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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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書法弘揚佛法
「楊清國、洪永善書畫聯展」於建國百年(西元2011年)元月二十七日起至三月一日止。歡迎大家及時到佛光山金蓮淨苑二樓(金門物資供應處後面)參觀。金門日報記者楊水詠譽為是:「心靈與藝術的饗宴」。大家也可順便在金蓮淨苑一樓禮堂禮佛,感受一下佛堂的莊嚴與肅穆。 二十七日上午十時,書畫聯展在金蓮淨苑一樓禮堂舉行開幕,金蓮淨苑正好也在二十七日至二十九日,舉辦「三好兒童冬令營」,百位學童成為開幕典禮的基本觀眾,壯大開幕氣勢。貴賓有金城石鎮長,金城代表會陳主席,金門監獄簡典獄長,金門縣書法學會洪明燦理事長夫婦,唐敏達理事夫婦,王金鍊、翁坤成、許文科、陳志玉、還有遠從臺灣,專誠光臨指教的張國英大師等書畫同好,金門協會楊惠萍督導、關文資等師兄師姊都前來觀禮。從臺灣來為冬令營上課的廖檀講師充當司儀,她的能言善道,活潑了典禮熱絡氣氛。 主持人:永勤法師致歡迎詞表示,佛教與藝術的結合,相得益彰,並達到淨化心靈及昇華,他說星雲大師很重視書畫藝術,佛光山寺各道場有二十座美術館,金蓮淨苑空間有限,只能克難做此展場,希望金門地區書畫家,能將作品在金蓮淨苑展出,與大家結緣和分享藝術創作的心得和成果。石鎮長說,國際佛光會將人間佛教的佛法引進金門弘揚,帶給大家一個心靈的沈澱和從心出發;而佛教與藝術的結合,激發出以藝術弘揚佛法的境地和美。洪理事長表示,楊清國的書法作品視野更開闊,有真性情,表達佛法的理念,以字弘法不容易,有著跟一般書法不一樣的心境。而洪永善的畫展現金門的景象,構圖簡單,且心思細密,把金門小角落的靜表露無遺。他們兩人的書畫充滿了意境,非常的有省思和收穫。非常感謝洪理事長給我們二人的鼓勵。 茶會在二樓展場舉辦,感謝金門弘法基金會董事長性海法師率領該會一、二十位董、監事前來參加,共襄盛舉,讓「楊清國、洪永善書畫聯展」增色不少,熱鬧非凡。 星雲大師說「善緣好運」。「楊清國、洪永善書畫聯展」是永勤法師為我們所創的善緣,讓我們很好運,能夠在年關將近的繁忙時刻,有這麼多長官、貴賓、藝術大師、師兄師姊來為我們捧場指教,這真是我們最大的福報,感謝永勤法師。 永勤法師是位很有創意的住持,在住持金蓮淨苑期間,充分實踐佛光山「教育、文化、慈善、共修」四大宗旨,特別在教育培育人才方面,貢獻最多,她長期舉辦佛學講座、冬、夏令兒童營、念佛共修、讀書會。如今又舉辦書畫展。努力推展星雲大師「寺院學校化」的主張,力求使金蓮淨苑成為社區教育、文化、共修的中心。而洪永善會長,是我烈中校長任內的學務主任,曾是我的得力助手,幫我最多,他學識好,工作認真,為人處事謙和恬淡,藝術造詣高,勤以創作寫生,這次我有緣和他聯展,深感榮耀。 民國91年(2002年)城中校長退休,開始在佛光山金蓮淨苑學佛,深入經藏後,歡喜把讀經的心得,寫成書法作品,以為自己座右銘,希在生活中實踐。所以從此書寫書法的內容,大般由古典詩詞,進入到佛教經藏,我已寫有百幅以上的佛教經藏作品,因空間限制,這次展覽品展只有三十件佛教書法,有八大人覺經、心經,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部分,佛教四句偈,佛教對聯、佛光菜根譚,星雲法語,靜思語等學佛心得,以書法分享學佛心得,以書法弘揚佛法,這是我最大的心願,希望大家也能落實在生活實踐中。清國學書法過程,少學柳公權玄秘塔─楷書,後學王羲之蘭亭集序、聖教序─行書,再學張遷碑、曹全碑─隸書,去年北京師範大學進修研習返金,開始臨孫過庭之書譜與王羲之的十七帖-草書和鄧石如篆書、吳讓之篆書吳均帖,希望提升自己的書法水準。 這次展出部分作品,曾在金門縣書法學會展、金門縣美術家協會展、金門縣退休教師協會展、金廈老人書畫聯展、翰墨緣─泉州、香港、佛羅里達州、台北、金門書法聯展、中華書法家年展、北京師大臺灣校友會師生聯展等場次展覽過,雖屬老作品,但不失佛法教義。 榮幸今年(2011年)榮獲全國第一屆終身學習楷模獎,得獎是項鼓勵。它肯定我以書法、寫作、讀經、運動,作為我終身學習進修的技藝,是正確的目標。抱著「活到老,學到老」的堅定不移精神,與時俱進。況且「活到老,學到老、還學不了」,因此要不斷地精進學習,希望大家也一齊來學佛、學書法,作為終身學習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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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寫的宿命
對於自己的生命起源我有太多疑惑,關聯性的血脈傳承對我而言似乎沒有多大意義。來自如此怪異且撲朔迷離的身世魔障,我,一個生命的個體承載著如何一種「使命」?在我日後寫作生涯投下震撼彈,不過,不可否認,卻也成為我沉迷文字工作的動力。 我不斷質疑;不斷挖掘;同時卻又不斷失望。畢竟;DNA的血脈延續在我來說也只不過是「動物的基因」,因為那已不具備感情因素,而人類的互動若抽離了感情,我不知道個體與親人的存在關係還有何意義! 童年記憶多半是痛苦與羞辱的混合體,童騃時代的苦澀歲月,讓我親眼目睹外祖父(母親是養女)與我的繼父,為了兩家姓氏傳承鬧得「雞犬不寧」,這是我對於生命傳承的最初印象。 我的身世不止渾沌不明而且複雜難解,我有同母異父的三個弟弟;又有同父異母的五個姐妹。前者與我自小同居一個屋簷下長大,如手如足感情深厚血濃於水。後者除了現已移居美國的大姐偶或與我聯繫,尚有一絲親情存在,其餘則不相往來,形同陌路! 複雜的我,有複雜的出生背景,有複雜的生活環境,這是我的童時同儕所少有。正因由於個性單純,才沒有在青春年少的叛逆時期走向「邪門歪道」,我選擇以文字書寫作為宣洩內心鬱悶的方法,所以十五歲即踏上「書寫」這條「不歸路」! 幼年時期,「大義滅親」的個性,讓我在弟弟與鄰居同伴之間,做出自以為「明智、公平」的裁判,理虧的弟弟們,常常被我「修理」得莫名奇妙,我認為他們太霸道;太不講理。我因此而時常被母親擰著耳朵訓誡:「打虎親兄弟」,怎可如此「胳臂往外彎」?說我「吃裡扒外」,甚至曾經因此而將我毒打一頓,直至外公、外婆哭喊著來解圍!然而,「仗義直言」的個性使終不改,以致養成在書寫的場域裡,遇見「不平」總要「拔筆」相助的習慣。 「恩情不必血緣」,這是與我毫無血緣關係的繼父的么女兒,供我完成初中學業,一直深深烙印我腦海的一句感恩的話! 當我小學畢業那年,繼父與母親商議欲將我送往台北「台灣鐵路養成所」當養成工時,這位一直很疼惜我的姊姊,不忍我幼小年紀就要受此離鄉背景之苦,於是向繼父力保:「多桑,小弟的三年初中學雜費由我來付,就別讓他到台北去吧!」 有生之年,這位與我毫無血緣關係的姊姊,她對我的恩情我永難忘懷!而,也從此讓我思考「血緣」與「親情」的關係,也終使我明白陶淵明:「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分散逐風轉,此已非常身,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詩中那種達觀豁然的意境,所以我取「陌上塵」為筆名,一直沿用至今。 一九六八那年十六歲,少小離家遠赴雨港基隆,當一名造船學徒,以迄一九九四年六月三十日從造船廠退休,我一共在鐵槌與筆桿之間:白天作工;晚上執筆的在工人世界裡奮鬥了二十六載又四個月。 二○○四年十月八日晚上九點三十五分,我從工作地點下班,記憶中只記得自己在等待紅燈時不醒人事,帶我醒轉過來已是一個半月以後的事,此期間腦中呈現空白,這是我人生中的全然「空白期」,朋友笑稱我的電腦當機了! 最近在一次與女兒聊天時,她告訴我:「爸爸,當我眼見您在病床上如此痛苦的情景,我每天都向菩薩祈禱說『菩薩啊!如果您覺得我爸爸是好人,您就保佑他趕快好起來。如果您認為他是壞人,就請您趕快把他帶走,以免去他的痛苦。我願意以我的十年壽命換回我爸爸』」,當女兒說著這段痛苦的往事時,一旁的我淚岑然而下,「生命傳承」的意義,在此時對我而言又有了新一番的詮釋! 俗語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從鬼門關前走一遭回來,整個運勢全然改變。出院痊癒後,女兒因為工作的緣故必須把我帶回苗栗故鄉與家人同住,此期間多虧母親、弟弟、弟媳以及全家人的悉心照顧,讓我病體得以快速康復。 在故鄉親族中,我那輩分高我一輩我必須稱他「叔叔」的同學,事業有成,見我如此情景,便用盡各種方式資助我,讓我得以從逆境中站起來。 如今,一切歸零重新開始,我突然領悟到西方大哲尼采說過的一句話:「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力」。因此,我現在過著簡單生活,並且發願:有生之年要將生命奉獻給文字,只有書寫才能使人類得到救贖,因由於我自己的苦痛;我發現人類的苦痛千千萬萬,我,需要忠實的將之ㄧ一記錄下來。 也許「書寫」對我這個天資魯鈍的人而言,其實,是一種痛苦與折磨!若果,「書寫」是宿命天成,則我將窮竟一生精力,孜孜矻矻於書寫之途,永不怠懈。畢竟;「書寫」與我也算是生命中另類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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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老趙來到望安島學校經營餐廳,食客都是天真未鑿的青少年,以及受過良好教育的老師,所以秩序良好,讓老趙有重返軍營的感覺。他常和丁師傅說:我寧肯賠錢,也不能對不住學校,你知道麼,柯校長把咱們看成教職員,沒把咱們看成做小生意的。丁漢強聽了覺得可笑。 經過三個月的時光,望海餐廳的物美價廉的名聲,傳播全島。不少鄉民祇要到學校探望子弟或是洽事,總會去餐廳吃一客三鮮燴飯或牛肉湯麵。尤其是新推出的下午茶,最受民眾喜愛。老趙聘來的專做茶點的鹿港師傅,如豬油糕、百花糕、口酥餅、綠豆膨、風眼糕、豬油糕、牛舌餅,道地鹿港風味,讓人解饞爽口。不少人喝一碗烏龍茶或高山茶,嚐兩塊美味點心,臨走再買一盒帶回家饋贈鄰居親友。於是,有人向校方檢舉,最後柯進明校長下令不准校外人士進入「望海餐廳」。誰想到這樣一來,不僅引起鄉民的強烈反彈,而且加倍促銷了鹿港茶點,每逢週末和假日,許多學生排隊購買口酥餅或豬油糕,然後送到校門口親友的手上。 丁漢強是一個頭腦清楚的人,他明知道老趙推出下午茶,生意愈旺賠錢愈多成反比例。因為出售的價格比臺灣鹿港還低,這豈不是「小孩玩大車」麼! 那日,丁漢強慫恿老趙,為了少賠錢,取消下午茶,或是提高茶點價格。老趙反對加價,因為這是和總務科商妥議訂的價錢,若是半途取消或提高價錢,那是違約的行為。丁漢強不以為然,說了一句硬話:國家憲法都可以修改,一個小福利餐廳的合約算啥?老趙扭頭走了。 寒假結賬。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了一跳。若是再勉強支撐下去,祇有走向倒閉末途。趙鐵元原來的夢想,在這所漁業職業學校辦成模範福利餐廳。讓它推廣到澎湖、金門、馬祖和臺灣每所學校,然後他再隱退回到南勢溪岸,安度晚年。如今祇有半途解約,渡海回臺了。晚上,他跟妻子阿美商量。阿美從小在南勢溪畔長大,她當然懷念龍門街的那幢古老的平房。不過,她向來拿不定具體的主張,一切都依賴丈夫老趙。 我回臺灣賣房子,行麼?半晌,老趙說出這句話。 賣掉它。等你老了怎麼辦?林佩美說。 老了再說。走一步算一步吧。 在漫長的淒風苦雨的夜裡,阿美輾轉床側,難以入眠。她憶起丈夫當初的夢想,搬到這沒有污染的小島,讓孩子小學畢業,進入「望海漁業職業學校」唸書,將來做一個安份守己的漁民,在澎湖成家立業,永遠過著和平安靜的生活。老芋仔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但是,事與願違,來此經營「望海餐廳」不到半年,卻面臨破產的危機,這怎不讓她心灰意冷呢? 趙鐵元返臺出售房屋的計畫,原是祕密,但卻輾轉傳到柯進明校長那裡。柯校長立即找總務科有關人員,以及趙鐵元、丁漢強開會,並請高樹列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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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至於燕丸、太平燕的製作工序,燕丸是用燕皮(精瘦肉輾成肉泥加工地瓜粉而後成為片狀)包上由瘦肉加蝦乾的肉餡,包好後放在鍋裡蒸熟涼乾,然後再加油料煮過,配上蝦油、味精、料酒等,吃起來非常過癮。太平燕是用肉餡黏上燕皮切成的燕絲,另加鴨蛋煮熟,非常好吃。老趙為了遵守「不出售酒類」的規定,學生吃燕丸寺,不用酒作佐料。 「望海餐廳」推出的肉粽,真是價廉物美,連柯校長也讚不絕口。挑選了上等糯米,新鮮的豬、鴨、雞肉,粟子、蝦皮、香菇,配以適量的五香、味精,再拌上滷湯和蔥頭油製作而成。同時,餐廳出售的擔子麵、薄餅(春餅)、蚵仔煎、陽春麵,更是全校師生爭相排隊購買的食品。 老趙到了望安島,看到這裡盛產地瓜、花生。他腦筋一動,決定推出地瓜粥、花生湯。這兩種大眾化的食品,黏糊香甜,讓人百吃不厭。 丁漢強原已打算赴美擔任餐館廚司,老趙懇求他一起到望安島,祇要打下基礎,便放他出國。老趙在龍門經營的小吃店,生意非常興旺,每逢假日,北宜公路上車輛愈來愈多,旅客擁擠。因此店內常有食客吵架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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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的美容
醜人哲學就是─雖然我吸引不了別人的眼,但我能吸引別人的心。吸引別人的眼,只是短暫的火光,畢竟美貌會隨時間而消逝。何況眼的視覺欲望是無窮盡的,而且會比較表面的價值,一旦有比較之心,就會有美醜之分。但吸引別人的心則不同,它是長遠而恆久的吸引力,即使你已經人老珠黃,仍然可以令人心醉。 其實,這種吸引力是一種心靈的美容,美容出人類共同喜愛的特質──善良、體貼、愛別人、幽默、溫柔、慷慨及熱愛世界等。可是,一般人只重視表象的美容,而忽略心靈美容的重要。因此,大家捨得花大量金錢、或是耗時在美容、整形、減肥或買衣服等,目的無非就是要讓外表光鮮亮麗。說來,愛美是人的天性,任何追求美的形式都無可厚非。殊不知,就經濟效益而言,心靈美容乃最便宜,最有效,它才能美容出人類心靈相互契合的恆久魅力。 莊子在〈德充符〉中,闡述了許多殘缺及醜態的人,他們要不是跛腳、駝背的,就是無唇、無趾的。但他們卻比形體完善的人,還要有能力與德性,就像衛國有一個面貌極醜陋的人,名叫哀駘它。男人和他相處,不想離開他;女人見了他,就向父母說,與其做比別人的妻子,不如做這位先生的妾,而這樣的人更是多不勝數。 哀駘它的寓言故事,說明真正的美不在表象的絢麗,而是德性充沛於內,自然有外在的符應。若想以權勢、利祿、色貌及言說吸引別人,那只是感官的層次,無法持久。唯有美麗的內在,才是深度的心靈吸引。 歷史上或生活中,醜人哲學的典範可說比比皆是。蘇格拉底是歷史公認外表最醜,但心靈最美的哲學家;蓮娜瑪麗是一位沒有手的人,卻能在奧運、聲樂及生活上表現得令人刮目相看;小說家劉俠、口足畫家謝坤山等殘而不廢的美麗故事,直教人感動又佩服。 老子曾說:「五色令人目盲。」感官終究是靠不住的,而且越在感官上欲求,口味就會越來越重,以至於人會在追求中,失去自己真正的美。到頭來,不僅流於眼盲,漸漸地心也盲。但這並非叫你完全忽略儀容,而是說美的最高層次是「內在」,而不是「外在」。畢竟為吸引人而打扮,那是有所待;但為心靈而美容,那是無所待。不過,若要眼不盲,就要心不盲,只有心不盲,才能勘破對立的美醜,也才能無待、無求。這功夫即是要透過心靈美容,心靈美容才會使人成為全世界最美麗的人。 無論如何,當人能夠不在乎自己的醜就是美,自然是一種極高的境界,但這並非一下子就能頓悟,而是必須經過生命的歷練,和不斷地心靈美容。有一天,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或許不經意就會突破心知定限與我執,如是非、好惡、美醜、高底、好壞、對錯、有無和生死的相對性,一旦你能破除這些分別相,就能以不齊而齊的心,面對生命的無常與不平等,從而順任自然,醜就是美,美就是醜。 那麼,你現在最想要美容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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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在齋戒﹗
火紅的熱球,刺人的光線,滾燙的塵土,這沙漠國度的午后少說也有四十來度。 才抵達兩天,身體開始有些不對勁,鼻子熱熱的、塞塞的,再來是喉嚨腫痛,一副奄奄乏振的樣子。 對不起啦,阿拉大人!可能您平常未與您打交道,或看到您的子民們在如此炎熱天氣下不吃不喝,被這股超人的意志力驚嚇到,不假思索的一個念頭:「好險!幸虧沒信這種教,不然一定完蛋。」不知是否因此而冒犯您,只有一天光景我沒吃沒喝的(啊!那是因為一來城裡街上所有的餐廳大白天都關門,二來不好意思在齋戒的朋友面前吃吃喝喝的似有不敬之意。)身體五官怎麼感覺怎麼不對,好像要發病的樣子。 阿拉大人,小女子我雖然不識您,許久以來透過您的子民、我的朋友們,相信您應該存在的。 他們有說阿拉伯話的、英文的、法文的、印度話的、阿富汗語的、豪薩語的(西非為數不少人口的地方語言)…。廣大的人口群,語言不一,居住土地不同。 每當他們來台或我至他地拜訪,到一定的時間,他們會對我說:「對不起,請等一下,我要去拜拜。」往往,他們會先浴廁裡梳洗一番,然後就張墊子,朝著他門口中「麥加」的方向,當著我的面,或隔壁房,跪拜起來。如果是我那大驚小怪的二姐,見狀一定掩嘴竊笑,而我必須故作視若無睹狀。 這樣的場面,屢見不鮮,習以為常。以為是一種習慣,一個傳統,就像吾家老媽對待她拜拜般。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每當他們談論起您,總是眼眸中閃過一抹光芒。尤其談起麥加朝聖,人皆嚮往之,有的甚至千里迢迢至哪兒待個把月,整天禮敬您、與您膜拜,聽在耳裡,覺得不可思議,說實在不能了解您在他們生活世界的重要性。 直到一次,旅行遙遠的非洲,一個您子民人口數上億的國家。傍晚,客戶朋友差遣他的老司機送我回飯店。老司機說好並要我稍待,等他拜完再上路。我頷首說好。 我是真心誠意等待。與老司機情緣,數度在後座用攀談與聆聽與他築起一座橋樑,這座橋樑就是直通當地市井小民的世界。他流露在這世界中的溫度,就像我出身母島家鄉的叔伯般,風吹日曬雕刻的臉孔,一樣樸拙、自然與真實,親切感倍生。 出了廠房大門,門口有人攔堵車,說是衝著我來。兩名黝黑壯漢,與老司機嘰哩呱啦,盡是我聽不懂的土話。問明原委,道是我在他州縣的客戶朋友僱了他做事不付工資,輾轉找上我。一聽大驚,怎麼有陌生人知我在此,這、這又是所為何來? 問老司機怎麼回答他的呀?他解釋,已對來人說了這關我的客人Madame(指我,非洲對女子的尊稱)事,理當找不給錢的老闆理論去才對! 老司機為我仗義執言的臉孔,瞬間正直巨大起來。 阿拉大人,老司機這份溫暖,對我這橫山渡水離家之人,自是一幅恆久的畫面。不知為什麼,當時就執拗的想著,他的溫厚,可能與他和您剛剛的對話有關。 但是,這次的齋戒之旅,在這日出之後日落以前不吃不喝,一個比台灣多出一倍的人口數、您子民的的國度裡,我終於見識到您的威力,巨大無比,更令我驚嚇得自椅子跌落。 因此,我必須把這幾天的所見所聞像報馬仔向您稟報,順便說給我那些對您好奇的朋友們聽。 與您的子民們因商業往來很久了,一年一度的Ramadan(齋戒月)不宜來旅行。他們是這樣說的,我一直謹守這默契。 有時,隨口嘻笑問他們:「You do “fasting”?」“fasting”啊?那就是以前外婆說她在「呷菜」的意思,但是外婆的「呷菜」只限於早餐不吃,仍有喝水的。但是,您子民們的fasting呷菜是整日的不吃不喝,尤其日照特長的沙漠國度,每日長達十四小時以上的生理煎熬,他們仍好端端的,我覺得不可思議。因此,我的問題,其實在心底真正的意思是你是有當真執行? 但是,錯了,我錯了。 今年在Ramadan(齋戒月)結束之前一個禮拜,打破了不宜旅行的禁忌。從飛機飛行在您子民的領空中,空中小姐忙碌的發餐點,納悶大多數的人皆未領餐。臨到我隔壁白袍男士,空中小姐輕喚了他二三次,未反應,最後拉拉他衣角,那人抬起頭,睜開眼睛,輕輕吐出幾個字:「對不起,我在齋戒!」 哦!如大夢初醒,原來您子民們都是玩真的。 齋戒月期間,一切節奏變慢。等待,是我每日的功課。等早餐,等人,等約會,等一切。在此時,時間彷彿被人給遺忘。 早餐,在旅店裡安靜耐心的等待水燒開了泡咖啡,態度虔誠心存感恩的注視我的食物:羊肉香腸,起司兩小塊,煎蛋,少許罐頭鮪魚,醃漬鹹橄欖,切片黃瓜與蕃茄。雖然這些不是我平日的早餐食物,我細嚼慢嚥,我努力的吞噬所有食物讓胃囊飽滿,因為不知下一頓在何時何地…。 邁出旅店之門,一整天可能無法覓到食物,城裡全部餐廳大門緊閉,識時務為俊傑,必須飽好早餐這一頓。所到之處,人人與我談論齋戒月話題,門房、打掃清潔人員、櫃台服務人員、工廠老闆、技師、工人…,每人都告訴我,他們正在齋戒。這意思是說此時此地此刻,我,豈不是在這數千萬人口的國度裡能擁有食物者的寥數之一? 有一日工作過午大半天,太陽赤燄日照強烈,令人昏沈慵懶。體內饑餓的信息,源源不絕的傳遞出,打開皮包查尋可充饑小食,摸到一團軟綿綿軟的東西,掏出一看,原來是前夜做客當地人家主人招待推辭不下的一顆巧克力。趁四下無人,做賊似極迅速的剝開包裝紙,將那看起來恐怖的黑色溶化的一團,塞入嘴巴裡。啊!巧克力,可是我平常的拒絕往來戶哪。 投降吧!去他什麼可藉機減肥,回家好炫耀一干跳韻律朋友輕易抖掉的贅肉之念頭,一瞬間煙消灰滅。現在,我只想要食物。 阿拉大人,您有所不知,所到之處所見之人,卻個個精神抖擻。不禁懷疑他們所言凌晨自五、六點起開始禁食之真實性,縱使意志力撐得住,那生理怎堪負荷?那我的鼻塞喉嚨痛又作何解釋? 因此,故意捉狹似的反問朋友:「會不會有人受不了躲到廁所偷喝個水?」 他聽了,哈哈大笑的說:「不必偷喝,這是你與阿拉的約定。」 還是不能說服我,不能盡信您的子民會有如此堅定的意志,因此每日上街,偷偷派給自己一個任務-眼光搜巡街上每人的動靜。 哈哈,終於被我逮到? 發現新大陸般的一瞥,手指街旁喝茶的人。 朋友不徐不急的回答,那人是外地人。 怎麼會?明明是同樣黝黑膚色的人。 他大概覺得我的懷疑太膚淺,趕快告訴我另一件事,上禮拜城裡我一個大咖的客戶朋友,拎著一大袋的現金,到鄉下濟貧布施去。 不能相信耳朵所聽到的,睜大眼睛瞳孔反問:「你是說生意上那個一分一毫都會與我計較的Alhaji?」 「沒錯,阿拉認為你擁有的比別人多,你必須偷偷的、不為人知的分享你的擁有予其他貧窮者,否則,你的齋戒一點意義都沒有。」他回答。 (阿拉大人,您真是先知,老早就發明這種民間似的社會福利。) 他繼續為我說明齋戒的真正意義。齋戒月對回教徒來說,是一年中最神聖的月份。是回教念、禮、齋、課、和朝五項基本功課之一,對回教徒來說,齋戒月一方面是學習真理的日子,亦能善化心靈,高尚情操,還能使富人體驗窮人忍飢挨餓的滋味。 也不能碰女人。比較三八的朋友會特別加上這一句。 一日傍晚(總是要等到日頭落山),朋友邀請我去他家「早餐」。沒聽錯?晚上吃「早餐」?不錯,他是這樣說的,反問,難不成深夜再來個「午晚餐」。是的,齋戒月都是這樣作息的。他如此回答。 露天的庭院,昏黃的燈光,微動的樹影,華麗色彩的地毯圖案墊上,一群僅見背部的碩漢,團團圍坐在大圓鐵盤外,在黑夜中,吃、早、餐。這是一個典型傳統阿拉伯式、宛如一家人的一餐,除主人尚邀請鄰居朋友聚一堂。大圓盤內置滿了盆皿菜餚,大多是燒烤肉類參插著豆泥與沙拉。究竟餓了一天,數隻手齊發,攻進各個盆皿的美味佳餚,咀嚼滋滋作響。所有女眷皆躲在室內,唯我好奇踱前探頭觀望,朋友輕喚我,提醒女士要在室內用餐。我知,我知,莫急,莫急,待我捕捉您阿拉子民們用餐鏡頭再說。 另外還有二次被邀請吃「早餐」,是在五星級飯店,白袍男子黑紗女子,人滿為患。邊吃邊看樂團表演,一首從頭到尾只有一句歌詞的阿拉伯文歌「你好嗎」,令人回味不已。 空盪盪的旅店,隨著齋戒月即將結束Eid的到來,投宿就只剩我一人。旅店上下一、二十人服侍我一人,那是因為齋戒月的關係。 這一天的到來,有點異樣氣氛。旅店的年輕小伙子為我張羅完早餐,便在一旁大聲的朗誦他的經文。超認真專注的。 出門,空氣浮游著熱鬧躁動的氣息,街道塞車非常。行經巴士站,人人大包小包,牽大攜小,離城往鄉下去,欲與親人團聚。因為齋戒月一過完,Eid來臨,就好像咱們的農曆除夕、聖誕夜。今天是齋戒第二十九天,也是關鍵日,明日是不是Eid要到晚上七、八點時,觀星象,天空是否出現一線下彎的月亮。如有,明日是Eid,如無,明日繼續齋戒。 那怎麼知道? 政府會宣佈,電視廣播都會告知。 阿拉大人,我有點迷惑,我們的農曆過年也是跟著月亮走,但早早就制定好且準確無誤。您子民的國度,齋戒月結束,Eid開齋節始,端賴一夕的新月的出現,無意冒犯您,但是這樣的作息是否太不科學,令人措手不及呢? 傍晚,回旅店的路上,經過市集,橫陳路旁的車輛,待搬運各式的家電、傢俱、五金、家用品上車。朋友說在Eid當日,朋友親戚家互訪、互道祝福,因此,穿新衣或為住家著換新裝是前夕人人忙碌的工作。 那麼,明日是否Eid開齋節,隨著太陽下山便知分曉。我有一點興奮與期待,因明日傍晚我將搭機離去,希望今晚能真正渡過生平第一次阿拉您們的新年。 昱日,飛機在高空上,慶幸終於要擺脫了這炎熱的土地,空中小姐為我送餐,又微笑問鄰坐是否要用餐,一位身著繡花黑袍黑紗的年輕阿拉伯女郎點點頭,我驚異的看著她,心想她不該吃的,不是嗎?隨即啞然失笑,都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我太、太沉入您阿拉大人齋戒的氛圍裡。 驀地,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離情依依與懷念。想像星空下,朋友們在日間高溫漸退的土地上,全家團聚一起正歡渡屬於她們的新年除夕,在黑夜中,吃、早、餐。個個臉孔,在荒漠的土地上,對信仰,一種純然的堅定與意志,如火紅的熱球,更顯鮮明起來。 機艙外,子夜暗沉,心如明鏡,因為在這旅程上修了一課。阿拉大人,您大概無法體會一種心情:不是你平日的吃食,居然以幾近顫抖的禮敬之心,去感受它的芳香與美味呢;在呼吸逐漸急促的高溫下,礦泉水滾落緊縮的喉管道,如冷冽甘泉。那真是,味純滋美,淨心滌神! 沙漠國度,不預期的齋戒之旅,貧瘠的土地,單純的口慾,意外的焠出豐盈感恩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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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她搖了搖頭。 夜雨嘩嘩下個不停。高樹打開小收音機,聽到播音員的報告,纔知道瑞蒂颱風吹抵日本南方海面,華南、南海同時有一個熱帶性低氣壓,低氣壓挾帶豐沛水汽受颱風牽引而上,使臺灣海峽降下豪雨。 女人像一隻在海濱的馴獸,雨下得愈大,性慾愈高。兩隻返歸自然的裸體動物,在傾盆大雨聲中翻騰扭鬥,汗水混合著晶瑩剔透的淚珠,把白色的床單浸濕一大片……淚眼模糊,大雨潑瀉而下,高樹隱約地發現泥濘的山村小路上,出現一隊送葬的行列,人群噙著淚水緩步前行。有一個大鬍子藝術家,時而低頭沈思,時而仰頭遠望,他沈醉在音樂創作的構思中。忽然,高樹看見此人蹲下,伏在膝蓋上急速地記錄靈感爆出的樂曲火花。他幾乎忘記了自己阻擋了出殯的進行隊伍。高樹扯起喉嚨大聲嚷著:讓他寫完再走吧!他是聾子,大音樂家貝多芬! 窗外的夜雨,嘩嘩地下著。 15 趙鐵元到學校經營「望海餐廳」,若缺乏犧牲奉獻的服務精神,他是難以支撐下去的。當初簽合約時,柯進明校長便提出四項要求:衛生、價廉、食品大眾化本土化、不准出售酒類。趙鐵元是個憨直的北方漢子,他為了不讓高樹為難,抱著放長線約大魚的原則,即使先賠上一些錢,也得創下榮譽。老趙帶了名廚司丁漢強,作了調查研究,遴選了幾位年輕的師傅到了望安島。 臺灣有句俚語:「魚丸、燕丸、太平燕,男女老少吃不厭;肉粽、薄餅、擔子麵,街頭巷尾皆可見。」望安島附近海域可捕到鮪魚、魴魚、鯊魚,以這些魚肉作原料,製作魚丸,味道鮮美可口,最受學生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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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月光下
今晚的月光帶點冷凜的寒氣,漁人碼頭穿起灰濛的外套;碼頭的濤聲拍擊內心,牽引著─即將與單位伙伴離別的感傷。攀藤的往事,一幕幕悄悄地爬上心頭。 自從高中畢業那年起,對於離別感觸就特別深刻;到學校,獨自坐在教室裡,懷念過去的種種片段,淚水穿梭在眼龐。爾後的每階段畢業總是令人一一不捨。 碼頭的波浪,彷彿人生的相遇、離別;想起李商隱的(相見時難別亦難)感觸特別深: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水銀燈下的人影,特別孤獨,走到商店欲脫離孤獨身影,看到商店內一對小鸚鵡,鰈影情深,讓我想起過去友人,小緯、小慧的一段往事,小緯那種執愛真是少見,但讓人雋永在心裡: 好久沒下雨了,下了一早上的雨;天空的陰霾蒙上心頭,小緯心裡的思念添幾許。 一輛公車駛來,車上旅客陸續下車,不見小慧的影子,好希望見到小慧!與小慧一起搭車去看海,享受太平洋海風吹拂。又一輛車子停下來,車上旅客紛紛下車,一位女孩對小緯微笑,微笑的女孩,是小慧?不,是對小緯旁邊的陌生人微笑,最後依然不見小慧的影子。明知道小慧在異地,是不會來的,還是希望等到小慧。 每年此時,小緯坐上常坐的公車,一樣的路程,前往海邊。上車子,坐在雙人座上,彷佛聞到小慧身上淡淡的香味;聽不到車上播放的音樂,只有小慧的倩影與笑容。下了車,走到海邊,今天的浪濤聲不再悅耳動聽,多了想念的音符;在海風吹拂下,看著海浪湧起陣陣思念─想妳,海浪聲吹奏思念的樂曲,小緯臉上的淚水在臉上譜上五線譜。 走到榕樹下,榕樹下有往昔的歡笑聲;在這裡勾劃未來,收藏在彼此心底。小緯坐在樹下,回味甜蜜時光;想小慧的一切,想小慧…… 夕陽西沉,暮色渲染惆悵;落花化作風前舞,送來陣陣離愁。今天的夕陽染上想念的顏色,濃郁想念氣息飄染空氣中,小慧的影子不斷浮現在暮色中。坐上回程公車,太平的風吹乾了臉上的淚痕,但吹不乾烙印在小緯心中的淚痕。 回到車站,沒有人知道往天國的車子?無法與小慧相會,小緯搭上另一輛想念的車子,在人生旅途上繼續想小慧…… 離別後的思念,如刻入內心的印記,記憶深刻,離別即是永別,那苦只有小緯知道;我經歷一般的別離,但感觸還是很深…,雖然走在人群的商店街,聽不到人群的喧譁,依然走到月光下,默默與月光獨語;人生如一列火車,乘客在不同的旅途上下車,就會有不同的相遇與分離。相遇是下次分離的開始,不斷的相遇與分離,這就是人生。 冬季月光下,將離別灑在海面上,讓離別的感傷隨海浪流走;冬天過後,聽說春天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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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的背後─序黃克全《金門古典瘋狂史》
黃克全《金門古典瘋狂史》寫甚麼?是一部詼諧多趣之作?是反諷體的小說?不是。 黃克全寫的是飽經戰火肆虐,金門島民的不得已,及其某種心理防衛機制,拋露出內在心靈精神的創傷、扭曲,甚至瘋狂激變。 黃克全筆下的小人物有著不一樣的卑微,受不一樣的命運操弄,經歷不一樣的人世滄桑………,但相同的是他們各個鮮活,如杜鵑啼血,滿眼淒美;如刺鳥的最後一聲絕唱,懾魄魂;如《莊子大宗師》所言: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煦以濕、相濡以沫………。 之所以在本文的開頭連稱三次作者名諱,非因本人與他關係匪淺,非因他在文壇獲獎無數,聲名不俗。實則為要表達本人對於作者悲天憫人性格的敬重啊!他是個外冷內熱的老好人,他表情嚴肅,沉默寡言。但是他從學生時代開始,就會拿打工掙來的工資作慈善捐款,服兵役時候常為了照顧新兵拂逆長官,他也會幫忙弟兄們寫家書,安慰他們的親人………,退伍後從事專業寫作,雖收入微薄,養家活口之外,仍熱心參與「世界展望會愛心認養計畫」,十四年前開始認養一名印度籍貧苦兒童,至今不輟。此外,他還有一些生活片段是教人非常動容的:他在車子行李箱放了一只小鏟子和小畚斗,行車途中見馬路上有被車輛撞傷或撞死的小鳥、小貓、小狗………,他總會停車下來救牠們或者黯然為牠們收屍。總之,他愛幫助人,愛幫助小動物,他很良善。 在讀者眼中,黃克全也許是一個怪怪的文學作家,他的文學作品不管是現代詩、散文、或是小說,都關心著社會底層小人物的辛酸、他文本中出現的角色,或遭遇極大的不幸,或面臨極艱難的不堪,或懷藏著極深沉的悲哀與無奈,或者背負著筆墨難書的愴痛………,無論如何,作者他就是可以用最難掩抑的忍情,忍住胸中的驚濤駭浪,壓制潛意識裡憤懣不平的翻騰,剎住對命運的控訴與叫囂,也沒有對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怨懟與報復。他只淡淡的書寫,書寫對小人物淡淡的不捨,對命運多舛的人們不著痕跡的心疼。這樣的例子,在《金門古典瘋狂史》中也俯拾皆是。 像是〈銀腳鍊〉故事裡中年喪妻的理髮師傅:阿淨師,開頭這一段描寫,就屬典型黃氏手法:「阿淨師對先妻阿月念念不忘不是沒來由的。但思念到底也像離枝枯葉,入土漸漸腐敗了。今早還沒有顧客,他來到門外,鎮外哪裏傳來鑼鼓聲,鑼聲一句句「口匡!口匡!口匡!」越遠去也就越清亮。陽光下他瞇起兩眼,理髮室外春寒猶帶三分,他縮了下脖子,不禁哆嗦打了個寒顫。」阿淨師喪妻後的孤寒,寫得好淡,可又教人好心疼眼前這個鰥夫。 後來,他又娶了一個在南洋飽受命運折磨,回來島鄉想嫁人的女子石榴「他為自己這麼快娶了這個女人找到一個理由:石榴就是阿月的身體,藉著石榴哪一天不死,阿月也就不死。夜裏他摸石榴的手,不出聲地說,對啦,這是阿月的手。撫摸胸,對啦,阿月的胸。摸到肚子,對啦,阿月的肚子。摸到腿,不錯,阿月的腿。只有精神會死,肉體不會。肉體只會在許多人身之間流轉。」好淒美的一段,看似催淚,但還是哭不出來,因為這樣的悲也可以是一種極度的喜樂──自我麻醉的、唐吉訶德式的喜樂。 「石榴被他抓到有了姘夫,是在娶了她隔年八月半中秋。 午後,連趴在牆角的狗都熱得眼角淌出了油,石榴進到店裏,拿了痱子粉朝後頸撲了撲。店裏長板凳坐在等理髮的兩名客人目光都隨石榴身子轉呀轉。等店內無人,阿淨師眼皮連連猛跳了幾下,他學貓步來到臥房,房門上了栓。他敲門、叫門,最後抬腳踹門,房門才打開,他的妻子髮鬢散亂,細微、腥臊的熱氣一篷篷打在他臉上。不知怎麼,阿淨師的眼前一黑,景物將隱未隱的餘光裏,他依稀看見有個人影從石榴身旁閃過。等他的視線恢復正常,那人已不見蹤影。假如石榴打死不承認,他寧可裝聾作啞,當作沒這回事。」 這一段讀起來明明教人為主人翁的不幸深感心酸與同情,但真要為他痛快地哭出淚來,又或者替阿淨師咒罵撻伐那個也有著一身苦情的淫婦石榴,卻也著實作難,進退不得的閱讀情緒無法宣洩,這簡直是一種殘酷的刑罰!但就是有像我這樣的讀者,仍舊手不釋卷,心甘情願被黃克全繼續「虐待」。 基本上《金門古典瘋狂史》書中大多數主角或多或少都有精神疾病,黃克全為了讓小說非但要抓住金門島民的生活真實面,也希望為這些精神失常的鄉親找出瘋狂背後的發病成因及醫學病理,因此,他描寫這些瘋態或病態前,總是暗暗地作了很多功課,特別參考許多精神病理相關資料,也拿真實案例請教精神科醫師。例如:本書第三篇〈替身〉主角江寶鑾的「幻想症」加上「心境障礙」,作者就花了好一番工夫研究及探討。還有最末一篇〈紅桃〉女主角精神病一發作便脫光衣服四處裸奔,這不但是他親眼所見,還進一步著手追蹤類似病歷加以比對,這樣的精神失常俗稱「桃花瘋」,每逢春天桃花盛開時節就發病。由於作者認真投入去探索、去深究,所以整本瘋狂史讀起來既瘋狂又相當真實,教人不得不在驚嘆之餘認同叫好。凡此種種努力,顯明黃克全他寫小說真是十分敬業。 本書另有一篇很特別的〈母女關係〉是以詩的形式來書寫小說,敘述一對母女一生的罪與罰,暗藏著類似俄羅斯大文豪──杜思妥也夫斯基《卡拉馬助夫兄弟們》曲折迷離的命運、罪孽與救贖。人類對血親的愛戀情結也是黃克全長久以來關注、鑽研的課題,如:伊底帕斯情結、戀父情結或親姊弟戀………,故事中這一對母女同樣戀慕自己的親弟弟,亂倫畸戀,愛恨與罪咎錯綜糾纏,終於釀成瘋狂的悲劇,讀起來相當怵目驚心!以下是摘錄的片段諸君先讀為快:「妳說妳安然了母親,所有發生的事情既是果又是因。一塊冰磚輕易安然了她的命。用冰塊並不是特意安排的,日後檢查官或許會以為你蓄意用了心機,學某個案子,用冰刀殺人,等冰溶化,凶器自然消失。不,凶器是臨時起意的,天氣熱,身子四周蓬蓬冒煙,每天都得準備一鍋仙草,丟些碎冰下去,給到寺裏做工的工人。妳有手汗症,遺傳自母親,所以身邊總帶有一條小手帕,前陣子手帕不曉得丟到哪裏去了,上街採購一週的食物時,順便去買手帕,心血來潮,挑中了一條比舊手帕大個四五倍大的方帕,深海藍,中間飛舞著一條五爪金龍。店員瞟了妳一眼,問:「買給誰用的?」妳沒有理他,回來後妳用它裹著冰塊,試著甩了甩,很順手。」「一隻枯葉蝶在妳手臂手腕手指間飛繞。阿彬躺在冰冷的地下。之前,他一頭栽落糞坑,糞水塞滿了他的嘴臉口鼻,再之前,他的手臂曾經和妳的手臂交纏在一起。「不錯,是我下的手」。那時候,妳是這樣子想的,發生了這樣的事,妳和他兩人都是醜事的見證者,只要見證人消失,醜事也會隨著消失的吧?」 這一篇很精彩,很驚悚,也很警世。本人不得不再一次向黃克全的文字功力脫帽致敬! 行文至此,奉《金門古典瘋狂史》作者之命,必須打住。可還記得本文前段曾提及本人與黃克全關係匪淺? 現在公佈答案──我不重,我是他的妻。 【按:黃克全《金門古典瘋狂史》短篇小說集,預定於建國百年國慶月份與讀者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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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卯兔年‧春聯放送
◎ 參與各種形式的春聯書寫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了,但都只是寫完就走,留在心中的只有那麼一點「揮灑」的快感罷了。但這回可就不一樣,自從去年初膺任金門縣書法學會理事長以來,這一年多所有的書法活動我都得擘畫執行,親身經歷,讓人無法再一如往昔,像過客般的自由自在。 文化局在2011年度裡,交付給金門縣書法學會承辦的活動總共有五個項目。其中的四項是屬於展覽活動,這種展覽活動以展示書法作品為主,作者只要關起門來,將佳作寫出,裝裱懸掛即可。但這回的「辛卯兔年春聯書寫贈送活動」則不是如此,那純然是一種活生生的現場經驗,你既要有書寫的本事,亦要有過人的膽識,至少內心要夠篤定,否則在眾目睽睽之下揮寫起來,恐怕也難免會有「心驚膽顫」的窘境。 年初,吳總幹事宗陵便將本次活動的公文分寄給學會成員,因為這是個大型的活動,我們希望會友能踴躍參加。活動那天清早,當我踏進文化局的大廳時,便有好幾位會友和一大堆鄉親在那等候著,低頭看了一下腕錶,嘿!幸好還不到開始的時候,否則主人遲到可就失禮了。但見到如此的情景,我的內心便雀躍了起來,今天的活動必然是熱鬧滾滾,場面動人的。 果不其然,上午九時一到我們學會便來了近30位的會友,兩人分配一張長方桌,一字排開,這個陣勢夠得上「恢宏壯盛」了。求索春聯的鄉親們,則視個人喜歡張貼的書體,找尋不同的書寫者。此時「這裡要三對。」「那裡要五對。」「不要門葉,但要橫批。」的話語,不時地在大廳裡回盪著,空氣中有著一股親切和悅的暖流。當人群漸漸聚集,大廳內已略顯擁擠,我們這群深具文化水平的鄉親們,便會自動的排起隊來,一種「先來後到」的順序便自然成形,這種不爭先恐後的場面,令人欣慰。也讓我不自覺的想起在杭州的日子,那裡雖號稱為「大陸最適人居的前十大城市」,但幾次排隊等候的經驗,卻叫人深深不以為然。反觀我們這從不炫燿自己如何如何的島鄉僻地,在「溫柔敦厚,謙讓處下」的這一個文化底蘊上,確實有讓人刮目相看的自信與高度。 當索聯者把一張張書寫好的對聯攤在地上晾乾時,文化館的大廳一下子便紅通通的「亮」了起來,濃厚的年味也隨之來到。今日外頭的天氣冷凜無比,微蔽的大鐵門則因不斷進出的人潮,發出「卡、卡」的聲響,一群群來自四面八方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誰都無懼於這低冷的氣溫來到這裡。除了可以索取到喜歡的春聯之外,更能提早感受這新的年味,真是何樂而不為?此刻正在埋首揮寫的會友們,見到這般熱情的鄉親,誰又能不卯足了勁,盡情的揮毫呢? 對未及「耳順之年」的年輕會友,我倒還不以為意?但會裡的兩位年過八旬的老前輩,溫老仕忠、林老金龍的面前都站著一列人,看著兩位老先生一筆不苟的蘸墨,在紅紙上書寫著工整的楷書,三不五時還得調整一下坐姿,提一下老花眼鏡,真是辛苦啊!年過七旬的陳常務監事炳仁,一大早就從成功村趕過來,他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書寫,但自始至終幫著留意全場的狀況,提醒這提醒那的,使得書寫的流程更為順暢無阻。清國、應德、永贊、國粹、林進、發色諸先進,臉上堆滿著笑容,來者不拒的態度,讓鄉親們有賓至如歸之感。其他像我一般年歲的會友,錦海、敏達、鼎仁、明標、文正、宗陵、坤成、金鍊、清忠、志鈺、有諒、光浯、為庸等,各以自己所擅長的書體,寫出不同的春聯,看到鄉親們個個笑顏逐開,不斷的稱謝,我們的心也跟著怒放了,人家既是乘興而來,我們又豈能令其敗興而返呢?此外腳傷的壽森,拄著柺杖前來,讓我不知說啥好,只能輕拍他的臂膀,表示敬意。年輕貌美的會友賀文老師,在我的要求下,亦勉強前來,但活動之後她卻主動的告訴我:「這個現場書寫的經驗太寶貴了,至少讓我把膽量給練起來了,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再參加。」 我自己則有這樣的一個經歷,那是替幾位金門大學的女學生書寫時發生的事。書寫之前我先問道:「要幾副?」「三副。」「紙幫拉好。」「好的。」寫完上聯之後,我試著又問:「我寫的這種偏草書的字體,你們看得懂嗎?」女學生們搖搖頭,但嘴裡卻試著唸,唸不完全,再試,仍是一樣。然後我幫唸完了,她們亦跟著唸了一遍,表情羞澀而驚喜。寫下聯時,我又小考了一下,情況依然。但女學生們似乎很為自己能認識幾個草字而高興,並主動的告訴我,是想趁寒假返回台灣之便,帶著金門求索的春聯回去張貼。嘿,原來她們是台灣來金門大學就讀的學生,在我們既有的思維裡,凡事總是大大的台灣引領著小小的金門,一直以來我們吃的用的甚且學的,幾乎全都是來自彼地,可是今日發生在眼前的情況,卻讓人有種時空錯置之感。但這群年輕朋友的到來,真的讓我感到高興,我們不是常常先入為主的認為E世代的孩子,距離這些所謂傳統的「老骨董」已愈來愈遠了嗎?但見到她們,讓我覺得書法的往下紮根仍是大有可為的,問題是我們這些蒙受書法薰陶的長者,如何用比較活潑而能吸引人的方式讓孩子感到有趣,只有有趣的事物才能引起別人的關注與投入,這也是金門縣書法學會往後責無旁貸的事。 我們的活動是在下午四點半結束,但時間一到,卻仍有少部份的鄉親在等候著。我知道這一整天下來,任誰都會精疲力盡的,但大夥還是咬緊牙根來滿足鄉親的需求,這情況真的使我非常感動。事實上會友這種犧牲奉獻的精神,從月初的料羅社區發展協會、東門里社區發展協會,中旬的烈嶼鄉文化館、和平社區發展協會、福建省政府、慈濟功德會金門分會,一直到下旬的金沙鎮公所、金寧鄉公所、金湖鎮公所、金門酒廠和后豐港社區發展協會等公家機關或社區團體的春聯書寫贈送活動裡,都發揮得淋漓盡致。忝為學會理事長的我,對於會友這種不計任何代價,一心一意只為學會而努力的精神,真是無以為報,只能藉著報端,除了讓更多的人知道金門縣書法學會的這項善舉之外,亦表示我個人最誠摯的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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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失之間的心情轉換
眼鏡摔破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只是我這深度近視眼可就這麼一付,少了它,眼睛在迷濛之中摸索,做起事來,就少了一份篤定。人吶,唯有自己親眼所見,心裡才會感到踏實,這是常情。 特別是在上班時間中失去這份倚賴,使得數字是模糊的,客戶是模糊的,文件上的英文字也是模糊的;模糊也是一種可愛。成天乏味地面對手中出口押匯文件送往迎來,契約化的固定模式,雖有二十六個小豆芽在裡頭翻滾,逗弄它們的鉛筆早禿著頭向我哭訴……生命的折短。於是糊了的黑字在白紙上抖動,不凝神細瞧,漏掉任何一個瑕疵可不是說笑;雖然明知瑕疵本不可免,追求完美畢竟是習性,只有在不可抗拒的模糊下放鬆,方能在心底做了密約式的妥協。 櫃檯前是每日人來人往的另一個超級戰場。在顧客至上、服務第一的時代潮流下,消費者意識已日漸抬頭,為了自身權益,招子可都亮得很,豈能稍有怠慢?為了讓等待的客人也能賓至如歸,沒有受到冷落的感覺,我們的眼神不只要能看,也要能感受,在感受中瞭解整個紛亂營業廳下的固定秩序。要不然在這動不動就投訴的年代,努力工作還被投下否定的書信,味道之嗆,不言可喻。 那少了眼鏡該怎麼辦?呵!常用的感官也會有疲憊倦怠之時,太過清楚於眼前世界,不免赤裸,而赤裸的是每個人等待時,寫在眼神底下的本性。在這少了些什麼的時點,朦朧不啻是一種休息、一種美。看不到所有計較在眼前交橫,看不到許多不奈怒火在悶燒,看不到楚楚可憐與盛氣凌人的強烈對比,看不到別人用什麼樣眼光在看我,只看得清楚……近在咫尺的鈔票和傳票;因為那是生活之必要。 偶而模糊與難得糊塗一般,過於清楚,過於敏感,倒不如給自己心靈找一個遮耳避眼的空間。很多時候,我們太錙銖計較於眼前世界,反而更不清楚眼前的事實。於是迷濛中,每個客戶都是容顏美麗的天使;外在的喜怒哀樂本不干我心;太在乎別人的感受,反失去真正的純靜。 少了眼鏡該是令人沮喪的一天,然這一天並不需要如此,人的思考若能適時轉個彎,危機的相對本就轉機呀!不可諱言,眼鏡掉落的碎裂聲,在初始的沮喪是可預見的;人非聖賢,不可能在第一時間就能平撫自己的情緒。只是,事已造成,怎麼也無法還原,於是在失去之後的對應裡,體認到另一層的收穫,這不也是人生。手中的鏡片依舊裂痕斑斑,個人體悟或懊悔只是心裡的那一回兒事,折射在鏡片的影像還清晰動著。不曾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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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憂患走來
在高樹尚未來望安島前,阿松嫂原想去斗南二女兒家長住。當初學校總務科請阿松嫂替高樹做飯,她曾猶豫不決,總覺得跟一個搞音樂的老芋仔相處,一定非常彆扭。誰知阿松嫂卻從高樹身上煥發了青春,獲取婦女的尊嚴。她逐漸和高樹產生了愛情,這是連她自己也料想不到的後果。久旱逢甘霖,阿松嫂面色紅潤,變得漂亮起來。同時,住在臺灣的兩個女兒、女婿、外孫們,也如同黃昏出海的漁船,在茫茫的海天一色的遠方,若隱若現……她把全部的精神,都放在高樹一個人身上,有時,她會幽祕地想:莫非上一輩子我欠了老芋仔的債?讓我這一輩子償還? 天有不測風雲,眨眼間烏雲四合,海灘一片黑暗,大雨鋪天蓋地潑灑下來。高樹拉起女人的手,朝宿舍跑。兩隻落湯雞走進浴室,脫光衣衫,沖淋水浴。高樹打開瓦斯爐煮泡麵。窗外的雨,愈下愈大。蒙古包內的男女歡情騷動咆哮聲,比屋簷淌流的雨注聲響還高。女人那古銅色的軀體顏色均勻,由於她不戴胸罩,連乳房也宛似性感的馴獸一樣,使他湧出如饑似渴永無歇止的情慾。 趁醉意矇矓,神志清爽,高樹向枕邊的女人說出遠景:將來他百年之後,請阿松嫂把他的骨灰灑在大海之間。讓他的魂能夠在望安島海面飄蕩、逗留,永遠廝守著這些質樸勤勞生生不息的子民…… 女人翻過身子,用手捂住了高樹的嘴巴。 男人撥開她的手,問:妳不願意幫我做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