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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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孫之樂「真確幸」
那天早上女兒、女婿帶我們去觀賞小男孫學校舉辦的聯歡會,看到三歲多的小男孫站在舞台上表演舞蹈,天真的模樣,逗趣的表情,讓我們樂在其中,笑得合不攏嘴! 回憶小孩子從我們在嬰兒室所見到臉色紅潤的新生嬰兒開始,接續送到坐月子中心照料,逮滿月後抱回娘家由我們照顧的成長過程,歷歷在目,可謂憂喜參半,妙趣橫生,這種弄孫之樂,如非身歷其境,很難體會。 由於女兒、女婿週一到週五,都在上班,而我已退休在家,小男孫就交由我和老妻照顧。 說真個的,以前我在上班,我的幾個小孩,都是妻在照顧,不曾為他們把屎把尿過,頂多幫忙沖泡牛奶;現在除了替小男孫換尿片,還要記下吃奶時間,對孫子付出的愛護關懷,可謂無微不至;可是,在陪伴照顧小男孫的過程中,看到孩子成長所帶來的喜悅,卻也讓我著迷。 記得小男孫剛帶來給我們照顧時,才剛過滿月,渾身柔嫩,經不起用力翻、拉。由於太太的年紀大了,手腳顯得比較遲鈍,加上三十年沒有再抱新生嬰兒,對於為孩子穿衣、包尿片、洗澡,已經無法像早年一樣得心應手。尤其,隨著時代的變遷,嬰兒的衣服、尿片都有所改進,現在已不作興穿古早款式的衣服、和用一塊塊的尿布包孩子了。而新款的衣服和尿片對於未使用過的人來說,包的時候看起來還真的笨手笨腳呢!所幸,經過我和太太分工合作,兩個人相輔相成,做起來才比較順手! 我發現,只要我們陪伴在身邊,輕輕握著他的小手,孩子不但不哭不鬧,還會咿咿呀呀的逗大人笑,逗大人和他說話。 從看到小男孩在搖籃裡從較小睡醒的時候,只會翻身、會兩隻手撐起身體來看旁邊有沒有人在陪伴他,進步到會用手去扳嬰兒床邊的橫杆跪著,會在床舖上爬來爬去,尤其看到小男孫坐在學步的螃蟹車裡,在客廳固定的範圍內走來走去橫衝直撞的模樣,不但小孩子自得其樂,也把我們逗得樂不可支,笑逐顏開,讓我們分享到他成長的喜悅。 小男孫非常聰明乖巧,又活潑可愛,當我們播放他爸媽買的兒童教學光碟「巧虎」專輯給他聽,在牙牙學語的過程中,不到二歲就會說出許多物品名稱,讓我們聽了,不禁誇讚他好棒時,他也會舉起小手給自己鼓鼓掌,討人喜歡的舉動,常把我們逗得笑呵呵;然而,在蹣跚學步時,卻也常一不小心,跌倒在地,讓我們捏一把冷汗。 從這學習開始,每當上學時間,我和老妻一人一邊牽著剛滿三歲的小男孫走出家門,踩著細碎的步伐,走一小段路到巷口,交由娃娃車老師接手牽上娃娃車去幼兒園上學,這情景已經成了我們日常生活中充滿快樂、溫馨的一件事,就像娃娃車老師說的:「含飴弄孫,好幸福喔」! 下午小男孫放學回來,看到他們高興的走下娃娃車,回到家後學著上課時老師講的話、教的歌、跳的舞,學會自己使用湯匙吃飯、穿鞋子,以及會告訴我們要尿尿、要便便,請幫忙的成長過程,彷彿看到菜園裡栽種的蔬菜,一片綠意盎然,並且欣欣向榮般的喜悅! 那天放學後看到小男孫坐在沙發上,一雙手像煞有其事地忙著,一副全神貫注的神情,吸引我的目光,當下好奇地問他在做什麼,他望著我一本正經地回答說:「要做蛋糕給阿公吃!」,讓我聽了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當下對他又親又抱。 幾天前突然聽到他告訴我說要去尿尿,我要陪他去,他回頭對我說:「阿公不用來,我會自己脫褲子!」不禁喜出望外;昨天他吃完晚飯後,我拿碗去洗,回轉身發現孩子不見了,不禁嚇一跳,當即遍尋屋內,原來他已一溜煙坐在馬桶上便便,這種進步帶給我們心靈上的驚喜,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最近電視上出現的畫面讓人觸目驚心:例如小孩子趁大人不注意爬上陽台墜樓,或三更半夜跑到馬路上,這也是現階段年齡的孩子,潛藏在生活中的隱憂,於是告訴他,沒有大人陪伴在身邊,自己不能開門出去,還告訴他,當聽到我們在叫他時,要大聲說:「有」! 總而言之,在陪伴孩子成長的過程中,有喜悅,也有隱憂,尤其所付出的心力與辛勞,只有過來人才能心領神會! 如果說生活中恬淡的幸福是「小確幸」;那麼我要說,享受純真的弄孫之樂就是「真確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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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人﹖詩人﹖
我喜歡旅行,特別是一個人 我喜歡旅行,更精確一點的說法,是出走/移動 不能旅行的時候,我搬家,像遊牧民族似的 逐水草而居,像一艘不拘之舟,任漂流 自能獨立以來,我便搬離了家 浪蕩的靈魂裡,鏤刻了不羈的性格 我無法常駐足一地,那會令我瘋,我惱,我狂 因此,我必須不斷的出走 直覺前世是成吉思汗,他不停地催促我,走吧,征服一個又一個的異域 我是自由業,因為大部分的時間,我不斷地重複著 旅行/搬家,固定的工作,沒辦法滿足我的條件 所以我打零工或是以工換宿 偶爾我會遇到旅伴,相逢、了解、別離 我無法配合別人的腳步,我是個自私的拓荒者 只想用自己的眼看世界,將世界踩在自己的腳下 我是個自命風流卻又滿腹牢騷的詩人 書寫著風景、遊記 寫進風裡雨裡流水裡 但卻寫不了家書 之後,更長的旅途,領悟了 真正想歌頌的是家鄉,熱切想停留的是,有爹娘絮叨的家 原來急切想逃避的,其實是內心殷切盼望,又恐懼失去的 所以裝作無所謂,遠走高飛,逃得越遠越好,在一個又一個異鄉裡,做著故鄉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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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非札記
安檢 非洲,新興市場,也是地球最後一塊資源藏豐的處女地。昔日非英即法的殖民地(只有兩國是葡屬),基礎建設弱,生活條件差,社會分富人與窮人二種。今日中國崛起,螞蟻雄兵絡繹不絕於途,分佈非洲四處。中國人進駐一改歐洲人金銀財寶帶回家不為人家建設的習性,鋪馬路建橋樑蓋機場興煉油廠….,樣樣來。「黃流」橫流整個非洲大陸,變成時尚,有人額手稱慶,因為他們帶來了財富:有人恨得咬牙切齒,因剝奪他們的飯碗。於是,一種異樣的氣氛,國際角逐勢力,暗中波濤洶湧。加上「饑寒起盜心」內戰亂頻仍,恐怖主義滲透,種種狀況,安檢,在這城市,隨地可見。 旅行這地方,同情心最好收起,佯裝冷冷如銅牆鐵壁般,束之高閣,否則它如破袋的沙包,流沙一瀉出,不可收拾。怎麼不是?十字路口一停,流動小販或衣衫襤褸乞丐齊湧而上;工廠工人或載送的司機,家中無不食指浩繁,生計困難。各處場景,所見之人,所談之話語,皆敲動內心心弦,恨不得將家裡有用或沒用的,通通搬來,分享與人,讓他們知道漠土外的世界與真正的生活。 出外沿路,風沙滾滾,因馬路鏟土營建,距離上次來整整一年了仍施工中,彷彿是,時間於此太廉價了。車行至鄉間小道,忽見綠樹龐然而立,欣喜萬分,彷如見故鄉舊識。近觀,綠澄澄的芒果果實,累累垂掛。見狀,大驚小怪,喜悅溢於言表,司機則淡然口吻,下個月是芒果成熟季,這些皆是自然生長的不用肥料。天然渾成的果實,真是應驗了一句話,「當上帝關了一扇窗,必定會在某處開另一扇門。」 這旅次,十來天。旅店,工業區,進進出出,異於往常,崗哨臨檢,安全顧慮,傳聞恐怖分子滲透此地,或是鄰國馬利戰亂,難民流離至此,或外州有綁架事件頻仍。出發前朋友的忠告,終稍稍明白幾許。 常見的臨檢場景,司機駕駛座搖下車窗,與外頭烈日下著制服的警察人員,一連串的嘰哩呱啦對話後,直接開車走人,或是塞個小鈔再離開。 待車子隆隆聲再起,一路上常要朋友解答我好奇的質詢,如警察問你什麼?你怎麼回答?為什麼要給小費?對於臨檢給錢不給錢這個藝術,我好奇地打破砂鍋問到底,問朋友如何拿捏。最後他給了一個令人語塞的答案,警察要錢見怪不怪,因為他們薪水偏低,或是好幾個月沒領薪水了。他的話令人啞口無言,且替這些街頭吸廢氣執勤的公職人員,深感憐憫。 要是不諳世事的年紀,理當忿忿不平這款的遭遇。但是,每次停泊,與當地人生活互動,已能理解且漸漸習慣了。沒想到離境前一刻的安檢,就在去機場的路上,一場不按牌理出牌的劇碼,演得淋漓盡致,演得差點回不了家。 港都大城,近二千萬人口,西非的最大城,龍蛇混雜,安全堪慮。從工作的北方工業城取道於此回家。遙記二十幾年前,初履此地,逢外出,保鑣不離身,那時少不更事,不知害怕,只有小說情節裡私密的歷險樂趣。 近幾年,治安改善,經濟建設並進,多次隻身進出,已無安全顧慮。 沒想到,前未有的驚悚劇,悄然展開。 離境,回家,總是令人雀躍,儘管窗外紊亂的車陣,喇叭聲刺耳,穿梭的叫賣小販,靠近車窗,頻頻打擾。陽光下,這些吵雜失序的街頭另類風景,似乎也變得可愛起來。 車子突然緩緩地開到路旁,停了下來。原來路旁警察招招手要臨檢,已有多部車子檢查中,以為情況就像K城,一日安檢多次,見怪不怪。 沒想到,警察前前後後檢查多次,就是沒有要放行的意思。最後,一名警察還表情嚴肅進入駕駛座,踩踩剎車,然後咕咕噥噥地與司機對話起來。雖然聽不懂他們的對話,直覺告訴我遇到麻煩了,趕飛機的心情,緊張的神經弦根漸漸地豎立,急忙問原委。 這車煞車不靈,要開到警察局。警察宣判罪狀頒御旨似的答道。 司機聽了,不依,揚起他的各種證照,辯稱他是合法的。 兩人吵來吵去,最後警察威嚴十足地下旨令,如不依,拿錢來買過路費。隨即說了個不大不小的數字。 不小,是因它接近當地工人的月薪;不大,是因它不夠住當地一晚的旅館費用。 平日生性節儉的老公,在一旁像下聖旨似地簡潔二字自嘴中:給他。 我讀出這兩字後面的意義:不給他,到警察局等個三天三夜也等不完。我則進行半分鐘的天人交戰。給他,我們又沒做錯,讓他食髓知味、為所欲為,心有不甘。如不給,同業前輩在此荒誕不經甚至莫名其妙身陷囹圄的畫面,不斷地自腦海中播映,屆時歸鄉路迢迢無期,情何以堪?轉頭再望司機,一副可憐自身難保之相,他手中一張微薄數字的紙鈔,意思明白,那是他的僅有。 忽然間,靈光一現,撥通手機中的一組號碼,對手機那頭訴說原委。抱著作戰的決心,揚起聲音對著窗外兩人,手機遞給司機,把意思傳給警察:這是一個海關官員,我此地的老朋友,什麼事你直接與他說吧。 手機交回時,手機那頭的老朋友對我說付一半數字即可。聽了,仍心有未甘,嘗試再做最後的搏鬥,可不可以再減一點……。 聲音未落地,警察已凶神惡煞地衝入車內,厲言疾色道,走走走,到警察局去….。 為了不想讓回家的路愈來愈遠,最後我們選擇把車開往回家的方向─機場。沒有怨懟,沒有怒火,只有微微地惆悵。 回來個把月,一名該國銀行的director 來訪,告訴的他這個故事。他回說,這是不尋常的遭遇。 是啊,一段不尋常的旅行,一段難忘的回憶。 只不過是一瓶小綠油精! 在台灣,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東西,幾乎令人忽視它的存在,譬如說一瓶綠油精。 至今,我難忘這麼燦爛的笑容,只因為一瓶小小的綠油精。臨行前,茶几躺著上趟旅行未送完的綠油精幾瓶,匆忙中隨手抓進行李箱。 沒有計畫送誰,只是預備著。作客非洲,長期下來,人人皆是朋友。尤其到了這城市,駐泊的飯店,從以前到現在皆同一家,保持如家似熟悉的情感。 他,黝黑臉孔,年紀不小,看得出要養家活口樣貌。每天幫我打掃房間,張張臉孔看似相同,從未記得誰是誰,直到一天他突然跑過來拿著我放在床鋪上的小費,揚著紙鈔露出潔白的牙齒對我說:you forget something?我明白並朝他一笑:No,it's for you。那天,他純樸的臉孔,便深烙我腦海中。 一天,浴廁衛生紙用完,送來的人是他,便隨手拿一小瓶綠油精給他,並說明用途,他如獲至寶,咧出潔白牙齒,給我個燦爛的大笑容,再三道謝而去。 隔天,再遇見他,打掃中的他忙不迭地停下,開心的對我說,那瓶綠油精多麼好用,昨晚治療他的背痛。趕著出門,但是他的笑容,他的言語,迴盪在我背後的走廊中。 第三天,出門按下門鎖的剎那,磁性低沈的聲音自背後響起:Madame,Madame, thank you! thank you! 然後他忙著告訴我,他太太如何用那瓶綠油精治療她腳疼痛的地方,以及那麼小小瓶如何的好用。 一樣是上工的日子。那天,他用最燦爛的笑容,伴著我走出花木扶疏的飯店,走入街市,在車陣排氣煙霧瀰漫中,依稀是他那口咧嘴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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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非札記
廣袤無垠的草原,伸長脖子如天高的長頸鹿;或是茅草屋一棟棟,泥巴路光腳ㄚ閃著亮晶晶眼球的孩童;或是色彩鮮豔的臘染印花布,裹著肥胖身軀的女人且裝飾成高聳的頭巾…。一幅幅的畫面,鮮活靈現,都是屬於非洲的特殊風景。 熟悉的景象,黃土漠漠,年年依然。 耕耘非洲市場二十餘載,了解了當地的社會結構之微妙變化,是循序漸進,饒有趣味。殖民地時代的非洲,仿若為歐洲國家後院倉庫般,農作物原料、人工奴隸、礦產寶藏,他人予取予求。獨立後,一切資源仍掌握在他人手裡,供與應仰人鼻息。歐洲人走了,亞洲人來了,當地人崛起,百花爭鳴的年代,戰爭與和平,弱肉強食,溫暖濟貧,貧富懸殊的兩極社會,光怪陸離的現象,無時不在的同時存在著。 過海關 出發前夕,朋友A來電,言簡意賅地提示:「此城非久留之地,事情一辦完馬上走人。」思緒,在一片即將遠行的紛亂與忙碌中給淹沒,來不及細問,便上路了。 朋友的話,如小石子自心海盪起問號的小漣漪。此城,是近十年來每年必造訪一、二次的K城,如果把撒哈拉沙漠比喻成海洋,終止於陸地的港口,便是這個城市了。多年的來來去去,見證了這塊土地生活的不易,炎熱乾旱,缺水缺電。但它是商品的集散地,是進入廣大無垠且毫無工業能力的撒哈拉沙漠裙緣國度的門戶,也是我非洲朋友最多客戶朋友的所在城市。這些朋友,他們大多是來自各國的離鄉背井遊子們,在此創業生根立地,A便是其中之一。 在非洲國度行走,入海關的挑戰,有些僥倖也要有些智慧,這次也不例外。 過完移民局海關,推著行李往外走的剎那,眼前一群辨識不出是否善類的黑人大哥,眼睛銳利無比,打量著自己,警覺地後退一步,站穩腳步,定定神,吸口氣,細觀察,擇一通道,如無人境,長驅直外,安全入境。 (痛快喜悅哪,非洲過海關順利,如得了大獎般。) 出了大廳,四周黝黑的臉孔,或站或坐,或蹲或倚,無不投以注目禮,因單身東方女子佇立大廳,惹人注意。來往經過身旁,悄聲詢問是否要計程車,搖搖頭,為等還未出關的老公。等了又等,仍不見人影,開始擔心起來。 許久,終於見他拉著行李箱施施然走出,投以不解、探詢的眼神,他告訴我,海關人員對他明示,如不開箱檢查,請給予something 意思意思。 經過多次旅非的海關戰鬥、洗禮的經驗,他了解something的意思,終於與他剛正不阿的個性投降,棄甲繳械,識相地在護照內夾帶小鈔,安然過關。 相對我不用花代價即可過海關,他怕被譏笑遜腳,極力辯解全世界海關對男女檢查是有差別待遇的。不知他所言真偽,倒遙記起第一次兩人在這國度出海關的落差情景。 一排桌子的檢查人員,光看陣仗是有點嚇人,強按心中的忐忑,我與他,一前一後。臨我,不例外的要索小費,我急中生智,撒嬌以對,哎呀,貴寶地當是第二家鄉常來。喔,要我的錢嗎?皮夾裡只是微數隨身攜用,抱歉,無法給人。要不,給你一個千里迢迢從台灣帶來的禮物。說完,隨手掏給一個價值不貴卻包裝精美的禮品,於是安全過關。 換到吾家老公,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把他喚進布幔裡,半天都不出來。布幔應是為檢查女性而設的,長眼睛沒看過今日叫一個男人去檢查。在外等啊等,距布幔只有幾步之近,布幔內聲響,貼耳靜聲可細聞,偏偏一丁點動靜皆無。開始發急,忍不住,隔空揚聲,高喊他們聽不懂的語言,不要與之嚕嗦,給錢就是了。仍無聲響回應,焦慮之心,再度升起。 一會兒,見他毫髮未傷的走出,才放下心中石頭千百斤重。 候機室裡,聽他描述剛剛布幔內一場無聲無息的啞劇。身著制服的檢查人員,不發一語,把手槍放在桌上,目瞪著他,手銬在眼前晃來晃去,非常刺目,仍不開口。生性正直不阿的老公,一生熱愛真理正義,最不喜這狗皮小道小弊之事,認為自己沒錯,是開大門做大事之人,也執拗硬不開口,看他你拿我怎麼辦,兩人相視對峙無聲,直到我出聲。最後,還是以一張紙鈔結束了這場無聲的啞劇。 無獨有偶,這次旅程出境亦是。 登機門在望,似乎宣告我們已自由了,複雜的感覺湧上,唯一確定的是輕鬆無比。 老公舒了一口氣:「真像一群蒼蠅,趕走了一隻,又來了一隻。」 這話語,聽了不禁會心一笑。可不是嗎?這些蒼蠅,一樣是黝黑的外表,嗡嗡嗡,前後在你跟前飛來飛去。打從進入航空大樓還沒到櫃檯前,就有一組身著制服人員,嗡嗡嗡,飛舞著。逐一的檢查旅客行李,沒有輸送帶沒有X光,只有高高斑駁的木桌兩大張。桌面半人高,桌後立三人,持棒,面目嚴肅,要把這兩大行李箱甩上桌面,是一大考驗,面帶商討的眼神投向年輕善目的那個,他理解似的對我說,要不要"do something"就不必打開行李箱檢查,還怕我不了解"something"的意思,再次強調anything都行。 於是,就像住飯店給porter 小費般,一張當地的紙鈔,悄悄地夾入護照,再哈拉寒暄幾句,便道別往櫃檯去。 好不容易Boarding pass拿到手, 挑戰完第一關,意味著今天的海關似乎是漫漫長路一條。 可不是嗎?在來機場的路上,才剛剛經歷了一場震撼似的安檢洗禮,練就了強壯有力的心臟。常言:「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似乎該胸有成竹,應付即將到來的每一關卡,但是未到登機門前,不,未上機扣好安全帶前,一切令人忐忑。 果不其然,往下在通往移民局的海關窗口之前,就有一個身著制服者,檢查你的護照與登機證。心生警惕,豎起毛細孔戒備應戰,因為不由得憶起去年彼時南非耶堡機場的一幕,同樣的場合檢查人員明說暗說百般勒索,心裡直喊窘,不是不給他買路錢,實在是粗心大意忘了放小鈔在方便處,直覺不妥在他那貪婪的虎視眈眈下,打開皮包,掏出皮夾,再打開,亮晃晃的眼球下,在布蘭克林的肖像中(美金百元)尋找另一小張…。曾目睹他人慘痛的經驗,無緣無故失去五十歐,夠令人捶心胸,便牢記在心。 所幸,夠機靈,就在他的百般刁難,剛好一群人蜂擁而上,我退到一旁,沉默是金,冷眼旁觀,趁機一溜煙逃掉了。 (切記:旅行這類國家可不能太老實,要耳聽八方眼看八面視時務為俊傑…。) 眼前這關,我已準備好冷靜以待。走著瞧,真不行,再掏出褲袋裡準備好的小鈔,想著心裡就篤定些。 不由得想起我的黑手夥伴,出使非洲,對付海關,各有姿態。 有一個,陸戰隊出身,旅非N次,有一次與他同旅次,他提前離開,出境時無我這保姆隨侍在「後」,他居然在海關討小費時,拿出皮夾,硬是活生生的被抽走一張美金百元大鈔。從此,他便患了海關恐懼症。 另一個,個性瀟灑,每次出使非洲,三趟轉機航班的長途旅行,他的行李簡便得像在台灣本島遊覽進香過一晚,連託運都不必了。一次入關時,碰到夠機車的檢查人員,小小一袋,翻來覆去,明知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東檢查西檢查,不知在檢查什麼? 他看了,火大。皺皺眉,咕噥咕噥說起海關檢查人員聽不懂的台灣話:「你娘ㄝ!檢查什麼東西?不然整只你拿去好了。」說完,就大剌剌的掉頭要走。 檢查人員急了,只好把他喊回,喂喂,交還袋子,放行。酷吧。 要捨才有得,莫此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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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理髮師
小如國中畢業後因為家境清苦,並沒繼續升學,習得一技之長是母親要她開始賺錢的理由,算是務實考量。經過將近一年的實習打雜,小如學的是剪男生頭,而非一般女生的燙頭髮。我有些訝異,問她女人燙髮不是可以賺更多錢?她笑著回答:「男人的頭髮好打理。」顯然人各有志,也沒什麼不好。老闆的理髮店在小鎮街上,已經經營二十餘年了,店裡的老主顧不少,常常客滿,即便一個接一個,有時都還要等候。這時剛出道的小如便有機會下海操刀,雖然沒能駕輕就熟準確如大師傅們,但細心面帶微笑,倒也沒讓顧客抱怨,一回生二回熟,甚至後來還有人指名要小如剃髮,這簡直讓小如比什麼還高興,一來表示與顧客投緣,二來表示自己的手藝受到肯定了。顧客當中就屬老孫跟小如最有話說,每次進門一定指定要她服務。 老孫本籍山東,隨政府來台後花了大半輩子積蓄娶了一位本省姑娘。老孫並不知太太有癲癇宿疾,小發作也就罷了,大發作起來常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意外也就在一次外出買菜時大發作,整個人從單車上摔下,被後面的大卡車攔腰撞上,如何也搶救不回了。老孫來理髮時會像數來寶似地一次次倒帶重播,每次添一點自責之語,如那天如果是他去買菜就好了,要不,也許是太太忘記吃藥就趕著出門,如果他有關照她吃藥也許不幸就不會發生了。總說除了不捨還有想念,叨叨絮絮,內心千迴百轉,大概也無人可以傾訴,來到店裡,就把小如當傾訴對象,話匣子一開,便宛如水龍頭關不住,嘩啦啦一大串傾巢而出。 剛開始小如還能耐著性子傾聽,久而久之,好似炒冷飯,更重要的是小如看出老孫的情緒還掉在泥淖裡沒走出喪妻陰影,不免手中剪子一邊動,嘴裡也出言相勸要老孫放開心胸。小如是勸慰讓老孫除了理髮以外,內心也得到撫慰,老孫內心很受用,所以偶而來剪髮也會帶個手工餅乾或買個麵線糊什麼的表示感謝。小如很難為情,收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收下店裡那麼多師傅盯著看,水果還可以分著吃,一碗麵線糊就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左右為難,說了幾次不要那麼破費,老孫說沒什麼,就一點小意思。說他是山東人直爽,這事兒卻又顯得細膩貼心。店裡其他師傅半開玩笑對小如說:「老孫喜歡妳啦,妳難道一點都看不出來?」小如慌了,怎麼可能?老孫都可以當爺爺了,這事兒要是成真豈不是整條街都要大地震了? 這話也相同地來到老孫耳裡,其他師傅會當著小如面調侃老孫:「老孫啊!你喜歡我們小如,是嗎?人家可是黃花大閨女喔!老牛也想吃嫩草呀?」這時老孫只會面紅耳赤急忙否認,一個頭搖得像博浪鼓一般。因為這樣瞎起鬨,好一陣子老孫再也沒出現在理髮廳裡,小如想這樣也好,至少不會鬧得滿城風雨,這年頭人心隔肚皮,當真也不知老孫安什麼心。更何況人的嘴巴最是堵不住,小如最怕是非,工作單純沒負擔,多了些枝枝節節,紛紛擾擾可不是她從事這一行的初衷啊。才慶幸著好一陣子老孫沒來,店裡平靜許多,儘管心中還是狐疑著是否老孫心中有鬼,自己不好意思了。再次見到是兩個月後了,明顯地老孫身子瘦了一大圈,頂上毛髮也稀疏不少,納悶著好端端一個大漢怎地一下子縮水一號,而且明顯地精神不濟。 「老孫!好久不見!」來者是客,小如迎了上去。 「是呀!以後大概不會來了!」 「為什麼?」 吞吐了許久,老孫才回答:「我病了,還做了化療,妳難道沒發現我頭髮幾乎掉光了?哪還需要理?」望著光禿禿的老孫頭頂,小如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震撼和感傷。想必是想念妻子憂鬱成疾,好漢也怕病來磨,人生一路走,遇上的風景難逆料,老孫也不例外,在命運之神前重重摔了一跤了。 老孫幾度停頓,語帶哽咽說:「我這次來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我在台灣沒有親人,每次來理髮妳的親切讓我覺得很溫馨。我手邊還有一點積蓄。百年之後,我找了律師寫了遺書全數留給妳,唯一的請求是幫忙處理後事。我知道這樣的請求有些不盡合情理但是我知道妳不會拒絕。」哇的一聲,小如哭了出來。原來老孫病了,她卻不聞不問漠不關心,孤苦伶仃的心,他把她當親人,希望她略盡棉薄之力,送他最後一程。事情來得太突然,她點頭也不是,拒絕更顯絕情。小如收起眼淚,對老孫說:「我回家稟告家母,我們一定會幫你,但金錢的餽贈恐怕還有法律的問題,先不提。」得著小如全家人的幫忙,老孫的身體比預期的情況好很多,一個星期大約有一次小如會利用休假去菜市場採買,好好整治一桌好菜請老孫來家裡作客。溫馨的人際互動讓老孫一來營養得到補充,二來心靈獲得關照,陸陸續續,老孫也幫小如家客廳換了沙發,還有吃飯的餐桌,更請人來油漆,本來老舊的屋宇經過略微裝潢變得煥然一新,這些都是老孫的心意,他說他獲得的更多,這一點回報也微不足道。這件事在小鎮上傳為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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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花香
種在隔壁菜園旁的玉蘭花樹一年四季始終翠綠著,每天都會開著為數不少有點金黃的花朵,這是大自然神奇的奧妙傑作,讓我們家不必種花,就能享受花香,誠為人間美事。 許多時候,與老婆孩子驅車出門,總在停紅綠燈的當兒,看著賣玉蘭花的人家努力賣花,我會毫不猶豫的掏出百元五十的,然後幾串用小鐵絲串起的玉蘭花就會掛在冷氣孔前,隨著旅行的腳步,聞著花香,心中會充滿著一份美好,其實我並不在意花香,只是想讓討生活的賣花人家能早點回家休息,也少讓他們在酷熱的柏油路上受苦,又穿梭車陣也危險,一百元對我而言,只是舉手之勞,無關經濟。或是這樣,老婆誤會我一定非常喜歡玉蘭花「香」,但這也無妨。不禁使我想起歌手林強演唱的閩南語歌曲「玉蘭花」 :「 每擺騎車經過彼條十字路,就會看到彼個賣花的老阿 婆, 頭戴一頂斗笠,腳穿一布鞋,不管日曬,不管風吹,面帶笑容招人客,玉蘭花喔玉蘭花,玉蘭花喔玉蘭 花, 放在車內香三天,提轉去厝內香規 暝。……」( 武雄作詞 ) 我不了解老婆為何如此的迷戀玉蘭花「香」,看她鍾愛已達瘋狂的程度,原以為她只是好玩,每天到隔壁屘叔家的玉蘭花樹前,踮起腳尖摘個數朵,香香自己而已,沒想到,那已是她每天早起的要進行的一個儀式,然後帶著滿手花香,帶著喜悅的心情:漱洗、吃早餐,然後再背起黑色包包滿足的出門上班去。 這幾個月來,每天都在書房的長條竹桌上,看到擺著數朵沾著晨露的玉蘭花,在我每天都會打開的液晶電腦銀幕前也會看到幾朵,讓起床的我能神清氣爽。有一天,要將臥室的椰子床由布面翻到涼蓆面,才發現床上有著數十朵已經乾燥變成咖啡色的玉蘭花瓣,只聽到老婆喃喃自語著:「好像效果不大,沒起什麼作用 …… 」讓我一頭霧水。其實連續著那幾天每天夜深上床睡眠之際,我就有聞到床上佈滿著玉蘭花「香」,感恩老婆的努力經營,添增浪漫無數,只是不知老婆將它們藏身何處? 有一段日子,她上網查看如何繁殖玉蘭花樹,還希望利用樹幹包土,讓其生根再截取起來栽種,只是她還沒時間去實行,倒是撿了幾串我不曾看過的玉蘭花的果子,希望能以灑種子來育種玉蘭花「樹」,她孜孜矻矻的研究著,只是她時常是忙碌到難得休息,把種子泡到木頭灰燼的水中,還冰在冰箱裡,冰了數日竟遺忘此事,也成為一樁糗事。 老婆學校舉辦運動會的那天,桌上擺滿近百朵的玉蘭花,玉蘭花的清「香」飄滿整間校長室。我問哪來那麼多?其實不必問也知,她說那天早上不到五點就起床,拿著掛竹竿曬衣服的鋁梯,獨自一人採摘半個多小時,讓我不得不佩服她的用心。運動會後,她學校的老師們,到校長室用午餐,發現玉蘭花的芳蹤,希望能索取數朵,結果全部送給愛花的老師們。此花雖不耐久放,但當花瓣由潔白逐漸枯萎變色,依然綻放著花香,仍是難得……, 如今我的電腦前的桌上,還擺著幾朵已乾燥的花兒伴清香陪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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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範堡
現在的環島西路2段與民權路、環島北路交會處,早期是個單純的T字路口,在這交叉口的環島北路邊置一RC結構的高碉堡,堡頂置有四管「五零機槍」,接地處臨路邊凸出一塊平臺,是為交管哨,這是全島最早的反空降堡,兼負有制高瞭望斥堠預警之功能,隸屬於金西防區守備師,彼時他們的團部在湖埔煙墩山。兒時自有記憶起的四、五十年代,是俺們撿拾柴火最遠地界;記得那個沒有路燈照明的年代,夜裡在金城的電影院觀賞完夜場已無公車可搭,步行返家抵此,心裡踏實許多,安全感頓然而生焉─蓋此堡後端不遠處連綿一片亂葬崗,四野一片漆黑,螢火蟲微弱點光似鬼火忽遠忽近,這時想起各種傳說一一湧向心頭直發毛,但這個荒野的獨立堡卻好像一座閃閃發光的燈塔,而且讓你感覺有人煙的氣息伴隨著人聲吉他樂器伴奏聲,提供了心靈的安定保障,也就成了孩提時夜歸途中的安全港,自從我們看了那部電影「山本五十六」中所拍攝的Midway Islands後,就把這裡取名為「中途島」。 曾幾何時,城區向外逐步擴張地盤,營業店面如雨後春筍般林立,順著民權路往東北向漫延而來,於是,這「中途島」好像被蜿蜒的商業巨龍吞噬了,這消失的珍貴軍事史蹟,被改在原址對面另側建了個不倫不類的「卡通堡」在新建的救國團建物裡,或許有司認為美輪美奐,我卻因少了個什麼一時也說不出來卻有無限傷感般的落寞,喔,我這樣形容好了:我們那個年代看電影裡清純玉女形象的林青霞,與多年後嫁入豪門為貴婦的她,能讓你把她們從記憶匣子裡硬勾串在一起嗎?就是這種感覺啦! 這不禁使俺想起六十年代尚未撤軍時─台北火車站對面有棟建物謂「希爾頓大飯店」,當時是僅次於圓山大飯店的頗具規模接待外賓之市區最高樓層兼高級宴會之所在,有一天,領袖突然決定要改變上班路線的「一號警衛走廊」,準備右轉忠孝西路,再至總統府,俺們雙人組的制高點監視哨,按指示火速乘電梯登上希爾頓屋頂平臺,驚見飯店頂端原置有「四零高砲」班─士兵們正在熟練的出砲操,俺臨下哨時好奇與渠等閒聊,方知配置該火砲於此之歷史,應與該飯店人員進駐開始營業時間同,平素搭起偽裝網,套上砲衣,雖臨道路側邊,即使出砲操口令聲此起彼落,亦被車水馬龍嘈雜喧囂人車聲給掩蓋,是以除飯店安管人員,少有人知其存在,三餐就近該飯店搭伙,自始均接受免費供餐,可能老闆覺得這不等於也在保護他們嗎? 或問:為何把話題扯遠了?無他!要在說明人家富麗堂皇的飯店上面駐有砲陣地,也未因此改變建物造型,仍維持該陣地的偽裝網以及簡易的沙包堡組成的軍事型態,你們對這身處前線戰地的碉堡史蹟卻輕易給拆除還改容換面成個四不像,如此作法徒讓我們當兵的、懷舊的─像遺失了一件珍貴的寶物般心痛…… 傷心歸傷心,咱們還是把場景拉到六十年代初期,這時我分發部隊在鎮西高地,隔著環島北路與師部後門咫尺天涯,我連分配的路面維護責任段─從營區門口直抵該堡為界,基於每天例行公事故,與該堡成員逐漸熟悉起來,斯時該反空降堡型態基本上與孩提時代沒啥改變,經接觸,堡長是個師大美術系畢業的預官,手下有位畢業於復興美工的上兵槍砲手。 這年秋冬之交,《三民主義巡迴講習班》抵金西,依例在頂堡金西戲院辦講座,各單位輪派聽講,同時在緊鄰的文康公園掛有匪情圖片逶迤壯觀,並舉辦壁報比賽,軍歌競賽,以增聲色,軍民同觀以收宏效,小學生還由老師帶隊前往觀覽解說,摩肩接踵,盛況空前,直可與多年前這裡演出《梁山伯與祝英台》電影盛況差堪比擬,熱鬧非凡的程度當時有兵戲稱直比台北西門町!事前一週,我正值星在營區門口吆喝清潔勤務,因為一位裝甲兵出身的少將副師長平素負督導我連業務,是日欲邀其蒞臨吃狗肉,所以打掃門面是基本的待客之道嘛,這個時候遙見該堡熟悉身影夾雜人聲抬來一具製作精美的附腳架壁報,經碰面洽詢,始知將參加壁報比賽,先送政戰處給長官們瞧瞧也順便過濾一下,這件事誠如先前俺所預料─在近20個參賽單位競逐評比之下,代表其隸屬旅奪魁,真是初試啼聲不同凡響,越一月,再送防衛部參加逾80個競逐單位的評比,又拿下總冠軍,由此聲名大噪,不脛而走焉。 轉眼到了這一年的冬季臘月,即將迎接新年,各單位力求透過粉刷外觀形成新氣象,該堡自不能例外,反正他們平素─閒也是閒著,這天下午我們掃地掃到他們家門口,正見那預官帶著那學美工的士兵在混調油漆,準備塗妝該堡,一見五顏六色,似乎已超過他們原本的迷彩塗色種類,正驚疑間,那士兵已提刷揮就,先在靠內側堡腳接地處塗上底漆,動作利索,轉眼間一人高環繞的堡底層已覆蓋了原本的迷彩,緊接著七彩繽紛的塗色上場了─他們好像已有默契般左右包抄揮灑畫將起來,乍見,已脫離原本迷彩塗樣,先是棕色樹幹,再配上青翠綠葉,再以花草蝴蝶點綴其間,儼然美術課的畫布般恣意揮就毫無拘束,由於技巧熟練,約兩米高的傑作頃刻完成,然後停頓下來,仔細端詳,俺也被眼前一幕搞得目瞪口呆驚魂甫定,他們說要先觀察一下,也順便等油漆乾了再思考下一步是否可以繼續,我就提議不妨往半徑二、三十米處甚至更遠地─反覘是否有偽裝效果再作定奪,這意見他們接受了,正準備開始分開行動,一部車前飄著草綠色將星旗的吉普車─從金城方向來!我們立正敬禮剛放下手,車子竟突然停住再退後到堡前停車,直覺告訴俺:這不是師長車!師長他老人家的座車天線特長,而且從透明膠布窗望進去是可以隱然窺見一套吊掛在內的備置軍服底,既然研判「非我軍」,緊張情況升級…… 說時遲那時快,這將官已然下車,緊接著其侍從官也隨之在後,俺眼尖瞄了他們三角臂章是防衛部的長官無誤,侍從抱著一印著《戰地政務委員會》全銜的公文紙袋,莫非就是一般所稱的「大主任」在城裡主持會報完畢,欲返防,途經本處─偶然蒞臨? 正思忖間,將軍已先開口問道:「畫這個樣子……是誰的意思啊?」 只見堡長靦腆的迎向前去應答曰:「報告長官,年度粉刷外牆,我們想換一下塗裝Pattern,在不影響戰備偽裝前提下,我們先試著用與大自然吻合的圖景刷刷看,如果長官覺得不妥,立即恢復原狀,立即恢復!」 「喔!不急不急……」說著,這位將官漫步環繞一周,直點頭,窺之,尚無不悅之色。 將軍問堡長道:「你哪間學校畢業啊?」堡長據實回答,也順便介紹了其同夥畫工簡單學歷。 將軍道:「不錯、不錯,難得、難得,繼續,繼續....」看來將軍好像很滿意,臨上車前,我好像隱約還聽到他在喃喃自語的說:難得!難得啊! 車子揚長而去,留下俺們一臉的愕然,緊接著─我們竟然同時大喊萬歲!萬歲!驚起堡犬也同聲狂吠不已! 再來是連續兩週,因為支援「政戰特遣隊」的期末測驗,忙得不可開交,幾乎已忘記這件事以及其工作進展,畢竟不是自己的職務範圍嘛。 話說快過年的前一週許,適逢休假,乘公車往城裡,人擠,沒去注意窗外景物,午後在育樂中心看完電影,等公車剛錯過,不如安步當車信步走上環島北路返營,不多久,一個嶄新令人目不暇給的巍然建物映入眼簾─這不就是那彷彿從天而降的反空降堡嗎?! 人尚未抵堡,約10米開外就聽到交管哨在喊:「班長!怎麼像失蹤了一樣?好久不見您!我們堡長在堡頂等你喝一杯呢!」 堡長見面劈頭話語不歇:「唉!兄弟你今天來的正巧,這些天來,我們逢假日天天吃吃喝喝,正缺個談興,你來的好又來的巧,今又逢俺那美工天才同夥生日,置辦了一桌酒菜,正愁吃不完要兜著走呢!你可知道?俺這堡已被命名為「示範堡」,剛剛你可能沒注意到─招牌就立在那裡!看到沒?上次真是託您的福!突然蒞臨的長官竟是防衛部政戰主任!對我們的標新立異隨興傑作,不但不責備,還電話師裡來獎勵,這幾天犒賞加菜金─來自防衛部、師、旅三級!平素俺們搭人家伙食,弟兄們老是叫嚷吃不飽,這下好啦─這『示範堡』帶給我們好幾天的『吃飯飽』啊!今天剛好假日我們休息,否則─不瞞你說,每天車水馬龍應接不暇呢!可不?各單位派員來參觀取經,不論空降堡儲水塔觀測所營舍塗裝,全部仿傚俺們版本啦!那個忙啊……話不囉嗦,先斟上,乾啦!菜色有幾樣自作、幾樣餐館叫來,就隨興吃吧……」。 這空降堡代號「44堡」─「報告那個班長,這數字誰說不吉利的啦?」一手抓起雞腿一手大碗喝酒的布農族機槍兵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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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的婚事
女兒長的酷似日星安達祐實,屬於清秀佳人,眉清目秀,清麗可人,又是理工科高材生,台灣大學資工科,學歷亮出去,足以打趴一干人,如此資優的女兒,桃花卻始終不開? 女生是理工科的奇葩,眾男生捧在手掌心的,捏著怕碎,鬆了怕飛,在男生為多女生奇貨可居的四年大學生涯中,沒能釣到金龜婿,已經屬天下奇聞了,甚至還交了白卷,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又要成為金氏記錄了! 女兒三年的研究所日子,學長學弟團體出遊,爬山踏青,郊遊野宴不斷,但單獨約會沒有,我真要懷疑眾男生的眼睛糊到蛤仔肉,沒發現這塊清新的小蘿莉鮮肉嗎? 女兒在科技園區工作,經常約會外出,但不是高中同學,就是大學研究所同儕,或公司同事,經常是同性,偶有異性,但據女兒說是哥兒們,激不起火花的,只能當一輩子好朋友的。沒有默默守護一生的「大仁哥」?或赴湯蹈火的「都敏俊」?唉! 女兒班上的班對已有數對結婚,拿著新娘的結婚小相片,已可集結成冊了,女兒還孤單寡人一個,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跟某大醫院的院長夫人熟稔,言談舉止之間,我千拜託萬拜託,要她留意有適合女兒的對象介紹一下,夫人說話了:「身邊未婚的男性,收入都沒令千金薪水高,有一位某大醫院的主任,月入數十萬元,但離婚,又有兩個小孩,令千金會嫌棄嗎?」,我們家千金可是黃花大閨女呢!這可連我都嫌棄呢! 朋友家財萬貫,土地田產一堆,堪稱土豪「田僑仔」,兒子大學研究所畢業,這個稱頭,但女兒說:「我是外貌協會的!」,言下之意……,我苦口婆心的洗腦:外表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心靈的交會,「貧賤夫妻百事哀」,他們家那麼有錢,三代人也花不完,妳怎麼可以放棄當少奶奶的機會?女兒回了句:「有錢人的門檻難跨,有錢人的飯碗難端!」說完還鄙視的斜睨我一眼,好像我多無知,她多洞燭機先,多有智慧呢! 張太太交友廣闊,口若懸河,是我們社區的里長兼廣播電台,我得小心翼翼的侍候她,逢年過節,大禮侍候,平日裡小禮周到,她也是個明理的人,知道我意有所圖,知恩圖報,笑咪咪的對我說:「我侄子少校軍官,年屆四十,還未成親,父親去世了,和寡母同住,家庭單純,我侄子以後當到將軍沒問題!」,軍官位高權重,待遇又好,真真不錯!女兒見了一次面,就打槍,雙手打叉在胸前比個NO,她姑娘意見可多了:「太矮!我站著都快高他一個頭了,跟他走在一起,好像母雞帶小雞,畫面難看!太胖!像神豬!太媽寶!而且媽媽有「寡母情結」!這麼好的親事,又被打回票了!女兒還撂下讓老媽媽難堪的一句話:「要嫁!你去嫁!」 建築師朋友,她說:「年齡大到能當我老爸了!」 年輕帥氣的股票分析師,她說:「花花公子!老娘可不想陪你玩!」 癡情的學弟,她說:「還是個乳臭未乾的熊小孩!」 對邁入三十拉警報的女兒,我還是期盼她的王子早日出現,桃花能開,開枝散葉,我這個丈母娘,才有機會看女婿,越看越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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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煎熬
離開金門前,我出了場車禍。 左上門牙落了一齒,那晚我在機車騰躍180度後,吐出一口痰,心想痰中的硬物是硬掉的肝,還是喉結?起身後,暈眩的看著身旁壓著一駕白色的寶馬,女孩被警察扶起,我呢?天地迷幻的男子站立在無聲畫面中看著他們── 原來事件的煎熬還未開始。 約三公分長的門牙匿在剛鋪好的柏油路上格外皎潔,無月的天無法輝映。將之藏放口袋,倚著微弱的意識上了救護車,這路程暈眩如遊樂園中的海盜船,起伏顛胃,這條路不是你通往臺北情境的方向嗎?──影城、林道、Curtain Wall。 當晚師長親友們協助處理禍事現場、機車修復、以及「種」回脫落而完整的這門齒,醫生說:「這情況很少,但需要三個月的觀察才能確定神經是否找到齒根,恢復作用。」五六天後,殘血與齦瘀稍有好轉,飲食仍屬困事,「我已經做好最大的禁欲措施」咬不動牛肉塊,遑論廣東粥中的肥美豬肝,連說話都滲著風、露著血氣不怎好受,身體的青紫部位越來越多,工作依舊肩上扛,累的還是這顆心。 筆錄後我們才知道彼此的通聯資料,才有能力實踐人道關懷,對方的第一通電話是:「你害我查某囝受傷,連一通電話都沒有關心,莫欺負我們忠厚老實,是汝不對,還誣賴,要賠償!車子被撞了一個洞,要賠償!」反覆四五回這樣的金門話已把我打趴,我說:「阿嬸,好好說,我們今天也才知道彼此,我很抱歉,莫這樣講。」這破爛的方言就像滿是傷口的破身軀,只能不斷抱歉帶過促碎的氣話。接著是通未顯示號碼的電話,「我是她的表姊…跟你說那路段很髒…是鬼遮眼…兩個人碰到都是運的問題…你要好好跟人家道歉,帶水果、包個紅包來壓驚,這樣才會大事化小,不要把事情鬧大了。」連續兩通都是表姊談鬼神、談金門人的友善、談包錢與賠償──我緊張著人命外,更恐懼宗族的叢聚效應。 我請了在地長輩陪同我前往約定的住家拜訪,事主上班,父母與阿婆在門口與我們說著昨晚相同的那些話,後來事主回來後,我隨即領了她的修車單子以備負擔,長輩們詢問近況,總帶著以為的和樂結束了這天。── 「你都沒說話,你是主角,沒有誠意,再找一天帶水果去拜訪,還有紅包呢?」我掐頭去尾不去回想她再度說著鬼神、友善、化解事件的大道理,她的表姊成了媒介,自溺在「聽我說」而要我依她的棋步前後,我知道我憤怒了,誠懇被踐踏,心意無限需求,而你們有沒有一句「先生,你身體的傷有沒有比較好一點?」事件發生後,當下我對傷者的詢問、筆錄後留下並示意提供協助,在在希望「和貴」,難道看不到錢、就見不到真情、而可以抹滅你淳樸的人性? 離開金門前,我進入村莊認識人情濃厚的金門人味,餐桌上感動的金門好口味,喜歡這地方是因為有別於臺灣鬆散且勢利的人際結構。離開金門前,這場車禍並沒有讓我對此改觀,而是透徹「人」的筆劃不多,卻是心思複雜而難受,「人」字對稱立足,卻又時常偏私與刻板,忘記傾聽、同理心、持衡面對彼此。 事件的煎熬才正開始,皮肉傷口不痛了,痛的是這顆等待面對社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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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固的街店
「街口那家DVD出租店大概撐不住,倒了。」散步回來,他告知太太這項消息。 這是一家頑固的DVD出租店,當其他同類型的店家都已複合出租漫畫小說時,它仍獨營影片出租一項生意,別無其他出租品項。以前經過它的店門口,玻璃窗上只見好些年前的舊電影或是港劇的海報,新電影甚或最近流行的日韓劇因為不見招貼,也不知道到底是否有影片可以租借。 他的住處是一個文教區,方圓不到五百公尺平日散步的範圍內有兩所小學,還有國中和大學各乙所,所以附近有不少租書店和DVD出租店。自從大學對面的「百視達」結束營業後,附近單獨經營DVD出租生意的店家就只剩街口的這一間店了。原本靠近夜市也有一家同樣的店,店門口的騎廊還分租給飲料攤商,三年前已經結束營業;他算是認識那間店的老闆,已經中年發福,胖胖的,曾經租過他住處公寓的三樓,傳說用來安置另外一個老婆和兩個小孩。 「科技越進步,利潤反而變薄,生意越來越難做了。」胖老闆這麼感慨。 不過啊,七零年代末期港劇正是風行時可是這一行最繁榮的時候,尤其是新聞局禁止三家無線電視台播映港劇,而有線電視台,當時所謂的「第四台」,又才新開始,還沒普及。 胖老闆悠悠訴說,似是沈浸往日美好的時光:「當時啊,人人瘋港劇,日本摔角也很流行。市區內錄影帶租售店三步一家,五步一店,競爭多,但是市場也大;客人想要租到當紅的港劇還得排隊呢,交情好一些的老主顧我們還會打電話通知他們來換帶。通常我們會希望客人看完片子以後,在家裡先回好帶子,這樣子送回店裡我們就可以直接再租出去,不用再多一道回帶的功夫浪費時間。」 那時候,CD剛在試水溫,VCD還未上市,市面上流通的是錄影帶。當時,錄影帶分成大帶和小帶系統,不知道為什麼,不到一兩年的時間,市面上已經不易見到小帶系統的錄影帶。當時多數人怕傷錄放影機的磁頭,因此另外買迴帶機來倒帶,他還記得當時他們家用的迴帶機是做成大紅跑車的樣式,造型十分喜氣又有現代感。 那時候,他剛退伍,空閒時就幫母親到市場附近的店家,一次大約換個十片左右的帶子,裝進店家贈送,印有店名住址電話的手提袋,一晃一晃租回家,可以讓母親打發好幾個下午。如果不是熱門的片子,母親看完後再傳給住在附近已經出嫁,也是全職家庭主婦的大姊,如此更是上算。 「那時候的生意真的很好做,連發行公司的業務都是開進口車,那些發行商啊,後來有些轉去做第四台了。」胖老闆如數家珍地說。 他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在廣告公司的行銷研究部門,每年例行的工作之一是要調查閱聽大眾的媒體使用習慣,還記得那時有個題目是詢問受訪者,家中是否裝設小耳朵,或是第四台。 那時候,第四台還未合法,但是已經漸漸普及,因為播映已經不見於無線電視台的港劇和摔角節目,月費相對於租借錄影帶來說比較低廉,因此搶走不少錄影帶租售店的生意。連帶的,市區內屋頂上接收衛星電視節目的小耳朵似乎也減少了一些。 後來,他換了工作,主要負責商業市場資料的收集與整理。那時,一般私人企業已經紛紛使用個人電腦,主要用來處理辦公室的資料儲存、文書作業和會計出納的工作。朋友的親戚打算投資錄影帶業,建置出租店的管理系統,找他合作。於是他迅速掃瞄當時的錄影帶出租市場,這才發現原來這一行已經是一個走下坡的行業,由極盛時期的市場規模在十年內銳減了近六成,再加上他自認本來就不是「生意仔子」,所以合作計劃告吹。那時,基於本職工作上的需要,他得時時留意當時經濟部正在推動的「網網相連」計劃。這個計劃的主要構想是打算串連各個公私機構原先己經建置的內部網路,變成一個大型的商業資料庫。可想而知,這個龐雜的計劃短期內不易見到成效,幾年以後美國傳來開放系統的「WWW」網際網路,「網網相連」這個字眼從此消失於相關的商業語彙。任誰都沒想到,又是短短數年,網際網路席捲全球,多數人的生活就此不同。 此後,他又換過兩個工作,終於等到南部一所中學的行政工作,從此安心於朝九晚五的規律生活,並且開始收藏早已取代錄音帶的CD唱盤。有一次北上,光華商場CD店的老闆向他訴苦:「網路非法下載,又有大型連鎖店來瓜分市場,這一行我看是差不多了,下次我要改賣VCD,利潤比較好。」 後來,到台北出差的機會比較少,又是匆匆來回,所以他一直不知道那位老闆是不是真的改行,不過接下來的幾年,城裡他常去的幾家CD獨立店陸續結束營業,連中盤商和一些連鎖店也終於不支倒地。 那時,他的父母親和大姊接連過世,而他也終於安定下來,結婚成家。本來以為雙薪可以支撐起未來穩定的生活,誰料學校因為招生不佳,打算裁員,他又因為工作上擋人財路,遭到排擠,因此憤而離職。 事實上,VCD之前,早已無人提及的LD曾經短暫現身,但是不多時旋即隱退,因此記得的人不多;而VCD的榮景也沒有維持太久,又讓容量更大畫質更優的DVD取代,以迄於今。目前市場上雖有藍光DVD在暗處窺伺,但是仍未取得完全霸主的地位。從此,錄影帶出租店裡只見一片片的碟片,錄影帶幾乎全部消失,只是有些店家的招牌看板仍未更新,依舊掛著錄影帶出租店。 近幾年,大賣場的花車常見一些不到百元鈔的DVD影片,其中除了過時的電影外,也不乏一些國家地理雜誌拍攝的教育影片,或是音樂表演活動的現場錄影。這些影片或許達不到高畫質的要求標準,但是就一般家庭的播放環境來說應該也是差強人意了。多少次經過這些花車區,他總是發覺它們門可羅雀,和生鮮食品區的消費人數實在不成比例。於是,他預感又將目擊一項產業邁入夕陽的餘暉。 就在錄影帶出租店掙扎轉型時,這個文教社區的一家傳統文具店消失了,溫州餛飩麵店的店招換成日式拉麵,照相館改行賣起樂透彩券,西藥房所在的透天厝也已翻修成現在流行的學生宿舍。如今,大路那一邊的街店現在幾乎全是手機通訊行的天下。不顯眼的鐘錶眼鏡行仍在營業,在靠近社區公園那邊的街口轉角,店面和招牌都舊了,他懷疑那位黃老闆會不會維修iGlass,以及即將上市的iWatch? 最後,大概是結束生意前的幾個月吧,他還聽見胖老闆豁達地說:「反正不用房租,年紀也大了,轉業不易,又有一些死忠,不上網的老主顧需要服務,就這麼大家一起守著,做到老天爺不讓人再做為止吧。」 誰料,有一夜睡夢中他聽見樓下有些吵雜的聲音,從此不見胖老闆一家人。所以,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胖老闆會半夜「走路」,而這件事也變成他心中另一件無關緊要的疙瘩。 無意間轉到公共電視的頻道,有位年輕,他不認識的女歌手正在演唱「月琴」這首早期的校園民歌,於是他停止換台的動作,靜靜聆聽了一會兒後,他才又轉回電影台。他覺得,現在的歌手已經唱不出那些老歌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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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類媒婆
國小階段,霸凌的武器就是找我當媒婆,一片譁然戲謔中,加速我的腦門緊繃,七竅生煙,真是招誰惹誰呀?沒辦法,在勢單力薄,毫無戰備下,不敢說「不」,只能吱吱唔唔點頭如搗蒜。如今,半百已過好幾年,仍然飾演媒婆,真佩服國小那群死黨,果真眼光銳利,一拳把我釘入媒婆的定格上,人生旅途中,「秀氣」真的離我那麼遙遠。 所謂媒婆,都是能言善道、善解人意,思想敏捷、人脈充實,是千萬幸福家庭的貴人;而我是另類媒婆,虛有其表,圖騰而已,一點本事都沒有,跟真材實料的媒婆無法相提並論。我,丑角一個,只會幫著搖旗吶喊,幫著大敲邊鼓,讓整個團隊陣頭,激發一點熱能,增強一點氣氛,多加一點快樂,順便積點功德,如是而已。李文理老師真的是博學多才,對於神明、陣頭、戲曲方面興趣廣泛,充滿天分,12婆姐的陣頭表演,蓮花鑼鼓隊的精采演出都是老師的精心傑作。這回的「迎親陣」更是腦門一閃,構思浮動,隨即成形,道具的製作,隊伍的編排,舞步的優雅,設想齊全,認真又專業,金門縣天后宮的姊妹們自動自發熱情參與,大家合作無間,同心齊力把創新推向軌道,龐大的團隊自然形成,練習時間不多,有模有樣的規格出來了。103年6月1日盤山福寓宮王爺聖誕,第一次推出,香火鼎盛的廟埕,擠滿了善男信女,熱鬧程度直達天聽,靜待表演的陣頭相當多,緊張的燈光,七上八下的心情加上不熟的舞步,讓初試啼聲的迎親陣首次嘗到挫折,各路評語如草船借箭,橫直亂射,褒貶參半,第一次的挫敗,讓整個團隊正襟危坐,認真面對,唯一的對策就是下功夫,這群天真美麗又活潑的好姊妹,理念一致,信心滿滿,化勤練為力量,重整心情,群策群力,凡事只有越來越好,越來越順。103年6月10日古寧頭北山真武殿廟會,姊妹們卯足勁,使出渾身解數,頂著熱熱的大太陽,扛著紅紅的大花轎,誠心誠意在古寧頭北山村的大巷小巷來回穿梭,掀起紅塵滾滾的熱忱。 103年6月22日,金門婦權會木蘭志工隊,辦理志工隊長交接儀式,活動由唐麗輝議員主持,富康社區和金城新莊在周鳳珠老師帶領下共襄盛舉,平日各忙各的鄰居好夥伴,難得今日的悠閒相聚在綠意盎然的農試所,開心品嘗由畜試所所長文水成親手料理的桶子雞,開桶的那一刻,粉油粉嫩的雞隻飄香四溢,讓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農試所所長李廣榮更是親身領隊,帶領大家挖掘控窯裡的地瓜,享受蛋黃般細嫩,清甜如蜜的烤地瓜,綻放的開心,全在幸福的微笑裡。大家站著、坐著、吃著、聊著,圍成大圈、小圈,一圈又一圈,天南地北,閒話家常,親情、美食、大自然全在最美這一刻,來!以茶代酒,互相祝福,觥籌交錯中,杯盤狼藉,賓主盡歡!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的純情鄉村,家家戶戶喜氣洋洋,東家烤肉西家釀酒,燻煙裊裊,人聲鼎沸,良辰吉時已到,遠方傳來鑼鼓喧天,鞭炮不停的大陣仗,是村內甜辣醬員外甜公子娶媳婦,娶的是方圓千里之外的杜蘭朵公主,破天荒的大結合,不可思議的壯舉,縣長大人讚譽有加,長官、鄉親個個笑哈哈,讓平日公務繁忙的大家,把煩惱拋上九霄雲外! 陣頭的功能就是掀起熱鬧,提供簡單的快樂,連地藏王菩薩都讚嘆,我們偶而也會鑼鼓代替罄香,幫日理萬機的地藏王菩薩帶來一點娛樂,帶來一點輕鬆的空氣。 (稿費轉贈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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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榮民系列》活出健康與希望—黃培
黃培,民國二十一年出生,父親賣雜碎,猶如現今鄉下的雜貨店,售菸酒,什物亦都有,鄉親有需求,來到店裡不用上街頭;他從小耳濡目染有概念,穿梭來往於顧客間,未料九三遇砲擊,落彈家門,從此與生意無緣………。 日據時代,日人從俗稱的「升旗山」登上前水頭,船舶停在港口非常久,佔領金門,水頭也住人,港口多海軍,日軍駐守金水國小的附近,下南洋的鄉親面臨有家不得歸的窘境,南洋與金門失連絡,家中婦孺沒支援,孤兒寡母賣田產。而兩地相隔太遙遠,訊息又切斷,相見待何年? 安居樂業的金門百姓,任誰也沒想到,今生今世多乖舛,痛苦折磨在人間,當遇上日本軍,思想尊嚴擺一邊,他們說東不得西,要照他們的旨意。黃培子代父職去安岐,建造機場很費力,當一架飛機降落在該地,隔日工程即喊停,沒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日據時代,黃培上小學,國軍來後念私塾;當國軍撤退來金門,多艘登陸艇,滿載著撤退的部隊,由水頭碼頭上岸,駐守水頭村;軍隊來不久,遇古寧頭大戰,砲彈不長眼,兩軍對峙多傷亡,傷兵抬進前水頭「大宗祠厝」一帶,鄉親煮稀粥,暖胃不致受飢餓,傷患感念在心頭。 前水頭駐軍多,十幾個單位在戍守,有感於商機稍縱即逝,村人紛紛做生意,賺取微薄的利潤。日軍原做一條路通到升旗山,國軍再從圓環到舊碼頭,築了一條道路,同時建了一條小鐵路,每有登陸艇靠泊,接駁之後,用鐵軌推貨到倉庫。而香港商船亦曾靠岸,雖然人來人往,但重要市場在後浦,沒有帶動水頭的繁榮。 民國四十三年九三砲戰,碼頭多砲擊,舊稱「水頭渡」的舊碼頭停止運補,隨即遷移到料羅碼頭,但前水頭居民的田地已被一分為二,強行做馬路,再也無法還地於民。當九三砲戰來襲,黃培家的雜貨店門口,突然落彈,火花四射,為免憾事發生,他們立即結束營業,生意做了數十年,不捨地劃下了句點。 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天氣很炎熱,當時前水頭已有築砲壘,居民也以鄰為單位,一鄰做一個防空洞;他到砲兵附近牽一頭牛要犁田,遇砲擊,棄牛保命、躲入防空洞裡。當匪軍停火再砲擊,鄉親一人中彈、數人受傷。而當時鄉親向政府購一套八十‧五元的草綠服,有人半路遇憲兵,問他哪個部隊,鄉親回答八○五部隊,憲兵一陣錯愕。 黃培在古厝的櫸頭築了一個防空洞,當民國四十九年六一七,當晚八點多,砲彈如雨下,他攜妻小、躲入期間很安全;但六一九當日,聽砲聲、沒上山,與妻子抱著女兒再次躲進櫸頭的防空洞,前腳入洞中,後頭的房間就中彈,木板床被擊壞,幸運全家逃過一劫,但捏了一把冷汗。 育有三女一男的黃培,與生意無緣,接著去種田,但種田吃不飽,他做水泥工,亦到酒廠當臨時搬運工,靠著苦力養活一家人。而民國九十九年,他切除了胃,掀開衣服的霎那,手術之後的疤痕清晰在肚皮,留下了印記。他多次進入高雄榮總做檢查,手腳在冬季會發麻,請了一位外籍看護來兩年,新看護來接手,老看護以英文寫下照顧的記錄,以及老人家該注意的事項。前一位看護雖回家鄉嫁人,其體貼細心,令他至今難忘。 黃培住家旁的「黃氏三房宗祠」,數年前遭吊車撞毀,重新修復,原本去年要奠安,但沒「利年」,今年東西、明年南北,需再等待「字」是否有合。 黃培住家附近尚有一間「金水寺」,前殿供奉「關聖帝君」,後殿供奉「觀音佛祖」,平日香火鼎盛。而塔山電廠即是向前水頭租地建蓋,於八十四年奉准辦理工程計畫、八十九年完工運轉。 小三通,為兩岸開啟了新的契機,每天你來我往的車輛,影響村莊的寧靜,尤以黃培居住馬路邊,碼頭的車輛來來又往往,每當大車奔馳而過,如地震一般,震動著屋宇,黃培苦笑地搖搖頭,小三通,他沒有得到任何的福利,只有吸廢煙的份。 人的身體一旦不健康,再多的財富也無用,黃培,一位歷經戰火的老人,他居住前水頭,人生歲月多折磨,無論精神與肉體,渴盼活出健康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