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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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裡
此次社區規劃師的戶外課選定在我居住的村子裡,我住的村子有著豐蓮山的美名,還有開基始祖陳淵牧馬的故事,也有一段831軍樂園的過去,這個村子叫「庵前」。 村子裡的主要姓氏為「陳」,說是從陽宅搬遷過來的,在金門十三陳裡,是其一分支裡的四分之一。 庵前有距離金城市區近的優勢,村子周邊有蠻多新的建案,因此增加不少新住民,鄰里也為此再編製過,而我自己也是這二年才搬遷的新住民,但因為母親為庵前女兒之故,這個地方有著我童年的回憶。 因為課程的關係,第一次踏踏實實的在村子裡逛大街,對村子的人文我略知一二,但是這些年多是在親戚家流串,小時後的記憶是如此淡薄。 走在村子裡,彷彿回到兒時的意象,那個還在「媽媽十元」的年代、那個沒有過多的遊樂器材的年代,大姨舊家門前還有二個防空洞,常被我們當溜滑梯玩,先是爬上在緩緩的溜下,常是要磨破褲子,後來因故防空洞已經夷為平地。 二十年前,村子裡還有理容院時,我常是跟著媽媽去燙頭髮,拿著小椅子架高,座了好幾個小時,燙的可是捲捲的爆炸頭。現在村落裡,已少數有家庭理容院了。 大舅媽是開「店阿」(雜貨店),小時後到外婆家總要去那報到,因為大舅媽總會給我們零食吃,她特別知道小孩的最愛,總是有那個紅紅的、酸酸的芒果乾、海底雞、統一麵、麥香紅茶,店阿真的一點都不怕我們吃,到現在大舅媽的店阿還屹立不搖。 外婆舊家是閩南建築,有一間小巧可愛的閣樓,上閣樓還得爬上木梯。閣樓下是吃飯廳,在午前、午候,村民會在那打四色牌;我記得外公吃飯時,老喜歡把其中一隻腳放在圓型的木凳上,這樣吃飯好像特別舒服。後來我們觀查過家族的新生兒,他們在娃娃車上也總有一腳放在護欄上,大家都說這是遺傳外公;外公雖然是務農為生,但有一興趣寫「鳥」字,用畫「鳥」的方式構成一字,雖然外公已故多年,但他的美字都掛在子女們家牆上,像是傳家寶似的。而外公的藝術天份,也隔代遺傳到這些孫字輩裡。 外婆家門口有一個石臼,逢年過節做粿時,總會有人把炒好的花生拿來這槌打,這個時後總是要偷抓一把來吃,這個好味道,從外婆愈來愈年長就消失了。阿嬤還有一樣古早味,總讓我懷念是炒麵茶,有香香的油蔥酥,在冬天裡,泡上一碗是多大的滿足。 記憶隨著年紀是越來越淡薄,每踏著一步,回憶的點滴便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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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回籃球教練
我喜歡打籃球,從國小打到出社會,籃球跟著我經過多少寒暑,幾乎沒停過。 但打籃球不稀奇,當籃球教練才是特殊的體驗。 任職的地方舉辦各單位的籃球對抗,我們一群愛打籃球的人便組隊報名參加,既然報名了,大家便熱血的練球,只是與其說是練球,倒不如是以戰代練,沒有正規的訓練,只有靠著每個人的球技與默契來應戰。那樣的狀況應該是很危險的,要對抗每天練球的其他隊伍,或是有著練家子的隊伍,對我們來說都是場硬仗,但都報名了,也繳了報名費,做了號碼條,只好積極一點練球,準備應戰。 而真正到比賽的時候,大多數的人想上場當球員,要在場下調度與記錄的人甚少,幸好有幾個同事願意配合,但教練一職卻是讓來讓去,誰也不敢承擔那樣的責任,更何況當教練就不能上場,因為要隨時留意場上情況,所以也沒人想當。 在苦無教練的時刻,有位同事跳了出來,用他了解大家的方式去調度,但他是球隊主將,又要隨時觀察場上,對他來說很吃力,一連兩場也因為調度瑕疵而輸掉比賽,讓他相當自責。終於到了第三場,有人推薦我擔任教練,我本來很不願意,因為沒有經驗,也要背負著不能輸球的壓力,但經過考慮後,還是決定接下重擔。在比賽前夕,我排出了好幾個陣形,也針對對手的弱點進行分析,最主要的還是發揮我們隊員的優勢,因此我排了一組主力,一組拖對手體力的替補,沒想到這樣的做法意外奏效,一上場,我們就拔得頭籌,而也照著我們要的劇本走。 替補選手打得很賣力,能得分又能拖對手的體力,將分數拉得很近,而主力選手的精彩表現,打得對手喘不過氣。最終我們以兩分之差擊敗對手,取得第一勝,那樣的勝利對我與大家來說很重要,我因此被眾人稱讚不已,賽後仍十分興奮。 以前看球賽時,總會覺得教練沒事幹,只要調度就好,但等到自己當了教練,卻知道身為教練真的不容易,緊張程度比場上的球員還嚴重,而後來雖然沒機會再當教練,我還是對這次的經驗念念不忘。每當想起,還是相當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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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攝像】 海岸咖啡館
選一片可以摘下落日的沙灘 奏樂風的貝殼,輕輕 攪拌時光 縱容雲朵融入杯緣,縱容 黑色的傷口,亮著地平線的 印象,散亂著霧的均勻 這是,你心中最原始的 瑰麗,被躺成黑夜與白晝的 山 浪花,為了紀念貝多芬 追逐一次又一次上岸的 快樂頌,交響曲載浮載沉 失足在咖啡浪漫的笑靨裡。 嘴角上揚成蝴蝶翅膀的情侶 飲著,周而復始的 寂寥 畫面,萃取過多光芒 萃取,捧下記憶的斑駁 你心中仍有一片海嗎? 我用最簡單的角度,烘焙 藏在你眉間二十年的咖啡豆 讓蔚藍長出黑色素 成為一杯寓言,住著你我心情故事的 原味拿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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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雖然劉志林讀過初中寫得一手好字,在軍中擔任文書理應可以勝任,但因思鄉過度而精神出了一點狀況,除了怪僻不合群,又滿腹牢騷,經常與連上幹部唱反調,甚而開口罵人。所以文書沒有他的份,也升不了下土班長,最後只好把他調到廚房擔任炊事工作,也就是俗稱的伙伕,讓他自己一個人待在廚房,看他還有什麼話好說。 儘管他沒有烹飪的專長,軍中伙食則簡單,與開餐館畢竟不一樣。尤其他是北方人,自小耳濡目染,蒸饅頭與煮飯都不成問題。至於炒菜或煮湯,必須看他的心情,時鹹時淡是經常有的事。一旦連長糾正他,他總是故意立正站好,簡單地說:「報告連長以後改進。」說後轉身就走,絕不跟他囉嗦,連長也奈何不了他。 當伙伕的好處,就是不必站衛兵又不要出操,但每天大清早得起床和麵蒸饅頭,洗米煮稀飯,有時還得磨豆漿。然後洗菜、切菜、洗米、煮飯、炒菜,準備午餐與晚餐,的確忙得團團轉,可是他卻十分樂意。因為他掌管著全連百餘位士官兵的肚子,與帶兵作戰的連長不分上下,只要他一餐不煮飯,絕對讓他們肌腸轆轆沒有力氣打仗。 甚至他也故意讓全連的弟兄們看看,到底是伙伕大?還是連長大?更要讓他們知道伙伕的厲害。要不,煮個半生不熟讓他們吃下肚,保證拉肚子。如果不道德一點的趁著沒人看見時,在青菜豆腐湯裡撒一泡尿,或在菜裡頭吐一口痰,他們又能奈何?既然當不了文書,也幹不上班長,當個伙伕也不錯。 縱使劉志林他們單位換了好幾位連長,部隊也從本島到外島多次換防;但不管新來的連長是誰,或調到什麼地方,他這個伙伕永遠是伙伕,彷彿早已定位,根本沒人會去注意他的出身背景,簡直是狗眼看人低。 多數跟隨國軍撤退來台的士兵,經過幾年後幾乎都升上士官,唯獨獨劉志林依然是上兵炊事。此次新到任的連長或許良心發現,報請上級把他從上兵炊事兵,晉升下土炊事班長。雖然職稱上較好聽,每個月亦可多領幾塊錢餉錢,但上兵是伙伕,下土也是伙伕,同樣要伺候百餘位官兵的三餐,對他來說並無差別。可是士官與士兵終究不一樣,對於這位好心提拔他的連長,他仍然心存感激。(一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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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到好處的幸福
「一年出三本散文集」!一般作家是很不容易做到的,不是嗎?但是,我的老學生林萬來做到了!由不得你不佩服,甚至令人有些吃味呢。 去年五月,他的《生活小確幸:重拾在塵世裡的真珠》,由德威文化公司出版;七月,《生活裡免費的美好滋味》由菁品文化公司出版。此刻,我已在替他寫第三本散文集《恰到好處的幸福》的序文了。 這部集子,共有九十五篇文字,大致依寫作先後排列。分為:天倫、世情、春風、躬耕和旅次等五輯。天倫、世情各二十五篇,旅次十篇,均一望輯名即知其內容性質:是在寫家庭天倫、一般世間情和旅行記事。而春風一輯十四篇,特寫他求學、教學以至關心已奉獻數十年本業--教育的師生情、學生愛;以「春風化雨」、「如坐春風」等教學最高境界自勉的心路結晶。 更要特別指出的是:「躬耕」一輯的二十一篇散文,寫他親操農作的心得;所以,對農夫內在心理與工作實況的挖掘(如:「詩畫農夫」、「同心開闢菜圃話甘苦」)、鄉野風情、環境的描寫(如:「田園黃昏時」),以及天人相與、相關聯的刻畫(如:「天佑嘉南良田」),均深廣而含情有味:是他作為「農村作家」的本色表現;連他本不識農耕的「山妻」,也變成「種菜婆」了(如:「那雙沾田土的高跟鞋」),最足喝采! 萬來是位孝子,愛妻,照顧子女家庭,又敬愛朋友,是人際關係良好的標準好男兒。在他的各本散文集中,都有許多篇章寫孝父愛母(本集如:「奮起啊!老爸」、「疼惜溫情慈母心」)、敬妻愛女的動人內容、與同事友朋或官長互動熱絡的記述(如:(「太座出遊記」、「家有二女萬事足」,而「旅次」一輯中,記與共遊的友人不少);這些都不在話下。我很喜歡他這些方面的好文章,每每感動;例如:「有汝在身邊」、「回鄉的我--補償與感謝」二文,都寫太太的賢慧,其孝順公婆如親生父母,尤令人動容。 此外,他也寫活了大阿姨的個性和做人(「大阿姨真了得」);甚至他愛屋及烏,連同村的年輕人也加以照顧(「少年阿嘉的機會」),這是何等的情操呀! 我最佩服、喜愛的文章,如果只能選三篇,那就是:「纍纍冬瓜情」、「奔跑在清風中的童年」和「在春風裡下田」。 傑出的段落,如:「當它是幼瓜時,小小綠綠的長形瓜,就垂掛在龍眼樹葉叢中,一暝長一寸一天天的往下垂,直到快成熟才落到地上。走過樹旁的我們都會向這些小瓜瓜們行注目禮;期待的情懷讓心頭暖暖的……。」(「纍纍冬瓜情」)寫活了小冬瓜,作者的心是那麼的真純易感。 而「奔跑在清風中的童年」一篇,幾乎全篇都美,無法全文引錄,只看末段:「那時候天空是藍的,陽光是暖和的,花是紅的,連做夢也會微微笑。追逐蜻蜓和螢火蟲的心情都是快活的,空氣中洋溢著甜美的滋味,成為珍貴的一段美好記憶。」 回到了童年,童年事事、時時都美好!又,記寫老一輩農人辛勤的苦耕形象,更是賺人熱淚,他說:「他們無視於軟泥的寸步難行,一步一腳印,堅毅地拔出腳踝,繼續前行,靜默踏實地踩出勞苦的足跡。他們在為生計刻苦卻瀟灑的身影,深印腦海。」(「在春風裡下田」) 註:《恰到好處的幸福》一書,一○五年七月台北菁品文化公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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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萱堂文
先妣諱羨,民國十七年,歲次戊辰年九月卅日吉時生,浯洲古寧頭李氏族人。髫齡身世坎坷,外祖為謀生計而落番,杳無音信,靡知所終。寡母單親扶養子女,日夜操勞,未知非而辭世,先妣因家貧為我祖母收養為待年媳。賣身以葬親,古有董永,今有我母,相互輝映。幸哉母也,重慈視如親女,雙九于歸府君,夫妻恩愛。有蕡其實,其葉蓁蓁。桃李灼灼,不自言於蹊徑;松柏青青,不受令於霜雪。 先慈懿行不勝枚舉,以孝、慈、儉、勤居首。孝哉母也,上奉翁姑盡孝,扇枕溫衾,晨參暮省,問安視膳,菽水承歡。慈兮母也,凱風自南,吹彼棘薪,照護子女,偎乾就濕,咽苦吐甘,慈祥和悅,春暉朝靄。予出遠門,倚閭望歸,余若晚返,依門眺盼;我心歡暢,我母歡暢,我心煩憂,我母煩憂。儉矣母也,秉傳統農家婦女之美德,生性節儉,惜物愛物,用於己則錙銖必較,用於人則毫不慳吝,戮力滿足子女願望。捐贈公益,濟貧周親,從無後人。勤乎母也,日未破曉即起,夜央始寐,相夫有道,持家有則,寡言多做,不辭勞怨。母藝纖巧,針黹烹飪,咸所擅長。天道酬勤,余家始逐步邁入小康。萱堂可謂我國傳統女性之典型,終其一生似平凡無奇,但在兒女心卻係天下最不平凡、最慈祥之娘親。 哀哉我母,一生經歷大時代之劇烈變動,誕生於軍閥割據、全國混戰之年代,戰禍頻仍,黎首荼毒,生靈塗炭。幼齡之時日寇入侵,家鄉於鐵騎之下遭占領八年,生活困苦,民不聊生。抗戰勝利未幾,旋踵爆發國共內戰,神州蕭條,赤地千里,金陵王氣黯然收,輾轉徙遷臺北。民國卅八年共軍逾萬人自古寧頭強攻登陸,國共激戰四晝夜,死傷慘烈,國軍雖大捷,但吾鄉受創嚴重,尤以椿庭錦浦及萱室古寧二村為最。此戰乃關鍵之役,逆轉國消共長之勢,臺澎轉危為安,自此雙方隔海分治。兩岸對峙,臺海緊張年代,金門因屬前線,國府實施軍事管制與戰地政務長達卅六年,居民生活每受諸多箝制,母親皆親身經歷不堪回首之風雨飄搖年代。 綜觀萱堂畢生苦難時日長,而歡樂期間短。雙親劬勞,茹苦含辛培植兒女完成高等教育,任職社會後始有能力反哺奉養。慈母過世,哀子輝閉門靜思,領悟母親自幼刻苦耐勞,早已習以為常,並不希冀物質之養,所欲者乃子女多所陪伴。予因工作繁忙,侍奉時間不多。原擬致仕之後遠離塵囂,再行承歡膝下,長相侍親。哀哉!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案牘勞形實乃藉口,兒之過也,悔恨不已,難以彌補!敬祈慈母恕我宥我! 太史公有云:「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大哉斯言!無天地何所生?無父母何所出?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碌碌怙恃育我辛瘁。為人子女豈能忘其本?養生送終,其為人之本歟!雙親比翼連理,相恩相愛共扶共持垂七十載。先妣垂暮荏苒失憶,但從無一刻或忘府君與子女容顏及其名,愛之深也,憐之邃也。殯天之日身骨猶健,飲食起居僉如曩昔。以米壽高齡,酣睡之中無疾而終於內寢,乙未元月初三駕鶴歸返瑤池。天星沉寶婺,慈容縹緲,閫範流傳。 夫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蘇子「水調歌頭」已有闡釋。生老病死乃天道循環之理,吾等凡人焉能不知,但仍悲慟不已。胡為而云哉?情勝於理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宿昔言行舉止常以理智遏制情感,俾免越規逾矩。然當天崩地裂,處於生離死別之際,七情氾濫,沛然突破理智則無法克己,猶如江水泛濫難以抵禦,其情殊可憫。生離至傷矣!至哀則莫甚於死別。父親以耄耋高壽突遭炊臼之痛,床空清塵,室虛悲風。先杖期而後經年臥榻,哀慟欲絕,黯然神傷,泫然流涕,粥飯匪思,長年臥榻,日漸羸弱。心鬱鬱顏若槁,病懨懨骨似柴,子女心有不忍。母親於九泉之下,知否?知否?能否托夢於我父勿復傷慟哀泣?夏日冬夜,歸於居室,終有相見之日。然子女冀望我父期頤,侍奉百年而終。 悲哉!傷哉!我等兄弟姊妹逢此巨變,天旋地轉,既悲且喜。何以言悲?晴天霹靂,嵩山崩圮,銜恤刺心。上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奪我萱幃,攫我依恃,永不克晨昏定省,齧指嚐藥。無母何恃?寸草之心豈能報春暉於萬一,心中悲痛難已!然悲中有喜,何以言喜?喜者乃母親非病非痛,無苦無難,自然衰竭而長眠。功德圓滿,福壽全歸,遁離塵世之苦,云胡不喜?哀子衷心期盼母親大人永居佛國淨土,不復受轉世輪迴之苦。 慈母棄養,不孝子女等隨侍在側,隨我父渡海歸鄉,落葉歸根葬桑梓,歸正首丘埋故里。嗚呼!昊天之恩無垠,罔極之德難報。風木之思形神俱傷,皋魚之泣形骸具靡,寒泉之念哀慟欲絕,霜露之悲剖心泣血!月照江水佛在心,天怯雲霧明鏡復,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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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林歲進士蔡漣清
林焜熿(1793-1855),後浦人,公諱炳、又名焜熿、字遜輝、號臣■、乙已科歲進士(縣志載丁酉科)、壽63歲,同安歲貢生。先問業於廈門道富陽周凱,又從玉屏山長光澤高澍然遊,故文有家法。嘗分修廈門志,出其手者居多,金門有志,亦其始纂。所著有〈竹畦詩文鈔〉、〈浯洲見聞錄〉、〈宮閨詩話〉、〈竹畦筆塵〉各若干卷。生平見義勇為,不辭勞瘁,如倡建育嬰堂,修大溝義塚,皆有關桑梓公益之事,故不獨以文鳴也。 薛師弼,珠山人,名維康,字紹聞,以弟貴貤贈武功將軍,配妣蔡氏諱珠娘,瓊林尚紀公女,誥封夫人。(以上錄自浯江珠山薛氏族譜),薛師弼係金門總兵薛師儀之兄,人稱「大爺伯」,官翰林待詔,以弟貴貤封武功將軍,平生四海,為人解紛,名傳全省。公享壽85歲,妣78歲,卒葬上蘭村旗仔山(以上錄自金門薛氏族譜)。薛師弼曾參與倡捐建造金門石橋、捐刻金門志續修及經理金門育嬰堂多年。 許察(1821-1869),諱加著、察,字密侯,為前清邑庠生,春秋四十九歲。參與倡議勸捐募建金門育嬰堂。 許瑞瑛,後浦人,咸豐癸丑科,歲貢生。曾參與浯江書院膏伙勸捐、募勇團練拒小刀會匪。 許春奎,珠湖村人,生員。曾參與募勇團練拒小刀會匪及倡議勸捐募建金門育嬰堂。 黃道衡,金水長房十五世,字拔萃、一字超群、號道衡、邑庠生。參與倡議勸捐募建金門育嬰堂及浯江書院膏伙。 周弁(1769-1843)字茂川,浦邊人,父為周文(1734-1815),浦邊富商,經營當鋪、商號、周茂川曾參與倡捐金山書院、庵前恩主廟重興及參與捐款建金門育嬰堂。 林可遠,小諱以靜,字秉脩,號致齋,春秋五十七歲,清誥授奉政大夫。初援例為太學生,以募勇拒小刀會匪,守金門保全無恙,敘公得補用通判,加捐同知。曾參與後浦義塚重修、贊助育嬰堂經費。 蔡鎮邦(1804-1859),瓊林新倉下二房二十四世蔡尚異(號行猷、觀德橋建造者)長子,蔡鎮邦又名傑資,字永和,號俊卿,公授武德騎尉(正五品)享年56歲。參與倡議勸捐募建金門育嬰堂。 待查考人物有廩生許朝英、生員吳漪瀾、許國華及職員林韶華等人,待來日查詢。 清末金門育嬰堂之設立是由地方官員發動,號召地方精英參與籌備與經營。也藉此拉近他們與地方官員的關係,鞏固自身在地方社會的權力與地位。 而金門育嬰堂在民國成立後,嬰孩送堂者日少,因之停辦。民國十年,堂為陸軍警察駐紮所。十二年為海軍參謀處所。復為縣教育局辦公處,又為第一自治區公所,又為第一區署。卅八年四月,改為金門司法處辦公處。另該堂產業店屋數間,在民國十七年政府收回,撥充學校經費。(本文蒙蔡建鑄先生校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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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儘管劉志林有自己的想法和盤算,可是數天來,部隊走的全是山路。偶而地路過村莊,亦只是一些窮鄉僻壤的小村落,居民的交通工具不是騾就是馬,並沒有道路或港灣可供車船行駛。處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他豈能開小差,萬一被發覺抓回來,那可是要被當場槍斃的。 因此他並沒有行動,只期望能快一點進城,因為城裡來往的人多,只要混入人群,就不容易被識破。屆時,他將先找銀樓賣掉金條,然後買一套便服換上,再坐車或乘船快速地離開。想必部隊有部隊的規定和任務,絕對不會因為他一個人而發動雷霆演習,或勞師動眾做地毯式的搜尋。倘若能如他所願,他的目的即可達成,回家見母親亦是指日可待。屆時,他也會遵照母親的心願,在三年內和秋霜完婚。 但往往人算不如天算,國軍在節節敗退的情境下,他們部隊突然接到一道命令,必須利用黑夜乘船渡江,上岸後又開始行軍,來到一處停泊軍艦的碼頭,所有的官兵立即上船,不得有誤。據側面上瞭解,國軍部隊將分批搭乘軍艦撤退到一個土地肥沃的小島,它也是中華民國地圖上,距離大陸最遠的一個省份──台灣。抵達後,他們將在蔣總統英明的領導下,整裝軍武、發奮圖強,隨時準備反攻大陸,收復失去的河山。 原本準備乘機開小差回家的國軍士兵劉志林,此時此刻離家則愈來愈遠,少說也有十萬八千里。何時才能重返故鄉拜見母親已是一個未知數,何日始能與秋霜成親更是遙遙無期。他低落的心情不言可喻,但卻也是他想法過於單純、不聽母親勸告所造成的後果,怨不得任何人,包括他生死不明的表哥連長在內。(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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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林歲進士蔡漣清
蔡漣清的家世如下,父蔡雲臺為清鄉飲大賓,按神主錄:其父為皇清鄉飲大賓號蔡雲臺,孝男讀、龍奉祀。蔡雲臺,諱江官,生於乾隆辛卯年(1771年)字子朝、號雲臺,卒於道光壬寅二十二年(1842年)十二月十七日,享壽72歲,其母葉氏閨名抱奶生於清乾隆三十八年六月二十三日,卒於道光二十一年十二月初四日,享壽六十九歲。蔡漣清的神主牌記載清歲進士侯選儒學左堂漣清蔡公神主,孝男權、寐、滔、奠、炎、豆、渠奉祀,而生卒年月日竟空白無記錄,但可從相關資料推出其活動年代(約1809-1854後)。妣許氏閨名紫燕,生於清嘉慶十八(1813)年四月十二日,卒於咸豐三(1853)年三月初十日,得年四十一歲。長兄蔡仲書,諱讀官,生於嘉慶壬戌(1802)年三月七日,卒於道光丁未(1847)年七月二十日,年四十六歲。 蔡漣清、行二、諱龍官、官章漣清,為瓊林蔡氏新倉下二房東埔頂甲二十二世「仲」字輩,故居瓊林三十號,前清歲進士,侯選儒學左堂,簡單來說即「侯選訓導」,歲進士即歲貢生,至於是何年的歲進士,筆者翻閱同安縣志、馬巷廳志、廈門志、金門縣志中選舉貢生篇,均毫無記錄,但現存匾額、碑碣都留有記錄、因而筆者大膽推測,蔡漣清應為廩生資格,廩生須滿十年才有歲進士資格,可能狀況是蔡漣清為廩生加捐獲得廩貢生資格。在道光二十三〈恩主廟重興捐題碑記〉,碑文中都留有歲進士蔡漣清之名及捐銀肆員之紀錄;在《清代捐納制度》一書關於清代捐納事例沿革有詳盡的介紹,道光二十一年(1841),開豫工事例。緣御史曹履泰、福珠隆阿等,均以錢糧出納,總須寬儲,以備要需,且以豫省籌辦河防,亦需鉅額工費,因請暫開捐例。頭卯自道光二十一年五月起,至二十二年七月止。其後一再展延,自二十三年二月再展二十四年三月,續分二卯。道光二十三年(1843)七月,因兩河漫滋劇甚,瑞澂等奏請准捐生就近在河南捐納,以應急需。是為東河暫開捐例。其性質仍屬豫工事例之延續。因此研判蔡漣清是搭上這班捐官列車,取得貢生資格。這同時也解釋也是為什麼貢生蔡漣清的匾額無法高掛在瓊林宗祠的廟堂上的原因,以其納捐之故非正科之途。 那要捐多少銀兩?才能成為歲貢生。按《清史稿》(選舉志)記載順治十二年,開廩生捐銀貢例,從御史楊義請也。十七年,禮部以抗旱日久,請准暫開准貢,令士民納銀賑濟,允之。那報捐所需費用若干?一俊秀(平民)捐監生銀一百八兩,武生納銀一百兩,各得為文武監生,均在戶部上兌。因此如能將清代各種名位之報捐代價逐一列表,如「價目表」般,則執簡馭繁,有助此一問題真相的瞭解。捐生或捐員依各種事例進行報捐,其依事例規定所應向政府繳納之捐銀,稱為「捐項」或「正捐」。除正捐外,尚須負擔種種額外費用,如印結費及飯費,以及其他費用如會館或慈善團體強迫性之捐款及賄賂性質之費用。 由附生(含增生及廩生)捐貢生應納銀一百四十四兩。才能成為附貢生、增貢生及廩貢生。所謂照費,即執照費,每張三錢。尚須負擔照費、餘平、加平、部費、小費及各種捐款之額外負擔。一俊秀(即平民百姓)捐監生銀一百八兩,捐從九品職銜銀八十兩,捐分發銀訓導是一百三十兩。才有侯選儒學左堂身份。按「正堂」是明清時對府縣等地方正印官的稱呼。「縣正堂」為知縣的代稱。清代一個縣的儒學正堂也被稱為教諭,為正八品級官員。教諭,「正式教師」之意,宋代開始設置,負責教育生員。明清時代縣設縣儒學,是一縣之最高教育機關,內設「教諭」一人,另設「訓導」數人。「訓導」是指輔助「教諭」的助手,而「囑託」則是約聘教員。府學「教諭」多為進士出身,由朝廷直接任命。府學「訓導」以及縣學「教諭」、「訓導」、「囑託」,多為舉人、貢生出身,由藩司指派。學官與訴訟無關,以「奉薄儉常足,官卑廉自尊」自命。明清時代縣設縣儒學,是一縣之最高教育機關,內設教諭一人,另設訓導數人。訓導是指輔助教諭的助手。教諭是學官名。元、明清縣學皆置教諭,掌文廟祭祀,教育所屬生員。 好善行仁,熱心公益 有幾則事例,可資証明。從國立中央圖書館台灣分館編印,何培夫主編的《金門‧馬祖地區現存碑碣圖誌》一書中,筆者查閱第七十二碑〈恩主廟重興捐題碑記〉,碑文中都留有歲進士蔡漣清之名及捐銀肆員之紀錄,由此可見蔡漣清家世頗豐。此碑係道光二十三年十月由官兵民共捐的芳名題刻,有當時的金門總鎮、前分縣、廣東提督吳建勳、世襲男爵邱聯恩等以及曾任金門文武名宦及各鄉里共襄盛舉的捐款紀錄。此其一也。 對於地方宗教事務,蔡漣清也顯現出極大的熱誠及虔敬之心,在瓊林忠義廟裡有一匾額,即為蔡漣清所敬獻,忠義廟現為瓊林121號,依據《金門寺廟教堂實錄》記載:廟中主奉關聖帝君,相傳係曾任雲南左布政的蔡守愚返鄉時,有一段木材隨其船隊一路漂抵瓊林海岸,經請示後意欲雕關帝爺神像奉祀,之後建忠義廟以祀,成為該村守護神。廟迄今已有四百多年歷史,廟內正中懸掛一匾,此匾即為蔡漣清所敬獻書寫「忠炳日月」匾,落款時間為咸豐三年(1853年5月)端月穀,本境貢生蔡漣清答謝,匾額長約為60公分,寬約為45公分,中間榜書「忠炳日月」,推測應為蔡漣清貢生所書,畢竟蔡漣清也是科舉出來的廩生,如附圖所示。此其二也。 第三是蔡漣清參與清道光年間育嬰堂的倡建及捐款紀錄貢生蔡漣清捐百貫。有關育嬰堂相關研究有2008年11月1日許燕輝所寫「清邑庠生許察之金門育嬰堂始末」及2014年9月16日金門大學閩南文化研究所助理教授李宗翰的「清末金門育嬰堂之運作」二篇,已對育嬰堂詳細介紹。據光緒《金門志》育嬰堂條及所收李湘洲(育嬰堂碑記),金門育嬰堂乃道光二十八(1848)年八月,金門縣丞李湘洲、金門鎮右營遊擊鍾寶三領頭發起,結合一批新興地方精英人士如林焜熿、薛師弼,蔡漣清等人共同倡建;直到1851年才完成。 在民國八十二年版的《金門志》〈規制志‧育嬰堂〉,頁70─76中記載著,當時在福州省城以及泉州、漳州諸府,甚至廈門、安海等處皆有人興辦育嬰堂,而唯獨金門未興辦。恰金門縣丞李湘洲與金門鎮右營游擊鍾寶三皆有心於此,說服金門鎮總兵施得高共同捐出義廉銀,並召集諸紳耆廩生林焜熿、許朝英、許瑞瑛、生員許春奎、許察、吳漪瀾、黃道衡、許國華、職員蔡鎮邦、林韶華、薛師弼等人倡議勸捐募建金門育嬰堂。 金門設立育嬰堂是清以來,各地仕紳相當重視的社會事業之一,有見於社會賣子棄嬰及重男輕女之事件頻頻,出自人道的關懷,仕紳對倡建一所育嬰堂也顯得相當地投入,官紳各捐款置業,充當經費設備,並由紳士薛師弼經辦,收容孤苦無依的嬰兒。而這座官紳合力的育嬰堂,於是在道光二十九年(西元1849年)春,擇址於後浦縣丞署西隙地(現為金門法院宿舍),建立前後兩進院舍,並至咸豐元年(西元1851年)落成。 對此林焜熿則寫了〈勸建金門育嬰堂疏〉向社會大眾勸募;並於落成之後與縣丞李湘洲合撰〈育嬰堂碑記〉記其興建始末。縣丞李湘洲在〈育嬰堂碑記〉:「天地之大德曰生,生機盎滿磅礡,不可以有窒也。溺女,蓋窒之甚。閩南風氣,生女溺者多,金門尤夥。余下車,心惻焉!思有以拯之。會遊戎新遷參戎鑑堂鍾公得泉州育嬰堂條規,持謂曰:「君得毋意乎」?閱之,法良善,喜劇;亟捐廉,議建置。白鎮帥施公,亦捐廉倡。牒大府,集紳士,擇署西隙地,規刱基址,召匠選材。經始於道光二十九年春,中間以貲費不繼,旋輟。迄咸豐紀元春日,落成。中闢廳事,上下房四,東西夾室二;中為露庭,入外門一小廳。東偏耳房之外,有窄壤可作爨所。廳之後,曠地寬廣,仍可架室,力未暇也。糜金錢若干貫,首尾三年始成,可不謂難哉! 雖然堂成矣,經費告絀將奈何?余又捐制錢百二十貫,貢生蔡漣精、監生林可遠、周茂川亦各捐百貫,諸生又散捐若干,市山園、購瓦屋、配生息,月收稅供用;仿泉州規條少變通之,自文武官暨商家、船戶,月捐有差。以四月二十一日迓神入祀,僱乳母,始收嬰,諸供役人及一切器皿俱備。向使畏難中止,誰相詰責,顧心不自安。屈指三年中,韶光荏苒,余之苦心區處者,蓋夢寐以之矣。暇時嘗謂諸生曰:「使堂未克成,余或有遷調,亦必駐蕆事然後行;乃幸以同志諸生力,相與有成」。成不數日,適大府奏遷知同安縣事。或慮其竟去,余又語之曰:「老夫宦跡苟不離閩疆,即遠亦得顧及,況同、金隔衣帶水,朝發夕至,忍令功敗垂成哉」?此又余眷注誠心,庶幾共相鑑諒耳。夫知為之難,則所以力保而善其後者,宜何如其衿重墾至。余不敏,其必有什倍余者拓而充焉、經而久焉。 繼繼繩繩,生生不已。無窒天地生機,是在董其事之善為經理,而又深致望於後之君子云。爰記其顛末如此。捐題姓名,別刊諸石(李湘洲任金門縣丞時與紳董林焜熿共勒「育嬰堂碑記」)。」由於清代金門耕地不足,土地堅硬瘠薄,造成百姓生活艱困,致使溺嬰時有所聞,其違逆人道之事實令人痛心。而育嬰堂之設,顯示人道主義的覺醒,在一百五十年前的金門就有一群善心人士在做社會資助,這也是金門最早較具規模的社會福利事業,意義重大。 此二篇文章都被林豪(林焜熿之子)在續纂《金門志》時收入書中,方使金門育嬰堂的倡建過程留有較詳細的紀錄,另外在《金門志》中,對於金門育嬰堂的規條也記錄得相當仔細,有二十七項條規;針對投入育嬰堂始建的幾位重要官紳人物,筆者的研究如下: 據《金門縣志》〈職官志〉記載:李湘洲,號松岑。道光間(二十七年,西元1847年),由吏員官金門縣丞。性明敏,精習吏事,案無留牘。嘗以金門溺女風熾,與右營遊擊鐘寶三、紳士林焜熿、薛師弼、蔡漣清、許瑞瑛輩謀為拯救之法,而地瘠民貧,難充經費,乃先籌數百,於署西隙地,起蓋育嬰堂,復百計鳩貲而成之,始終三年不倦。後陞任同安知縣,猶與紳士郵書往來,以蕆其事。卒後,島人為祠於堂中,春秋祀焉。 鍾寶三,號鑑堂,汀州上杭人。道光(二十三年,西元1843年),由世襲雲騎尉,歷官金門右營遊擊。巡緝勤慎,獲洋匪最多,積功至福建水師提督,緣事罷任。寶三自少讀書,嘗應童子試,性風雅而豈弟,喜與文士倡和。咸豐元年間,嘗會同金門縣丞李湘洲,建育嬰堂,割俸倡捐經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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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泥土
鄉土情懷 舀一瓢長江的水 捧一把故鄉的土 千里迢迢 飛越雲霄 讓我為您 洗去多年的鄉愁 永別了 親愛的爸爸 願 您長眠於故土與新土之中 從此他鄉亦是故鄉 願 諸佛菩薩保護祐您 附記: 我的父親黃金其先生出生於江蘇省橫沙鄉,少小離家輾轉來到金門定居。新春伊始驟然辭世,享壽九十有六,生前雖曾回鄉省親,然未能魂歸故土,心中難免有憾;我兒元伯從上海匍匐奔喪,帶回父親故鄉的泥與土供於靈前,希冀能告慰外公在天之靈,是以為誌。 (稿酬捐增金門縣生命線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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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屆時,雙方勢必拚個你死我活,誰贏誰輸則是未知數。運氣好的人活下來,運氣差的人則成為異鄉的孤魂野鬼,因為戰爭是殘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當劉志林夥同十幾位同僚選擇跟部隊走時,別人有什麼打算他不得而知,而他只有一個簡單的想法,那便是一旦部隊進城,馬上設法開小差。因為他背包裡有兩塊金條,有足夠的盤纏搭乘車船返鄉,也只有回家才是正途。因為他受夠了,也磨練夠了,甚至亦已徹底地領悟到,當兵只能鍛鍊體魄而已,並不能讓他的心智成長。或許將來退伍回家後,仍然是草包一個,別想帶領工人把劉家的產業發揚光大。但是,如果不幸戰死在沙場,勢必要成為異鄉的孤魂,當初懷抱的理想,如今則是徹底的失望,真叫人不勝唏噓啊! 而此時身處在這個窘困的境地,他不得不感謝母親。要不是她堅決地要他帶兩塊金條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想必他此時已毫無退路可言。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果想靠雙腿走路返鄉,勢必不可行,說不定家在山那邊,人早已祭了野獸的五臟廟。唯一的途徑就是利用現有的交通工具,無論是車、是船,只要能載運他回家就好。 假若能以兩塊金條為代價把他平安地送回家,他也會毫不吝嗇地雙手奉上。畢竟,家才是人生旅途的避風港,金條則是身外之物。甚而母親房裡那個鐵箱裝的全是黃澄澄的金子,如果沒有一點力氣,絕對搬不動。而這些黃金,或許只能凸顯劉家的財富,倘若遇到戰亂逃命都來不及了,誰還能把它帶走。(一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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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古寧頭戰役青年軍二○一師二三事
是何原因該師受到金門百姓的肯定?據六○一團丁宗裕士官的分析:「那時我們以抖擻的精神,豪邁的陣容,踏上金門島後,島上的居民都用驚奇的眼光,來看我們帶臺灣斗笠的革命隊伍,加上我們嚴肅的紀律和高度的愛民精神,在湖下、沙崗、瓊林、埔邊、林厝、南山、北山一些村莊裡,我們相處不到幾天的時間,軍民間的感情就成了一家人;加上那時我們都是中學以上畢業的知識青年兵,所以金門年長的人,便把我們當著子弟般的關懷愛護。所以那時金門有許多青壯的年輕人,都自動請求加入我戰鬥的行列;同時也獲得老百姓們的讚譽:『你們是真正保國衛民的好部隊』。」二○一師跟一般轉進來金的部隊不同,鄉親視為「子弟般的關懷愛護」,對壯烈犧牲的官兵,鄉賢李福井不捨的說:「此役鏖戰五十六小時,青年軍奮勇殺敵,前仆後繼,寧死不退,二○一師傷亡慘重,村民每一談及,不勝唏噓。」能夠讓當地居民「不勝唏噓」,這表示其官兵的整體表現,深獲「民心」,尤其親民的作為,民眾感念不已,才會對作戰傷亡的人員表達婉惜。 指揮權問題研討 二○一師副師長閔銘厚將軍(黃埔四期),三十八年七月,帶領六○三團前往福州馬尾作戰,一直到九月四日才回到臺灣,所以並未隨師主力行動,而是後來自行搭機前來金門。六○二團二營五連政治指導員王宗■,在《中國報導》(八三四期)的〈多少將領多少淚髀肉復生、多少草鞋上前線反攻大陸〉,提及曾訪問閔銘厚將軍,並記錄向師長報到當日的面談內容:「(閔銘厚將軍)奉命於十月二十三日飛金門,當天二○一師師長鄭果對他交代:『隊伍由你指揮,我已請准假,正等飛機回臺灣,前線士兵生活苦,必須向國防部要糧餉。』」由此觀之,副師長閔將軍是在古寧頭戰前兩天到金門,針對師長對他所說的話,就相關問題加以研討。 第一、所謂「隊伍由你指揮」,二○一師是否由副師長指揮?第十八軍康樂隊組長張楓,在《亞洲世紀週刊》(一四五期)的〈金門島大捷締造的真相〉,認為:「擔任防禦部隊的第二○一師與負責機動及該師預備部隊的第一一八師三五三團,在十月二十三日奉八十軍唐守治軍長之命以副師長身分接二○一師指揮權的閔銘厚將軍,指導協同步戰演習,因當時鄭果師長告假回臺要糧餉。」也就是說副師長接任指揮權後,指導師與預備隊的戰鬥演練。六○一團舊屬丁宗裕也提到整個兵力部署是由代理師長負責規劃的,他說:「代理師長閔銘厚將軍,依據作戰構想,配置兩團兵力於第一線。」但師政治部的吳昌旼,在《現代國家》(一七九期)的〈金門大捷參與記(中)〉,憶及開戰後師部的狀況:「我們到了指揮所,見到師部的重要單位都在那裡,師長鄭果正在無線電機前忙著指揮,我們也在壕裡倚壁坐了下來。」也就是他看到師長在「忙著指揮」,並沒有脫離「指揮鏈」,如果證實師長未離開防區,研判二○一師在戰前的兵力配備與部隊演習,以及作戰中的戰況處置,身為主官不「指揮」也難。 第二、所謂「我已請准假,正等飛機回臺灣」,師長鄭果將軍有否離開防區?十二兵團作戰參謀楊書麟,在《中外雜誌》(二十六卷六期)的〈也談古寧頭大捷〉,提到:「戰鬥開始之初,二○一師的指揮系統,似乎亦有些紊亂。」他引用一一八師三五三團團長楊書田所說的一段話(按:未註釋出處):「我是配屬給金西守備師(二○一師),受該師師長指揮,可是自從二十五日清晨二時許情況發生,到二十七日戰鬥結束,我壓根兒就未曾奉到該師師長一通電話或片紙隻字的命令,最初我向(二○一)師部電話請示,找不到師長,閔副師長的答覆也不得要領,為了執行任務,我不得不逕向我的原屬師長(一一八師師長李樹蘭)、軍長(十八軍軍長高魁元)報告請示了。」然鄭果將軍說:「十月十一日起,直到二十七日將匪軍殲滅為止,一直都在戰場上。」兩造的說法顯然不同,在相同的戰場,團長說「找不到師長」,但師長講「一直都在戰場上」,不知是何因落差這麼大,或許是戰場「瞬息萬變」,沒有打過仗的人,真的無法理解。 第三、作戰期間,蔣經國先生曾到金門前線慰勞官兵,其所著《風雨中的寧靜》的〈危急存亡之秋〉,記載十月二十六日日記:「我於本日奉命自臺北飛往金門慰勞將士,十一時半到達金門上空,……復至最前線。在砲火中慰問官兵,……看他們在極艱苦的環境中英勇作戰,極受感動。……下午飛離金門,……。」二○一師的守備區當然是「最前線」之一,蔣經國先生視導時,師長有無在現場陪同?六○二團舊屬王宗■記述訪問閔銘厚將軍所言:「十月二十七日(按:二十六日),蔣總統經國先生蒞臨前線督戰,正驗收最後的戰果之際,他看到青年軍二○一師六○一團青年兵的英勇作戰情形,當場欲見二○一師師長鄭果,閔(銘厚)將軍據實以告:『一直四天沒有看見他,不知身在何處,請准事假,但沒有乘機回臺灣。』閔找到了鄭果師長帶他見蔣先生。」但師長鄭果將軍明確的指出:「(十月)二十六日十四至十六時,在一三二高地親自指示師山砲連支援反擊部隊之戰鬥。……少頃,湯(恩伯)總司令陪同蔣經國先生在一三二高地西端視察狀況,作者(指鄭果將軍)簡報了本(二○一)師戰鬥經過,並陳述青年軍冒險犯難勇於犧牲之精神。」副師長說師長「請准事假但沒有乘機回臺灣」,這表示師長未「脫離戰場」,有無陪同及簡報,比較容易了解,而且師長將當天視導的過程,包括時間、地點都交代很清楚。 戰後,十月二十八日,東南軍政長官公署陳誠長官主持金門戰役檢討會,六○二團連政治指導員王宗■,提及副師長閔銘厚將軍在會中的發言內容:「這一仗從二○一師在鳳山整訓,以及防守金門前線的作戰計畫是他修訂的,而且當天經過實彈戰鬥大演習配合戰車部隊出擊,都是他指揮的。再說二○一師師長鄭果是先請了假想回臺灣要糧餉,更是他在第一線親自指揮打的!」至於師長鄭果將軍的看法,他自認是「標準的湖南騾子」,並說:「弱冠從戎,以迄垂老解甲,論作人,木訥不善言辭;論作事,只問耕耘、不問收穫。」又曰:「在軍中數十年,說實話,作實事,絲毫不敢取巧,……金門作戰如此,……無智名,無勇功,平凡到了極點,無足道也。」有關古寧頭作戰當中,該師是由師長或副師長指揮,因雙方都有不同的說詞,而且年代久遠查證不易,將留給後人公評。 結語 三十八年九月初,二○一師移防金門,十一月底返回高雄鳳山整補,駐守金門的時間計三個月。三十九年四月,蔣總統特派當時的國防部總政治部主任蔣經國,前往該師頒發榮譽虎旗,以表彰官兵在古寧頭戰役的卓越表現。四十一年十一月,二○一師奉令與三四○師合編成四十九、五十一師。抗戰期間,青年軍二○一師於三十四年一月在四川成立,八年後因番號被撤銷而走入歷史,但該師對金門保衛戰功不可沒,官兵前仆後繼、英勇奮戰的不畏死精神,將永垂青史。 古寧頭大捷是參戰官兵以血淚、用生命換來的,二○一師師長鄭果將軍特在金門大捷三十週年時,作了一首詩獻給當年的袍澤,以表達感懷之意。全文摘錄如后:「三十年前戰古寧,全殲犯匪奮雷霆。屢伸軍令朝揮臂,初就堅碉若建翎。贏得虎旗君有力,將圖鳳翥我無靈。駒光過隙垂垂老,伏櫪猶思掃賊庭。」並作為本文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