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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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如果受了傷就喊一聲痛,真的說出來就不會那麼難過,連續的出走,讓我感到了受傷難過,其實已經活了二十幾年了,長大後,很少再受誰感受而感受,以自我為自我,總以為自己開心笑就笑,傷心痛就痛,別人再也影響不了我,最近卻因為感受到人的離去;職場上的友情、感情似乎也被帶走了,心裡有些兒痛,卻不想承認,硬忍著不出聲。 在辦公室最近同事間玩上癮的是辦公室遊戲,歌點著點著總是一語成讖,我跟翔崴帶頭玩起來時,他總是會說「瑞塔,我要點一首信的天高地厚給東區的小崴,叫他不要再將鼻屎黏在桌子底下了!」等等的,品瑄向我請休回彰化時,他又開玩笑的說「瑞塔我要點一首信的離歌送給品瑄!」我回問了一下點歌的民眾說「有什麼話想對品瑄說的嗎?」他回答了一句「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希望她回鄉一路順利。」回家路上的她聽得到嗎?但笑著笑著,說著說著,品瑄從彰化回來就跟翔崴相繼的向我遞了辭呈,我強笑幽默的對他們倆人說「你們想懲罰的人到底是誰啊?」 還好我的蔡媽媽是一把及時雨,及時打散我的憂悶心情,出門前心情正鬱抑,氣象局也在一早就讓我出了槌,穿著短褲陽光一出門卻下著雨,我可是確認再確認了耶,幸好近午陽光露了面,才不會讓人覺得不幸中又夠不幸,午餐時間蔡媽媽到台北了,我跟翔崴說最後一個午餐不能一起吃了,脫離辦公室的那一陣靜默無聲,和蔡媽媽在樓下美食街簡單的吃了石鍋拌飯,午休時間結束回到辦公室,因為是翔崴最後一天上班了,他請我幫忙他一起出去買咖啡回辦公室請大家喝,雖然笑笑的對他說「呼,還好我今天還沒買耶」但也許字句中也許神情間仍感到自己流露出淡淡的無法掩飾的感傷。 走到樓下星巴客,號稱是我在台北的第二個大本營,就算將蔥油餅帶進去吃,店員也是微笑以報,就像佛祖一樣,做了啥壞事祂都還是會用那神祕的笑容對妳說「妳好好俏皮」那種感覺,店員甲問我「妳中午才上班啊,今天怎麼沒過來?」我笑著說「沒有呀,我一向都早上就上班了」他說「那今天早上怎麼沒看到妳呢」因為早上沒空出來呀,心裡還碎碎念著我這不是來了,店員甲其實也才見過幾次,但每次來他們都會請我吃私人餅乾或麵包,四月有次和我一起來買,看見店員乙拿了幾包去日本買回來的土產給我帶回家,也一臉不可思議「我也常來買呀,為什麼店員們那麼容易跟妳當好朋友呢?」我不好意思告訴她,截止目前為止這一切都還是個謎啊! 這天翔崴當然也在一旁投以疑慮的眼光,我笑著說「我好像只要哪天沒來買他們都會記得,所以有時候心情不好,我就也不好意思臭著臉來買東西了。」 走出咖啡廳,午后的陽光照耀在二人髮上,抱著幾袋咖啡相視一笑,總算,我的陽光露臉了,上樓時,我一直忙著處理新案子的事,好像來不及去感覺,就已經是最後一個下午了,一直到下班時,才和翔崴一起離開辦公室,走到魏先生家按了門鈴,他很鄭重的跟魏先生說了聲再見及感謝長久以來的照顧,我喜歡他這朋友也有很大原因,是因為他有時下年輕人所沒有的家教禮節。 一起下樓時,我忽然想起「這是最後一次一起下班了耶」一切都好像回不到過去,這種感覺好像有一絲絲不捨得又有一絲絲豁達,我說服自己去接受,電梯時間很短,房東先生又進來說了三言二語佔去大部份時間,一個和藹的老人家,每次都會笑著對我說「妳要不要來當我媳婦!」你要是早個三四年說,我想我現在已經跟你兒子在美國雙宿雙棲了,但現實中我可已經是個平凡人家的媳婦了呀,於是,每次我跟翔崴看到他都還是會相視一笑,出了電梯一起走到捷運站分了手,我到麵包店去找我的蔡媽媽,一起回家吃飯泡茶聊天的,隔天不用上班感覺真好,心頭就算有事好像也被逃避了,都還來不及去體會,人生有分離也有相聚,分離是一種無奈,相聚時卻又雀躍萬分,和蔡媽媽泡茶聊天到很晚,知道這樣相聚有時,仍心情愉悅。 雖然和翔崴約好還會一起吃飯,但不是一起共事好像又少了那麼一點回事,生活又必須學著接受新的人,適應新的朋友新的工作方式,水喝完了沒有人會幫妳抬換、寄信沒有人一起放放風、吃過午餐沒有人一起逛唱片行跟微風的底片行、上班少個人邊做事邊消遣人,上班日子回復寂靜,一個人在角落裝死養傷。 記念這一天,即使誰不斷從生命當中離開,日子仍然要好好過,點一首張懸的「生活」,給人在東區的瑞塔,會快樂也會寂寞,希望她明天好好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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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奈何花落去
在陽明山花季尚未開始的時候,山居的櫻花已經盛開,友人上山,仍是遲了一步,已是滿地落英。 山櫻與李花,幾乎是同時綻放,一株是艷麗奪目,一株是滿頭綿綿白雪,兩相對照,相映成趣,奔放與內斂,熱鬧與寧靜,同時在山居展現。 來山居賞花,似乎是我邀約的話題,但是,您總是遲了一步,常常忘掉賞花須及時這句話。 還好,李花櫻花沒看到,杜鵑正等著您呢! 杜鵑的花朵,更是多彩,大紅、紫紅、朱紅、粉紅、雪白,陸續綻放。錯過了杜鵑,還可欣賞繡球花,錯過了繡球花,只有等待來年了。 春去秋來,歲月不留人,季節是不等人的,花草是季節性的植物,春生秋枯,花開花落,有著不變的定律,賞花就是要及時,錯過了就要等待來年了。 賞花之餘,總是令人感慨,美麗是那麼短暫,稍縱即逝。您常說,要到山上來賞花,可是藉口總是很多。一日錯過一日,一年錯過一年。 晨起,又見落花滿庭院,幾許無奈,幾番等待,又等到落花了。 大自然就是這麼一回事,物換星移,花開花落,總是依著一定的軌道在進行,無喜亦無悲,只有人們才有無盡的期待,不少的想像,些許的感傷。腳步慢的,只有感慨,無可奈何,花已落去。 花開花落彈指間 過了一天少一天 人間百年瞬間過 若不及時空自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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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船上的活你幹不來,一會兒就好了,咱們還沒好好喝幾杯呢!」 萬大明還是過去幫忙,他身長力大,幹起活來有模有樣,偌大的船尾舵,他一個人就能拖上船,船老大看得嘖嘖稱奇。 「兄弟,」船老大說出憋在心裡已久的話:「你是詔安人,又姓萬,你會不會是萬門的老么萬九?」 「您想到哪兒去了!」萬大明神色自若地說:「您是從哪裡聽來的?」 「一個多月前吧,船到了潮州,聽到詔安萬門將要投效國姓爺的消息,一時街頭巷尾都在談論萬門。聽說萬門的異姓弟兄都改姓萬,武功最好的是老么萬九。你和傳言中的萬九差不多,我才這麼瞎猜。」 「您還真會猜。」萬大明敞朗地笑著:「萬門弟兄都是單名,我叫大明,單就這一點,就和萬門不合了。」 「兄弟,你別見怪,我這麼猜,還另有原因──」 「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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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卡拉OK
社團裡的幾位幹部約好在一位朋友家聚餐唱歌,一頓飽食之後,家庭卡拉OK上場。 因為平日常唱,對著麥克風不至於死抱不放,我總在大夥兒開嗓一陣後才在大家的起鬨下登場,特別是有多位朋友從未聽過我唱歌的聚會場合,我總在最後才點歌。 沒想到我的歌聲讓在場的朋友「驚為天人」,直嚷嚷打鐵趁熱,不來個十幾首絕不善罷甘休,儼然像發表個人專輯,待一陣告饒停歇後,一位幹部的先生用很崇拜又認真的眼神以及超誠摯的口吻不斷地對著我說──你怎麼不改行當歌星? 有這麼老才出道的歌星嗎? 這是我直覺的反應。年過半百,充其量找個類如「果果恰恰」長青組的場合報名玩一下票還可以,畢竟歲月不饒人,英雄已漸「氣」短,當歌星壓根兒連想都不敢想。遙想小學、高中都是合唱團成員,音樂成績也都是班上鰲頭,唱起「一朵小花」宛如桌頂拿柑,眉頭皺都不皺一下,現在哪!不行了,中音應付應付,差可交代,唱高音,捱不了三兩下,喉頭便如燙傷的柏油路面,灑幾滴水,青煙直冒,又疼又啞。 況且,我還有其他本事,寫作、畫畫、設計、攝影……,時間已在到處拔河,怎可能在一個未受專業訓練、對樂理更是懵懵懂懂的領域裡有所期待呢! 因而,我對這位老哥的榮寵與期盼,只有心領敬謝,生活點綴,輕鬆愉悅,於願足矣!今生,只能當一片想像夢土,嘴角且留著遺憾的微笑,夠了! 第一次唱卡拉OK,在幾位老經驗的女性朋友半推半就下上場,想不到經這麼一瞎鬧,氣氛霎時「駭」上來,癮頭纏身,竟成了往日生活的一部分,天昏地暗倒不至於,難分難捨,差堪比擬。民國七○年代,卡拉OK風行之初,店家不惜血本,歌聲不錯的,總有乾冰助勢的待遇,唱歌的情緒被挑動,台下也聲氣相和,更有甚者,自動昇降舞台,約莫一層樓高,七彩投射燈目眩神迷,加上乾冰如瀑水自舞台緩緩飄下,簡直像秀場歌星,原本抽離的那種慾望之滿足,坦白說,沒有一點實力,還真不敢登台哪! 記得有次和一位朋友在高雄三多路的一家卡拉OK唱歌,我點的第一首歌沒有影碟,只有伴唱錄音帶,女音控打過招呼後,把歌詞投射到舞台的螢幕上,唯有唱歌的人看得到,唱罷正準備下台,忽見螢幕出現一張字條──「先生,你把這首歌詮釋得不亞於原唱者,情感豐富,十分動聽,可否再為我唱一次?」字裡行間,讚美恭維,沒有理由不當一次好人,台下的朋友正在納悶,我的歌怎麼如此之長,待我唱畢,說明原委,他還為我有仰慕者小虧了我一下。 位在大同路與中山路交叉的一家小型卡拉OK店,離我上班處不遠,白天人少,我上夜班,可以唱的盡興,一天,前往光顧,連我只有兩桌客人,另桌客人倒是陣容龐大,起碼有七、八人,小店得要併桌才坐得下,下午離峰時間店家採應變措施,每人都有機會,反正來此輕鬆,我也無所謂。輪到我唱,掌聲稀落,也難怪,只有兩桌,另桌客人忙著喝酒聊天,根本無視他人的存在,幾時唱完,更沒人鳥你。不過,唱過兩巡後,掌聲越來越響,另一桌開始注意起我來了,每每唱完一首,他們忙不迭拿出紙筆,諄諄詢問歌名、原唱者,記的詳詳細細,直說我唱的每一首歌都讓他們驚豔,他們要回去練歌,下回好獻寶。後經過交流、打屁一番,始知他們原來是一群補習班的老師,其中一人還跟我驚報因唱歌五音不全、被台下丟擲啤酒罐的不可思議事件,只是對我唱的所有歌曲一網打盡,倒讓我有點受寵若驚。 高雄市文化中心後面有家私人俱樂部,由幾位企業家合資開設,沒掛招牌,大門緊閉,說是企業主自個兒喝酒休閒之處,店門口裝了電眼,過濾來人。位於地下室的俱樂部,佔地四十坪不到,店長是位丰姿綽約五十開外的女流,當年,稱得上是近乎長輩的大姐大,由於保養有術,看來像三十出頭的少婦,我這個消費者是個小ㄎㄚ,因我不喝酒,不開高價位的洋酒,每回去總是熱桔茶一杯,但店長對我寵愛有加,老是告訴來客說我是他們店裡的「駐唱歌星」,每次還對我點歌,挽手攬腰與我對唱,有時她在吧檯烤香腸、肉片,還招呼我過去吃,那家店,不用點歌,音控小姐都知道你愛唱的歌,主動會幫你安排,服務之親切,讓人很有家的感覺。由於客人清一色是店長認識的,我則因拙於交際能力,少與人攀談,但三不五時,常有會唱歌的女孩子,央求店長轉知我要求對唱,我自然樂得接招。有一次唱罷,台下竟有一位高頭大馬的男生,端著一杯啤酒前來賞酒,為了不得罪人,不喝酒的我忐忑之下輕啜一口,事後,我覺得事有蹊蹺,詢問音控,她給了我一個曖昧詭譎的微笑,我的第六感果然精準。 那些年,常在中國大陸旅遊,也有幾次難忘的經驗。 大陸的卡拉OK發展較台灣遲些,一來是大陸美聲唱法,音高聲尖,普羅大眾興致不高;二則旋律傾向藝術歌曲,傳播接納度不免囿於小眾,兩岸開放交流後,較具優勢的台灣流行歌席捲整個大陸,廣泛受到歡迎。初始,卡拉OK版本與台灣如出一轍,到後來,才慢慢建立起他們自己的音像系統,不過,仍以台灣的歌曲佔去大半篇幅,台灣歌手搭上這股順風大潮到處吃香,連在新疆邊陲、四川深山內地,都聽得到鄭智化、齊秦的歌,到後來的趙傳、羅大佑、李宗盛、阿妹、蔡琴、費玉清、黃安、黃品源、SHE、周杰倫……更是不得了,大把大把的人民幣賺進口袋,彷彿流行樂,一下子把兩岸的人民給兜在一塊似的。 大陸的卡拉OK店,除了佔地寬廣,也營建出與台灣截然不同的特色,說穿了,就是花樣更多,號召力自然不在話下。一般稍有規模的,至少有一白一黑的房間,也就是大房間是亮的;小房間則闃黑一片。有一次我跟一團醫藥界人士到四川參訪旅遊,接待的人先安排在大廳,坐妥停當,但見店家招呼男團員到另一間較小的包廂,包廂旁則另有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只見人頭進進出出,熱絡異常,沒多久,有位身材姣好、臉蛋可人的俏妞前來邀舞,我以不會跳舞回絕,我們那一團的全都進了去,雖說門是敞開的,但裡面實在暗的瞧不出一點名堂,歌曲嘎止,每個人都笑咪咪的走出來,我問:裡面是啥玩意兒?只見他們詭異一笑,不發一語。不說拉倒,我也懶得再問,後來接待員來巡堂,看我沒搞頭,把我一人請回大廳唱歌,這事直到有回到四川鄉下再度安排唱歌,又見同樣場景,我照例以不會跳舞拒絕邀請,不想有人看不下去,對著我嚷:怎麼,小氣巴拉,一塊錢小費也捨不得花,小姐那麼誠意,實在叫人看不下去!──她怎知我不會跳舞,萬一把人家的腳丫子踩腫了一大塊怎辦? 焉知全然不是那回事,被激將的我,被帶入那個烏漆八黑的房間後,才知不會跳舞干卿底事,小姐溫柔地摟著你,輕輕地搖晃肢體,什麼恰恰、吉魯巴、阿哥哥……,那是屋外的事,至此,我才了解此地卡拉OK的曼妙,我這井底蛙,故做什麼正經啊! 歌聲好的當場有「賞」也是大陸的創意,大陸人上卡拉OK並非全然為了唱歌,因為唱歌還得額外按曲付費,不少是衝著中場的跳舞時間,時間長短店家會看客人多寡而定,這倒也不失智慧的做法,否則滿坑滿谷的人,唱首歌可真要等得地老天荒、等得齒搖髮白,好幾次我能唱的盡興,就是拜這制度的偉大貢獻。而我的好歌聲也沒惹起民怨,櫃台一朵一朵生鮮玫瑰捧到你面前,服務人員欣賞窩心的話語,總是一再地溫暖旅人的心,滿滿一桌的玫瑰花,讓團員同沾喜悅,說穿了就那麼一字──爽。 承德那一次可唱得驚心動魄,我與朋友數人晚餐吃的早,七點未到便進場,初時僅有我們一桌客人,七點半後陸續來了一些,八點不到,百餘坪的空間座無虛席,現場有點兒吵,怪的是,數十桌客人,怎老是兩桌輪唱。那時中國的經濟還不像現在發達,承德又是靠內陸,不在當家的要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的名單內,娛樂本人類所需,不過就像前面所說,每唱一曲加收兩元,那時上海市區超商賣的和台灣一模一樣的熱粽子一顆才一塊錢人民幣,省著點,日子總還要過,唱歌的人不多只是反應經濟現象,聽地陪說絕大部分人還都是來中場跳迪斯可的,樂得我正可唱個痛快。我剛上台唱完熱身曲回到自己座位後,同去的朋友湊上耳朵,說隔壁桌的一位小哥直誇:這小子唱的還真不賴!這種誇讚我是聽多了,不過,在悍思維充斥的大陸,聽起來可格外順耳,心頭有給它那麼亂撞了一下下!這暗爽並沒維持多久,一位頭髮蓬鬆的年輕人在上頭唱歌,也的確欠缺那麼一點天分,他老趕不上節拍,又不懂得中途調整,就那麼跟不上節奏地唱到落了音樂了還沒止聲,隔壁桌突然有位大叔扯起大嗓門,直叫──再唱一次、再唱一次。唱歌的年輕人覺得面子掛不住,自尊受損,怒火攻心之下,從舞台急速地衝了過來,揮拳就打,許多人都還來不及反應,全武行霎時登場,頓時桌椅齊飛,大廳亂成一團。在大陸,我已經歷過許多衝突場面,不管老少、不管輩分,不管男女,個個火氣都很大,在街頭、在市場、在商家,芝麻綠豆大的事,都可以像掀屋頂般的霹靂,共產黨怎麼教育百姓的,我不懂,我只知道不是都說中國是禮儀之邦嗎?莫非只在歷史上才找得到!眼見事情不可收拾,不到三分鐘,武警上來了,客人都起身圍了上來,今晚是掃興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抱著遺憾心情,走人! 最好玩的是在雲南麗江要去瀘沽湖的那次,在一個小小的山城──寧蒗,短暫停留的經驗,小鎮樸實無華,黃昏時分,街上車子不多,在招待所辦妥夜宿手續後,外出找吃的,經過一家卡拉OK店前,想想還早,娛樂一下無妨,說是卡拉OK,實在抬高它的身價,充其量倒比較像台灣鄉間的電器行,小小店面一張沙發,便是舞台,來個五、六人便顯侷蹙,店中沒有影碟,只有卡帶,每唱一首,需先回帶。那晚,我和我的納西女導遊是店裡唯二的貴客,唱一首一塊錢,沒有基本消費額,當然也沒飲料招待。納西導遊阿菊歌聲有職業水平,店家前面即是大馬路,我們倆的歌聲沒多久便引來數十人圍觀旁聽,想必是山城娛樂少,民眾大多消費不起,聽聽人家唱歌,打發夜晚漫長時間,在百無聊賴的山城裡,算是最划算的休閒活動。斯時我點播的「選擇」,在台灣已流行一陣,老闆竟告訴我是店中首播,妙的是,當地圍觀民眾鴉雀無聲,似乎還算陶醉歌聲中,一曲唱完,一樣闃靜,連個掌聲都吝惜不給,個個表情木然,這與我多回在街頭巷尾所見識到的,為芝麻小事暴聲嘶吼甚至全武行的大脾氣強悍、愛現民族性向相去甚遠,山城民風樸實保守,的確開了我的眼界。 唱了二十餘年的卡拉OK,趣事、妙事不少,兩岸卡拉OK文化因民情不同,揉進了各自的屬性,也衍生不同的風景,體驗之下,品嚼不同的味兒,平添不少砍大山的茶餘飯後,好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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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者
我和你;你和我;她和我。 到底是一種什麼關係呀,如此曖昧難明。 我愛你;我愛她;你愛我,你也愛她。 一言不發。 我受不了。於是深吸一口氣,用強力裝出來的冷靜,我問你。「我和她,……你要選誰?」 「妳知道我……」預料得到你將會回答什麼。畢竟是你名正言順合法的枕邊人。我的名份,誰都不能取代,誰也無法取代,我不准。 我打斷你的話,兀自說道:「到底你愛我、還是愛她?我總覺得,你愛她,更勝於愛我……」到此,我已哽咽,那一個妻子,能接受這樣的背叛? 「我愛妳,也愛她,可是妳知道她……」 「夠了!」又一次打斷你的話,我歇斯底里的大叫,你心虛得低下了頭,卻仍不忘與她眉目傳情。妳並未因我的大聲咆哮而有所動容。妳仍是那樣地自在、恬靜、好整以暇、冷眼旁觀著我們夫妻倆的鬧劇。 在此刻間,我明瞭了。 我不若妳、冷靜、優雅;我不若妳、總是安安靜靜,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不若妳、如一團毛絨、既能熨貼人心、又能搔著癢處。最後,我不若妳、從不歇斯底里大吼大叫,一逕維護著妳的形象。 我輸了,輸給了……妳! 我沒有想過竟然會輸給了妳。 坐在沙發上的妳,慵懶中自有一股嫵媚,難怪會為妳動了心,我想就算是人間絕色,應不過此。 妳無視於我的淒厲眼光,理了理雲鬢,又換了一個更加撩人的姿態,妳不作聲,斜眼看我。 妳的態度,更加令我怒不可遏。 忽然間,我抓著了妳的頸子,搖晃了起來。妳沒料著我有此一舉,慌張地從沙發上竄起,冷不防在我手臂上抓出幾道血痕。 我怒視著妳,而妳也不甘示弱地高聲咆哮,看到了沒,妳也有如此狂暴的一面? 他趕忙拿了藥水來替我消毒。 妳慢慢地由高聲咆哮轉變成低低的咒罵,一聲又一聲抱怨,用音調高亢的言語。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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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林馬騰《祕島─大二膽島的祕境祕史》有感
文/作者:林馬騰 書名:《祕島─大二膽島的祕境祕史》 出版 社:晴揚廣告事業有限公司 出版時間:2009年7月 頁數:255頁 一生守護,奉獻黃金歲月,只為挖掘更多有關戰地金門歷史的真相而努力,這是林馬騰老師身處戰亂時局心情抒發的最佳寫照。林馬騰老師將其對故鄉付出之心力與關注,形諸於筆墨,陸續出版烽火歲月等一系列大作,與世人分享。今以「一艘打不沉的航空母艦」來形容林馬騰老師對鄉土文史的熱愛與投入之精神最為貼切不過了。從閱讀《走過滄桑歲月》、《烈嶼的烽火歲月》、《細說烽火話烈嶼》、《大膽島的風雲歲月》、《金門的烽火煙塵》、《烈火焠煉的島嶼:烈嶼鄉耆老『口述歷史』彙編》、《風雞履痕─烈嶼老照片說故事》等專著後,即能得知其如行雲流水之運筆功力,文學造詣尤深,豐富的情感,字裡行間更是表露無遺,值得讀者細細品味。筆者與林馬騰老師結緣在90年初夏,向其請益並一起為東坑社區「飲水思源─盡看東坑容顏」計畫撰寫《細說烽火話烈嶼》一書時,其對戰地文史之鑽研,讓念文史出身的筆者也望塵莫及,汗顏再三,甚值後學者效法與學習,今因緣造訪晴揚廣告總監孫國欽,幸獲搶先一覽林馬騰老師近完稿出版之《祕島─大二膽島的祕境祕史》一書,欣能藉此一窺大二膽島自古至今的烽火歲月與歷史輪廓。 本書以景點說故事並對照精美圖片的方式撰寫,共分前言、歷史探源、地理方位、景點與祕境祕史、圖、表、附錄等七大部分,針對大二膽島的戰役史蹟及30餘處觀光景點作一綜合且全面性的概述,圖文並茂,言簡意賅的描繪出了大二膽的所有全貌,不但故事情節引人入勝,每一則故事都是作者的真情流露,內容無所不包,有作者近30年來對大二膽島親身經歷的點點滴滴;有造訪曾於島上生活居民及漁伕的口述實錄;有紀錄當時戰役最高指揮官營長史恆豐將軍的相關佚事,尤在槍林彈雨中使命必達的第一男主角營長傳令兵賴生明的英勇過程,更是描述得栩栩如生,其優美的文筆,流暢的闡述,最讓人動容;且論述皆能言之有據,深具識見,史料亦均為第一手資料,堪稱宏富。儼然成為解開大二膽島數百年來歷史神秘面紗及現今到此旅遊的觀光客必備參考書,可謂是一部有關大二膽島濃縮本的的百科全書。 大二膽的故事在世界各地一直傳說者,事實的真相,讓林馬騰老師一一為讀者訴端倪,本書深入描寫戰爭的經過及大二島上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刻劃出四大特色: 1.以30餘個景點作故事題材,配合歷史典故,鉅細靡遺的介紹給讀者。 2.故事描述由淺入深,呈現給讀者波瀾壯闊的歷史場景,讓讀者「津津有味」的了解大二膽歷史與戰役的來龍去脈。 3.圖文並茂,賞心悅目,依故事深淺度分析,理解容易,且能加深記憶。 4.作者對於金門戰爭史深有研究,已發表多本相關著作,為本鄉著名之文史專家。由於作者有專業出身的知識背景,使其非常注重史實的真實性和準確性,其作品往往可以引人深思,回味無窮。 希冀可以讓讀者對大二膽的歷史與未來朝向觀光旅遊發展,有更深刻的認識與瞭解,進而領悟祕島更精確的歷史意義及價值定位。這樣的一本書得以完成,主要來自於作者營造感動人心的力量,以及日以繼夜潛心鑽研在地文史的精神所繫,值得已知或欲知大二膽歷史真相的讀者一窺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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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然而,要登記成多少,得看給財務官多少好處,這時翻譯就居於關鍵的角色。普仔當然沒問題,但韓布魯克精通閩南話,如果他在場的話,就不能居中穿針引線了。 第二天(四月十三日,陽曆五月二十三日)一早,船老大下令啟碇。紅毛城位於一鯤身。一鯤身等九座沙洲,和台灣本島間形成一片內海,漢人叫它「台江」。紅毛城和赤崁隔「江」相望,雙桅帆船乘著西南風,眨眼工夫就到達對岸。 赤崁這邊是片淺灘,大船不能靠岸,只能利用舢舨,到了岸邊再用牛車接駁。船老大先一個人上岸,去和結首接頭,約一頓飯工夫,一艘大型舢舨朝著大船駛過來,船老大帶著結首和他的手下來了。 當時荷蘭人把土地租給「結首」,也就是承租者,由他們設法到內地招募墾丁。資金和招募的多寡,和他們承包的土地成正比。有資本、有能力的結首,將承包的土地再包出去,在承租制最上層的,就是所謂的「大結首」,郭懷一就是其中之一。 上船的那位結首穿著樸素,大概是位低階的結首,他的手下也都是些樸實的莊稼人,不過衣服上都沒打補丁,看來台灣的生活確實比內地富裕。結首清點了人數,然後像趕羊似的,把那群襤褸漢子趕上舢舨,載往岸上去了。 那群襤褸漢子都不忘了和萬大明道別,他們不善於表達感情,只會說聲「大仔,阮去了。」就黯然地登上舢舨。他們花了一兩銀子船資,都覺得船老大收費太多,很少人向船老大致意。(阮,閩南語,意為「我們」) 舢舨載著襤褸漢子走了,船老大這才舒了一口氣,此行雖然被財務官剋扣了不少,利潤仍相當可觀,接下去就是採辦鹿皮、鹿脯、沙糖等台灣土產和外洋雜貨,帶回內地再賺一票了。 萬大明站在船頭,目送那些同船的莊稼人走遠。這時船家開始收帆、下錨,大家不疾不徐,口裡還哼著山歌,和開航以來的緊張氣氛大異其趣。萬大明過去幫忙,船老大早已把他當成朋友,揮揮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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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客人一上門,管他是不是「胡仔」,店家趕緊過來招呼生意。萬大明點好菜,又叫了一壺米酒,藉機向老闆打聽: 「頭家(閩南語,老闆),你知不知道郭懷一郭大爺?」 「他是大結首,紅毛仔封他長老,台灣沒有幾個長老,當然知道了。」 「聽說他弟弟當翻譯……」船老大要介紹普仔和他認識,他必須多打探點消息。 「他叫普仔!本來依靠哥哥,自從當上翻譯,就搬到赤崁住了。我們從沒見過差異那麼大的兄弟!哥哥身裁高大,他比哥哥至少矮一個頭;哥哥不大和紅毛仔來往,他和紅毛仔好得不得了;哥哥喜歡練武,他喜歡吹拉彈唱、吃喝嫖賭,赤崁街有家娼館,他成天泡在裡頭。」 「妓女哪來的?」萬大明感到好奇,船家曾對那些莊稼漢子說,台灣沒有多少漢人女人,必須要有打光棍的心理準備。 「都是些小番婆!」老闆笑著說:「有人到番社買些還沒刺青的小女孩,帶回來教她說咱們的話,到了十四、五歲,就可以接客了。番婆長大了臉上刺青,像鬼一樣,誰敢要啊!」 「哦─」萬大明該問的都問了,又恢復了他慣有的沉默。 □□□ 萬大明回到船上,船老大仍在城內辦交割,他的兩個兒子留在船上看管那些莊稼漢子,到了赤崁街,船家才把他們交給雇用他們的結首(承租墾戶),交割前如有人溜了,做出什麼歹事,船家得負起責任。萬大明身份特殊,又對船家有過大恩,只有他能下船溜達。 太陽將要下山時,船老大才回到船上,掛著一臉不高興,兩個兒子知道,一定是碰到韓布魯克牧師了。按例,除了抽取十一稅,財務官都會以多報少,明明是一千匹絹,可能登記成九百匹,理由是預先扣除耗損,實際上是一種變相的福利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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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出生命的尊嚴
近日讀了〈史記‧伯夷列傳〉,字裡行間蘊含著司馬遷的天人思想,值得再三省思。 什麼是「天人」呢?有三種說法:一指才學或容貌出眾的人;二指有道的人;三指天理、天象、人事。在〈伯夷列傳〉中,敘述伯夷、叔齊讓國的美德,反對戰爭,充滿仁愛,以及「不食周粟」的義行,由此可知,司馬遷所強調的天人,即是有道的人。 文章中提及伯夷、叔齊積仁行義,卻餓死在首陽山;顏淵勤奮好學,安貧樂道,卻英年早逝;反之,盜蹠濫殺無辜,殘暴、兇狠,縱情、任性,卻得以壽終,豈不是不符合「天道無親,常與善人」的道理,因此,他說:「余甚或焉,黨所謂天道,是邪?非邪。」對於當時好人遭殃,壞人享福的社會不公不正,將以揭露並且嚴厲批評。 司馬遷認為,求道、求德的君子,不怨天不尤人,他們在乎自己是否行仁義,講忠恕,輕富貴,鄙名利,甚至願意「朝得道,夕死可矣。」他們講究生命的品質,不在乎生命的長短,要求活得有意義,活得有尊嚴,能向自己交代,向大歷史交代。他們不怕環境窮困,反而感謝清苦的環境,如此才能減少誘惑,培養出清高的品性,磨練出高尚的人格。他們不怕生命有限,倒是感謝時間的魔力,讓宛如曇花一現的生命,還能留下一股清香,當後人在翻閱歷史時,能領略明潔的幽香、灑脫的心境以及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伯夷列傳〉藉由為伯夷立傳的機會,讚美他們讓國、奔義的美德。伯夷、叔齊寧願隱居山林,采薇而食,只為了固守一個義字,擇善固執,即使餓死於首陽山,卻甘之如飴。他們的物質生活沒有豐富的享受,是匱乏的、是艱苦的,但是,他們的精神是飽滿的、充實的、健全的。 伯夷、叔齊活出了生命的尊嚴,激發了生命的光輝! 有道的人,不會和上天計較是否給予他們安適的環境、富足的錢財、長久的生命,也不抱怨別人是否重視他們的才氣和品行,更不乞求他人的同情、施捨,他們只要求自己是否守潔、行義,是否走在通往天道的光明大路上。如此地率性灑脫,使得心性不被羈役,方能開拓生命的大格局。 輕輕闔上厚重的《史記》,從歷史的時空回到現實,電視新聞又再重播賄賂、簽賭、詐騙……等負面消息,如果這些人讀過、領悟了司馬遷的天人思想,不知是否還會官司纏身、身陷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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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吻
中年之後 留下一攤詩作 緣於詩興大發 獸性也大發 驚雷之後 狂吻上弦月 在每一個盈蝕 都烙下款款深情 月吻之後 月如彎刀月如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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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見75
母親辭世已屆滿7個年頭,我對她的思念絲毫未減,反而是與日俱增,淡水的家有太多母親的記憶,每每在睹物思人的當兒心痛不已,我不知道治療心痛的方法,只能讓淚水汨汨的泛流,發洩之後得到短暫平靜,但是流淚並不是療傷的特效藥,常常在哭過之後心更加疼痛,此時我會找個機會回到金門老家,回到母親一輩子常駐的家去尋找慰藉,因為那兒有我和母親更多生活的記憶,試圖從母親身影出現的每個角落去尋找蛛絲馬跡,去回味母親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假裝母親仍在身邊,自欺欺人的短暫陶醉,彷彿一顆心真的得到撫慰。 今天我又回到自己的故鄉,才踏入家門,就直奔三樓的佛堂,在母親的遺照前喃喃自語,我告訴母親心中所有的苦悶,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全說了,一古腦兒道盡7年多的思念,這次,我沒有掉眼淚,我知道母親聽得到我的聲音,她微微上揚的嘴角在安慰我,彷彿說著:「傻孩子,別難過了!媽會保佑你們!」我在佛堂駐足很久,似乎時光暫時停留,我和母親在另一個世界神遊,外子從一樓傳來的呼喚聲將我拉回現實,原來我的一群好姐妹還在樓下等我呢!如此的主人行徑顯然失態,只好暫別母親回到現實。 克盡三天的地主之誼,送走了自家的好姐妹,我從下榻的旅社回到自己的家,有充分的時間和自由去感受、去冥想、去找尋母親的一切,來到一樓母親使用過的洗手間,斗大的空間我上下左右打量,環顧再三,鏡子中出現我憂鬱的臉龐,多年前母親的臉龐可是天天出現其中,幾罐瓶瓶罐罐擺在角落,裝著用剩的洗髮精、乳液、沐浴乳,瓶身有些泛黃,還沾染了些許的塵埃和歲月的痕跡,它靜靜的等待不再出現的主人,滄桑而落寞!感謝大嫂的念舊,未曾丟棄這些不再有用的物品,給了我回味的依託。 我蹲坐馬桶上,去感受母親的餘溫,每逢酷寒的冬天,如針尖的刺骨寒風沁入屋內,我總擔心清早的冷風、冰涼的馬桶會讓患有高血壓的母親受不了,電話中我常叮囑母親要留意,冬天的馬桶座要用熱水溫過再坐,母親總是要我別擔心,她自己會小心的,如今只有我獨自懷念母親!此時,眼角瞥見馬桶正前方的牆壁右下方角落的磁磚,有著明顯的裂痕,裂痕呈現「75」的數字,我趨身看個仔細,數字清晰明顯,的的確確是「75」呀!這個數字是何時呈現的呢?它不是普通的數字,更不是簽賭的明牌,它是母親的陽壽呀!我好震撼!難道母親的壽命冥冥之中早有定數,兩個普通的數字組合成母親的命定,為什麼數字不能再高一些呢? 我目瞪口呆的望著這組數字,就隱身在浴室的最角落,也許它只是單純的數字,對任何人都沒有意義,但對我來說卻是意義非凡,如果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定,那麼我心中的怨懟和疑惑就會少一些,我親愛的母親啊!您能到夢中告訴女兒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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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魚的書屋&戲院 維梅爾的帽子──從一幅畫看17世紀全球貿易
「人非孤島,無人可以自全。」 --英格蘭詩人兼神學家約翰‧鄧恩,1623 這是一本非常精采的書。作者卜正民(Timothy Brook)是一個出生於加拿大的史學家,尤其是漢學的部分。在這書當中,透過一幅幅17世紀的油畫,靜聽他敘述關於全球貿易的歷史。 先撇開我國輕忽的藝術教育不談,記得我們從小的歷史或地理科目,經常把中國、外國的歷史故事,分為「本國史地」及「外國史地」(個別的歷史縱軸)。我們分別將之背誦得滾瓜爛熟,以應付聯考;可是在同一個時代,世界各國發生了什麼大事,甚至是環環相扣的事件,我們一概難以串聯(缺乏歷史橫向聯繫的世界觀)。因為我們在學校被灌輸的,都是片斷的知識。所以,當我看到這篇著作時,讚服作者對於17世紀全球貿易呈現的通盤理解,世界局勢就像「一隻蝴蝶搧動了翅膀,影響全球風向」般。 維梅爾是17世紀荷蘭台夫特一位著名的畫家。許多作家藉著維梅爾的畫作,創造出許多文學作品,例如我看過一本《戴著珍珠耳環的少女》,這本書的性質是想像的小說,其透過〈戴著珍珠耳環的少女〉這幅畫作,來編織畫中少女跟畫家之間的一段隱約情愫。《維梅爾的帽子--從一幅畫看17世紀全球貿易》跟上述作品不同,歷史學家說的是真實故事,並非杜撰。縱展作者對全球歷史經貿通盤了解的功力--從一幅畫當中,他觀察到什麼?他看到世界如何串聯在一起?17世紀是海上霸權時代,也是中國由盛到衰的命運轉折點,中國在這個時代錯失了什麼?以致於輸出大量的白銀、輸入鴉片來戕害中國人的健康? 當我們有機會參觀名畫時,從來沒有人指點我們可以從「歷史」的角度來觀看之。最多也只介紹畫作的技巧,例如導遊會介紹:「你從這個角度看畫,再從另一個角度觀看,畫中人物的眼神,總會看著你」。卜正民卻開宗明義告訴我們,看畫的時候,不要只是做「古今比較」,例如看到一只玻璃杯,心裡只想到:「以前有這種玻璃杯啊?現在也還有這種杯子,不過好像不太一樣?」諸如此類的比較。而要試圖從畫中人事物所呈現的蛛絲馬跡,看到「歷史」。 書中共提到六幅畫以及一塊仿中國瓷器,寫成了七篇歷史故事。 《維梅爾的帽子》一書封面是〈軍官與面帶笑容的女子〉畫作。作者在《維梅爾的帽子》這篇文章一開頭寫道:「維梅爾想必有幾頂帽子。」原因是那一時代不管男女,人人都戴著帽子或包著頭巾,何況是維梅爾的身分。在維梅爾的畫作當中,許多幅畫的人物都戴著帽子。因此,無論是實用或作為繪畫的道具用,帽子都是必要的。卜正民透過〈軍官與面帶笑容的女子〉這幅畫,告訴我們的歷史故事是:軍官戴著當時男子熱中的海狸帽,這種帽來自於北美。歐洲人如何發動戰爭、利用結盟族群方式以及商業手段,從原住民手中得到了這些海狸皮。 〈在敞開的窗邊讀信的少女〉畫作,畫作裏有一中國青花瓷盤,裝著散亂的水果。究其背後,展開在眼前的不單純只是盤子,而是一波波如潮浪般,尋求可能性貿易的探險、國家政策力主導的生死未卜貿易路線。17世紀初,中國瓷器開始陸續抵達歐洲北部,10年內從「高不可攀的價格,到阿姆斯特丹不管是哪種地位的人家,家裏多的是中國瓷器」。這段期間海上貿易高度運作,歐洲人對中國貨興趣高昂,除了貿易外,荷蘭艦隊在南中國海劫掠西班牙、葡萄牙、中國船隻,只為了得到更多的中國貨;而對外國貨物需求不高的中國,沿海地區,卻因此飽受海寇侵擾。看完這篇,我的感想是:歐洲海上霸權國家似乎將「追求美好事物」合理化。歐洲因侵略他人而欣喜;中國因被侵略而憂愁。 卜正民參觀維梅爾居住的台夫特一家博物館時,看到了一塊仿製的中國瓷器,瓷器上面畫了許多中國人,上面有一個人正在抽煙。關於菸草的由來、流動以及中國人抽煙的歷史由來,他寫了這篇《抽煙學校》。十六世紀後半葉,歐洲人對於抽煙已司空見慣;隨著17世紀全球流動所造成的效應,中國逐漸受到香煙的誘惑,可是卻不會將之描繪於瓷器上。當時北京是中國所有受過教育的年輕男子求取功名利祿的憧憬之地。一位透過科舉為仕的侍郎官員楊仕聰在1643年(隔年李自成攻陷北京,清軍入侵,王朝易幟),寫了一本《玉堂薈記》,他在自序裏寫到:「寫這本書亦在提醒世人,天下承平之時,京城生活是何面貌。」楊仕聰在《玉堂薈記》第一卷寫到,北京城民在過去十年經歷了兩個小改變。那是在每個街角都可見到的改變,顯示世道已不如從前。第一個改變是小販賣起野沙雞。這種鳥不產於北京,而是棲息在更北邊的戈壁沙漠南邊。當地傳說,北方有部隊調動,沙雞受到驚擾,才飛到這麼南邊。第二個改變是,開始有人抽煙。這篇《抽煙學校》講述抽煙的歷史,包括第一個將菸草從巴西帶到歐洲的人、從葡萄牙傳到法國、荷蘭約於1610年開始種植菸草,再經由三條路線傳入中國,17世紀初,抽煙習慣在中國紮根。中國文人如楊仕聰,很想知道,北京種植的菸葉是怎麼來的?這個在《玉堂薈記》的問題,在《抽煙學校》可以得到答案。 最近有部電影「白銀帝國」,我很有興趣。17世紀全球貿易,各國的共通貨幣不是美金、歐元,而是白銀。白銀如何成為各國認可的共同貨幣,在世界各國流通?白銀又如何輸入、輸出中國的?歐洲人拿白銀來亞洲買什麼貨品?《秤量白銀》這篇,除了維梅爾畫作〈持秤的女人〉圖片,還繪製了一張「南中國海貿易路線」,看到此圖時,我剛從印尼旅行一個月回來,感覺到十分親切。上面有我們去過的望加錫(Makassar)以及安汶(Ambon),它們分別是蘇拉威西以及香料群島的首府,這些都是國人較少前往的旅遊地點,但我們在島上遇到一些華人後裔,有的會說華語;有的外貌是華人、卻不會說華語了。歐洲人尋訪並「發現」航程更短的路徑,不辭千里,穿梭這些貿易路線,為的就是此間出產的香料、茶葉、瓷器等;而中國也藉由沿海口岸,南下貿易,足跡遍及東南亞,那些我們在印尼散落島嶼所見的華裔移民祖先,就是這樣來的吧。沒有卜正民的功力,我們注意到的只是〈持秤的女人〉優雅的動作,而不是她準備秤量的國際貨幣--白銀。 《旅程》這篇文章提及的畫作〈玩牌人〉,是唯一一張不是維梅爾的作品,只是畫風與之相近的同時期畫作。畫面呈現,歐洲人玩牌的時候,旁邊有位服侍的黑奴,這是歷史所要聚焦之處。誠如作者寫道:「〈玩牌人〉裏的那個男童,就是這畫中的門,引領我們進入一個更廣闊的世界,一個以旅行、移動、奴役、混亂為特色的世界。」當貿易行為隨著海運而生,船員、旅程、風險、船難也隱隱跟隨。有的船沉沒、擱淺;船員罹難或生還獲救,歷史講述著一篇篇的「旅程」。 作者在結語提到了英格蘭詩人約翰‧鄧恩所寫的「人非孤島,無人可以自全」,這句話的創作年代是1623年,當時鄧恩發現「沒有人是孤島」,那是因為人類歷史走到那時,首度理解幾乎無人是孤島。在那之前,世界是一個彼此隔離的地方;但在那之後,世界不再是如此。共同歷史的存在隨之成為可能。「台夫特繪畫的偉大時代已然告終,但貿易、旅行、戰爭,在該鎮、還有在全世界所已開啟的門,至今仍然敞開。」這是本書的結語,跟內文內容同樣精采! 章魚太太推薦書籍 書名:《維梅爾的帽子--從一幅畫看17世紀全球貿易》 作者:卜正民 (Timothy Brook) 譯者:黃中憲 出版社:遠流 出版年:200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