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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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嶼義犬之墓
猛虎嶼是國軍的前線離島,也是目前陸軍在金門派有駐軍的九座離島之一(註1),其位於小金門(烈嶼)西南方海面上,全島面積約為0.025平方公里,距離大膽島、烈嶼南山頭直線距離均蓋約3公里,三者互為犄角,扼控廈門港聯外水道,並肩負大二膽運補航線安全之重責,戰時更能以中程火力支援大膽、烈嶼作戰。 因猛虎嶼東南角附近礁岩狀似張口俯臥之虎首,故古人將此島以形為名,命名為「虎仔嶼」。民國54年2月22日,當時的國防部長蔣經國先生蒞島慰勞官兵,有感於眾離島孤懸前線,敵軍威脅無時不在,但駐島官兵士氣高昂,仍堅守國土一隅,為鼓舞官兵士氣,並襯托其威名,乃將島名改為「猛虎嶼」,同時期改名者尚有獅嶼、復興嶼(註2)。 民國93至95年於小金門服務期間,我曾數次擔任猛虎嶼代理指揮官,以便替換指揮官能正常返臺休假。猶記得初次登島時,在海面上遙見那標高50公尺的猛虎嶼,氣勢頗為震撼,而登島之後,映入眼簾的則是民國62年端午節,時任參謀總長賴名湯一級上將所題的「以猛虎之精神殺敵報國」石刻,戰地肅殺之氣油然而生,緊接著望見那如同登天之梯的214階長梯小徑,更是令人震懾,體力不好者,中途尚需停留休息喘氣,而在登上島頂之後,海風吹來望向四周海域,頗有世外桃源的意境,雙腿痠痛疲累之感早已自然忘卻。 民國94年某次駐島代理指揮官期間,我命島上弟兄將各處密草雜林予以修除,一方面整理環境,減少蚊蟲,一方面清掃射界,實施戰場經營,使得展望死角均能一覽無遺,同時也能減低衛哨監視負擔,而在清除的過程中,在高地懸崖處竟發現一墳塚,墓碑字體經風化及青苔攀附已無法辨識,我隨即請弟兄對墓塚稍加整理,並將墓碑上的文字重新以油漆勾勒,最終水泥墓碑上赫然出現「義犬虎仔嶼之墓」及立碑年月日等字,經詢問島上弟兄及曾駐島的學長們,對此墓塚均為首次聽聞,其來歷不得而知,也讓我好奇怎麼會有一條狗的名字,會跟猛虎嶼原本的島名同名呢?而且又在牠往生後,為其修築墳塚,想必其中必有一段故事,在我帶領幾位弟兄為其上香祭拜後,這個疑問就這樣留存在我心中十餘年。 自從離開金門返回臺灣本島,乃至於退伍迄今,「義犬虎仔嶼之墓」這段往事,總是不定期的就會浮現在我腦海裡,我也試圖利用各種方法探聽相關訊息。民國103年時,我曾配合司令部高裝檢查舊地重遊,然當時詢問島上官兵對此墓塚已完全不知,而通往崖邊的小路也再次的被雜草樹籐所埋沒……,這座義犬之墓再次的消失在猛虎嶼的記憶裡。 民國113年3月7日我一如往常的在國立公共資訊圖書館的網站上查閱資料,無意中在一份民國45年8月14日金門地區發行的《正氣中華日報》上面,發現署名為「子堯」所寫的一篇「台大軍中服務隊烈嶼鱗爪─細雨狂濤訪虎仔嶼」的報導,這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出於好奇就仔細的看了其中內容,這是一篇記述臺灣大學六位學生(註3)訪問虎仔嶼官兵的報導,但其中一段文字震撼了我─「大黑狗名,『虎仔嶼』幼齡便隨部來島,以後每有水匪(註4)偷來,牠便狂吠報警,有一次抓到水匪一名,牠因此立功。後來隨部隊他調,不久後卻又出現在島上,牠是游水回來的,為了固守崗位,完成任務,虎仔嶼僅有『虎仔嶼』一條義犬,牠加入了戰鬥行列」。就是這段文字讓我激動不已,這是十餘年來我首次發現到與義犬虎仔嶼有關的消息,也對虎仔嶼這隻義犬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於是翌日我就以虎仔嶼為關鍵字繼續查詢下,結果我又有了新的收穫,我發現在民國53年11月4、5、6日連續三日,一位曾在虎仔嶼擔任指揮官的張姓軍官以「飄蓬」為筆名,在《正氣中華日報》發表了「虎仔嶼與我」的連載文章,而從開頭的引言看來,這就是一篇針對義犬虎仔嶼所量身訂做的散文,引言是樣寫的──「情感這樣東西,微妙的不可思議,不獨是人與人之間,常有著生死與共的事情發生,還有一些與人有著言語隔閡的動物,同樣也有濃厚的情感存在,由於這些情感是發自原始的,所以沒有絲毫雜亂的成分存在。那麼,我現在敢捧出心肺說一句,我畢生最難忘的朋友,不是人,而是一隻比人更懂得情感的狗。」自此,我的內心更加激動了,十餘年來積藏在心中的疑惑,終於有了答案。 從連續三篇的文章中,我對虎仔嶼的全貌也越來越清晰,牠是一條滿身黑毛的小狗,在小金門出生剛滿一個月後,就被抱到島上生活,並且取名「虎仔嶼」,虎仔嶼非常有靈性,牠與張姓指揮官的第一次會面中,牠舉起前腳向指揮官敬禮報到,直到指揮官回應,牠才禮畢放下前腳離去。虎仔嶼與島上的弟兄相處的也很融洽,對每一位弟兄都很熟悉,都有著一份珍貴的情感,而牠與指揮官之間除了情感外,還有絕對的服從。 民國40幾年某次國慶日的凌晨兩點,虎仔嶼用嘴扯拉在床上就寢的張指揮官,將指揮官從睡夢中叫醒,指揮官著裝後帶上手槍及10發子彈,跟隨牠步出寢室,經過右邊碉堡時,虎仔嶼又把睡在碉堡裡的黃士全班長輕輕咬醒,黃班長是在戰爭中一路走來的,經歷過無數次的激烈戰鬥,虎仔嶼此舉似乎是在替指揮官找一個幫手,保護指揮官的安全,隨即兩人就在虎仔嶼的前領下搜索前進,來到一塊大石頭邊虎仔嶼蹲了下來,兩人也隨即蹲下,六隻眼睛掃視著海灘上的一景一物,經過20幾分鐘,始終沒有見到海面上有所動靜,指揮官已經有點不耐煩了,但是虎仔嶼還是兩眼炯炯有神的瞪視著前方,此時海灘上爬出了兩團黑影子,緩慢的向岩石縫爬去,而虎仔嶼也如同受過軍事訓練般,壓低身子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向前爬行,指揮官與黃班長也向前變換位置隱蔽,此時水匪已經上岸準備偵察,但黃班長早一步繞到一名敵兵後方,指揮官舉起手槍大喝一聲「不要動!」,水匪先是受到驚嚇,隨即轉身就想逃跑,黃班長一躍向前捕捉到一位,另一位在指揮官的槍口下,也舉手投降,兩名水匪就這樣被我軍俘虜。這就是虎仔嶼的立功經過。 當時在年度的戰鬥英雄選拔會上,全島一致推派張指揮官、黃班長與虎仔嶼參加國軍戰鬥英雄的選拔,但因為虎仔嶼是一條土犬,所以最終沒能得到英雄的榮銜,而不久上級卻也針對虎仔嶼下了一道命令──「因虎仔嶼近年來對該島防守有功,從今開始列入移交,私人不得帶走,並按月發給兩人份定糧主副食,以資飼養,如有疾病及其他危險發生,應隨時報備。」從此虎仔嶼雖沒有軍犬享有的軍階,但也獲得了軍糧的正式配給,並且也名正言順的接下防守虎仔嶼的任務。 後來我又在民國48年6月21日的《正氣中華日報》上,找到一篇「堅強的虎仔嶼」,報導人是署名為「凡人」的特約記者(註5),他所描述的一段文字,正好為虎仔嶼的故事做了最好的佐證──「義犬『虎仔嶼』,這隻通靈、忠心耿耿的狗,想來很多人並不陌生,曾咬死過水匪,得過金牌。死後戰士們莫不深深悼念,把牠葬在牠曾經咬死水匪的地方,最近守軍念其忠義,特用水泥為牠做了一座墓,這將是島上唯一的『名勝古蹟』了。」在那外省老兵眾多的年代,離島的資源又是極端的匱乏,然而香肉守則「一黑二黃三花四白」的奪命符咒,似乎沒有對虎仔嶼構成威脅,因為官兵都已經把牠當成一家人了。 與國軍有關,又廣為人知的動物明星,應該就是二次大戰期間孫立人將軍在緬甸所擄獲的日軍工作象「林旺」,雖然是戰俘的身份,但後來也成為了木柵動物園的明星,死時推估年齡已經有86歲了。而在金門外島也有這樣的動物明星,那就是大膽島上的「神雞」,以及「靈犬茜露中尉」,茜露於民國59年2月因病去世,得年20歲,是一隻帶有階級,且立有戰功的軍犬。而從上面幾篇報導的時間點推斷,虎仔嶼的軍中資歷應該是比茜露還資深的,以身份論,牠應該比照算是犬類中的義務役兵、士。 林旺在死後被製成了標本,陳列在木柵動物園的「林旺展示區」永久展示,而「神雞」及「靈犬茜露中尉」也在大膽島上早早就建有墓園,並塑有石像供後人瞻仰,現在也成為了大膽島開放觀光後的名勝景點,虎仔嶼的故事在埋沒了這麼多年後,是不是也應該讓牠的光榮事蹟重新發光發熱呢?黃埔建軍迄今適逢百年,這百年中有無數的先賢先烈為保衛中華民國而犧牲,同樣的還有一群無法言語動物們,也做著相同的事情、也曾經在國軍的行列中任勞任怨的付出,不論是軍犬、軍騾、軍馬、軍鴿,都在當時的時空背景下發揮了極大的貢獻。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讓我在猛虎嶼上與虎仔嶼結緣,在19年後讓我無意中找到了虎仔嶼的過往事蹟,希望藉此文拋磚引玉,有朝一日能看到國軍在猛虎嶼上,重修「義犬虎仔嶼之墓」,能有一尊紀念義犬虎仔嶼的塑像,我想我雖不能做甚麼,但我謹以此文也能「為軍存史」。 註1:大膽、二膽、東碇、獅嶼、猛虎嶼、復興嶼、北碇、草嶼、后嶼。 註2:獅嶼原名「鼠嶼」,復興嶼原名「覆鼎嶼」。 註3:臺灣大學六位學生分別是:張少珩、袁德玖、楊照留、杜曼莉、涂曼麗、丁向榮。 註4:共軍前來滲透的蛙人特種兵。 註5:當時的戰地特約記者,通常都是由具備大專學歷的現役軍人擔任。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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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三絕
(一) 商略晨光 幾抹細膩的薄金 粉飾昨夜遺留的黑眼圈 甦醒中的咖啡 傾所有的香氣 道早,朝陽 就亮了 (二) 斑鳩灑下一張疏略的鳥啼 季節翻了個筋斗 睡眠之後,陽光終於翻身 把銀鱗撲通入枯荷水塘 (三) 留在玻璃上的字跡 是夜走過的歧路 一字一字的淚珠 那是晨曦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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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一夢念親情
母親常年住在山頭上 一年四季門戶緊閉 終日與小草野花為鄰 風一吹吱吱唔唔說著各自的身世 我越過一座座小丘探訪 母親總是閉不見面 可能怕我看到她衰敗不堪的容顏 我叫了三聲娘。娘呀。開門啊 在門縫看見露出稀微的不孝男撇捺筆劃 若隱若現閃過一甲子鑿刻的親情印記 我們噤聲。沉吟在心底的那些暖暖叮嚀 此時三月。整座山頂飄散游離不眠的夢 如失翼的鳥。飛舞在落葉繽紛顯影的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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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東山再起
砰!起步槍響起 剛出發就急著來幫忙的是默契 滴答滴答與噗通噗通合而為一 比賽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有能力 一旦開始就要有滿格的續航力 一半路程的疲憊讓身體有了警惕 趕緊調整呼吸趕快補充元氣 雙手不停幫雙腳加油打氣 當訓練怒出了平常實力 當速度吼出了戰時動力 步步逼近領先者的距離 我要超車緊急發出讓腳步加快的旨意 我追著他,他追著你,你我他互換著驚喜 終於在擁抱終點後暫時解除了壓力 吸吐吸吐好大的一口氣 緊張問:奪標搶第一?不輕鬆答:是我不夠努力 雖然得到完賽證明的鼓勵 但是失敗受到名次被秒殺的刺激 下回見面一定要成功奪下有獎牌的好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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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國獎券上的金門
自幼見到父親偶爾購買「愛國獎券」,卻未曾耳聞中獎佳音,只有做到愛國本分。每見怹有對過的獎券置放辦公桌抽屜,我便向怹索取收藏,後來父親生病住院,未再買過獎券,我的收藏就此中斷,直到任教重慶國中,因為擔任兩位家住萬華的家教,從下車走到他家,沿途經過幾家獎券行,門口常見丟棄的獎券,我便拾取收藏,零零落落、時有時無,約略收藏了四百三十九期的獎券,雖不齊全,但足堪欣賞一番。 現行「公益彩券」,從民國八十八年十二月一日由財政部主辦的博彩開始發行,名目上為做公益,主要是以提升社會福利為目的。而公益彩券的前身是「愛國獎券」,顯然地,愛國獎券則是為籌措國家建設經費而發行,在戒嚴時期、「愛國至上」的年代,救國愛國是一項人人賦有的使命感,愛國獎券給國家帶來財源挹注,也給小老百姓帶來發財美夢,是一項福國利民的措施,也是一項純正合法的遊戲活動。 愛國獎券是由臺灣省政府財政廳負責,委託臺灣銀行發行,為了促銷發行量,常見鼓勵購買的口號--「只花五元錢,可立成鉅富」、「發財不忘愛國,愛國可以發財」、「本省同胞光輝鄉里,外省人士衣錦還鄉」,發財是人人的夢想,試想1950年代的特獎獎金二十萬,便足以成家買房,後逐漸調高獎金五十萬、一百萬、三百萬,因而人人躍躍欲試,夢想一夕致富。 愛國獎券第一期發行於民國三十九年四月三十日,最後一期是七十六年十二月廿七日,在這卅七年又九個月當中,發行了一一七一期,第一期每大張面額一五○元,分成十條,每條面額十五元,可別小看這個金額,在1950年代的實質人均所得只有九一六美元,不到當時美國水準的一成,仍是個相當貧窮的經濟體,一般低薪公務員全部月薪買不起一大張;一條十五元,也足以養家活口好幾天,小百姓只能「望券興嘆」!因此,從第二期至第五七六期,單張面額降至伍圓,維持二十年半未漲,之後除第一千期及三款春節獎券面額一百元外,逐漸調漲為拾圓、貳拾圓、伍拾圓。 在這一一七一期中,涉獵圖像包羅萬象、應有盡有,彷彿一部百科全書,在臺灣風光部分,總計發行了一八三次,其中以臺北五十九次居冠,其次是臺南卅九次;總計有十四縣市風光被錄用,金門計有六次,贏過桃園、新竹、彰化、雲林的次數,可謂不易! 在這六次中,分別為莒光樓三次,毋忘在莒二次,金門地圖一次。最早榮登獎券之位的是第一六四期「莒光樓圖像」,民國四十六年三月五日開獎,直式藍色,面額伍圓,正面四角印有「確保金馬」四字,發行張數八十萬張;接著是第二○一期「莒光樓圖像」,民國四十七年九月廿日開獎,仍是直式藍色,面額伍圓,正面四角同樣印有「確保金馬」四字,發行八十萬張;直到第三九八期,才出現第三次莒光樓,民國五十五年一月十五日開獎,由知名畫家梁又銘繪製,橫式設計,淡黃色紋底,連珠框,左右裝飾渦卷葉開光內圓形「莒光樓圖像」,發行張數為六十萬張。 再看「毋忘在莒」,首次出現在第三七三期,民國五十四年五月五日開獎,由梁又銘繪製,橫式設計,上下飾紫色底白梅花帶飾,藍色漸層底,中心花形開光「毋忘在莒圖像」,新臺幣伍圓,發行六十萬張;第二次是四七七期,民國五十七年三月廿五日開獎,由梁又銘繪製,橫式設計,中間主圖為「毋忘在莒圖像」,兩旁加上裝飾花紋,左右對稱,淡綠底色,以咖啡色紅色描繪主圖,面額伍圓,發行量六十萬張。 另者,為發揚中華文化傳統孝道,愛國獎券從第二八二期至第三○五期,一系列發行二十四孝圖像,由梁又銘繪製,在第二九六期的宋朝黃庭堅「滌親溺器」圖的獎券,橫式設計,紅黃色搭配,框是紅色幾何綠條,刊頭是黃色梅花及紅橘色葉形水滴形框,框內置米白色「金門地圖」,內置「慶祝九三金門大捷軍人節」,面額伍圓,發行量八十萬張。 愛國獎券自發行三十七餘年以來,一直規律性、定期性地發行開獎,直到後來,民間簽賭遊戲盛行,原本買愛國獎券的人士,見到獎金與中獎機率相對較高的「大家樂」既刺激又滿足,於是紛紛轉向玩起「大家樂」,又因依附愛國獎券號碼末二碼對獎,嚴重影響社會秩序,迫使每月開獎三次的愛國獎券不得不終結生命,走入歷史,以遏止賭風,殊為可惜! 民國九十七年,在板橋誠品書店暢銷書區發現劉葦卿先生大作《臺灣人的發財夢--愛國獎券》專書,翻閱之餘,愛不釋手,隨即購買,以彌補我收藏上的不足,更是筆者書寫本文的重要依據,在此深致謝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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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你
我看你 你看手機 手機望酒瓶 酒瓶裝滿濃濃酒液 等你回憶 回憶小時候的辦桌 回憶當兵時的站哨 回憶結婚時的熱鬧 都在喝一口後的溫暖 今天來到這生育你的搖籃 親眼目睹 醇酸酯醛的變幻 親口品嚐 花果麥香的味道 微醺 墜入生命 隧道 曾擁有過的 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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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油桐花
五月 逗留山巔的春風 悄悄的滑溜下來 輕輕的逗弄 微微的拂送 初醒的油桐花 一朵朵的綻 一簇簇的開 在微風裡香 在藍天裡白 是迎接初夏 即將告別的春風 送給五月的芬芳 野溪旁的油桐花 笑咯咯的旋舞著 旋舞著 旋舞著 一朵朵雪皚皚的白 白了水涯邊的黑石 白了嫩草尖的翠綠 是湛湛的藍天 送給綠地的浪漫 倚在裸石肩 捻條細線般的綠草莖 朵朵油桐花 織成一圓花白 圈圍的芬芳 套牢的浪漫 是喜愛油桐花的我 在五月 送給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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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官碼頭
斑駁的海裂成鏡面 沉底的琥珀不起漣漪 遊人啊、最後一班船在橋前停下 千萬的水浪在時光前瓦解 側臉的你將髮尾放下 霓虹的光如瞳色閃爍 海的一方、島嶼將所有晚風的時光閉起 數十年的雪沙,橫跨寰宇踏步而來 佇立的你我看著花火升起 過往船舶的影子隱隱屬於悠思, 天地有光,細雨霧靄慢慢延伸天際 時間和等待,泊下了錨 回憶的氣息如雨後初芽 大小島嶼環礁的呼吸未止 黑暗裡燈火闌珊 告別的新生,停下追逐的燕雀往大橋一端飛去 一切平凡的一如昨日 世紀前的後照鏡,映射的未來斑斕奪目 霓虹在春光閃爍未明 我們依然在走著,沿岸浪聲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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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 配
因為有了假設性的問題 所以長痛和短痛 就不在乎寂寞的距離 孤獨必然知道 魚再也回不去的港灣 水泡破滅後 夢才初醒 你的島在我夢裡 喊著:中華民國萬歲、台灣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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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代的冰封往事
以前老家三合院廳堂神龕後牆,上端中間掛有「財子壽」畫屏及其兩側的對聯式鏡屏,書曰:「毛詩稱百輛」、「周禮重三加」。往昔程度沒有到達,未能深解其意。現今觀之,必得上了大學「中文系」始能知其意,在此無意作字面的擴充解釋(似宜留供國文專業大師詮釋),當然與勗勉「詩禮傳家」攸關,自不待言。惟回溯那個軍管的所謂風聲鶴唳戒嚴時期,政治肅殺的年代,左右聯首的「毛」「周」是不是恰好與當時對岸的大、二檔頭吻合?國民黨執政當局倘要羅織罪名、大興文字獄,俺家恐怕得陷入百口莫辯的無妄之災,淪為永劫不復之境(君不見《流麻溝十五號》歷史專輯及其改編同名之電影,受政治涉案牽連的全家老小、包括孕婦無一倖免!被槍決者,不乏儀表堂堂、相貌姣好、學經歷高檔的社會菁英)。果如是,還真是呼天搶地求救無門矣。 家父僅讀一年私塾,識字有限,復天性木訥寡言,沒有入黨(可能也沒資格入那勞什子的政黨)。廳堂所掛,依習俗都是母舅方於結婚時送來之賀禮,經余多年查證,當年「親戚五十」尚無詩書傳家的知識份子生焉,賀禮不就是城裡所購置的現成貨品唄!所以台金雖處同一時代,卻各有造化,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哉。 尤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俺家竟是附近駐軍出入最頻繁的住家,雖未曾借與軍方暫駐(整棟三合院,先祖父當年僅遺留其原所分得的一半產權給家父,另一半是堂兄作為堆置農具及雜草燃料的空間,其一半的廳堂內側還終年矗立著一具昔時從福建運來的黑色空棺),在當時小小一個村落裡,俺家既非位處交通要衝,亦非後靠戰略高地駐軍最鄰近處。印象裡,舉凡:駐軍換防青黃不接時的暫借廚灶、年節借木梯(搭牌樓、張燈結綵)、加菜借碗盤、春節遊藝節目或團康競賽商借阿嬤的衣物充當道具服、村落裡放映露天電影軍民同樂時,總是來俺家抬走八仙桌,以擺置放映機,經年累月一波波的駐軍列入交接成為理所當然,以致桌沿長久累積的香菸燻灼遺跡,見證那段軍民水乳交融的歲月而毫無怨尤。 記得有一年團部軍歌比賽、口琴比賽,竟然在俺家庭院裡舉行,一隊隊的比賽隊伍輪番上陣,站上廳前橫廊,隨著立於天井中的指揮者引吭高歌,或聚神演奏;如今景物雖已隨一甲子流光遠離,就像某軍官當年所贈蝴蝶牌口琴已然鏽跡斑斑五音不全,置身舊時空間似乎仍可隱約感覺重現當時參賽者搖首擺尾餘音繞樑姿態神韻萬千,猶歷歷栩栩如生在眼前。而這個駐軍出入頻繁的場域,自然成為團屬各級指揮員,尤其政治部(政戰官、保防官、民事官)的關切注意,固無待言。 「嘉禾案」整編前,團部編制比之後的旅組織龐大,其間有一年紀稍長的外省籍政治部主任,還曾單槍匹馬類似提親的出現在家母面前,誠懇虔敬從口袋掏出手帕包裹的一堆金飾,希望能與俺家二姊共結連理。記得媽媽當時婉轉答覆略以「孩子尚小,還需幫忙貼補家計」為由婉拒之,詎該主任卻進一步開出條件,願意在台提供一店面供俺們舉家遷台棄農營商,輕鬆過上好日子云云,母親皆不為所動。那時二姊雖人高馬大,其實只有十四歲,曾因未依規定學齡上學,被發現強制補讀了一年小學,不久,那年全縣第一屆運動大會被推舉為我鄉運動選手隊伍舉標示牌引領進場,風靡全場,從此遠近馳名。約三年後,二姊出嫁予在地的基層公務員,前締親未成之主任獲悉,曾寄來賀禮,並附箋祝福,語多懇切,頗有長輩對晚輩期勉之至意,時該主任已晉至師級政戰首長。順提此事,要在闡明那個軍管的戒嚴時代,我所看見的軍方,未像有些人形容的那麼橫行霸道,或許大道朝天,各走一邊,各憑造化,各有命運,我據實以記。 金西師憲兵連原駐我村(該建物今猶在,一度曾為團部福利站),後移頂堡。其連長為一外省籍少校,常出入我家及鄰居堂兄家,記得他常指著胸前動物徽章讓我們小朋友猜,說中了有獎,我們未曾猜對,父親說「不就是麒麟嗎!」成為懸案多年;雖然後來進入大內衛隊自詡為「憲兵中的憲兵」,卻是自外於憲兵的特勤兵種,由於沒有看到憲兵的固有徽誌,直到退後參加後憲組織,才認識到這像麒麟的動物叫獬豸。這位胸前及臂章鑲有獬豸的軍官,威儀皇皇卻不失為親民典型。早年疼愛堂兄一幼女,欲收為義女,雖未具任何形式,仍有情緣存焉。再一次輪番駐衛金西時,堂兄適路上遇盤查攜有軍方汽油(紅色顯示)準備被送上法庭,將涉嫌以盜賣軍油論處。雖然僅是自家種西瓜抽水機之用,或非啥滔天大罪,但戒嚴地域涉及牽連(株連賣主,還有「五戶聯保」)衍生後遺,倘非當時已調至師部任憲兵官的該連長從旁協助消弭於無形,戒嚴時期麻煩特多,豈僅罰鍰徒刑而已。這是那個年代哩,故人有情有義的表現。 那時候晚上有宵禁時間,軍方路上設卡置崗哨嚴格執行,軍營尚有關閉陣地時間,逾限可能通報「雷霆演習」準備全面地毯式搜索抓捕逃兵。台籍充員戰士在金服役,一俟放假他鄉遇故知難免會晤聚餐,酒一下肚天南地北敞懷暢談歡飲,不知韶光易逝夜幕已然低垂,往往一上路,遙見哨兵電筒光束頓時清醒過來,估算路程可能逾時歸營;以前無路燈,農家多早寢,常有來敲門商借便服的,家父母憐其離鄉背井,常能遂其所願,隔日來送回所借,語多感激。 星雲大師常闡揚人間佛教的魅力,也就是「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這簡短的四句話,俺家父母所為的「給人方便」不就是給人歡喜和希望嗎?從而不就對人生有了信心嗎?或許這就是家父母能增添福分,長壽的主因。 那一年,我甫升國中,學校規定新生註冊報到時須備白色運動服及同色球鞋供檢,這對俺們貧下中農的子弟無異一大負擔。蓋讀小學時是穿撿自軍營附近垃圾坑的「萬國鞋」,現在除了制服外,還要準備制式的一套運動服加新鞋,家長及子女都壓力挺大。彼時電話尚未普及,我常將心中感受,寫信向嫁到城裡的大姊訴苦,詎知有單位職司檢查郵件,認為對學校當局不滿(是不是從而對執政當局不滿?)浯江新莊是縣警局刑警隊所在,有好心的刑警先告知大姊,說何時將蒞宅調查,要我如何配合講什麼話,再寫個類似悔過書之類的切結押印給警方帶回應可結案云云。我知道這消息,一時難免方寸大亂,畢竟涉世未深,復不諳法令,唯恐涉罪影響學業前程或因此監禁失去自由,還好大姊胸有成竹交代毋驚,始匆匆驅車離去。刑警當晚果然依時在戰鬥村警員陪同下來寒舍會面,這便衣刑警一見面先說不用怕、毋庸緊張,他是認識大姊的;俟了解一下實際情況後,知道無啥大礙,也就交代駐村警員讓我有充足時間寫那份書面,再由村警員送至刑警隊可也。這件事也就在驚險中渡過,畢竟十三歲的我不是幹革命的料;據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何況當時的我連個秀才都不是。而真正投入「革命」大熔爐,幹起革命軍人,那是兩年以後的事。這是一般人所稱「白色恐怖時代」--我的白色(運動鞋服)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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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海的母子
望著遠方大海的媽咪跟弟弟 距離台灣有著1541公里飛行的海的那一邊 父親的家鄉遼寧大連瓦房店 需要搭兩個半小時的飛機才可以抵達 再開車一兩多小時才可以到其出生地 母子在一個晴空的夏日 藍天白雲襯托下 媽咪的好心情在其背影可顯示 弟弟的陪伴 讓媽咪心花朵朵開 不會因為父親沒能陪伴終老而遺憾 因為兒子替代了這 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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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廁所
小時候回憶故鄉柳營鄉下,打開我的眼睛,就是小小四合院建築,擠了六戶人家三十幾個大人小孩。 父親排名老么,照理說就分配在豬圈及堆肥區隔壁。 地板是土做底的,房間總有屎尿味,是布簾內昨晚的應急。很難想像到了70年代,家中竟然沒有廁所,小孩大人集體到門外大水溝上應急,女眷如果要找茅廁上廁所的話,牛車路對面的陳家豪宅外有一排,約五六間,果然他們是小地主算是大戶人家─有廁所的大戶人家。 我們是佃農子弟,有一偶偏安就是偷笑了,還要求東要求西的--不知足! 去借廁所上時,遇到陳家的人,千萬要有禮貌喔,免得陳家的人酸言酸語說:「家己厝的便所不用?捷捷借阮兜的?」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還好我們家不常居住柳營老家,而是父親租屋在屏東,我們租屋處有的是沖水馬桶。衛生又方便。 上個廁所,不用千里迢迢跑到對面的給佃戶及下人們使用的廁所。 廁所破舊不堪不說,味道又奇差無比。 冬天風強,光溜溜的屁股常常要忍受不了的寒,蹲太久腿都麻掉了,千萬小心不要成為「宋襄公」。往糞池下一看,天啊!「黃金」們依照時間順序,顏色分明,你才知道原來大便的顏色可以細分各式各樣的色澤,而且每坨大便,每條大便都有屬於自己的情緒,上方都會有大小肥瘦不一的蛆在巡邏,這些都是在我們屏東的家有沖水馬桶的「天龍國」人,難以想像的。 還好我上廁所通常自己帶衛生紙,不然的話使用柳營老家的草紙,我的屁股除了容易感冒外,還容易被擦傷。 常常聽阿公說他們以前是佃農,我們家以前是佃農戶,沒有自己的地,沒有自己的茅草房子,一輩子替陳姓墾首戶種植耕作,收成後東扣西扣,只能求一個家子溫飽。 所幸,三七五減租及政府耕者有其田,我們家才能有棲身之處。免得我們家族成員,淪為「睡得比豬好,吃得比牛差」。 阿公說,到陳家借廁所時,千萬要謙卑,因為我們謝家真的沒有廁所,千萬要有禮貌喔,免得陳家的人酸言酸語說:「家己厝的便所不用?捷捷借阮兜的?」。 很難想像堂哥堂姐他們的成長環境是如此艱苦啊,相對的,我們小家庭雖然租屋在屏東偏遠地區,相比之下,竟然如天堂般的感覺。 可是我們的堂哥堂姐都非常爭氣,靠著「骨力」和「打拚」,彌補上上一代文盲及上一代無錢讀大學的命,真的脫離了家中無廁所而只有屎桶的臭味,成功翻轉家族的赤貧,紛紛建起透天樓房,每間房間都會有溫暖的廁所。 現在對過去而言,說來好像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