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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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這罐軍用罐頭從那裡來的?」少校問小辣椒。 「那是很久以前一個老班長送的,我們一直捨不得吃。」小辣椒坦誠地說。 「老班長是那個單位的?叫什麼名字?」少校以嚴厲的口吻問。 「老班長是我們店裡的顧客,是什麼單位的我並不清楚,我們一直都叫他班長,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這罐豬肉罐頭是他要調回台灣之前送的。」小辣椒雖據實說,內心卻有一點膽懼。秋霞面對如此的情景,也嚇得直打哆嗦。 「憲兵,」少校對著一旁的憲兵高聲地說:「把她和罐頭一起帶回憲兵隊做筆錄。」 母女倆面對如此的情景,的確有點驚慌失措。 「長官,只是一罐豬肉罐頭而已,你就行行好,高抬貴手通融通融吧!」秋霞央求著說。 「妳要知道,這是軍用品!」少校拿起罐頭指著說:「難道妳沒有看到『軍用罐頭不得轉售』這幾個字嗎?妳家藏有軍用品就是違法,如果我不舉發就是犯法。這點妳這個老太婆可要搞清楚!」 「只是一罐豬肉罐頭嘛……。」副里長試圖說項。 「一罐豬肉罐頭難道不是軍用品?民間私藏軍用品被查到難道不犯法?你這個副里長怎麼幹的!」少校怒指他說。 經他這麼一說,鄰長、里長及秋霞母女倆,幾乎都看傻了眼。副里長更是不敢再哼聲。 「帶走!」少校囑咐憲兵說。 「要去我跟你們去!」秋霞氣憤地說。 「媽,妳不要激動,妳在家休息,我跟他們去。一罐豬肉罐頭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的。」小辣椒安慰母親說。 「過份、過份,太過份了!」秋霞怒氣未消地指責他們說。 於是小辣椒紅著眼眶,被帶到憲兵隊。可是並沒有問什麼口供或做什麼筆錄,也沒有把她關進拘留所,只是讓她枯坐在椅子上。當帶她來的憲兵走後,一位值班的老士官好心地為她端來一杯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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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與泉州諺語之比較
◎「情好飲水甜,見紅大吉利。」VS「好言好語相款待,口林湯口林水也意愛。」─感情良好,喝水也甜美;說話和順,再苦也甘心。兩地皆認為相處融洽勝於物質享用。 ◎「人情留一線,後面好相看。」VS「前留三步好行,後留三步好退。」「路呣通行絕,話呣通說死。」─兩地皆在勉人凡事要留餘地、做人不該太絕,無論對人對己都有轉圜的空間。 ◎「厝裡若無貓,老鼠會蹺腳。」VS「樹林裡無鳥,雀仔做皇帝。」─兩地皆有前者,唯後者感覺新鮮,說法同樣貼切,值得引用,皆指「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嘴齒跟舌,有時會相咬。」VS「碗共碟,有時會相磕。」──齒與舌,分工合作,相處一生;碗與碟,相輔相成,各司其職,但是難免會有互咬碰撞之時刻,以此喻人,頗為貼切,雖然兩地有別,但各異其趣。 ◎「錢無兩銀 霆。」VS「一塊碗 耳真,兩塊碗叮噹。」──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一個人吵不成架,糾紛一起,不能全怪某方,金門以錢幣譬喻,泉州用碗,皆取材於容易碰撞發聲的物體。 ◎「等物惡到,等人快老。」VS「等湯惡滾,等人快老。」──等待的時間,總是特別漫長,令人難以消受,兩地後半句相同,認為等待的傷害足以催人老,而前半句略異,但無論等物或等湯,都是一種折磨。 ◎「一日無眠,九日睏 盡。」VS「一暗無眠,三暗踅神。」──三與九皆代表多數,但感覺上,九比三更長,二者皆在勉人作息要正常,睡眠要充足,以免睡眠債難以償還,符合現代醫理。 ◎「春天後母面,打囝打 盡。」VS「春天簡仔面,一日變三變。」──後母與小孩的性情比較善變,以此比喻春天的天候變化無常,難以捉摸。 ◎「自己阿,臭火囉。」VS「家己阿, 臭臊。」──皆指自吹自擂、自我褒揚的人,經常不知害臊臉紅。 ◎「龜做龜討食,鱉做鱉 壁。」VS「龜龜路,鱉鱉路。」──兩地皆用龜與鱉譬喻,表示各做各的,各有其謀生之道。 ◎「有錢有人扛,無錢臭尻川。」VS「有錢有人馬,無錢搬傀儡。」「有錢走有路,無錢無變步。」「有錢就有理,無錢人去抵。」「有錢人行路目看天,無錢人行路閃路邊。」──兩地皆有前者,從本則諸諺可以看出,「有錢能使鬼推磨,金錢真是萬能,沒錢則萬萬不能,寸步難行。 ◎「生理錢,三十年;流汗錢,萬萬年。」VS「做生理,度眼前;種田地,萬萬年。」「船只是花粉,田園是根本。」──生意錢,賺得快也去得快,最多只能度過眼前,其他各行各業,也像花粉一般,東飄西蕩,唯有種田這種流汗錢,一步一腳印,才是根本大計,可保萬年。 ◎「親情是乞食笳子,也著來,也著去。」VS「有請有辭,有來有去。」「三雙來,六塊去。」「人情親像鋸,有來即有去。」──人與人間,無論親友,有來有往,才能持久,就像乞食笳子一樣,不能空袋而回,也像鋸子一般,一來一往 ,勉人要禮尚往來、投桃報李。 ◎「蝕本生理無人做, 頭生理有人做。」VS「蝕本田園無人作, 頭生理有人作。」──金門純以生意的盈虧為喻,泉州則搭配田園與生意,但皆以 頭來作強烈對比,顯然各行各業皆以盈虧為考量,常置違法亂紀於不顧。 ◎「呣捌食豬肉,嘛捌看過豬行路。」VS「呣捌跳加冠,也捌看見戲旦行科。」──皆指雖未親身體驗,至少略有見聞。只是兩地取材不同,但取樣之間,關聯密切。 ◎「入門觀人意,上山觀山勢。」VS「出門看天色,煮食看米粟 。」「炒菜看火色,出門看天色。」──「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無論出門入門,炒菜煮食,皆須謹慎觀察,審時度勢,做好準備工作,才能順利完成。 ◎「在厝有人客,出厝有主人。」VS「厝裡有人客,出外有帶歇。」──兩地說法接近,皆指好客之人,出外必受歡迎,「有主人」指對方一定盡地主之誼,「有帶歇」 指一定有借宿之處,這也是一種禮尚往來之道。 ◎「豬窩呣值狗窩溫,狗窩香潤潤。」VS「家己的物好食,家己的厝好站。」──兩地皆有「在家日日好,出厝朝朝難」,外地再豪華舒適也比不上自家溫暖方便。 ◎「惡人無膽。」VS「惡人無膽,痟人驚拍。」「惡人雀仔膽。」──兩地看法相同,皆認為惡人無膽,只是虛張聲勢,泉州說法更為具體,以「雀仔膽」形容,可說膽小如鼠。 ◎「有食有行氣,有燒香有保庇。」VS「有燒金有保庇,有燒香有芳味。」──兩地皆有前者,後則首次聽聞,告誡我們;有耕耘,必有收穫;有努力,必有回報。 ◎「多牛踏無糞,多某無地睏。」VS「濟牛踏無糞,濟囝趁無銀。」「濟牛踏無糞,濟豬相爭潘。」──依常理看,人多好辦事,可是本則無論某囝或牛豬,數量多了,反而一無所成,足見要因事制宜,不可一概而論,兩地譬喻有同有異,但看法一致。 ◎「正月蟳,二月蟹。」VS「正月蝦姑,十二月虫截。」──兩地海產的種類與肥美的季節有異,正月是種類不同,而螃蟹則是肥美的季節不同。 ◎「輸人呣輸陣,輸陣歹看面(或作見笑面)。」VS「輸人呣輸陣,輸陣碗糕面(或作番薯面)。」──輸入尚且無妨,但是陣容架勢不能輸,否則面子難看,兩地用詞文雅,說法一致,只是泉州以碗糕面、番薯面形容。 ◎「上床是君子,落床著減薄。」VS「上床翁某,落床君子。」──兩地皆在強調夫妻之間行床笫之愛,仍須遵守君子之儀,不可身分不顧、場合不分,否則,與禽獸何異 ? ◎「米頭無儉 ,米尾 尖。」VS「米頭無惜,米尾著借。」──剛進米糧,起初若不節約,最後必然不敷食用;泉州認為起初若不惜用,最後形成借糧,兩地皆在勉人省吃儉用,愛物惜物。 ◎「路在那嘴。」VS「問路靠喙水,行路靠腳腿。」──早年缺乏地圖,也無路標,如何前往,全賴一張嘴,邊走邊問,故言路在嘴巴。泉州講得有理,問路時還要注意禮貌,嘴巴要甜,必能得到正確的引導。 金門與泉州諺語,同質性高,相似度亦高,在說法與譬喻方面,諸多相像,由於筆者閱歷淺薄所知有限,未能深入了解金門俗語之全貌,也許泉州有的,金門也有;金門有的,泉州也有,甚至兩地相差無幾。因此,本文僅就筆者能力所及與所知範圍提出淺見,因而謬誤在所難免,尚祈先進同好不吝賜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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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鳥的戀歌
你說 離別是候鳥哼唱的戀歌 是雨絲住膩雲層 是天空的大眠床 太陽與月亮輪流睡 你說 風景不會每天都一樣 繞過那棵定情的檸檬樹 向左或向右 路上總有交叉口等著 我摀起耳朵,不 陽光亮著、天空藍如湖水 別讓我像個孩子號啕哭泣 跌坐荒涼的曠野 不知該往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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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鬱的小孩
最近,學校買了一批蔣勳老師的書,翻看了幾本,往事歷歷在心頭。蔣老師是我讀美術系時最敬仰的老師,那時候他早已經很有名氣,每次中國美術史開課,都是座無虛席,本系的、外系的,都來聽講,他的課有限制選修人數,然而有很多人即使沒修到也要來旁聽,可見他獨特的魅力了。 我總覺得,他像「美」這個信仰的傳道人一樣,帶著熱忱,將他所知道的、觸動他內心的感動,無私地娓娓道來,或者有人也有同樣的熱忱,卻沒有人有他的表達能力,他能以最親切的話語,將困難的觀念清楚明白地表達出來,讓人覺得自己也隨他的思路進行了一場美的體驗,或者也因此,有人會覺得流於淺顯通俗,少了些學術的森嚴感,然而道不遠人,我以為這正是他的過人之處而非缺點。 我是在大一升大二的時候,從中文系轉系進入美術系的,一開始覺得格格不入,在作品發表時,同學總是嫌我的技巧不好,而我年輕氣盛,加上大一時在圖書館閱讀了大量的美術類書籍,我清楚技巧不只一種,現代藝術更重要的是藝術理念而非手工,有時候那些同學批評過甚,我忍不住會反唇相譏,所以人緣一直不那麼好。雖然回想起來,當時選擇孤獨,省卻了不少浪費於交際的時間,可是內心的寂寞卻是很痛苦的。許多人大學時期都有來自同儕交往的歡樂回憶,這方面我顯然是失落了,至今仍不無遺憾。 有一天,也是修蔣老師的課,規定要讀馬奎斯的《百年孤寂》,並且把讀到印象最深刻的一段,用繪畫的方式表現出來,我記得我很用心的看待這項作業,不但很仔細地看完整本書,還打算盡力去完成它。我記得我選的是布恩迪亞上校的兒子被敵軍槍殺時,用魔幻現實的手法形容那流出的血好像活的一樣,一直穿過大街小巷,直到回到自己的家。我瞪大眼睛,照著鏡子,加上想像力,畫出那人臨死前驚恐的樣子,還買了半透明的繪圖紙,畫過一層又再畫一層,用來傳達那血流綿延伸長的樣子,課堂上是採共同討論的方式,其他人的意見我如今一個也想不起了,那時蔣老師只說了一句:「我感覺好憂鬱喔!」我想自己當時都沒意識到自己的憂鬱,但是一聽他說,彷彿像照了X光,感覺五臟六腑都被看穿了。自此我私心視蔣老師為知己,凡是他的課我沒有不認真學的。我的成績很好,三年後我不但修完了美術系四年的課,還應屆考上研究所讀碩士班。 但是在我讀研究所時,蔣老師離開東海大學了,然而他是一個美學大師,陸續還聽到他的消息,出版了許多有聲書,講中國美術史、西洋美術史,還講唐詩、宋詞…。我的父親喜歡胡適、蘇雪林,收集他們的書,談起他們總是由衷的敬佩,在我敬愛的師長中,蔣勳老師在我心中亦有相似的份量。 其實長久親身聆聽蔣老師的教導,以及閱讀他的書籍,對蔣老師的美學思想並不陌生,近日看他二零一一年的新作《此生-肉身覺醒》,大部分的觀念在大學時就聽過,感覺上就像重溫受老師教誨的美好時光,我總是在其中的隻字片語中,看到能照亮黑暗的智慧之光。最令我驚懼的,是蔣老師在後紀中說二零一零年底,他急性心肌梗塞,送台大急診,在加護病房住了幾天,接著,因為心臟缺氧時肌肉局部壞死,二零一一年做了長達半年的復健。 這些我卻都不知道,也未能去探望他,我感到自己對蔣老師的敬仰,畢竟不夠親切啊!其實,他也許早已經忘了我這並不特別優秀的學生,學校畢業之後,為了養家活口在社會上忙忙碌碌,換了幾個工作,幾度失意不得志,現在當了個美術老師,雖然說生活穩定了些,對未來卻減損了少年的理想,而更多的是暮年的認命態度。這樣的我,若是讓一向主張人要保持少年的朝氣的蔣老師知道了,該會是感到無法認同的吧!雖然,我以為他還是會對我有所同情,畢竟我的憂鬱,曾經被診斷為憂鬱症,吃了數年的藥,近來才獲得減輕。而且並不是人人都能鼓起勇氣出走,不顧所有的追尋理想,停留、依戀、安分守己,其實也需要下定決心才能做到。 數日前,看到電視上蔣老師談到少年台灣,我看到老師面容上的皺紋多了、深了,但是他的眼神似乎更透露出一種洞悉世事的了悟,比過去更要透徹。看著、聽著蔣老師的話,我獨自在電視機前竟然忍不住哭泣了,覺得自己面對生活的重壓,不斷的妥協,久而久之又編造各種理由安慰自己,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也許,我的性格決定了我的命運,只能像那個布恩迪亞上校的兒子一樣,即使是流出的血液,也掙扎著想要找到回家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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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就是那個一顆星的。」 「這個人看起來不像是一個正派的人。有時我在屋內聽到他跟妳講話時,盡說些不三不四的話,虧他還當那麼大的官,真是不像樣。但是退一步想,我們是商人,做的幾乎都是軍人生意,進出的客人難免較複雜。雖然店裡只有妳一人在照顧,但街上人來人往,諒他也不敢對妳怎麼樣,妳就想開一點。」 「媽,不錯,我們是做生意的,所謂和氣生財嘛,只要不要太過份,有時忍忍就過去了。但想不到為了不去擎天廳看晚會,他竟然惱羞成怒,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對付我們。真是越想越氣!」 「凡事想開一點,尤其在這個軍管的地方,大官的一句話幾乎就是命令。被劃為禁區就禁區,派憲兵來巡邏就巡邏,生意不做總可以吧,我們照樣有飯吃,看他們能猖狂到幾時!」 「媽,妳比我想得開。」 「人生本來就是這樣,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但要知道提得起放得下這個簡單的道理,才不會掉進痛苦的深淵裡。」秋霞開導她說。 雖然小兵怕憲兵,但還有一些不甩他們的軍官和老士官。即使起初的一段時間影響較大,但慢慢地,憲兵已不再在店門口走來又走去,美麗霞百貨店又恢復往日門庭若市的情景,小辣椒更是意氣風發地週旋在客人之中,財源也跟著滾滾而來。然而,卻也不能高興太早,有些突如其來的狀況,是秋霞與小辣椒母女料想不到的,也是生長在這座島嶼的鄉親想像不到的。 那晚約莫十二點左右,一陣激烈的敲門聲驚醒熟睡中的秋霞母女。 「開門、開門,快開門!查戶口啦!」是副里長的聲音。 秋霞和小辣椒同時起身穿好衣服,心想查戶口就查吧,反正幾個月就會查一次。家裡既沒有外人,也沒有什麼違禁品,又有什麼好怕的。只不過是少睡一會而已。 然而,當小辣椒開啟店門時,則異於往常,除了鄰長、里長、副里長外,之前由駐軍支援的檢查人員,今天卻由三位武裝憲兵取代,並由一位少校軍官帶隊。其中一位憲兵守在店門口,副里長核對戶口名簿,少校帶著兩位憲兵在店內及房裡搜索。其認真的態度與之前僅是核對一下戶口、及在屋裡隨便看看的情景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他們拿著手電筒,從店裡到臥房,從床底到床頭,從櫃子下到天花板上,四處照射不停搜尋;甚至翻箱倒櫃掀起棉被,深恐裡面窩藏著什麼似的,如此之行徑的確未曾有過。 憲兵終於在廚房的碗櫃裡搜尋到一罐用舊報紙包著的豬肉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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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與泉州諺語之比較
◎「八月十五,關門閂戶。」VS「食中秋,厝內勼(縮)。」─「關門閂戶」與「厝內勼」意同,每到八月十五中秋節,夜晚氣溫轉涼,此時家家戶戶緊閉門戶,厝內勼燒,足見兩地氣候相近,說法相同。 ◎「三月衫,三項衫。」「三月穿三樣,四月較親像。」VS「三月三月,一日剝皮,一日蓋被。」「三月穿三樣,四月穿蠓帳。」─農曆三月,算是暮春,為交替季節,乍暖還寒,春夏冬三季的衣服,皆須備用,故言三項衫。泉州以「剝皮」表天熱,以「蓋被」表天寒,具體易懂,且有押韻;四月進入初夏,金門以「較親像」,泉州以「穿蠓帳」表示氣溫穩定,逐漸轉熱。 ◎「時到時擔當,無米煮番薯湯。」VS「芋仔煮湯,事到事當。」─前者用時間到了,後者用事情來到,皆指「船到橋頭自然直」,凡事不必過於焦慮,只是金門以地瓜,泉州以芋頭解決難題,是否就地取材或與當地廉價土產有關?金門如此,泉州則不得而知! ◎「有錢講話會大聲,無錢講話人呣聽。」「有錢講話人人聽,無錢講話人人驚。」「有錢講話石斬磚,無錢講話無人哼。」「有錢講話硬空空,無錢講話講 通。」VS「有錢說話大小聲,無錢說話無人聽。」「有錢說話句句真,無錢說話無人信。」「有錢說話當當吼,無錢說話使 走。」─有錢沒錢,在講話方面,頗多相似,金門認為有錢人講話:聲音響亮、言詞犀利、一言九鼎、人人聽從;沒錢人講話:充耳不聞、避而遠之、無人理睬、難以溝通。泉州認為有錢人說話:大呼小叫、句句真理、氣勢壯盛;沒錢人說話:人微言輕、無人信服、使喚不動。兩種人身分懸殊,說話效果,天差地遠。 ◎「有錢是尪是某,無錢狗拖填海去飼虎。」「有錢死某換新衫,無錢死某自己擔。」VS「有錢是恁翁,無錢是別人。」「有錢翁某,無錢氣苦。」「有錢死某換新衫,無錢死某折扁擔。」「有錢死某換戲服,無錢死某孤腳鐸。」─有錢沒錢,影響夫妻關係至深且鉅,試看金門說法,有錢才是翁某,無錢不如拖去餵虎;泉州也是,沒錢則是別人,只有受氣。即使死後,有錢沒錢,仍是大相逕庭,有錢人死了太太,就像換新衣或戲服那樣容易,而沒錢人死某之後,再娶不易,只能自己獨撐家計,孤獨一生。兩地見解一致,夫妻之間,形同交易,似乎只有金錢,毫無情分,讀後備感心酸! ◎「有錢是人蠟,無錢人黑乾。」VS「有錢食魚肉,無錢求粗飽。」「有錢人驚死,無錢人驚無米。」─從飲食的角度來看,金門認為有錢人食前方丈,所以肥仔出油;沒錢人三餐不繼,以致乾癟枯瘦。泉州則認為有錢人吃得山珍海味,比較怕死;沒錢人無暇想死,只擔心無米可炊,有錢人求好,沒錢人求飽,對比明顯。 ◎「牛牽仔北京也是牛。」VS「豬牽到京城也是豬。」─京城為人文薈萃、首善之區,尚難教化禽獸,以此比喻人之不可理喻、難以教好,無論是牛是豬,皆為親近家畜,就近取材,易於了解。 ◎「寵貓上灶,寵囝不孝。」「寵豬舉灶,寵囝不孝。」VS「恿狗上灶,恿囝不孝。」─貓豬狗三者,皆為農村貼近的家畜,與飼主生活在一起,故舉用合宜,的確,無論人畜,只要過於溺愛,往往得寸進尺、逾越規矩。 ◎「一男一女一枝花,五男二女受拖磨。」「一囝兩囝才是囝,三囝五囝若香四大 。」「有囝是勞,無囝是苦。」「加個加業,少個澀疊。」VS「濟囝濟兒呣是福,爸母拖仔老磕磕。」「孤囝清心,濟囝激心。」「濟囝苦仔老,無囝老來苦。」「無囝歹名,濟囝歹命。」「濟囝濟業,少囝屧疊。」「囝兒呣免濟,好好生一牙。」─兩地皆認為子女生育過多,父母終生勞苦,但不生子女,則老來無靠,也是受苦,故生育子女須衡量撫養能力,以恰好為宜,且要好好教養,成為有用之人。 ◎「囝著剖腹生,爐著用錢買。」VS「布著娘親經,囝著娘親生。」─骨肉之親,無可取代,兩地看法相同,故言「千銀買無親生囝」。另外,金門用香爐譬喻,以自購較有誠意;泉州則以織布譬喻,以娘親自織較為貼心,皆在強調自力自為的價值。 ◎「親囝親兒,呣值荷包五百錢。」VS「親也有,友也有,不如家己手中有。」「親生囝不如家己財,家己財不如腰包裡。」─兩地皆認為親生子女不如自己口袋有錢來得方便,而泉州認為親友富有不如自己有,手中有錢,最為實際。 ◎「好田墩,呣值好囝孫。」VS「好江山、好田地,呣值好后裔」─再多的田園家產,也不如代代出好子孫,換言之,教好子孫勝於賺取財富。 ◎「少年 曉想,食老呣成樣。」「少年呣打拚,食老拖老命。」VS「青春無拍拚,食老無名聲。」「后生呣討趁,到老即怨嘆。」「細漢敕桃仙,到老青盲牛。」「細漢呣讀書,寫字白腳豬。」「細漢呣學習,大漢來不及。」─兩地皆在勉人「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金門著重少年若不立志、不肯上進,老年將不成樣子、拖磨終老;泉州末三句還特別叮嚀童年教育的重要,細漢荒於嬉,大漢悔莫及,皆可做為年輕人的金玉良言。 ◎「細漢偷挽瓠,大漢偷牽牛。」VS「細漢偷挽花,大漢偷掠雞。」「細漢偷?帶針,大漢偷扛衫。」─泉州亦有前句,唯後者未曾耳聞,「瓠與牛」、「花與雞」、「針與衫」,一大一小、一輕一重,對比明顯,足見童年不良行為,若未及時矯正,一旦積習難改,必然後患無窮。 ◎「細漢若無熨,大漢熨 屈。」VS「細漢呣管,大漢滿里反。」「大小無教示,簡仔 成器。」「細漢呣聽爸母嚕,大漢即叫苦。」─佛洛伊德認為人格在兒童五、六歲時就完全形成,因此有所謂的「六歲定一生」,兒童期的經歷與人格養成相當重要,與兩地諺語不謀而合。 ◎「菜無剝呣成欉,人無教(打)呣成人。」VS「菜無沃(澆) 大叢,囝無管 成人。」─兩地取材相同,說法略異,對於菜一剝一沃,對於人一教一管,只是手段方式不同,但其目標卻是一致的。 ◎「常罵 驚,常拍 痛。」VS「常罵誦經,常拍敲鐘。」─前者兩地皆有,後者聞所未聞,但以誦經比喻常罵,以敲鐘比喻常打,頗為具體傳神,因為同樣是反覆性、持續性的動作,久而久之,已是麻木而不具效果。 ◎「大狗攀牆,狗仔趁樣。」VS「雞母飛過牆,雞仔趁伊樣。」─農村社會,家家養狗,戶戶飼雞,以狗雞行為譬喻不良示範,百姓易於了解,二者皆以越牆暗喻上行下效,實為佳句。 ◎「疼花連盆,疼囝連孫。」VS「疼花連枝愛,疼查某仔愛囝婿。」─花與盆,關係密切;囝與孫,骨肉之情;花與枝,連成一體;女與婿,夫妻之恩。前後二者,先物後人,藉物譬喻,皆密不可分之例,各具妙趣。 ◎「食尪香香,食囝 。」VS「食翁芳芳,食某艱苦。」─兩地皆認為仰賴丈夫生活,理所當然,故而芳香可口,除此之外,其他則非當然。金門認為,依靠兒子,淡而無味;泉州則舉仰賴妻子,苦不堪言,足見子不如翁、妻不如夫之可靠自然。 ◎「少年生囝著燒金,十次抱九次吻,大漢看到父母著凊心,看著某囝是觀音。」「見某笑,見囝叫,見老婆仔著燒尿。」「尪親某親,老婆仔拋車轔。」VS「疼某疼觀音,恨母恨入心。」─前句是姨母生前提供的佳句,說法與泉州所見略同,足見兩地的不孝子做法相像,結婚之後,對某囝奉如觀音,對老母則心生不悅、棄之不顧。 ◎「細漢父母生,娶某是某生。」VS「囝兒飼大是某的。」─兩地看法相同,婚後的兒子一個樣,娶了老婆忘了娘,值得警惕! ◎「路頭擔燈芯,路尾擔鐵槌。」VS「遠路無輕擔。」─挑擔遠行,起初輕鬆,後則沉重,這種體力的逐漸耗盡,乃人情之常,所謂「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後階段才是真正的考驗,兩地感受相同,說法接近。 ◎「雙手抱孩兒,才知父母時。」VS「手裡抱孩兒,憶著父母當初時。」「卜知爸母恩,手裡抱囝孫。」─兩地說法完全相同,「養兒方知父母恩」,只有經歷過生兒育女,才能體會父母的恩情。 ◎「娶某大姊,較好坐金交椅。」VS「某大姊,家財胖胖起。」「茶著泡厚,某著娶老。」─娶比自己年長的太太,穩重可靠、持家有方,兩地獲得一致的印證,一說坐金交椅,一說家財胖胖起,皆指家道興旺,財源廣進。 ◎「未做衫,先做領;未嫁尪,先生囝。」VS「未放屎,先呼狗;未生囝,先號名。」─兩地四譬喻,雖然引例不同,但皆在諷人行事操之過急,未能按部就班、循序漸進。 ◎「欲做衫奴才,呣通乞衫 得來。」VS「卜做衫奴才,呣做衫乞食。」「擔衫較好寒肉。」─出門寧可多帶衣物,當衣服的奴才,以免寒冷受凍時,求之不得,兩地說法幾乎一致,前者用乞求,後者用乞丐,只差詞性不同而已!對於出外人是一句提醒的諺語。 ◎「賊仔著交,人仔著交。」VS「好人交來做朋友,歹人交來做腳手。」─這裡的賊仔與歹人相通,並非指窮凶極惡之徒,而是指各形各色之人,表示各類型的朋友都要結交,常成我們辦事的一股助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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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草與康乃馨
「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一樣的愛她們的子女。但是天下的母親命運並不都是一樣的,而且在不同的民情下,母親受尊重、受愛戴、受疼惜的分量就更不相同了。 台灣有一部描寫一位生長在保守農村家庭的女性,為要嫁給一個長她20歲的外省籍丈夫,而得不到父母的諒解,成為一位叛逆的女兒,接下來不到40歲就守寡的她,把希望寄託在一雙兒女身上,想不到乖巧聽話的兒子卻惹上同性戀;一向優秀的女兒留學法國回來,竟然未婚生子,帶回一個黑種外孫女…… 她的一生幾乎都被重重的壓力、一連串的坎坷、無奈所包圍,但她卻有著如艾草般強硬的生命力,讓自己勇敢的活下去。這戲在強調一位母親的堅強、偉大,也是中國典型、傳統女性的特色,從走進家庭開始,上要侍奉公婆、服侍另一半,下要照顧子女,甚至孫輩,就像離婚後再婚的歌星張琪,重又回到前夫的家庭,雖是一家團聚,接著卻要照顧一雙得了老人失智症的公婆,她必須堅強的面對,也責無旁貸,這就是中國社會了不起的母親啊! 近日在電視上重看一部1960年代的迪斯尼老片子「海角一樂園」,小時候的記憶很模糊,只知片中出現許多動物,不管合不合邏輯,卻看得很開心。 這部很適合大人小孩一家人共賞的經典名片,今日看來卻另有一番感受,同樣的溫馨,來源卻不在於那些安排得不是很合宜在荒島上出現的動物,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家子五口人,只有一位女性,就是母親這個角色。 一對夫婦帶者三個兒子準備移民巴布亞新幾內亞的途中,發生船難而漂流到一座荒島上,之後雖困難重重、危險不斷,一家人在克服困難、設法生活的過程中卻快樂無比、樂趣無窮。而母親這唯一的女性,在這一家人中十分重要,但並不像中國母親般的最吃苦、要肩負起照顧一家人的重任,反而是被四個男人捧在手掌心、當寶一般的疼惜著、照顧著,凡事先想到她的安危、她的快樂舒適,有好的先給她。如上救生艇時父親對長子說:「先將你母親送到安全的地方,才能和我談這些畜牲要不要帶下來。」父親常說的一句話是:「先照顧好你母親再說。」 搭蓋樹屋,最安全舒適的一間給母親住,搭好樹屋,四個男人蒙著母親雙眼帶她過來,他說「我們給她一個驚喜……」多麼不同、而令人羨慕的母親啊!這電影的每個細節給人感覺是溫馨的,母親依舊是家的重心、是快樂的泉源,在丈夫兒女的心中她依然偉大!在東西方不同的民情下,母親不必永遠是最辛勞、最吃苦的角色! 溫馨的五月來了,送一束康乃馨、或許就一朵,給媽媽吧!讓她知道母親不只是辛苦的象徵;讓她知道母親是被尊重的,讓她知道你愛她、沒有忘記她,希望她快樂,也祝福她永遠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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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梁參謀,你的恩澤我小辣椒永遠記在心上。但豬肉有公定價,蔬菜亦有季節性的時價,我會像之前那樣來採購。除了價錢公道、斤兩足,而且保證都是新鮮貨,絕對讓你和長官以及離島的官兵都滿意。坦白說,平日蒙受你的照顧很多,年節時為你這位大哥跑跑腿也是應該的,我賺不賺錢無所謂啦!」小辣椒慷慨激昂地說。 「說真的,有妳小辣椒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已擬好簽呈,現在正在會稿中,只要主計處和政三組沒有意見,再經過司令官的批准,即可開始作業。到時我會將所需數量告訴妳,由妳來幫我訂購。」 「只要你信任我,我一定盡力而為。」小辣椒打從心底,暗自欣喜著。一時竟把那些不如意的事給忘了。 9 美麗霞百貨店受到如此的打壓,看在同業眼裡並沒有太大的興奮。因為在軍管的體制下,不合情理的事情一籮筐,島民無故受到壓制更是常有的事,說不定有一天會輪到自己,反而同情小辣椒的遭遇。然而,儘管小辣椒惡劣的心情一時難以平復,母親秋霞對軍方這種做法亦有怨言,但她還是不斷地安慰女兒。 「妳也不必太難過,一輩子要賺多少錢天註定。這幾年來,在妳用心經營下,我們的確賺了不少錢。況且,店屋又是自己的,有生意就多做一點,沒生意正好可以多休息休息喘口氣,不必想太多。」秋霞安慰她說。 「媽,妳不知道,這些人太過份了,簡直欺人太甚。」小辣椒依然氣憤地說。 「妳知道是誰搞的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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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與泉州諺語之比較
去年九月,台北世貿中心一館舉辦第八屆海峽兩岸圖書大展,為期只有四天,趕緊趁此良機前往觀賞,在大陸書區的展場中,發現一本「泉州諺語」,由王建設、蔡湘江、朱媞媞編著,精選了三千條道地的泉州方言諺語,翻閱之餘,發覺內容與金門俗語諸多相同,讀來備感親切,讓我愛不釋手,同時,也激起了寫作本文的動機。 由於父親是泉州南安人,母親是金門人,自忖若將父母二人兩地的俗諺做一對照,一定深具意味,因此,筆者才敢不揣譾陋 ,大膽嘗試,可惜父親已不在世,無法賜我意見與助力,實為最大之遺憾! 金門與泉州,在地理位置上,同屬一省,僅一水之隔;在歷史文化上,根據歷史記載,金門曾經隸屬同安,而泉州府也曾管轄同安與南安,直到民國4年,金門獨立設縣,因此,兩地淵源深遠;在語言上,又同屬閩南語系;在此同根同源,同言同語之下,因而兩地俗諺大同小異,在寫本文之前,個人認為完全相同的俗諺無需比較,而完全相異的無從比較,只能從相似中尋求相異點,即是本文著眼之處,也是微妙趣味之所在,茲從兩地的看法觀點,取材譬喻的差別作一比較。 本文各則首句為金門俗語,VS之後為泉州諺語,以此做為區隔,並以前者代表金門,後者表示泉州。對於泉州諺語,由於出自大陸發行,採用簡體印刷,為求本地讀者閱讀之便,除了將其回復繁體字(正體字)外,其餘一些閩南語用字,儘量依照原文,尊重原意。 ◎「冬節暝沉眠長,貪食查某睏 踢得天光。」VS「冬節暝頭長,搓三升米圓天未光。」──冬至當晚,是一年中最長的一夜,為了形容其漫漫長夜,金門以「貪食查某等不及天亮」為喻,而泉州則用「搓三升湯圓天仍未亮」,用喻雖不同,但各具妙趣,而且傳神易懂。 ◎「冬節月頭,專寒年兜;冬節月中間,無雪又無霜;冬節月尾,專寒正二月。」VS「冬節著月頭,寒凍年暝兜;冬節著月中,無雪又無霜;冬節著月尾,寒凍正二月。」「冬節著月頭,春寒雨落著年兜;冬節著月尾,霜寒雪凍正二月。」「冬節著月頭,霜雪乃飛;冬節著月尾,風寒雨落。」「冬節著月頭,霜雪滿面流;冬節著月尾,擔柴來烘火。」「冬節著月中,正二月霜雪 嵩重。」──金門只聽過一種說法,而泉州卻有五種,皆以冬至的落點做為判斷寒暖的時間點,這些諺語能夠流傳久遠,通行兩岸,想必顛撲不破。泉州除了加上下雨狀況外,其餘說法接近相同,例如「擔柴來烘火」表示很冷,「霜雪 嵩重」意指不會太冷,足見兩地冬至前後的氣候頗為類似。 ◎「冬天雨較貴麻油。」VS「冬天雨較貴茶仔油。」──物以稀為貴,由於冬天雨量稀少,故以食用油喻其珍貴,從此諺顯示兩地冬雨一樣短缺,一般說來,茶仔油貴於麻油,是否表示泉州冬雨更少,或者只是就地取材而已。 ◎「龜笑鱉無尾,鱉笑龜頭短。」VS「雞笑牛無腳瓜,牛笑雞無肩頭。」──萬物各有所長,亦各有所短,彼此嘲笑對方,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金門舉龜鱉,體型相似;泉州用雞牛,則差異懸殊。 ◎「自己做醫生,尻川爛一邊。」VS「阿公做先生,阿嬤爛后靪。」──兩地皆指忙於為人,卻疏於顧己。一是爛屁股,一是爛後跟,只是用喻不同而已。 ◎「一年新婦嬰,兩年新婦精。」「一年新婦,兩年師傅,三年話堵。」VS「一日新婦嬰,二日新婦精。」「一日燒,二日凊,三日叫 應。」「新來新婦三日孝,三日新婦扒上灶。」──兩地皆有前句,後則略異,兩地對媳婦的看法相當一致,剛娶進門的媳婦柔順乖巧,對於公婆百依百順,時日一久,逐漸不聽使喚,甚至反唇相稽,在時間上,金門用年計,泉州用日計,感覺變質的時間更加快速,然而本則重在說明改變的流程,難以估計改變的時間點。 ◎「十二月工,貴茫茫。」VS「十二月工,較貴香蔥。」──農曆十二月,各行各業忙年終、拚業績;家家戶戶忙打掃,辦年貨,是一年中最忙的月份,金門以「貴茫茫」形容時間的珍貴,未言明珍貴的程度;泉州則以「較貴 香蔥」具體確立貴的程度,不知是為押韻。還是當地的香蔥價格不菲。 ◎「少飲是人參,加飲誤了身。」VS「酒小 , 要緊;酒大 ,損神經。」「酒杯雖細淹死人」「酒著少 ,話著少說。」──酒後肇禍,時有所聞,因此,兩地皆在勉人喝酒宜少量,喝多害人己,嗜酒者當引以為戒。 ◎「甘蔗無雙頭甜,月娘無逐日圓。」VS甘蔗無雙頭甜,人無逐項 。」──二者前半相同,後半有別,月有陰晴圓缺,人無萬事皆能,同樣是用來比喻事無完美,人無十全,即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 雞阿公名,做粿送親情。」VS「 雞引公名,大孫食一半。」──二者皆指假借名義,實際另有所圖,金門的前半句,雖未點破何人藉口,但是既然引用公名,必然孫輩所為,符合泉州直接指出「大孫食一半」,而「做粿送親戚」也是借送人美名,找出想吃的藉口。 ◎「乞新婦 得著,拿錢買目藥。」「乞新婦 得來,每日給新婦做奴才。」VS「未討新婦瀾乃流,討了新婦目屎流。」──未娶媳婦之前,垂涎三尺,求之不得;娶了媳婦之後,後悔莫及,以淚洗面,娶媳前後,兩相比較。兩地娶前心境相同,娶後下場一致。 ◎「揀新婦楝一個,揀子婿揀一家。」「娶某著看老母,掠豬著看豬母。」VS「相親看厝宅,娶某看外家。」─媳婦娶進門,只挑媳婦一人即可,但媳婦的人品可從其娘家的母親去觀察得知,而女兒嫁入門,卻要與婆家的一家人相處,女兒未來的幸福,可從婆家的屋宅財產去衡量。若將兩地諺語連成一體,有前呼後應之妙。 ◎「雜念大家,出蠻皮新婦。」VS「乾家喙囉,新婦面皮厚。」─「雜念」與「喙囉」意同,而「蠻皮」與「皮面厚」意近,只是用詞不同,皆在提醒長上過於嘮叨,不僅不具效果,反而適得其反。 ◎「娶著好某,較好三個天公祖;娶著歹某,一世人艱苦。」VS「娶著好某,較好掘著金。」「娶著好某,較好放租。」「好某娶會著,較好食補藥。」「娶某娶呣著,親像食誕藥。」─天公至高無上,無人能及,何況三個,比喻無窮的福祉;而泉州著重在財富的增加,的確賢妻持家,家道興旺,勝於吃補。倘若娶到惡妻,金門說要一生吃苦,泉州則以吃錯藥比喻,皆在勉人娶妻要慎重,婚姻非兒戲。 ◎「與君睏破三領蓆,掠君心腹 得著。」VS「同蓋兩領被三領蓆,還摸 得翁某的心肝著。」─兩地皆在強調,即使枕邊親,也是心思難測,金門用字較為精簡,偏於丈夫之不貞;泉州則重男女平權,夫妻雙方同樣難以捉摸。 ◎「尪婆尪婆,床頭拍,床尾和。」「尪某相罵呣免勸, 尪褲頭帶鑿鑽。」VS「夫妻相罵 隔暝。」─夫妻吵架,家常便飯,和好快速。金門是從空間的距離來看,而泉州是從時間的短暫來形容,故言夫妻吵架乃家務事,旁人不用規勸,免得越幫越忙,惹來無謂麻煩。 ◎「三更早,睏會著,較好食補藥。」VS「時頓赴會著,較好食補藥 。」「食補呣值睏補。」─金門著重半夜之前要入睡,泉州強調三餐準時吃,末句又說吃不如睡,足見兩地見解相同,只要作息有序、飲食正常,勝於吃補藥。 ◎「落水無一跡燒。」VS「水裡睏,無一搭燒。」─兩地皆以水中的冰涼比喻處境不佳,沒有溫暖的棲身之處,一說落下水裡,一說睡在水中,差異不大。 ◎「春寒雨若灑,冬寒雨四散。」VS「春寒雨紛紛,夏寒雨傾盆,秋寒會苦旱,冬寒雨四散。」─春季的「雨若灑」與「雨紛紛」意同,冬季則完全相同,足見兩地春冬二季在寒雨之間的關聯性相當類似,只是金門缺了夏秋二季,泉州則四季齊全,兩句一押,中間換韻,更見優美。 ◎「拚生拚死,為著嘴牙。」「腳手給嘴做奴才。」VS「千辛萬苦,為著腹肚。」「千般為喙苦,萬般為腹肚。」「喙共腹肚做奴才。」─為了填飽肚子,千辛萬苦,終日奔波,手足的確是口腹的奴才,這類修辭,頗具趣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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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來已非舊風煙
我不太愛吃甜食,所以麵包、蛋糕之類的食物我很少接觸,今天因為餓得慌,冰箱裡又找不到什麼吃的,只好將就拿了塊黑糖蛋糕,一吃,果然甜得膩口,因為不是頂愛吃,所以就細嚼慢嚥,也因吃得慢倒也咀嚼出一番風味。 因為家裡務農,所以噴灑農藥是不可或缺的工作,印象中,爸爸每在噴完農藥後要喝碗黑糖水,據說有解毒的功用,我曾跟老爸要了一口喝,只一口就敬謝不敏了;那時一般食用的都是砂糖,黑糖是屬於較低廉的食品,吃的人並不多,誰知幾十年後,它搖身一變,成了健康食品了,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記憶中最好吃的黑糖食品要數澎湖的黑糖糕了。 第一次吃到黑糖糕是在大學時,班上有位家住澎湖的同學,開學時從家裡帶了些請同學吃,黑黑的模樣不甚討喜,入口後卻大大驚豔,原來貌不驚人的食物也有如此動人心魄的魅力,從此記住了這好味道,時時叼念著。 終於有機會去澎湖時,第一個念頭便是去尋這記憶中的味道。 特地打了電話問澎湖的同學,當年那黑糖糕是那家商號出品,從我住的民宿到店裡要怎麼走?大約多久時間? 同學聽了先是慢條斯理的說:「大約十五分鐘」,然後不忘調侃我幾句:「不過如果迷路,那可能就要半小時了。」說完哈哈大笑。 這傢伙,這麼記仇,多時不見,仍不忘我當年與她相約,因走岔了路遲到的事,時不時就要提醒一下我這當年糗事,也罷,只有老朋友才知道彼此年少輕狂時幹了多少傻事、糗事,偶而撩撥一下,回憶才不至沉澱、走味,終至佚失。 雖然事先做了功課,也看了地圖、問了路徑,真要找這黑糖糕還是頗花了一番功夫;原來它並不位在熱鬧的馬公市區,而是藏身在巷弄間,據說只有本地人才知真正好吃的黑糖糕就在這間老店裡,看來要重溫記憶中的滋味還是要幾番周折,不是簡單即可入手。 從澎湖回來後我切了塊黑糖糕給老媽,自己也叉了塊細細品嚐,瞇起眼睛,慢慢咀嚼著,讓味蕾伴著記憶回到那年。 那時青春正盛,什麼都想嚐鮮,什麼都可丟棄,總以為前方還有大好風景等著,待走過風雨千山,才發覺那些曾是雲淡風輕的事物,經過歲月沖刷成回憶後,已成了生命中不可輕忽的一段。 如同一些負載著回憶的舊器物,明明已不再有用途,早該功成身退,卻每每在要丟棄時,再摸摸看看,閱讀著它背後的往日時光,幾番回味後,終究還是原樣放回原位,讓它繼續佔據在生命中的份量。 老媽見我出神的模樣推推我,笑問:「怎樣?有舊時的味道嗎?」 這時門外摩托車聲音由遠漸近,是郵差送來了隔海我在56碼頭寄給自己的明信片,上頭郵戳模糊一片,連「澎湖」二字也幾乎無法辨認,翻過背面,跨海大橋恰似一彎眉月,吐納著來往人車的悲歡離合,一旁角落裡熟悉的字跡寫著「給另一個時空的自己」。 我把明信片收進信匣裡,再細細品著嘴裡最後一絲黑糖糕的餘味,這經過歲月醱酵的感覺,沒什麼不能說,也沒什麼可說,只得點點頭,心裡想起一句話:「重來已非舊風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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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場的阿婆)─給金門堅強勇敢的女性,母親節快樂─
妳在那裡 渴在這裡 而止渴後的眸子仍在靶場那裡 時間的左線或右線? 彈殼以後 歲月用布遮掩 停止射擊後 槍聲大作 在五月夢裡的夜裡 在槍管裡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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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辣椒
「坦白說,請他喝茶、陪他聊天倒是無所謂。可是他會因此而滿足嗎?我害怕的是他之前還拉我的手、拍我的肩、碰我的臀。一旦往後對他太客氣,反而會造成他的誤會,以為我對他有意思。說不定他還會變本加厲,摟我的腰、摸我的胸呢。我倒希望他永遠不要再出現!」小辣椒毫不忌諱地說。 「妳的想法不無道理,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嗜酒好色的本性除非死,否則的話不可能改掉。不要說是妳,康樂隊一些姿色姣好的小姐,可能十個有八個被他吃過豆腐,但又能奈何?一個個只有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啊!」 「這種人竟能升上將軍,真是沒天理!」小辣椒不屑地說。 「人家懂得逢迎拍馬鑽門路,又有一個老長官當靠山,所以有恃無恐。但是他也不必高興太早,夜路走多總會遇見鬼!」 「算了,不談這隻老狐狸了。」小辣椒看看梁參謀,正經地說:「春節離島慰問的蔬菜和豬肉,不要忘了由我來幫你訂。」 「算了,」梁參謀搖搖頭,「妳現在心情不好,我看不要再麻煩妳啦,我自己來訂。反正妳只是幫我跑腿,一毛錢也沒賺到,再麻煩妳就過意不去了。」 「梁參謀,你這樣講就不夠意思了。我一直把你當大哥來看待,這點小忙我義不容辭啦!難道你是怕我從中揩油?」小辣椒神情嚴肅地說。 「不、不、不,妳小辣椒千萬別誤會。」梁參謀趕緊搖著手說:「我只是不好意思再麻煩妳而已啦!」 「你這麼說,就是見外,就是瞧不起我小辣椒!」小辣椒故裝生氣。 「既然妳願意幫我的忙,我是求之不得啊!」梁參謀說後想了一下,「這樣好了,妳在開發票的時候,就請商家在價格上酌情加一點,好做為妳的跑腿錢。反正錢是公家的,只要不說出去讓人知道就好。」 「這怎麼好意思。」小辣椒客氣地說。 「這樣多多少少可以彌補一下妳這段時間所受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