲阜地方的鄉音唸道: 「釋奠典禮開始-鼓-初-嚴-。」 木棰重擊鼓框一響後,陣陣鼓擊,由慢轉快,由強至弱,同樣的節奏,反覆二次,最後猛然一敲,戛然而止。另一方向,不知什麼樂器,鏗鏘一響,完成了「鼓初嚴」的階段。 我實在不甘心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心一橫,拉著千繪,半跪半爬,挺進前方,終於見到司儀的盧山真面目。抬頭一望,對面有張熟面孔,?浩平在對面拿著DV瞄準我們,方才的狗爬式大概全都錄,糗大! 一站定,千繪抄起相機猛拍,我拿出望遠鏡瞄準表演台,大字報上書:執事者各司其事。身著古裝的老老少少,四面八方,五步一頓,魚貫入場。就定位,大門開,白鬍子長老,神情肅穆,高舉鋁盤,緩步走到一棵樹前,以鋤掘洞,把盤子裡紅通通的東西,倒入土中埋好。 接著是小朋友出場,身著綠袍的領隊,約莫是高年級的學生,兩人一組,或提燈籠,或舉傘,或執大刀,引領穿黃袍的小佾生入場。佾生八八六十四人,一邁一尺,五步一頓,分列正步,排成八佾隊形。行進間的音樂,是現場吹奏的「咸和之曲」,旋律共兩句,宮商角徵,反覆演奏,頗有催眠的效果。 郝市長洗好手,步入廟堂主祭,不得其門而入的我,拿著望遠鏡東瞄西望。我是個業餘古董收藏家,一時職業病犯了,開始觀摩禮器。這些斧鉞扇繖雖是道具,看來是依制仿造,而非天馬行空,任意為之,若老蓋仙夏元瑜在世,大概也會加入製作的行列。等了很久,終於等到傳說中的八佾舞,小朋友在慢半拍的古樂中緩慢移動,歌生唱一個字,樂生奏一個韻,佾生擺一個姿式。一個姿勢擺好,略作停頓,再換一個姿勢,靜止的時間,遠多於移動的時間,像是童子軍打旗語,又像是漢雕在玩一二三木頭人。 看得正入迷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有位小朋友昏倒了,醫護人員立刻將他抬走,空出來的位置,由另一位佾生遞補。這一倒,起了連鎖效應,陸續有十來人昏倒,到最後連文化局長也不支。八佾舞只有十分鐘,但小朋友們已身著大袍,在太陽下枯站了一個小時,接下來的步驟無心觀賞,只希望快點禮成,好讓小朋友下場休息。 禮成之後,發放紀念福袋一枚,內有壽桃、鳳片糕和一包酸梅。之後上場的是才藝表演,時代真是進步了,小朋友們南管、茶道、詩詞朗誦,樣樣精通,壓軸的節目竟是「射藝」,我小時候表演射飛鏢,大人就拍手說厲害厲害,歲月不饒人。 2009年,千繪又來參加,我當然作陪,典禮果然是典禮,千篇一律,只有八佾改為六佾,紀念品多了一枝毛筆。2010年,我的媽啊,又來了,這年的六佾舞又恢復成八佾舞,紀念品只有壽桃和鳳片糕,毛筆要用搶的,當然沒我們的份。2011年,我正在想:千繪是日本地震的受災戶,還沒想完,千繪傳來簡訊:今年教師節,又要麻煩妳。 這世界很妙,有人把「敬鬼神而遠之的孔子」當成神明,或把祭孔當成文創產業,大賣紀念T恤;有人批孔揚秦,更有千繪這種「非同文同種」的怪咖,把孔子當成偶像。我一向務實,任何表演活動,不論文化內涵如何,總覺得好看第一。祭孔演者,多非專業,臨時成軍,不免狀況百出,但不知為何,我就是被電到了。這樣的感動,不似觀賞國慶閱兵的亢奮,也沒有看賽德克‧巴萊的激昂,而是一種淡淡的,叫人心疼的感受。那是什麼?我說不出,千繪也說不出,大概是名為「中華文化」之類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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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楊先生,我能感受到你的誠意,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就先做個朋友吧!倘若有緣,一切就交由老天爺來安排。」甜甜笑笑,笑得很詭譎。 然而她想要的是什麼,坐在船上遇到風浪而暈船的貓仔馬俊心裡可明白?他竟然異想天開地問她說:「如果我把妳包下,一天需要多少錢?」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像你這麼大方的客人,雖然我是一個跑單幫的,不會受任到任何的約束和剝削,可是憑我的容貌和知名度,每月少說也有五六萬元的收入。楊先生,我知道你疼愛我,也能感受到你的誠意,如果你真有這種意願,一天就以二千元人民幣來計算吧。不管要我陪你幾天或如何服侍你,只要你付錢,我甜甜就任由你來使喚。」「真的!」貓仔馬俊興奮地,並暗自盤算了一下,他帶來二萬元人民幣原封未動,身邊又有萬餘元新台幣,扣除今天的消費,還剩好幾千元。倘若依甜甜開出的價碼,包她五天亦只不過一萬元,餘款用來支付食宿及其他費用,絕對綽綽有餘。於是他告訴她說:「那麼妳就先陪我五天,一方面到處走走,看看是否有較適當的投資環境,另一方面趁機瀏覽一下當地風光。」 「楊先生,你真會盤算,既不浪費時間,也不會浪費金錢。在這五天裡,我會盡我所能,把你服侍得妥妥貼貼、舒舒服服的,直到你完全滿意為止。」甜甜嬌聲地說。 然而,即使兩人各有各的盤算,但似乎甜甜佔了便宜,除了有得吃、有得喝,又有錢可拿。儘管她的條件不差,但比她好的一籮筐,並非如她所言一個月能賺五六萬元。她以美貌來掩飾謊言,其誇大不實的言詞卻讓一輩子沒見過漂亮女人的貓仔馬俊信以為真。設若以目前的幣值來換算,五六萬元人民幣折合新台幣少說也有二十餘萬元,不出幾年,她已是富婆一個,四川老家勢必早已蓋起高樓。誠然貓仔馬俊知道賺錢不容易這個簡單的道理,但為了滿足自己的性慾和虛榮心,不把父子兩人辛辛苦苦縮衣節食儲存下來的那點錢當一回事。他矇騙忠厚老實的父親,試圖想在這個繁華的都市當大爺,然而能嗎?或許只有短短的五天光景,當帶來的那點錢散盡,又是「呆胞」一個。 「甜甜,今天能遇上妳,的確是我的福分,即使五天的時間很短,但冀望將來我們能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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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與草莓相遇
微張的嘴 藏不住 小小舌尖的想望 給我嚐一口 快點 小手 緊緊抓住 一顆 晶瑩剔透 迷人 紅草莓 舌尖 告訴小手 快些 給我嚐一口 草莓 甜蜜的滑過 舌尖 明亮的眼眸 告訴大家 草莓 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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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
新聞畫面出現在電視上時,我正在貼標籤。埋頭在part time的超商那排日常用品區,蘇打餅25元、消化餅30元,而日系火葬場的米果,則貴了近一倍,小小一盒,坑人一般,我貼上將近我半小時的薪資50元。 大頭打手機給我時,店長使了一個臉色給我。「抱歉,我真的忘了關--不是故意的……。」頻頻的,我們之間隔了一道冷空氣,我朝她一直賠罪行舉手禮,因為我的腰早就累彎了。她皺了一下眉,可能感覺那會使她早生眼尾紋,但最大的原因應是:有客人剛好上門了。 電動門,「叮咚」一聲往兩側拉開時,撞了一下門頂的那串風鈴。 「你好,歡迎光臨……。」我搶先一步,大喊出聲,店長隨後也喊了;她再瞄了我一眼,眼珠沒那麼白,寒氣沒那麼冷。呼--她,算是饒過了我這一回,但回眸時則微微瞪了一下,我知道,那是下不為例的意思。 其實,我手機會隨時開機,是跟店長報備過的,她也同意的;畢竟,人命關天,情節重大且可憫。但,只怪我今天「豬頭」了,忘了改成震動來電,這「白珠子」不能怪她苛,只能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而我為何會精神恍惚,嘻,店長還不知道我昨晚救了她妹--林小美,沒關係,我不計較。 我跑進了「外人勿進」的存貨室中,那裡收訊品質很差。 「事情大條了……」大頭的話斷斷續續的,我只聽清楚「大條」兩個字,咳,沒事你打電話過來幹嘛,就為了這事,我還滿肚子「大」呢-- 大頭語氣緊張的說,「我們上電視了--」,好像見鬼一般,在手機那頭嘶吼。 「鬼咧--」 我才不相信班導的氣度會那麼狹小,就為了一個便當,一個價值不到五十塊的便當,便把我和大頭供了出去?真搞不清楚,這一來,他的臉要往哪裡擱? 我不信! 「真的啦,我唬你做啥--我們這回完蛋了,真的跳到黃河裡去了……。」 想不到大頭的學問愈來愈好,平常他只跟我談濁水溪、大肚溪,這回竟然飛過台灣海峽,看到了九彎十八拐的黃河了。 「上就上,那又能怎樣?人肉鹹鹹……隨便啦--」店長連喊了好幾聲「你好,歡迎光臨」,我知道外頭顧客「塞車」中,她正在向我打暗語求救。 唉,大頭又欠了我一次。我三申五令,警告過他,在我part time時不准打手機來煩我,雖然他爸是老闆,但我可不想耍特權,也不想讓店長--林小美的老姐--對我有壞印象,以免影響我的終身大事。但,我看,咳,很難,除了我哥那個痞子那件事,還有大頭三天兩頭的奪命連環扣。唉--我看,我還是早日死心打消念頭,才是上上之策。 「真的啦--事情大條了--」 在我掛掉他的來電前,大頭,那個ㄋㄠ種還在苦苦哀怨嘆息,好像被人勒住咽喉,喘不過氣來。 林小美並沒因我救了她一回,就給我好臉色,沒關係,我習慣了-- 「嗨……」我把伸出去的手慢慢的縮回,聲音也愈來愈小,比心跳聲還微渺,還虛弱。林小美故意轉過頭去,跟後頭超越過她的同學,微笑點頭。 「喂--老大……」大頭被我瞧過去的白眼,也嚇得聲音愈來愈小。 這可是我再三叮嚀的,別叫我老大,尤其是在林小美聽力範圍以內,但他……就是老說不聽,咳,誤交損友?(不知是他還是我?) 「你的背影很清楚呢……」沒頭沒腦冒了這一句,真是見鬼,我可是站在他面前,他哪隻眼看見了。 「真的啦,我說的是:在電視上--」 想不到,從一早到現在,都黃昏了,他還把那件事擱在心上,清楚就清楚,那又怎麼樣?我不想理他,也不吭聲,低著頭一逕地朝教室方向走去。喂,大頭,你還想怎樣?早上害我被店長翻白眼,現在又把我的底給掀了,竟然就在林小美的面前大辣辣毫不避諱的喊我老大,我……我這一生真的快被你……毀了……。 咳。我咧--班導,你嘛幫幫忙,就為了一個便當耿耿於懷到這副局面,上報就事情算大了,怎會這麼無知到請新聞記者,那些「抓耙」的來,我真的有點不齒了。難怪哥哥當年會那樣生氣--我,無意識的,也抓緊了拳頭。 說鬼鬼到,說曹操,還真的,班導這個曹操就來了。 「那個……那個……是你吧--」 真沒「GU--S」,敢做又不敢當,連說個話都這般吞吞吐吐的;但,大頭更沒道義,一溜煙的,人便不曉得閃到哪裡去了。 我聳了聳肩。「沒錯,是我--」咳,橫豎,低頭也是一刀,抬頭也是,我選擇後者,至少維持了某種尊嚴。 「那……你來一下--」他一張臉全垮了,哭喪著,好像事情真的如大頭所說的「大條」了。 今天,我不必抬晚餐便當。對於我們這群夜校生來說,把頭抬起,把胸挺起,比吃晚餐更重要,畢竟,在社會上,我們早被歸類成不愛讀書的一群了。 我抬頭挺胸的,跟在垂頭喪氣的班導身後,走入訓導處。 「媽--妳慢慢說,慢慢說,別緊張……」 想不到,我媽竟然也看到了那則電視新聞,上氣連不了下氣的,打了電話過來。 「我沒事的,妳放心,一下課我就回家……。」 我連連跟班導打了幾次手勢,請他後退,別那麼好奇地過來想竊聽我跟我媽間的對話,班導退了兩步又進了一步,跟我好像在跳恰恰,但他很有耐心,很幫忙地按住訓導處那群凶神惡煞,那幾對惡狠狠撲過來的「凶眼」。 關上我媽的來電後,我開始自首了。「對不起,班導,昨天是我的錯--」 「現在才知道錯--有什麼用?」說真的,有時我真的很受不了生教組長他的「衝」,好像非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不可,我都認錯了,他--到底還想怎樣?真的是--很機車。「整個學校的校譽,都被你毀了,就這麼輕鬆一句,對不起,就沒事了?」 那到底--你想怎樣嘛,組長?我哥都被你逼得走投無路了,那筆帳你還要掛在我頭上嗎?我就知道他這個小人在趁機報仇,兩顆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直朝我那雙略小尖頭的皮鞋,那不符合校規圓頭規定的皮鞋。 「班導--」我的火也上來了,嘿嘿--又不是故意的,我哥的那件事,不是,我的這件事,也不是。但我,絕不出賣林小美,我,一肩挑起。「都怪我,不小心打翻了便當架,是我做事太浮躁太魯莽了,你便當上的橡皮筋又沒綁好,滷蛋雞腿還有一些飯掉在地上,我只好撿起來,又怕被你罵,所以全塞了回去,對不起,讓你吃到了一些沙子……」 班導昨晚吞了一大口,然後,嘩的一聲--把好大一顆碎小石,從掌上揀了起來,一張臉爆紅得像豬肝,先是狐疑的眼神環顧低頭的四周,直到我如電線桿般站起,才吼出了聲--他,一定以為我是故意的,是一種報仇--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事到如今,我只能不停地重複這句話。但,現在的班導,並不是指責我的表情,反而是一種哀怨的模樣。不會吧--事情都隔了一天了,他還不原諒我……? 「這小子……跟他哥一樣,咳--」喂,生教組長可別太超過喔,我哥是我哥,我是我,別把我跟他貼同一個標籤上,雖然我跟他是兄弟,但,我們不同,我比較能「忍」。要是換成我哥,早就一個拳頭又飛過去了-- 但那件事,也不能怪我哥啊!是我媽,我媽不知道學校的校規那麼嚴格,只是帶我哥到我家附近的那家鞋店去買鞋。而,那雙鞋,老闆也說了,「是學生鞋」,反正就是黑的,小尖頭,只是略略的小尖頭,沒符合學校規定的全圓頭,就這樣,也不是故意要跟學校要跟生教組長唱反調,反正就是那雙鞋,690元呢,我媽要撿個三四天的資源回收才賺得來的,拜託-- 「你--你看你--還像是學生嗎?衣服不紮--黑襪太短--鞋子也不合--頭髮,頭髮,多久沒理了……?」 我彷彿看見我哥,在幾年前被他當眾大聲斥喝,被他叫上了台,一處一處地數落不是,然後,他要我哥把鞋子脫下,我哥遲疑了,面對著台下幾百個同學,稍稍抵抗了,他不想在眾人面前露出他的「破」襪子,所以…… --所以,一個閃躲,組長一個重心不穩跌倒了,但他,惱羞成怒,以為我哥是故意的,故意的……。 就連我,組長也是以為我是挑釁,一種宣示,故意還穿著我哥留給我的那雙皮鞋,要讓他難堪,要讓他下不了台……。 咳,組長,你嘛幫幫忙,要不是我爸早走,我媽身體不好又無一技之長,只能撿資源回收養我哥和我,而且一個心肌梗塞也沒錢去裝支架,所以我才手機隨時待命,設定好她的來電,怕她一個呼吸喘不過來……組長拜託,我跟我哥不同,我哥差一點因為那事沒辦法去讀軍校,而我,更嘔,成績好得可以去讀一中,但我只能讀夜校,因為白天要part time,賺我的學費還有我家的生活費還有我媽的心臟支架費……組長拜託--。 我只是節儉地,很省的,穿著我哥留給我的那雙--已經開口笑--而我用了三秒膠黏了又黏的略小尖頭的黑皮鞋。 我無意--挑戰校規,不管它合不合理。 「你--少裝了--少在那裡裝,不是為了你班導--你看你,你不說,我還不知你還闖了那件禍事……」生教組長從鼻孔哼哼地直噴出冷氣流來。 不是?不是昨天我,不,林小美,把晚餐便當翻倒,害班導吃沙石的事,那是什麼事? 大頭一臉懊喪走了進來,臉色蒼白,身子微微顫抖,一副無膽的模樣。 「老大……」這,大頭,真的不長眼睛,什麼不叫,在這裡,在一臉忿忿的生教組長前,竟然又這般「陷害」我,我,真的欲辯無辭了--。 「沒錯,那個人是我……」我嘆了一口氣,因為生教組長正一副逮到兇手的沾沾自喜模樣,對我搖頭。 班導頭垂得更低,一臉絕望,比大頭臉色還更糟糕。 「我們是有去啦……」大頭被我瞪了一眼後,把嘴摀住,不敢再說下去。 「我就說嘛……」生教組長得理不饒人的,把糟塌他人品的話,全一骨碌地宣洩出來。「他的哥哥是那副德行,有其哥必有其弟,這弟弟當然也是好不到哪裡去,反而青出於爛更勝於爛……」 咳,要是有機會,有錢的話,我真的很想買把牙刷和牙膏送給他,刷一刷他那滿嘴的臭牙,我絕不認為這種行為是一種浪費或鄙視。 「現在,校長報案了,你看,你們該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我的心都「涼」拌了,還能怎麼辦?生教組長對我、對我哥是偏見,我沒話說,但班導……班導,你也是這麼認為嗎? 「大頭……平常看你人傻傻的,想不到你會傻到……」班導看了我一眼,我懂得他的意思了,那就是說,我把大頭帶壞了,昨天晚上兩個人把學校的動物觀賞區的梅花鹿用石頭砸死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好玩嗎?好玩,也不能這樣子啊……」 班導沒罵我,但從他的語氣中,我明顯得感覺到他對我的失望,甚至是絕望。 他們播放著學校的閉路監視器,在畫面中,我跟大頭兩人先丟了石頭往欄內,一個丟完後又丟一個,然後兩人逃開,但,沒隔半分鐘,我們又重回到了現場,這回我們各自拿了長長的竿子,大頭的是長拖竿,擦窗戶的,我則是笨重的拖把,而且還拿了兩枝,接著,我們把凶器丟進欄內。 今天早上,那頭梅花鹿死了。 不知是誰通知記者,那些八卦的,活像怕沒新聞可炒可報導似的,這個畫面一天中每隔一小時便播報一次,標題很簡單:教育失敗,青少年虐鹿致死……。 鹿?我還「路」呢?誰給我一條路?黑漆漆的畫面中,只有我們虐鹿的鏡頭,沒看見鹿,也沒有我們的「路」,咳,誰肯讓我們說話,給我們一條澄清的「路」。 「人家是調皮歸調皮,用石頭丟鹿已經夠糟糕了,想不到你們還那麼過份,那麼囂張,竟敢又折回來,還拿長拖竿和拖把……你看吧,事情鬧大了吧--要不是我公布錄影帶,嘿嘿,准又讓你們逃過了,以後不知道又有誰要倒楣了……」 是的,事情真的鬧大了,生教組長。我略帶點邪氣的,微笑,不,嘲笑地看著他,瞪著。 「你……那什麼表情?還笑……?」他把拳頭伸到我眼前,捏得很緊也很靠近,還不到三寸。 「那,就請警察來吧!或是送我們上警察局……。」我沮喪地說。 「不--不要,老大……。」大頭和班導同時呼喊出來,大頭怕警察怕得要死。 「沒錯,是那麼一回事。」 被叫過來的小警員,昨晚我們見過,今天算他來補口供了。 生教組長一時雞嘴變「鴨嘴」,愣了老半天,口水都快滴出來了,嘴巴還是合不上去,好像下巴脫臼了,我真的很想過去,推它一把,助他一臂之力。 「你……你為什麼不說?」班導一直到這個時候才開始生氣,不過好像為時已晚喔,只是不知是對我,還是對生教組長。 我把頭低下。也是到這個時候,我才開始怕他發現真相--不,絕不可以。不可以讓他知道昨晚打翻晚餐便當的是林小美,不是我,更不可以讓他知道我跟大頭到那裡是要做什麼,我可要保密防諜才好,要是……那我可就糗大了。 「我跟老大去等林小美,他想約她……。」我真想狠狠敲大頭的頭,這豬頭,又沒有人問他。 「你們發現鹿欄中有兩隻流浪狗在咬牠,把牠們趕走後,為什麼不報告學校?」生教組長又來了,又抓到我們的小辮子了,那時學校燈全熄了,要報告誰啊?報告給鬼聽嗎? 「怎麼不跟警員到派出所做筆錄呢?」班導問了句人話,叉開了組長的詢問。 「大頭,沒戴安全帽,我們不能去。」嘿嘿,大頭輪到我,將你一軍吧!誰教你平時不乖乖的把安全帽戴上,其實這事全都因你,都是你惹出來的。 咳--咳--。生教組長這一下子全亂了手腳,不知怎麼接話了。 「這都要怪那些記者,那些八卦的……記者,咳--咳--事情也不查清楚就亂報,什麼虐鹿,他們可是護鹿英雄……」喂,組長,你未免轉得太快,也太硬了吧,如果要怪,你該不該也算上一份。 「這下可好了,電視台整天一直在亂報,大家都真的以為他們是壞孩子,該如何還他們清白?」 總不可能也要求他們每個整點幫我們澄清一次吧,這我可清楚得很,那樣的標籤一旦貼上去,整條黃河都是我們的了,但,永遠洗不清的。 「我會請校長幫你們公開表揚--」我對生教組長提的建議搖了搖頭。 「還有……」他遲疑了一下,看著我那雙開口笑的略小尖頭皮鞋,又皺了一下眉。「這樣好了,為了表揚你的善舉,學校就送你一雙新皮鞋,你說,好嗎?」 「我不要鞋--」大頭,突地喊了出聲。「從小到大,我都沒上台領過獎狀,我要領獎狀就好。」 真服了你,大頭。我對生教組長搖了搖頭,微笑地表示婉拒。 「謝謝。請組長以後不要老盯著我的鞋看就好了。」 我跟大頭走出了訓導處,像走出監獄一般,不想回頭,也不回頭。 大頭問我,現在我最想做什麼事? 我說,想好好敲你這個豬頭。他,一聽,一溜煙地跑開了。 為什麼?我想敲他?林小美知道我跟大頭跑到鹿欄那裡是想約她以後,看也不敢看我一眼,而我也是,真慘。 所以呢,既然敲不到大頭的頭。那我就只好明天,明天上班時,好好認真地用貼標籤機貼標籤,至少給店長--林小美她姐--一個好印象,搞不好她會助我一臂之力,幫我約林小美。 但這也是想歸想而已,貼標籤時,我會注意,咳,名氣不大的,不是日系的,我要幫它貼正一點,以免人家誤會了它真的是品質不好。 那會跟我一樣的,被貼標籤,被誤解。咳,這可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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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而且當金錢入袋,當她整裝補粧過後,以玉女的姿態走在路上時,又有幾多人會知道她真正的身分?若以她的美貌、氣質和穿著而言,或許會被誤以為是有錢人家的千金,或是公司行號的秘書,抑或是能獨當一面的女強人。況且,她的臉上並沒有寫著「趁食查某」,即使曾經與她有過性交易的男性,亦必須尊重她的隱私,只能在背後竊竊私語,豈敢當著她的面在大庭廣眾公然宣揚。 然而花錢買春的貓仔馬俊,豈肯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在這段美好的時光裡,他充分展現男人的勇猛和雄風,兩人不斷地在床上繾綣纏綿、纏綿繾綣,年輕力壯的貓仔馬俊,並非只「摸摸也爽」而已,在甜甜激情的引誘和挑逗下,僅只相隔短短的幾十分鐘,竟猶如猛虎下山一般,又一次地攀上甜甜那座碧草如茵的小小山頭。她微微的呻吟和喘息,並非是女性高潮時自然的流露,而是以其職業的本能,來滿足男人的虛榮和自尊。 「楊先生,想不到你這方面的經驗和技巧竟是那麼地老到。」甜甜誇讚他說:「尤其你剛射精不久,馬上又展現男子的雄風,讓我難以招架,這是極其少見的。楊先生,我真佩服你的勇猛啊!」 「甜甜,不是我勇猛,是妳的美麗和溫柔,是妳豐富的性經驗,才能讓我在短短的時間裡,又一次地體會到性愛的樂趣和歡悅。如果妳是我的老婆多好,爽死在妳的肚子上我也甘心啊!」貓仔馬俊已開始暈船。 「我那有這種福分,」甜甜自卑地說:「像我們這種身分卑微低賤的小女子,那配做你的老婆啊!尤其你馬上就要在廈門投資做大生意,理應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女孩,才能與你的身分地位相搭配。」 「不,妳就是我心中的好女孩。」 「我們只不過是相處兩個多鐘頭的露水夫妻,你怎麼知道我是一個好女孩呢?」 「從妳漂亮的外表,從妳優雅的談吐,有了這兩個基本的條件,就是我理想中的伴侶。從妳豐滿的胸部,渾圓的臀部,就是幫夫相,往後必可為我們人丁單薄的楊家,添上幾個白白胖胖的小壯丁。」貓仔馬俊展現其辯才無礙的好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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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不回的故鄉情
午夜夢迴揪心肝,思想著爹娘,壓抑胸口,一波接一波,佈滿滄桑心難過。 眼前流水聲,時緩時急,響在耳際,彷如出門前、雙親時快時慢的耳提面命,千叮嚀萬囑咐,要兒平安歸,守著家園不殘缺。 淚眼倚欄杆,思緒兩岸路不遠,親人相見難上難;當髮疏齒搖、兩鬢斑白,遙望家鄉,何時歸來? 楊(言質),一個木訥寡言的老兵,飽受風雨摧殘的不幸;長者的親和,擁著深藏心底的哀樂。 蘭帝五十輕機車,漫漫長夜相伴隨,當楊(言質)卸下軍裝,這部貼身之物,跟隨他無數個春夏秋冬,馳騁在這座島嶼的每個角落;而今,機車功成身退,他亦已八十八歲,憶過往,總有無數的感傷。 故居雲南省楚雄縣的楊(言質),家中排行老大,下有三個弟弟,手足情深,他為家犧牲、他為國奉獻,於民國三十二年從軍,加入了新一軍,隨部隊走四方,從昆明轉進印度增援打日本。三十四年,日軍投降,他換防,一路由山海關進入瀋陽。三十六年移防台灣屏東,而後轉防大陳島。三十八年,隨著國軍撤退到台灣。 民國三十八年,楊(言質)隨軍到台南,待在砲兵團,擔任團部駕駛好些年,之後輾轉來到島鄉。一待就是數十年,跟隨身邊的移防箱,裡頭珍藏對家鄉的萬千思念,有照片、有家書,也有萬般傷感的情緣。 床底的移防箱,是楊(言質)深藏記憶的寶藏,他小心翼翼地將它搬到古厝的客廳中央、離大門較近的地方,那裡光線充足、日頭曬暖,可以看到清晰的字樣。灰塵輕輕拍,塵影跟著來,光圈環繞在廳海;楊(言質))輕啟歲月的鎖匙,尋覓過往的足跡,滴滴血淚話顛沛,除了滿懷心酸,亦有有家歸不得的無奈。 無情的戰爭,粉碎了楊(言質)的歸鄉夢與長子承載的負擔。家,就在對岸,一水之隔的瞭望,只有透過鏡頭慰心傷、遠眺家園撫身創。 楊(言質)和其他大陸來台的老兵一樣,是一般人口中的「老芋仔」,當晴天霹靂從天而降,烽火煙塵、硝煙瀰漫,他不得不遠離槍林彈雨的家鄉,隨部隊來台灣。 忠黨愛國不貳心,待人和藹受尊敬的楊(言質),於民國六十一年,軍職外調金門公車處,發揮所長當司機、讓無數的鄉親平安抵達終站。六十三年脫下戎裝,離開軍職,改穿灰色的司機衣裳,融入了另一個大家庭,專心服務島嶼的居民。 戰爭無情、親人無依,離鄉背景走天涯,有牽也有掛,陸軍上士退伍的楊(言質)、無時無刻都想著反攻大陸回老家,家人相擁在屋簷下;他想聽見的是反攻號角的響起,哪怕是一點點小聲音,都是一個大希望。而家,就在不遠處,何日是歸期?內心的渴盼,依然在遙不可及的深遠處。 木訥寡言少說話、和譪可親人緣佳的楊(言質),公車司機十餘載,點點滴滴在心懷,不計其數的載客量,路況顛簸、他毫無怨言,手握方向盤,集中精神,豎耳聆聽車掌的哨聲。 老一輩的鄉親父老,爾時搭乘不舒適的舊公車,柴油氣味濃,上車購票、下車繳回的一來一往之間,除看到年輕貌美、身穿灰色制服、頭戴車掌帽、肩背黑色側肩包的車掌之外,眼前尚有和藹可親的楊(言質),他總是和顏悅色,從不疾言厲色,亦不飆快車,因此對口操濃濃外省音的楊(言質)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司機屆齡退休,楊(言質)無法回大陸,借住在林厝的一棟民房,這蚵香處處的村莊,散發著濃濃的人情味,古厝敞大門,棲身在廂房,過著獨居的生活。 歷經戰火蹂躪的村落,彈孔寫下輝煌燦爛的一頁,古厝的燕尾馬背更是村莊的特色,在巷與巷之間,鄉親擁著密不可分的情感,而門口埕的舊紅磚也已汰舊換新、鋪上了平坦的水泥面。 退而不休的楊(言質),每天駕駛三輪車,在島上的各個角落尋覓差事,跟隨島嶼的水泥師傅出入建築工地,不嫌薪資少,不怕衣服髒,蓋了許多用空心磚堆砌的水泥房,也賺起了微薄的生活費。 機器會壞、人會老,當三輪車跑不快,鬆了的螺絲回不來,念舊的楊(言質)於心不忍地淘汰了老舊的它,取而代之的工具是一台蘭蒂五十輕型機車,往後的出外歲月,就靠這部車代步和伴隨。 賺錢、存錢回故鄉,家鄉有人在盼望,早日回家去團圓。楊(言質)儉樸又勤勞,不怕辛苦不怕忙,他人忌諱的黑衣裳、呼天搶地的場面,他不怕犯沖地出入該家園,甚而開起花車,輕啟阿彌佗佛的錄音帶,嘴巴跟著唸,送往生者最後一程,哪怕他已華髮映白光,與對方雖然無血緣,此情此景映眼簾,鼻酸總難免。 卸下戰袍,蟄居在島嶼,古厝有天地,楊(言質)與另一對島上的夫妻,同住一屋宇,相依為命一家親。數十年馨香的友誼,隨著女房東先走一步,他有情有義地幫忙料理後事,並與情同手足、同在一個屋簷下的男房東相扶持、相照顧。 出生於不同省籍、生長於不一樣的環境、同樣高歲數,族群的融和,來自楊(言質)融入了島嶼的生活,在他身上,看到了人性善良的一面;任何一個人,只要跟他接觸,定留下好相處的美好印象。 時常騎著機車往外走,北山、南山都有楊(言質)的好朋友,閒話家常、或聊近況,相處融洽如一家,熱心助人菩薩心。 回顧過往,就像時光倒流;楊(言質)從勤儉刻苦的生活到定存的豐厚,他一點一滴地累積,從個位數到七位數,一生心血,滴滴都不浪費。 民國九十七年三月,楊(言質)接獲其老家的三弟來信訴說家鄉的情形,內附照片說近況,他開心地說,大選之後回家鄉。然而不幸,在同年五月,家鄉傳來地震災情,他心繫鄉情、坐立難安、食不下嚥,直到接獲來電報平安,始鬆了一口氣,亦食得下米粒。 民國九十七年十二月,高齡九十一歲的男房東摔傷住院,楊(言質)不分晝夜,友誼相隨,幫他提尿壺、擦拭身軀、洗滌衣物、料理三餐,日常瑣事一手包;瘦弱的男房東,在他細心呵護下,身體很快地復原,再也不須拿拐杖。 風雨來得又急又快,一生照顧他人的楊(言質),在一次車禍意外,從此與醫院結下不解之緣,肺炎、痛風、氣喘、插管,多次進入醫院,他開始擔心,這把老骨頭,或許再也不能回家鄉,今生的希望將落空? 生病要醫療,吃藥打針不能免,無論天助與人助,意志力也不能少;楊(言質)要回鄉,需要人健康,他必須戰勝病魔,才能心想事成,否則一切心願、勢必都是難以達成的奢望。而楊(言質)多次游走鬼門關,終受老天的垂憐,回到陽間報平安,身體慢慢的復元。 於是,每天清晨,楊(言質)總是起個大早,一支竹掃帚,古厝內外勤打掃,維護居家環境,穿梭小巷掃乾淨。那棟舊式古厝,屋瓦掉落、牆壁斑剝、地磚塌陷,他無怨言,勤蹲地上撿碎瓦、又拔磚縫的細草,他始終認為、屋宇可以破舊,但環境不能髒亂。 楊(言質)與房東,本省與外省、稱兄道弟數十年,情感沒變遷;當房東的人生畫下句點,他淚眼相送,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此刻的失落、如失去親人的無依,怎不淚流滿面話感傷。他的眼睛盯著天花板,想著房東的影像,好兄弟,此去陰間路遙遙,夫妻可曾相遇到?不久之後,我們將在天堂相見。 揮別了陰霾、走過了低潮,當古厝的天井照進了一絲暖陽,楊(言質)搬來一張藤椅,躺在上面,身上披著一件外套保暖,理過頭髮、刮過鬍子的他,神采奕奕,原來,他要回故鄉。 匯錢回家鄉,資助親人好發展,楊(言質)也一樣;當他獲知親人平安、兄弟等他的歸期,歸心似箭地帶著島嶼的名產,回到大陸去。 故國山河依舊在,影像很清晰,腦海的記憶沒改變,爹娘與兄弟,骨肉親情、血濃於水,當船兒啟航後、進入故土時,即將上演溫情的相擁。 黑髮離家、白髮返鄉,親情的呼喚,楊(言質)日思夜盼回家鄉,期待與親人同一屋簷下、同吃團圓飯,一解悲歡歲月的思鄉情愁。 楊(言質)在家中排行老大,年少隨軍,苦戰離家園,與親人雖處同一地球、但不同地方。當與親人失去聯繫,音訊全無時,他衷心期望的是反攻大陸回老家。 數十年的隔海觀望,望眼欲穿;當船兒靠岸,他的雙腳踏回故土,此趟返鄉、不是作夢。當鄉音重現耳際時,兄弟一擁而上,可是爹娘怎麼不見? 楊(言質)雙腳跪墓園,爹娘在何方?墓地很淒涼,不孝的兒來晚。他悲慟莫名、嚎啕大哭、鼻涕流兩串,以顫抖的身軀,叩頭謝親恩,淚眼汪汪、與淒涼的墓碑相對看,怎不教人悽然淚下、濕衣裳。 離家數十年,渾然不知家鄉變了樣,楊(言質)此趟返鄉,有欣喜、亦有悲傷。而心想事成,回故里,此生已無遺憾。 收拾行李,楊(言質)決定回到島嶼,這第二故鄉的人事物,跟隨他數十年,已有濃郁的情感,他的腦海擁有深深的記憶和回憶,他一刻也不會忘記島嶼上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以及濃濃的人情味。 古厝依然有陽光,只是霉味太深濃;踏入古屋,輕啟那扇小木門,楊(言質)疲累地坐在木製的床鋪,掀起被褥,將身子蜷縮在裡頭,腦海想著這棟古屋裡的一切,以及他未來的人生規劃。 民國五十四年,政府相繼成立了「金門百壽安老院」與「金門育幼院」,讓弱勢族群,無依的老人和小孩得到照護,同時為他們提供優質服務;民國八十二年兩院合併為「大同之家」。 人口逐漸老化,面對高齡社會的來臨,安養機構的需求刻不容緩;四十餘年來,進住安養的長者不計其數,無論是自費或公費,資格需年滿六十五歲。 阿公阿婆的雕像,栩栩如生在眼前,無論是人工造景、亦是自然景觀,屬於銀髮族的天地,都精心擘畫。楊(言質)多次造訪,心裡已有打算,與其一人獨居,不如多人一起過生活。 高齡八十八歲的楊(言質),與老鄉間有著密切的聯繫,銀髮族之間的相互關心,大同之家有他們的足跡,這大家庭裡擁著溫馨且無心理負擔的天地,裡面住著來自四面八方的長者。 和諧的天地,感動了楊(言質),他看開了一切,決定入住大同之家。領有榮民就養津貼的他,每月政府給予一萬四千餘元,他選擇自費進住,每月僅需繳交七千元,晚年生活有保障。 長長的走廊,整齊的房間,分單人房與雙人房,各擁一套衛浴設備,充足的光線,老人行走較方便。而八十八歲的楊(言質),與一百歲的人瑞共住,一人一張單人床,一頭床沿靠牆壁,床旁有衣櫥,房間既有冷氣、亦有電扇,隨老人家作選擇。 個人喜好大不同,有人信佛祖、有人愛耶穌,楊(言質)與他們共處沒代溝,他尊重個人信仰的自由。當他們年歲漸長、聽力不良、行動不便的今日,助聽器與柺杖,是他們最佳的拍檔。而年近九十的楊(言質),耳聰目明、行動自如、勤於走街,他習慣為伙伴們攜回各式小點心,分享採購的樂趣。 草坪綠油油,綠色的植物探出頭,攤在陽光底下曬日頭,楊(言質)的人緣沒話說,在這清悠雅緻的環境中,他不寂寞。 楊(言質)的家,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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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更美
近年來赴台機會多了,對一海之隔的寶島臺灣,雖不再像過去那般陌生,但十趟有九回是過路台北,一旦離開了台北往南行,所見所處仍是遙遠生疏的。每趟南下之旅,總是抱著戰戰兢兢,戒慎恐懼的心情,只為了某一項任務。彼時,本是遊走天際的神龍,乍變為困於淺灘上的畸形龍,頓失所依。暑假一趟南下之行,尋訪同學敘舊,留連了三天才返回臺北。南去北返,一路上所遇,就足以讓內心發噱,印象深刻。 一路尋問搭車地點,尋得站牌,為印證是順向或逆向,走進站牌後一家手機店,店門上貼著「誠徵親切熱心正職店員」告示,字體醒目聳大。推開厚重玻璃門,櫃台後兩位身著制服、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店員,一位正低頭與顧客絮絮討論著,另一位則玩著掌上手機。我向玩手機的店員問:「請問往鶯歌……」,話才出口一半,他頭也沒抬,即刻回口:「我住新莊,別問我……」,碰到釘子般,我一時竟感到無措起來,只好硬著頭皮轉向忙碌的店員求救,他向我瞟了一眼,用「不要煩我」的眼神,丟了一句「門口站牌就是」,就低頭繼續忙著。我連聲稱謝,退出店門,回首再覷一眼店門上斗大的「親切熱心」四字,一顆心瞬間又涼了半截,身子不由得打了好幾個冷顫。 拎了大包小包伴手禮,帶著一顆半賭注的心情,我鵠立在車牌旁。不稍片刻,店內的顧客走了出來,他朝向我說:「到鶯歌火車站會有很多人下車,你不用擔心。」突來的驚喜,讓我錯愕得楞在原地,連向他道謝都忘了,只好猛點頭,目送他的身影漸漸遠去。黝黑微胖,左手插在褲袋裡,右手擒著一瓶飲料,雙腳趿拉著拖鞋,一副邋遢的江湖人模樣,卻有著古道熱腸。我不禁莞爾一笑,剎那間,感覺路上的行人個個都可愛起來了。 不久前,也碰到類似這樣的例子。搭機赴台,身旁坐著一個粗胖的老大哥,臃腫的身軀,讓他深陷在狹窄的座椅上,彷彿被鑲嵌住的一顆皮球,動彈不得。一隻粗壯的手臂,霸佔了我們座位中間的橫槓,小女子我只好縮身如驚弓鳥,心頭祈禱著飛機快快落地,早早結束旅程。飛機在空中平穩後,空姐送來飲料,我把喝完的飲料杯置放在餐桌上,就引頸翹望空姐趕快來收拾,好讓我能伸展一下受箝制的手腳。等啊等,一旁的老大哥竟打起鼾來,時間是如此的分秒難捱,望眼欲穿之下,空服小姐終於推著餐車來了,靠窗的我正在猶豫如何將杯子遞給空姐,老大哥竟像被施打了一針似的,突然驚醒過來,一抄手,不由分說就把我的杯子疊上他的杯子遞給了空姐,好似他就是老大哥,身旁坐著就是他自家的小妹,連一聲招呼都不用,他做了算。那姿態擺明了,不用說是遞杯子這種小事,若有啥大事,他老大哥也會護著這個萍水相逢的陌生小妹。看似唐突失禮的舉動,卻有著「人同此心」的儒家風範,讓我頓時一改對這個粗老哥的感覺。 愈來愈趨向功利的社會,讓人們越來越注重表面物象的文字與圖象,將目光凝聚在外表的假象上,忽略了內在紮根之所在。各種評鑑、發表會,常著重在資料的呈現與發表者的口才表達上,費時傷神大拜拜後,贏家總是屬於那懂得搜集資訊,深諳膨脹資料的高手;便宜了那口才伶俐、敢秀敢說的行家。這何嘗不也是以外貌為取向的另一例證嗎? 南下搭公路局的車,有六、七十年代搭車的感覺。備零錢向司機購票,拿了票根,擇了靠窗的座位,一路上,缺了台北公車報站的提醒,每站停車,雙眼必往車外搜尋,深恐誤了下車站。車到了鶯歌站,慌忙下車,竟然忘了將票根還給司機,直至進了火車站才察覺,慶幸司機先生沒追下車索票,但也為自己的失禮舉措,臉頰感到一陣臊紅。 三日後,循原路返回台北,同學載我至楊梅火車站,一個飄著濃濃小鎮風味的小站。買了火車票,依路標指示,欲進閘站時,一個靠七十的阿嬤牽著一個唸國中的小女孩,十米之外,急吼吼的問我:「你要到哪裡?去台北嗎?」我一愣,原來同是異鄉客,有著相憐的悸動。阿嬤的口吻堅定,彷彿我是此地搭車的常客,也一定會兩肋插刀的攬下這帶路的助人義舉。小女孩怯生生的模樣,彷彿過去的自己,我的雙肩不由得堅挺起來,心頭更有一股俠義正氣悄悄的燃升起來。 月台上,一個面頰黝黑,身材瘦削的婦人越過很多等車的人,趨身前來問我:「到台北是這個月台嗎?」從婦人的長相和穿著,不難看出應該是來臺灣工作的外籍傭人。異國文字的隔閡,讓她必須找一個人確定搭車的方向是否正確。上了車,我幸運的找到座位坐下,她就站在離我不遠處,不時用眼睛瞟著我,彷彿怕我突然消失一般。「鶯歌到了,要下車的旅客……」廣播聲起,我三步併作兩步,擠到婦人身旁,告訴她:「台北會有很多人下車,你不用擔心。」她沒有道謝,但從她頻頻點頭中,我看到了「感謝」兩字。拎著行李,我昂首闊步下了火車,臉上洋溢著一股驕傲與自信,快樂的音符更從口中盪溢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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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近幾年來,廈門發展很快,確實是一個投資的好環境。看你年紀輕輕的就有這種實力,真讓人佩服啊!」甜甜誇讚著說。 「幾百萬小錢,不算什麼啦!」貓仔馬俊故意誇大其詞,「其實錢都是我老爸的,我只是出點小力氣而已。」 「你爸的、將來還不都是你的。」甜甜說著說著,竟把方才穿上的衣服,又一件件地脫下,僅只剩下紅色的胸罩和三角褲,而後躺在軟綿綿的床上。如此,似乎比脫光光還迷人。 「我爸不僅要我來廈門投資做生意,更重要的是要我娶一個大陸新娘回家。」貓仔馬俊嘴巴說著,眼睛瞄的則是甜甜豐滿而迷人的身軀。 「為什麼要娶大陸新娘?」甜甜不解地問。 「我爸說大陸新娘賢慧、漂亮,又見過大世面,將來一定能幫夫。今天見到妳,果然是名不虛傳。」 「我只是一個普通女人而已,談不上漂亮。」 「不,在我的眼裡,妳甜甜簡直美如天仙,要不,我怎麼會心甘情願地花錢再加乙節呢?」貓仔馬俊說著說著,手也同時在她身上不斷地游移,或許就誠如他所說的,摸摸也爽。然而此時之爽,是必須付出代價的,只要他肯花錢,在既定的時間裡,躺在床上的甜甜,勢必會任由他玩弄。想吻就吻,想摸就摸,想上就上,與先前僅讓他解決性事是不一樣的。因為除了原本的價碼外,又多了一千元小費,這種大方的客人,幾時才能碰到一個啊!甜甜內心,簡直有說不出來的喜悅。 在歡場「趁食」多時的甜甜,她之於會做如此重大的改變,除了看在錢的份上,與貓仔馬俊想在廈門投資,又想娶大陸新娘為妻,也是有密切關聯的。在她的想法裡,無論他剛才說的話是真是假已無關緊要,今天的性交易,已從他身上獲得優渥的報酬,這隻肥羊她豈能輕易地放過,於是她試圖使出渾身解數來博取他的歡心。 她在這個圈子出賣靈肉已多時,看清了許多男人的嘴臉,多數均想以低廉的價格來滿足他們的性需求,甚至有些人還會討價還價,把她們當成貨物來看待。想不到身邊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出手竟是那麼大方,如果每天都能碰上這種恩客,距離她回家鄉蓋新屋的美夢已不遠,她何嘗不願脫光衣服,讓他們玩個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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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言鳥語專欄 因為愛﹐再來金門──狄總主教﹑柴修女偕行金門
2011年10月底,在天主教友洪勤慎爵士的安排下,狄剛總主教與柴鼐立修女偕行金門。狄總主教幾次來金,最近的一次為1995年,這一次來,他最想看看新修的羅寶田神父紀念園區;柴修女曾於1974年在宏仁診所服務了一年,相隔三十七年,她想來看看金門的老診所、老朋友。 相隔三、四十年,這其間,柴修女曾牧歌蒙古十二年。故午後時間,教友們邀在金城宏仁診所舊址作了一場溫馨的小型座談會,講題「蒙古牧歌現代版-蒼茫中的光芒」,1995-2007年,帶著修會的歷史傳承和福傳使命,柴修女一行三人踏上了地廣人稀、異風異俗的蒙古大草原! 作為蒙古福傳的拓荒者,面對學習蒙文、適應高低溫差等等生活上的困難,柴修女一行心神篤定,不憂不懼。天蒼蒼,地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一到蒙古機場,她們即俯身跪吻腳下的這一片土地,因為她們深信:天主早已比他們先到了蒙古! 修女們以尊重在地者的態度,住進蒙古首都烏蘭巴托,先放空一切,用心去傾聽當地社會的需要。數月後,福傳「天主是愛」的工作,由照顧嚴冬中的棄嬰入手,跨出穩健的第一步。數年次後,再隨著蒙古逐步國際化的社會腳步,修會創辦了彩虹中心,收容照顧智障、精障兒童;參與了幼兒園的英語教學;協助街友墾荒、建立家園等等,逐步擴展出修會對蒙民社會的影響力。 十二年間,天主教的燭光不僅在蒼茫的蒙古草原上持續發亮著,而且越亮越美麗。烏蘭巴托的天主教會由公寓的小聖堂發展為壯觀的大教堂,蒙古教友由十幾人增加到三百多人。提起拓荒初期公寓小聖堂的彌撒,日子雖清貧,但柴修女毫不以為苦,甚至語帶甜蜜:「祈禱靈修生活充滿了寧靜與喜樂,人與人之間甚至連語言的隔閡也不存在。」 2008年,柴修女再度回到臺灣。十二年的蒙古福傳經驗,她見證了蒙古的社會變遷,也再度肯定宗教界對人間天國的努力與國家發展可以並行。 由蒙古回臺灣。相隔三十七年後再度踏上金門的土地,柴修女竟然說她有回家的感覺。 曾擔任宏仁診所護士助理的張秋芬表示:「1974年,我與柴修女在診所共事一年,時間雖短,記憶卻鮮明且美好。」 金馬宗座署理區公關主任洪勤慎爵士追述:「當年來金門的柴修女,清秀佳人一個!才貌雙全,既年輕貌美,又會說英語、彈吉他。做起宏仁診所的工作,能粗能細,除了護理病人,診所裡洗洗刷刷亦由修女們包辦,一塊塊的地磚擦得明明淨淨。」 條件這麼好的女子,為何要捨家當修女?這個當年許多金門人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今天讓柴修女自己來回答吧!面對大家殷切追間,菲律賓籍的柴修女一貫地柔聲細語:「我有一個美好的家庭,父親是醫生,母親是音樂老師,家中兄弟姐妹七個。身為老大的我,經常陪著母親上教堂作彌撒。從小沐浴在被愛的氛圍裡,被父母、親人所愛,被天主所愛,因此,我一直有種深沈且莫名的感受,就是希望能把這份愛分享出去,能去愛更多的人。」 在蒙古創辦彩虹中心,修女們不擔心經費的來源嗎? 「我們相信天主!只要是應該做的事,你去做它,天主自會成全的。」 簡明而堅定的信念,反引來一場哄然,大家笑稱:修女們「吃定」了天主! 最後,狄總主教以金門羅神父為例,總結了這場座談會:「面對一件事,天主教先問的常常是該不該做?而不是有沒有錢做?50年代,當羅神父來到金門時,身上也沒有錢,但後來美國卻透過他,分送了許多物資給金門民眾。當年的羅神父,有許多機會到福傳條件更好的地方去,但他卻選擇了偏遠、危險的戰地金門。」………「不過,我仍要為柴修女多說幾句她沒說出來的挫折感,犧牲享受;享受犧牲,大部分人固然是善良感恩的,但也有一些人卻是很難學會感恩的,這些人難免會帶來神職工作者的挫折感。」 禮拜天,狄總主教為金門天主堂主持主日彌撤。八十多歲的智慧老人以驕傲和謙虛為主題,期勉大家:「在天主的面前,我們沒有資格驕傲,也沒有本事謙虛,只有老老實實、本本份份地做人。」 親見過羅神父紀念園區後,狄總主教以「出乎意料的美好」來表達欣慰之情。他特別約談對待晚年羅神父如父親的許碧霞教友,謝謝他們家庭為羅神父所做的一切,謝謝陳盛龍神父、金門天主教會、金門縣政府等單位規畫了一座如此美麗的公園,能將羅神父在金門的福傳工作存證下來。 狄總主教期勉金門人能把這座公園視為文化活水,活化它,善用它,以激勵世俗社會崇尚無私奉獻的宗教情操,讓羅神父流傳在金門的大愛,不僅成為教友們的資產,也能擴展為非教友的共同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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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老
當我懂得崇拜的時候,對象不是在我所居住的大雜院中,那位可以和外國人侃侃而談的大姊姊;或是拿著球棒將鄰村前來挑釁的小太保「驅逐出境」的大哥哥;更不是逢元旦前夕在請宴恭賀絡繹中,一位即將踏上摘星之路的上校叔叔。或許那時候年紀小,還不懂甚麼。 生命際遇真是奇怪,有時候就是你無須強求的那一點。 認識莊老,是在我國三有一天必須穿越兩旁栽種著楓香與黑板樹,為了要擺脫似野獸般搏攫的烏雲向家狂奔的小道上,猛然被野黃狗緊咬住小腿疼得呼天喊地的當兒,莊老就像武俠片中的刀客,以斜著四十五度伸直的右手下搦握著木棍,一聲長嘯將野狗揈退,遂攙扶著我來到豬舍旁小屋中,豬舍是屬於軍中編制,當時部隊較苦,遂自給自足以提升官兵伙食。 莊老小心翼翼地拉開了木質摺椅說著:「老童的兒子吧?先坐好,我去拿些仙丹給你敷著。」 我盱眈著好奇與痛楚的眼神,環視大約三坪大的小屋:除了我坐的椅子外,一張上頭擺著熱水瓶的八仙桌,及對著門口的牆邊放著舊得似要朽敗的躺椅,較讓我驚奇的是掛在壁上熨燙平整的軍服,另外一只上鎖的木箱披著斑駁外表靜靜地倚在躺椅邊,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了。在我重新瞅著那套軍服時,莊老已抓著一把不知什麼的焦灰抹在我的傷口上,用一種頗自信的語氣說:「咱家的民俗療法,用狗毛燒成的,這叫以物制物。」 我除了懷疑療效外,並同時對軍服產生好奇問了莊老:「老伯,您那套軍服同我老爸的一樣,應該是士官長吧?」 「啥老伯,咱比你老頭小五歲,要不是十年前同他打了一場架,我這『兵王』不去帶兵,卻來帶豬,『老口』」莊老似走獸般地嗥叫著「你老頭也沒佔著便宜,調到廚房幹班長,不過,我可真羨幕你,他燒的菜真香!」 「老口」常出自老爸口中,是「不行」、「差勁」的意思,我肯定莊老定是老爸同鄉。從那天起直到我進軍校前,每至星期天早上,我都會藉打球的理由到豬舍幫忙餵豬,並且答應莊老不跟家人提起,那年莊老四十五歲。莊老最大的興趣一定和養豬有關,不論味同雞肋或是炊金饌玉,均有兼人之量,他認為君子不重則不威。雖是體積肥碩,體態卻能矯捷,尤其他年少遊歷內地經驗及豐沛知識,對那時乳臭未乾的我來說,莊老的學問比天還高。莊老曾說:西藏有一處叫「納木措」的聖湖,如果用心地朝拜,可以看到自己的未來。當時我問莊老瞧見與否,莊老打趣地說:「當然囉!所以現在是養豬命,不過拿破崙說過:軍隊填飽了肚子才能前進,我的貢獻可見一斑。」當時我不懂莊老如何幽默自己一生境遇,現在我可以體會,在那高海拔地方,他見到自己內心的孱弱。 莊老就像一處寶藏,有時驕得高視闊步,有時謙得自比螢燭,可以同你說三國、講水滸,興之所致,又能幫你測字、占卜,尤其莊老那一手毛筆字,比字帖還讓人賞心悅目。 正當我想問下去的時候,老爸已站在門口瞋著雙目瞪著我,我不知該逃還是告饒,栖栖惶惶讓過座椅站在老爸身旁。倒是莊老不慌不忙地說:「你知道啦!咱可沒有什麼藏心。」老爸出奇平靜回答莊老:「你這老口,在小兔崽子包著焦灰時候早知道了,也只有你這郎中會搞怪!」莊老替老爸斟了一杯酒,老爸一飲而盡,接著說:「咱不是找你吵架,數數也有十年沒同你說話了,晚上咱在家準備了好酒敘敘舊,順便請你給我這兒子教導教導。」後來兩老說些家鄉的瑣事,我沒仔細聽,只是想著莊老曾說一則故事:不知是古代哪一國宰相,家鄉妻子因鄰居新建屋簷堵住了住家圍牆,捎封家書希望藉丈夫位高權重找回公道,宰相回了信札寫著│「千里家書為堵牆,讓它幾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試看當年秦始皇。」這是何等的胸襟呀!雖然兩老不及宰相,但這份器度使我感動,兩老一直是我這一生最棒的老師。 回家路上問起老爸莊老的兒子一事,老爸說:「那是他養子,在美國唸博士也在那裡落了根,從來沒回來探望,唉!」那晚兩老喝得賓主盡歡,而我試著摸索莊老那份孤單而絞得心痛。 離開熟悉故鄉,行囊裝著滿滿祝福及莊老臨行贈言,雖然當時讓我費盡思量-世說新語<捷悟篇>有個故事:有人送魏武帝一盒果飴,只吃了少許,就在盒蓋上題一「合」字,眾官不解何意。傳到楊修面前即拿起便吃,說:「帝叫人吃一口,還懷疑什麼?」原來「合」拆開來是「人一口」的意思,可見楊修是不簡單的人物,也由於鋒芒太露招致曹操妒嫉,落得身首異處。 這則故事一直到現在,想起於軍中某些特立獨行的態度,常使我惴惴其慄而悔恨不已。莊老退伍後到了一家大理石工廠擔任倉管工作,住在分配的宿舍,利用空地養些雞、種些菜。我一到休假,常利用部分時間會同老爸去看看莊老,莊老負責殺雞,老爸總攬廚房,我則陪著兩老談天說地,好不快意!只是知趣地不提美國博士,那是會疼的傷口。 直到我離開軍中,莊老也因年邁辭了工作,買了一間有院子的小平房,同樣地養雞、種菜聊以自娛,那八仙桌擺在絲瓜棚下,是我同莊老坐擁自然、品酒煮茶,奢侈地享受猶似隱士風流的天地。 一天莊老電話邀約顯得興奮異常,才進院子見到了八仙桌多了好幾樣小菜,另外擱著那只木箱,覺得事有蹊蹺。 「咱同你說,兒子在美國有了基礎,叫咱搬去美國呢!」莊老拿起木箱接著說:「不過,兒子已經娶媳婦,這木箱沒啥用了。咱昨天想了一夜,人在面對足以動心的事物時,很少沒有不失去理智的,咱凡事想明白了,不能怪他,咱已至杖國年華,但還有年登耄耋的老人需要關懷,咱倆今天痛飲後,明早得送我到創世基金會捐了它!」 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或者說該感嘆什麼:「總該留一些吧,享享有錢的日子!」我說。 「你放心!國家養咱一輩子,足夠了,美國哪有台灣好,咱婉拒了兒子。你怎麼還想不通,沒有快樂的生活,才是最貧窮的人!」莊老抬頭看看夜色,我卻看到了另一個莊老。 趁著還算年壯我當了客運司機,每當馳騁在兩旁綠油稻田的台九線時,總會觸景地想起王昌齡的詩:一片冰心在玉壺。榮枯過眼,富貴浮雲,莊老,祝您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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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你愈來愈有中學生的氣口啦,我無白飼你,五穀無白了,你冊嘛無白讀;你大漢啦,捌想啦……。」跛跤膨豬興奮地說。 貓仔馬俊和鳥鼠清仔又一次地來到廈門,這一次他們並沒有參加旅行團,而是結伴自由行。他除了到銀行兌換二萬元人民幣外,又把抽屜裡約萬餘元台幣一併帶上,名譽上是尋找商機,暗地裡則是尋歡作樂,一進入到這個不算太陌生的城市,就完全走了樣、變了調。他們住最便宜的小旅館,吃最廉價的麵食和簡單的飯菜,但對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賣春女子則從不吝嗇。識途老馬的鳥鼠清仔,即使喜歡俗稱的「粉味」,但他較理智,亦是老江湖,不會任由那些歡場女子需索無度,或當冤大頭。而貓仔馬俊初嚐甜頭後又娶妻心切,一心一意想在歡場尋找伴侶,但對於那些以賣春、賣笑為業的歡場女子又能瞭解多少?而且為了不讓鳥鼠清仔知道他的行蹤,經常假借事由,獨自一人去尋歡。 當貓仔馬俊重臨之前那家小賓館時,他二話不說,直接告訴櫃台說要找妞妞。 「妞妞已經去海南島趁食啦,暫時袂擱來廈門。」老闆娘看看他說:「我另外共你介紹一個好無?」 「毋通傷老喔。」貓仔馬俊笑著說。 「我共你保證,彼個甜甜從四川來的啦,比妞妞擱較妖嬌、美麗。你看著一定會佮意!」老闆娘打著包票說。 「叫來看覓才擱講啦!」貓仔馬俊一副神氣的模樣。 不一會,甜甜來了,而這個甜甜,果真是名副其實的甜甜。她長髮披肩,皮膚白皙,曲線玲瓏,又有一張可愛的娃娃臉,簡直讓貓仔馬俊眼睛為之一亮、驚為天人,比起妞妞可說有過之而無不及;身上散發出來的脂粉味和高級香水味,更是讓他飄飄欲仙。即使這種香氣含著些許風塵味,然而他喜歡的不就是這種能直入心脾的女人香麼?於是,貓仔馬俊暗暗地爽著。 「先生,我叫甜甜,你貴姓?」甜甜柔聲地說。 「楊,木易楊。」貓仔馬俊興奮地說。 甜甜微微地點點頭、笑笑,「楊先生,你長得真帥。」說後拉起他的手,緩緩地走到床邊,復又以其職業性的巧手,一顆顆輕輕地解開他的鈕釦,脫去他的衣服,甚而有意無意地碰觸他的下身。而年輕力壯、精力充沛的貓仔馬俊,何能忍受面前這個如花似玉卻又香氣四溢的美女如此地挑逗。於是他快速地幫她脫下那襲名貴的衣裳,只見兩顆嫣紅的小櫻桃懸掛在她胸前潔白的肌膚上,下身那片光澤茂密的草原,無不激起他體內慾火的上升,以及腦海裡無限的遐想。 可是,他想吻她,她別過頭;他想用熾熱的舌尖舔舔她那兩顆火紅的小櫻桃,她輕輕地把他推開。即使她是一個出賣靈魂的神女,亦有她的自尊,她只供花錢的男人發洩體內多餘的液體,而非可供男人任意地需索或無謂的要求。當然,別有意圖或願付出高額代價的恩客不在此限。 往往,得不到的東西更顯得可貴,甚至還會不擇手段去擄掠,或以加倍的代價去換取,這就是人性內心自然的反應,亦是人性的弱點。雖然貓仔馬俊已快速地解決了性事,但仍舊迷戀著甜甜豐滿的胴體,對她那片烏黑光澤的草原更是念念不忘。但是,她衣服已穿、儀容已整,他夢想中的敏感地帶已被名牌衣裙緊緊地裹住,休想要她脫光再讓他看一遍。儘管內心有無限的遐思與夢想,然則依舊不得其門而入。當甜甜拿著錢正欲邁步離開時,貓仔馬俊卻突然要求再加乙節。 「你還行嗎?」甜甜疑惑地問。 「摸摸也爽。」貓仔馬俊竟如此說。 「那是同樣價錢的。」 「再加小費新台幣一千元。」貓仔馬俊竟大方地說。 「楊先生,你真大方,」看在錢的份上,甜甜向他拋了一個醉人的媚眼,「你在哪裡高就啊?」 「準備在廈門投資,做點小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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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10+10
為慶祝建國百年,金馬影展主辦單位特別集結二十位台灣導演,籌拍一部名為10+10的電影作為影展開幕片。立意很簡單,尺度也很自由,只要以「台灣特有」為創作題材即可。唯一限制是影片長度僅有五分鐘,因5X20的數字總和剛好符合100年的建國紀念象徵。 五分鐘,實在太短了。如何在有限的時間內,透過鏡頭精準表達自己想說的故事,得憑導演的功力及深度了。為了可以一次目睹二十部不同類型的短片,暗自評比每位導演精心營造的成果,以及觀看張作驥導演在家鄉取景拍攝的古寧頭戰役「1949穿過黑暗的火花」,我從去年年底就一直懸念著這部電影。 數十天來,台北不間斷下起小雨,天氣又濕又冷,讓人萎靡不振。為了進電影院圖點溫暖,午後,我從南京東路某棟大樓離開,便直接搭車前往威秀影城,趕在下片前去看了10+10。 我目光專注,連廁所都不願上。想想,排了那麼長的隊,在街道閒逛了兩個多小時,若離開再回來,或許就錯失了一兩個故事,那多划不來。 電影內容從純愛溫馨、社會反思及魔幻寫實、校園暴力、黑色喜劇、家族情感等包羅萬象。拋開某些我不喜歡的說教及矯情形式,大體來說,看完後,心情很飽滿。 無關乎導演名氣、年資、票房,這一回,所有創作者在我眼裡皆平等。一整場看下來, 我最喜歡也自認拍得最好的三部短片,分別是陳玉勳的「海馬洗頭」、沈可尚的「到站停車」、鍾孟宏的「回音」。 愛情像霧又像花─海馬洗頭 從小島歸來,很長的時日,像著魔似的陷入一段令人費解的情感裡。因此,以愛情為走向的「海馬洗頭」,在這個時刻,特別觸動我心。導演陳玉勳將世間女子面對愛恨情仇的心理刻劃得相當成功,簡簡單單幾個轉折,就道盡了愛情的力量。影片講述的是一個感情挫敗的女人,想藉由洗頭洗去那道讓她痛徹心扉的傷痕,只願保留與男友在一起的美好回憶…… 這是個驚悚又惹人發笑的故事,雖然劇情有點超現實,但我完全被折服了。 科學驗證,人類的記憶會暫存在大腦的海馬迴裡。尋著這個脈絡,陳玉勳突發奇想,讓演員柯一正在一棟舊大樓內開了一家「海馬洗頭店」。擁有特異功能的他,專為顧客提供一個篩選記憶的服務,只要他在客人的海馬迴區輕輕抓洗,便可以將淡忘的往事尋回,將不願保留的記憶徹底洗掉。記憶消失了,意味著傷害的事件不曾發生,相對痛苦也就不會存在。 這一天,女主角李烈決心到店裡洗頭,看見洗壞腦子的陌生男子,依舊面不改色想親身一試,足以顯見她內心有多絕望。透過李烈邊洗頭邊回想與柯宇倫這段姐弟戀的片段畫面,便可窺見兩人的情愛關係。 一個飽經風霜的中年女子,面對心碎的愛情,終就還是不堪一擊。當她毫不保留將情感投注在對方身上,卻換來柯宇倫無情的對待,瞬間所有悔恨一擁而上。愛情無道理可尋,自以為付出一切,對方卻未必能體會或必須得體會。因此,再也沒有比一方真心以待一方卻視為遊戲更傷人的事了,尤其聽到柯宇倫親口對她說:「只是玩玩而已,別太認真。」這類話。 感情的付出從來就很難對等,誰愛誰多一點,誰就注定要承受較多的痛苦。偏偏李烈無法釋懷這一點,如果她同樣抱著遊戲的態度,兩人了然於心,視彼此為排遣寂寞的對象,那麼,痛苦也就不會發生。 劇情進入結尾時,陳玉勳又創造了另一個逆轉。這時已成功洗掉記憶即將離開店裡的李烈,突然打開皮箱,取出柯以倫的頭顱,希望理髮師也可以替男友洗洗頭髮,因為她很想知道男友心裡最想抹去或最想保留的記憶。所有的人包括觀眾都震攝住了,就這樣看著那顆放在桌上的頭顱直到字幕打出。 「海馬洗頭」全片採用暈黃陰暗的色調及寒傖簡陋的破舊場景,營造出一種詭譎迷人的氣氛,搭配一首韻味十足的經典老歌及三位演員精湛到位的演出,使劇情結構緊湊流暢,整體表現,無懈可擊。 看過陳玉勳的「熱帶魚」、「愛情來了」及前年重返影壇的「茱麗葉」,擅長幽默風格卻難以扣住人心的他,這次真的令我憾動不已。 尋常生活中的無常─到站停車 新生代導演沈可尚,以拍攝紀錄片發跡,他的觀點及敘事風格,充分顯現一個影像記錄者對社會對生命的溫厚關懷。拍過「野球孩子」、「來自遙遠星球的孩子」等記錄片,獲獎無數的他,得到了許多人的注目與肯定。首次執導的劇情片「兩個茱麗葉」同樣交出亮眼成績,直覺他是天生創作型的電影人才。 1996年,他曾隨董振良來金門拍攝「解密八三一」。我有幸跟著一群充滿理想鬥志的年輕人一起工作十數日,當時我們才二十五六歲。印象中,他總是沉默不語,態度非常認真嚴謹,偶爾收工時,他才會跟大夥聊天,聊最多的也還是電影。 那段時光之於我,真的非常美麗,特別是趁著年節弟弟妹妹返鄉,我能夠從照顧臥病在床的父親中偷點時間去做我喜歡做的事。影片拍完,一群人返回台灣,自此,我與他們失去聯繫。十多年過去了,這些人依舊從事著影像工作,唯獨我純粹作為一個觀影者。即便後來我移居台北,也還是習慣躲在暗處,欣喜看著他們在影壇發光發熱,始終不願去延續或攀附過去的那麼一點關係。 似乎有點離題了,我想說的是,沈可尚此次拍攝的短片「到站停車」仍舊讓人感到驚艷。故事非常簡單,哲理卻非常深遠。全片以黑白呈現,對白極少,人物背景全圍繞在一部行駛在鄉間小路的公車上。司機是一名女子,沈可尚用特寫鏡頭,帶出車上寥寥無幾的乘客,有背英文單字的學生、想心事的中年男子、賣菜的婦人及孕婦等,這些人如尋常日子般地坐上公車往另一個目的行去。 一開始,我不清楚這輛不斷行駛的公車要將觀眾帶往何處,導演到底在賣弄甚麼玄機,卻仿如希區考克般的籠罩一種弔詭又緊張的氛圍。當情緒崩緊到極點,螢幕上一名倉皇男子突然使命地敲著車窗,女司機堅守原則,告訴男子未到站不能停車,她得遵守規定。男子還是不放棄,急促的敲著門,女司機仍不為所動。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片刻,一陣響亮的槍聲憑空發出,著實讓我嚇了一大跳。男子臥地,隨後,毫髮無傷起身逃開。就在大家鬆了口氣的同時,鏡頭移轉到那名孕婦身上,她隆起的肚子出現一處小小的彈孔,鮮血就這麼一直流下來流下來,張力十足卻又怵目驚心。 或許沈可尚想表達,我們被迫選擇生活在一個安全的範圍內,一路遵守既定的規則與規範,但有些事也許不必那麼嚴苛,偶爾通融一下也無妨。又或著他想傳達,面對生命,有些時候我們無法掌控也無力掌控,儘管努力遵守努力迎戰,終就逃脫不了生命的無常與無奈。 以暴制暴的復仇─回音 鍾孟宏的「回音」延續著「停車」及「第四張畫」的一貫風格,曾經得過金馬獎最佳導演的他,此次仍圍繞著暴力議題。 「回音」探討的是校園暴力及延伸的復仇情結。劇情描述一位軟弱的胖男孩,在學校廁所裡慘遭幾名學生恐嚇取財,男孩只能任憑他們擺佈打罵,一句話都不敢反擊。加害人離去前,一名大姐頭無意間發現天花板漏水,靈機一動,要求男孩把水桶套在自己頭上,再順著水滴聲從一數到一百,說完四個人一哄而散。 即便現場只留下男孩一人,被水桶擋住視線的他,依然不敢反抗。水聲滴滴答答緩慢地打在水桶上,配合他口中喊出來的數字,讓人不寒而慄,也彰顯一股無形的恐懼及不得不的屈服。全片我最喜歡鍾孟宏鋪陳的這一段,甚至幻想如果這一幕放在結尾,或許力道會更強大。 接下來畫面跳到飾演黑道叔叔戴立忍的身上,黑道自有黑道的規則,侄子受人欺負,絕不可能告知校方處理。於是戴立忍領著一幫手執球棒的手下,直接登門入侵惹事的學生家中。當著父母的面,演技純熟的戴立忍,先來一段禮貌性告白,道出孩子父母身亡由他看顧的一段身世,接著讓惹事的學生罩上安全帽,再用球棒往他頭上一棒一棒的施打,出手毫不留情,一旁的父母只能無能為力看著縮捲在地板上的孩子。戴立忍復仇洩恨的目的達到了,但背後蘊藏的是更駭人的暴力。 「回音」劇情明快嚴密,沒有任何配樂,不停打罵的聲音成了全片最驚悚的聲響,犀利地批判台灣社會日趨嚴重的霸凌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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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民防坑道整建甘苦談
金門城區工事整建工程-「金城民防坑道」,由民眾自衛總隊規劃,金防部調派兵工協建,於民國六十七年三月開工,至民國六十八年六月完成,在驗收前;需要多次檢視是否有缺失,為了爭取時效,就算是在三更半夜也要獨自一人走進那陰森淒冷的坑道去巡查,雖然心裡害怕的想立刻逃離,但是為了達成任務,絕對不能退縮,只好以歌聲來消除心裡的畏懼害怕,事後以「望春風」這首歌改編為「要成功」來寫(唱)出我的心聲。 【要成功】 A: 獨夜無伴巡坑道,陰影介恐怖。 為著工作行到這,不通心驚駭。 不眠不休真打拚,誰人會知影。 先將代誌做好勢,嘜擱講甲最。 B: 創造美好的將來,艱苦愛忍耐。 勇敢努力向前走,成功好名聲。 任勞任怨真實在,總會有人知。 阮的表現受肯定,最後一定贏。 回想過去擔任此項工作期間,抱著盡忠職守、任勞任怨、不辭辛勞、默默奉獻的精神、對該工程策劃綿密、協調適切、圓滿完成任務、榮獲獎勵-記功乙次。而從中感受到成長的收穫與喜悅。 金門地區國共內戰對峙時期,自衛工事「金城民防坑道」具有「保存戰力於地下,發揚火力於地上」之功能,以達到「保鄉保土保家保命」之任務。由於民國八十一年終止戰地政務,撤銷民眾自衛總隊,歷時四十餘年的戰地民防組織,以及當年的各戰鬥村為自衛防禦需要所構建的坑道及各種工事等,才功成身退,成為歷史。 在金門以觀光立縣,發展觀光是縣務推動主軸之一,金門縣政府於民國九十三年間即將「金城民防坑道」,委託民間廠商規劃設計,將當年戰地遺跡活化利用,轉化為觀光坑道,彰顯民防自衛時期歷史功績。並於民國九十七年四月開放觀光,期望能夠成為「認識地下金門」的旅遊觀光名勝景點,達到旅客體驗金門戰地生活,帶動觀光人潮。 以上應歸功於我的貢獻更具意義,所謂「小兵立大功,人生不留白」,謹檢視一二與至親好友分享,還望日後有機會能夠參觀「金城民防坑道」,回憶在戰地政務時期-「生活在金門的戰鬥村」,讓您感到有幸生長在金門,尤其曾是身為金門戰鬥村的一員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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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尾仔囝
「生理有生理跤數,你敢有適合?」跛跤膨豬疑惑地。 「俗語講『事在人為』,世間無天生的生理人佮作穡人,啥物事志攏著用心去學。我較早毋捌作穡,但是這幾年來,我用心跟阿爸學,這陣無論犁田打股種番薯芋,抑是擔肥、擔糞、撥豬尿,我逐項攏會曉。阿爸你有親目看著,毋是我該己咧臭彈講大空話。」 「對天講話,這幾年來你實在改變誠濟,我除了歡喜外,嘛充分的信任你,一屑仔錢銀嘛交予你佇保管。若是緊娶一個新婦,共我生一個戇孫來延續咱楊家的香火,我跛跤膨豬這世人著無啥物通怨歎的啦!」跛跤膨豬有感而發地說。 「我知影阿爸你有叫媒人咧共我做親情,可能是我較早歹底,才會予人嫌。這陣時機無仝款啦,誠濟人攏去娶印尼、娶越南佮娶大陸的新娘,娶來了後,一個一個攏嘛賢慧有孝,照常生囝生孫、傳宗接代。我若有機會去廈門做生理,緣分若到,無定著真緊著會娶一個大陸新娘,到時會使共阿爸接來去廈門湊陣徛,予囝新婦來有孝你。」貓仔馬俊打著如意算盤。 「我雖然無讀冊,嘛毋是一個無講理的老古板。恁少年人有恁少年人的看法佮想法,只要規規矩矩搰力認真去拍拚,猶原會拚出一片天。若是像你較早貧憚欲食毋討趁,萬貫的家財也會匪了了。但是無論做啥物事志,攏著用該己的頭腦,三思了後才行,千千萬萬毋通虎頭鳥鼠尾。尤其你已經是一個三十歲的大人,無管做啥物行業,拄會使成功、袂使失敗。」跛跤膨豬苦口婆心地說。 「阿爸,較早赫幼稚無水準的大空話,我毋敢佇你面頭前擱講啦。這幾年來,我深深的領悟到,少年人無論做啥物事志,一定著求實際,袂使像成語講的『好高騖遠』。阿爸,你講我的看法著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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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在文化館中的童年
每次返鄉都會到「烈嶼鄉文化館」看看,雖然都是一些舊文物,就我一個土生土長,而且又是與這些文物同一年代的人來說,應該會覺得了無新意。奇怪的是明知如此,還是不自覺地走進去,似乎有種力量在召喚,一種想要重溫兒時記憶的潛意識把我再度吸入歷史的山洞。站在文化館外面,我幾乎可以準確說出各個方位的展覽品,甚至連解說的詞句也可以背出一些。文物的樣貌清楚呈現在我腦海中,尚未正面接觸,思緒早已澎湃到有點害怕走進去,莫非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卻! 回想數年前第一次拜訪文化館,在館外徘徊許久,最後才懷著忐忑的心情走了進去。全國各地的文化館、博物館我看過不少,可是對這樣一座再熟悉不過的建築物,竟然有點不知所措。櫃台服務的小姐原本在院子打掃,看到有人來,放下手中的器具隨著我走進來:「要參觀嗎?」「請先簽名!」我看起來應該不像觀光客,但也不像是本地人,服務員簡單地說明導覽須知後,就放任我隨意參觀,畢竟對於歷史文物,我也可以算是個行家,架上擺的,地上放的,可能就有來自我們家的東西,我其實可以來當志工了! 當我佇立在一盞煤油燈前,回想兒時趴在餐桌上寫功課的情景時,服務員問我要不要上二樓參觀,如果要看,得再等五分鐘,要開冷氣,還要等它涼。這話聽來讓人有點心酸,文化事業經營不易,不論是公立或私立的,向來都苦於經費不足,一個人口僅數千人的小鄉鎮,若不是鄉公所出借場地,地方人士義務幫忙,根本就無法負擔一座文化館的經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有此規模已屬不易。二樓刻正展出呂玉環老師的書畫作品,呂老師我也算認識,因此,雖然對書畫藝術沒有太多涉獵,對於欣賞美的事物,我向來是不落人後的。因為知其人,對於作品自然就有種親切感,容易進入書畫的意境。尤其當我想到冷氣得來不易,不能辜負館方的美意,即便是外行,也只好假裝內行,既來之則安之,細細地品味大唐牡丹之艷麗,想像貴妃醉酒的容顏。 我走下樓梯,想跟服務員說聲謝謝,看了我的簽名後,櫃台的志工已經認出我,「我姐姐跟你是同學!」有了這層關係,我不再是遊客,寒暄幾句後,漸漸找回那份親切感。在這塊土地生活了十數年,每回返鄉最怕想起賀知章的詩:「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催,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還好跟我同學的是她姐姐,我比較怕聽到的是:「我媽媽跟你是同學!」「真的?」這種情形如今已很普遍,我的年紀比「老大」又多了一點。從孩子的笑容中,我努力地回想,希望能找出那些兒時的玩伴,其中或有青梅竹馬的那一位?其實我也忘了,就算給我一個名字,我又能記得多少,就簡單地說一聲再見,讓歷史,連同那些年少的情事,一起鎖在冷冷的文化館中吧! 午後的陽光灑落在一片翠綠的芋頭田上,我騎著嘎嘎作響的鐵馬,再度來到文化館的門口,混在人群中,免去簽名的尷尬。看到樓梯上「驅山走海」的海報,於是偷偷溜上二樓,在洪永善老師的畫前駐足許久。我不會畫畫,但是認得畫中所有的景物。古老的房屋、斑駁的磚牆、孤寂的海岸,都是記憶中家園,每一幅畫都像是在述說一個被遺忘的故事。這座島,這塊土地,對我這樣一個遊客,是既親近又陌生。明明就是從小生長的環境,為何看起來是那麼遙遠。水彩渲染的濛濛意境,像極了夢裡的世界。每幅被框起來的畫,都像一扇窗,畫框阻隔了我回鄉的路。我在窗外,記憶在窗內,我已回不去那個年代,回不去那個年少的家園。 藝術是一種美的展現,因為有藝術家,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得以親近美的事物,享受美帶來的娛悅。只是,偉大的藝術總是過於動人心魄,深情到讓人難以承受。年少時讀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不明白為什麼小和尚要燒掉金閣寺,如今終於豁然,因為無法承受金閣寺的美,為擺脫美的觀念羈絆,為了永遠留住美,於是放火把美的事物燒了。三島描寫小和尚當時內心的獨白:「這美麗的東西不久即成灰燼,那麼,真實的金閣寺便和我幻想中的金閣寺一模一樣了。」有時候,我可以感受小和尚的苦,現實的生活與記憶中的夢境,為何總是不相容?「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美本來也無意誘惑人,是人自己太多情!李白恐怕也是這般心情,面對這「驅山走海」的眼前景色,如何能不「心搖目斷」,不同的是小和尚把美留在幻想裡,洪明燦老師把美留在畫冊裡,至於我,還是希望它就留在文化館內吧! 我想學徐志摩,悄悄地來,悄悄地走,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沒想到世事難料,竟然在閃過服務小姐的眼光後,被一件釘掛在牆上的水袖吸引而去。這幾件由「上苑歌劇團」提供的歌仔戲服,年代有點久,已看不出光澤,但是那種大紅大紫的色彩,讓人不注意也難。我曾為了晾曬女兒的水袖折騰了半天,由於袖子太長不好收,而且如果整件就這樣掛在陽台上,到了晚上恐怕會很嚇人。女兒好不容易考上資優班,突然說要轉到歌仔戲班,常理下應該會產生震撼,我竟然連疑惑都沒有,只是覺得有點感傷。年少時未能嚐試的夢,真的要讓女兒去實現嗎? 小時候舅舅家有一個歌仔戲團(即南聲閩劇團),晚上練習時常跟著表姐妹們去玩,因為是男生,也不是東林社區的人,最後終究無緣學唱戲,但劇團出來表演時,老愛跑到後台去攪和。隨著年紀增長,經常被趕出來,才慢慢與歌仔戲失去了聯繫。然而,歌仔戲的身段、音樂、迷人的戲服從此烙印在心靈深處,當後場音樂揚起時,我其實有種想粉墨登場的衝動。我原本就迷戀二胡的聲音,自從女兒學歌仔戲後,也在過了不惑之年時,真正拜師學藝,玩起二胡。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有點遲頓,即便認真練習,還是有時不我予的感覺,距離表演仍有一大段路要走,但我總是能自得其樂。曾經半開玩笑地跟女兒說,想去弄張街頭藝人證照,我拉琴,女兒唱戲,賺點學費。女兒比了一個小旦的「觀音指」,意思是說:「阿爸,你起笑囉!」何必這麼說,人生有夢最美! 「先生,你還沒簽名!」我又被叫住。為什麼進來也難,出去也難,這是什麼樣的一個地方?「可以不簽嗎?」我還是留下了名字。想起電影《蝴蝶夢》的主題曲「以吻封緘」(sealed with a kiss),Brian Hyland唱出多少好友、戀人之間「欲走還留」的心情,充滿感傷與淒美。如今我用簽名封住一段童年的回憶,讓它孤獨地留在文化館內,可心裡卻是一直唱著「I don't wanna say good bye for the sum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