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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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若有情
老童回家,聽到這件事。他安慰老伴:「破財免災」,這筆錢也不是大數目,千萬不要自尋煩惱,在心理上留下創傷。為了撫慰諶潔受了驚嚇,童沐天買了往返倫敦的機票,探望孫兒阿毛。週末,他倆離開了台灣。有關諶潔被詐騙的事,任何人都不知道。 童沐天夫婦出國旅遊,使杜恆羨慕不已。杜恆不想到海外旅行,他懷念的是澎湖列島,過去在順風號漁船,每次在馬公漁港靠岸,他時常搭小船到離島去逛悠。他最愛的地方是漁翁島。從牛心灣J字形水泥砌成的碼頭靠岸,走過一段山徑,眼前便是內垵村,村中用咕石堆成的菜圃,種著蔥綠的高麗菜。山坡開滿野菊花,牧童騎在牛背哼唱悅耳動聽的情歌<望春風>。內垵村不遠也是海灣,海水在陽光下燦燦閃亮,湧泛激盪。藍天如海,數隻海鷗在濛茫的蒼空盤旋。杜恆慨嘆自己不會作畫,這美麗的畫面讓他終身難忘。 「咱們去澎湖旅行好麼?吉貝島、西嶼,都是好地方。」杜恆對金花說。 「我不願去澎湖喝西北風,你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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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那一個單位的?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志宏據實說。 「既然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讓他寄放?」軍官怒斥他說。 志宏一時無言以對。 「是不是你向他買來賣的?」軍官又問。 「整條街的人都知道,我們金和信商號向來不買賣軍用品。」婉玉從旁解釋。 「那位班長只是暫時寄放,或許等一下就會來拿走。」志宏補充著說。 「既然是這樣的話,為了毋枉毋縱,以及對檢舉人有一個交代,我們就留一位憲兵在這裡等候,以便釐清事情的真象。」軍官的語氣緩和了許多。 「好,這樣很好。」志宏同意他的說法。 金和信店裡有一位憲兵在看守,馬上引起同街的人議論紛紛。一向中規中矩的志宏,難道會做出什麼違法的事情,抑或是與軍方有什麼過過不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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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詩兩帖
●紅色 住家窗外。許多人在新春喜慶中放鞭炮。笑聲在空中炸開。我貼耳細聽。越來越多的炮竹聲朝著天空的年獸擊發。笑聲也就越來越高亢激奮。啊。笑聲。覆蓋了我驚惶失措的夢。 我在夢中不斷的逃亡。我聽見笑聲有血 那年的戰火像炮竹聲凶猛劇烈的向我的年齡掃射。七歲跌倒。九歲受傷。十二歲流血。都是紅色的。我在母親的掩護下繼續的奔跑。直到看不見紅色為止。但紅色的那一攤記憶卻在胸口乾成黑色茂密的圖騰。 啊。新春是紅的。喜樂是紅的。我不該對紅色有動盪招魂的幻想。 只是五十年來「紅色」永遠是我憂患裡的一帖符咒 ●風箏 小時候。不能放風箏。因為風箏是戰爭的導火線。父親告誡的說。十三歲。我在屋內偷偷的放起風箏。低低的飛過屋簷。飛過自己的天空。飛過美麗的童年 直到有一天。父親警告我不能在玩這種遊戲。中年以後。我們都長大了。終於在自由廣場看見風箏一隻一隻的展翅飛翔。掠過我迷惘的視線。我終於知道風箏是可以飛越更高的紛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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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正大學講金門文學
十一月,是我到東吳客座最為繁忙的一個月。在這三十天的期間內,每週需要上十堂課(包括大學部和博碩班),對博士和碩士候選人的資格進行審查,這是日常的工作。十一月間,有兩個學術會議要去參加,一個是明道大學的《唐宋詩詞國際學術研討會》,一個是《2007文學「南臺灣」學術研討會》,此外就是一些大學邀請的講演。臺灣的大學教育,非常注意課堂教學,教師不論公私事,很少請假。東吳大學中文系主任許清雲教授,也參加了明道的學術研討,會議是十六、十七日兩天。會議臨近之時,許主任曾和我商討過一起南下,可是十六日這天是星期五,晚上他有課。許主任說,只能上完課之後,再乘「高鐵」(高速列車)趕到台中,參加十七日一天的會。他說,我是主任,要帶頭不請假,不然怎麼要求其他老師?同樣,我參加學術會議或講演,也是一堂課也沒塌過。 十一日上午八時二十分,我乘校車到劍潭捷運站,先到臺北車站,然後轉九點三十分開往高雄方向的「高鐵」到嘉義。一出捷運臺北站的閘口,就是臺北高鐵站和臺北(火)車站(俗稱「台鐵」),非常方便,同時也節省很多的時間。例如出了捷運閘口,要往「高鐵」或「台鐵」,假定票是事先購買的,只要有三五分鐘的寬餘時間,你就可以如願以償地登上你的車次;即使沒有事先購票,有那麼十到二十分鐘的時間,也可以順順利利上車。我乘坐的這趟車,停的站點多一些,到嘉義需要一小時又二十四分鐘;如果停的站點特別少,從臺北到高雄只要一個半小時就夠了,比搭乘飛機還方便。 下了嘉義站的電梯,毛文芳教授的兩位碩士陳雅琳和蔡孟宸就在梯口迎候了。中正大學中文系的毛文芳教授,是今年八月在武夷山召開的明代文學學術研討會上認識的,雅琳同學當時也隨毛教授到武夷山,所以她認得我。這一次到中正大學來,日程是由毛教授安排的。下午,在中文系、所講演一次,晚上在臺灣文學研究所講演一次,兩個講演的內容不一樣。先前臺灣文學所徵集我的題目,我報了《「解嚴」之後的金門文學》和《明清閩台文學交流》兩個題目。最初回復給我的是後一個題目,由於要講這個題目,我還特地到圖書館借了《全台詩》和《全台賦》兩部書,客座在台,我的資料大多沒有攜帶過來。可是,到了講演的前一週,臺灣文學所突然又通過電郵讓我講金門文學。 下午的講演有點興奮,多講了半個小時。五點四十分,臺灣文學研究所的江所長開車接我去用餐。江所長自我介紹說,她叫江寶釵,薛寶釵的寶釵。她說多次到過大陸,和廈門大學臺灣研究院有學術交往,也到過福建師範大學,並參觀過圖書館,印象非常好,特別是那些線裝書,數量多,收藏又良好,她一直讚口不絕。 晚上七點鐘開講,江所長親自主持,並且始終認真聽著。兩年來,我在大陸講金門文學已經多場,除了福建本省,今年五月還在安徽師範大學文學院講過。許多人,尤其是年輕人對金門很不瞭解,甚至一無所知。不說遠的,我的一個北方考來的碩士生,聽說我到過金門,問我:從廈門乘飛機到金門有多遠。讓我哭笑不得。當然,不能怪他們,作為金門人,我們介紹得太少了。在臺灣講金門文學,這是第一場。在臺灣呆了兩個月了,我才知道,原來住在臺灣本島的人到過金門的也不是很多,我的學生中,十個當中恐怕還不一定有一個。在大陸,我一說是金門人,常常有人帶著驚疑的眼光看我:臺灣金門的那個金門?在臺灣,常常也有人疑惑地問我,那你怎麼會在大陸?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我講演時講到這樣的事,下面的博、碩士生也都笑了。 金門這個地方真是很特別。江所長說,她準備寫一部新的臺灣文學史,我問她,金門文學你怎麼處理,她說,文學史表現的是主流文學;金門文學還進入不了主流文學,所以沒有考慮。作為一個文學史家,江所長的考慮是無可非議的,大陸研究當代臺灣文學的專家也是置金門文學而不顧的。除了主流與非主流之外,我覺得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像我的籍貫一樣。金門的地理位置,就在福建省的區域之內,而且與廈門、泉州只有淺淺的一水相隔,不用說靠小舟小船可航可渡,水性稍好一點的人,鳧水而過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而金門與大陸福建隔絕,到2001年開放「小三通」,長達五十二年之久,一般的民眾進出金門島,長期靠的是海船。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金門到臺灣有了航班,兩岸也開始有限制的來往,金門島上的居民前去大陸,必須先到臺灣本島,再到香港轉機。金門「解嚴」之後、「小三通」之後,深閨初出,神秘的面紗剛剛撩開一角,但是至今還未被兩岸民眾所深刻瞭解。金門的文化和文學也一樣,知之的人不多,深入瞭解的更少。 我問道:金門古代的文學家,僅以明代來為例,許獬的文集被收入《四庫全書》,大家知道不知道?朱彝尊的《靜志居詩話》評論金門的詩人有三位,大家知道不知道?我還說,有一本很權威的《靜志居詩話》的標點本,竟然把「蔡復一字敬夫」的「蔡復一」從中點斷,點為「蔡復,一字敬夫」,大家可能更不知道。 如果說,許獬這些文學家是古代的文學家,可以暫且不論,那麼當代的文學呢?金門當代的文學又該怎麼定位?如果從文化的角度來審視,金門文化當然是閩南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如果從行政轄區和意識型態來考量,金門文學應當是當今臺灣文學的一個分支,無論是大陸的學者還是臺灣的學者,我想,對這個問題肯定不會有分歧。現在,我以兼有大陸學者和臺灣東吳大學客座教授的雙重身分,來看這個問題,我覺得也許更為客觀。我覺得,在研究臺灣文學時,不應當遺落金門。 因此,我不能不談到新編的《全台詩》和《全台賦》。臺灣不少學者很看重這兩部書,不管當初編這兩部書的動機如何,就文獻而言,這兩部書搜集得不錯。當然,也有不足,例如當收而不收、不當收而收的問題,將來擬另文評述。我想說的,還是上面提到的那個問題,金門詩、金門賦怎麼處理?如果《全台詩》、《全台賦》僅限於臺灣本島,那麼,為什麼有澎湖?如果《全台詩》、《全台賦》是指1885年臺灣建省時的區劃,那麼,至少在前言或凡例中應有個說明或交代。編者的本意,或按照一般讀者的推想,「全」,應當是指目前臺灣所有的轄區,金門、馬祖,都應當 在「全台」的範圍之內。 我講演完,江所長做小結,她說,《全台詩》、《全台賦》的問題她不好評說;不過,她認為,金門文學屬於臺灣文學,這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作為所長,她建議博、碩士班的同學,能從我今天的講演得到一點啟發。大家不是經常說,選題很難嗎?金門文學為什麼不可以選呢?她還說,她也許會考慮,將來在撰寫《臺灣文學史》時,或許會加上一章《離島文學》,把金門文學也寫上。 這一天的講演,講金門文學當然還是離不開小說:陳長慶;散文:楊樹清、黃振良;詩歌:張國治、歐陽柏燕。海外作家:黃東平等等。陳長慶的小說講得多一些,一則陳氏創作量大,二則他的小說有特色,當然還與小說有故事情節,比較好發揮有關。至於刊物方面,則介紹《金門文藝》、《金門日報副刊》;叢書方面,介紹已經出版的《金門文學叢刊》三輯(第三輯我尚未得到,是從東吳大學圖書館借閱的)。機構方面,則介紹金門縣寫作學會對作家的培養和訓練。我還講了著名詩人鄭愁予落籍金門的意義。在推動方面,金門縣政府提出打造金門文化島的構想;文化局的努力籌畫,多次舉辦金門詩酒文化節產生的效應等等。金門文學當然也有弱點,就是突出的作品不多,也就不太引起海內外的重視;此外,是介紹推廣不夠,很多人對這個地域的文學不瞭解。值得高興的是,中正大學的研究機構和博、碩士生們開始注意到金門文學了。銘傳大學應用語文學院在陳德昭院長的主持下,碩士論文有以呂世宜為題的,近期還有蔡秉蓉的博士論文寫的是《楊樹清散文的原鄉追求》,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還有更多的博、碩士論文來研究金門文學。 講演後,江所長讓我和大家合影,背景是我講演的海報。感謝製作海報的同學,海報上有一尊大而威猛的風獅爺,使我的金門鄉心得到很大的滿足。同學們很細心,還特意製作了一張小海報送給我作紀念。臨別,江寶釵所長說,24日,也就是大約兩周之後,臺灣文學研究所還將舉辦《2007文學「南臺灣」學術研討會》,讓我也來參加。 24日再南下參加研討會,說實在,我有些為難,因為16、17日明道大學有《唐宋詩詞國際學術研討會》,19日我在成功大學有一場六朝文學的講演,行程過於密集。我從成功大學回臺北之後,中正大學臺灣文學所的助理和江所長又先後來電相邀。24日,我終於還是再次南下嘉義。 中正大學是一所很漂亮的大學,青春偶像劇《流星花園》就在這裏拍的,上次專題講演,來去匆忙,晚上入住致遠樓,一早嘉義大學的朱教授就把我接到他們學校去了。兩周後重來,剛好可以把校園走個夠。來接我的博士班李之灝同學說,一到雙休日,校外許多人會開車來中正休假。如果叫我說,中正更像是一座花園,或者說是花園式的大學。雖然是十一月了,不要說北國已經飄雪,即便是臺北,在我早上出門的時候冬雨正在滴滴答答下個不停,弄得我非撐一把雨傘不可。可是一到嘉義,晴空萬里,陽光燦燦,走進中正的校園,雨傘也就很快被我給弄丟了。眼前花團錦簇,綠樹成蔭,青草柔嫩有如碧絲,連一點秋色都看不到。在臺北生活了兩個多月,陰雨天似乎太多了,居舍又在山中,清幽是清幽,不免有時覺得壓鬱。一個月之中,到了三次到中南部,天氣都是那麼晴朗,天藍藍高高,很開心,很興奮。劉勰說:「情以物遷,辭以情發。一葉且或迎意,蟲聲有足引心。況清風與明月同夜,白日與春林共朝哉!」難怪,我在東吳的山居中,很想寫一篇《山中讀〈山鬼〉》,來到嘉義,我卻禁不住要讚美南臺灣的冬天!剛進中正大門不遠,就是「寧靜湖」,一泓清清的湖水,中間有一座弧度很大的拱橋,四周有熱帶的闊葉樹,左一群右一群俊少年俏少女在寫生,三三兩兩,或蹲、或立、或坐、或依,真是畫中有畫。中正大道的正中,有一台,臺上有很大的噴水池。這座噴水池的奇特,在於池的東西兩側各立著十根大石柱,柱中有矩型燈箱,石柱上端是方型的石「帽」,石柱旁有小葉的綠樹,在陽光照射下,水霧四散,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在水霧中穿梭著,年輕的爸爸媽媽坐在石柱的背陰,看著他,任由他嘻鬧,笑著。中正大道的盡頭是占地面積很大的森林,森林建有供師生休閒的步道,繞行小半圈,大約半小時的時間。步道是水泥小路,坡度大點的鋪有石階。兩旁的林木修葺得修長齊整,鳥叫蟲鳴,平添幾分的清幽。半個小時的步行,只碰見過一對老人,相依著,陽光透過林葉,溫暖地落在他們的臉上。 我的發言是在下午五點到六點半,是一場對話,主持人是中正大學臺灣人文中心戴主任,對話的是臺灣文學館的鄭館長、成功大學文學院的陳院長、江所長和我。我的發言的要點是:南臺灣文學的研究,應當研究其特點,方言故是其中之一,但不是全部。我說,譬如金門文學,它固然具有閩南文化的特徵,但金門卻又是一個海島,具有海島文化,海島的文學特色;因為金門是海島,漂洋過海的人多,因此它是僑鄉,具有僑鄉文化,也就有僑鄉的文學;不必諱言,金門還曾經是戰地,產生過戰地文化和文學;金門與廈門、泉州相隔一水,跂予可望,兩岸往來密切,金門文學描寫比較多與大陸相關的人、事和光景,也是很自然的。至於方言方面,也只是它的特色之一,當然,沒有金門的方言(閩南方言的一個分支),可能也就沒有金門特色的文化。每一個父母,都希望他們的子女能講自己的方言,只要不是在很特別的情況下,一個地區的方言,它可能還會世世代代承傳下去;另一方面,當上一代或上兩三代移民到一個新的方言區,下一代或兩三代的子孫,當他們完全融入這個地區的生活之後,他們也可能放棄祖輩所講的方言而講本地的方言,這也不足為怪。方言可以增加文學作品的生動性,但是文學作品過多或不恰當地運用方言,也可能妨礙作品的流播。因此研究臺灣的文學,既要注意研究南臺灣文學與北臺灣「同」的一面,也要研究與北臺灣歷史與文化差異的一面,看看南臺灣文學在文化與文學方面有哪些特色。這次研討會,既可以用普通話(或稱國語)發言,也可以用英文或方言。對話時大家用的是方言,當然我也可以講方言。本來,臺灣方言和金門方言都是閩南語的一個分支,大家並沒有什麼語言障礙和隔閡。 用過晚餐,李之灝君把我送到下榻的皇爵飯店,已經九點過了。乘著夜色,逛了嘉義車站,原來開往玉山的小火車就在這個車站發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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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班長,我們金和信真的沒有賣過軍用品,可能是你聽錯了。」志宏解釋著說。 「丟你老母嗨!」班長有些激動,「他明明告訴我說,他現在尚未賣出去的各種罐頭,還存有好幾箱,要我把這些罐頭拿來賣給你,你還裝什麼蒜!」 「狗屎貴仔他說謊,我真的沒有賣過軍用品啦!」志宏辯解著說。 「你再不識相老子就揍你!」班長有點動怒,「趁著現在人不多,我搬到裡面讓你點一下,然後給錢。老子等著這些錢加菜呢!」 「班長,我已經講過好幾遍了,」志宏有點不客氣,「如果你急著賣,請狗屎貴仔再為你介紹別的商家吧!我絕對不會買你這些罐頭的。」 「好,丟你老母嗨,有錢你不賺,老子找別家去,如果賣不出去的話,跟你這個龜孫子同姓!」班長說後,扛起麻袋轉身就走。然而剛踏出店門,又快速地轉回來,並直往裡面走。志宏跟了進去。 「外面有憲兵,先讓我躲一躲。」班長放下麻袋,緊張地說。 志宏並沒有說什麼。 班長重新走到店門口,在外面探頭探腦,而後又走進來。 「那些罐頭暫時先放在你這裡,我找到買家就來搬走。」班長說。 「沒關係。」志宏不疑有他,毫不在乎地說。 不一會,採買相繼地來了,志宏開始忙碌了,婉玉也從家裡騎著腳踏車來店裡幫忙。 因恰逢秋節之故,生意格外忙碌,志宏一時也忘了班長還寄放一麻袋罐頭在店裡,因此並沒有刻意地去注意。而不幸的事件隨著早市的散場來了,一位軍官帶著二名憲兵走進店裡,他們二話不說,直往屋裡走,不必花費時間搜索,麻袋裡那些罐頭就是販賣軍品的物證,任誰也無法狡辯。志宏和婉玉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事端,更是不知所措。 「這些罐頭從那裡來的?」軍官問。 「是一位班長寄放的。」志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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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若有情
「多少?」 「五十萬。」 「能不能少一點?我郵局存摺只有36萬。」 對方指示諶潔用筆記下匯款的局碼和帳號、姓名,在十五分鐘內電匯出去。匯款以後再向對方報告,電話不能掛斷。 諶潔嚇得魂不附體,她帶了郵局存摺、印章、身分證向外走。碰見路人,皆有草木皆兵的恐懼之情。偶而想孫子來了台灣,何以不跟她聯絡?卻被綁架?匯了錢回家,對方食髓知味,卻客氣地說:「阿巴桑,我們這筆債太虧了!請妳把利息今天一塊兒結清,好不好?幫幫忙。」 「你的意思,還要我給你匯錢?」 「就是這個意思。妳孫子在裡面吃便當。收到妳利息,我就送他回家。」 「剛才我給你說過,我郵局存摺就是這36萬了。我問你,先生,利息是多少?」 「20萬。」 「我確實想不出辦法。……」諶潔哀求對方說。 「到鄰居去借錢。妳說家裡需要繳分期付款……」 「好吧。」 「十五分鐘,不能拖時間,小心……」 諶潔懊惱至極。當初童沐天吵著回台灣,她曾反對,如今卻落得這個下場。她的存摺還有49萬,邊走邊想:「阿毛這孫子什麼時候來了台灣?」路旁有一座綠色電話機,投進十元硬幣,接通了倫敦的電話。 喂,媽呀,您身體好吧? 我好。你跟阿毛還好麼? 好。阿毛在看書,我把他喊過來,跟您講話,行不? 諶潔不作聲,又投了十元硬幣。 奶奶!我認識了一個香港來的女孩兒,叫白莎,不會講普通話……好笨啊。阿毛的聲音也變了洋人腔調。 諶潔笑出了熱淚。她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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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閱讀二則
卡夫卡說我有問題 「你就是問題了,不必再到處去尋找什麼知識了。」這句被我引用過多次的格言,是卡夫卡寫的。這一句短短的話,十七八歲初次讀到時,就有一種電擊到的震撼感,前前後後讀了多本哲思文集,比如安德烈‧紀德的《地糧》、紀伯倫的《先知的花園》等等,都沒有《卡夫卡格言與寓言》(楓城 / 張伯權◎譯 / 民70八版)這本書給我的開悟經驗。 說是開悟之書,一點也不為過。那時的我莽撞無行、思想上進退維谷,沒人看好我往文學創作之路前行,而我也知道那是一條坎坷的路途。可是,我仍舊幾乎放棄教科書,一味死啃各種文學經典與當代思想書籍,想透過不同類別的閱讀,來找到一個可以為它而努力的方向;我的心裡極端不平衡又害怕,不知高職畢業後的我能否保住一絲絲對文學的理想?然後在這時,我讀到這些格言:「一位真正的敵手能灌注你無限的勇氣」、「真理是不能分裂的,因此真理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想要知道便是虛偽的」……… 卡夫卡的格言經後人編輯,並加上他親筆的插畫,約有兩百條傳世出版,而其中對生命各種面相的省思,已經吐露出卡夫卡對世俗拘束的不耐,卻又困陷在社會道德的牢籠裡。他寫的格言有些真是離經叛道,但他窮極一生卻沒能跨出自己所思想出來的新法則、勇氣更是不夠,訂婚了又解約,如此反覆三次,傷了幾位紅粉佳人的心。 對於這樣脆弱的卡夫卡,他的格言與寓言反而有另樣的救贖,足以讓青春期中擺盪的我,心靈找到依靠的宗師。是的,我就是自己的問題,因為如此,我必須去尋求解答;在追求答案的過程裡,那累積的種種經驗便大於漫無目的去游學、去讀一些不必要的書。這句話我的體悟是這樣的——讓自己成為一生最大的問題,為此而努力求得最終的答案,所有知識都因一個主軸而建立起來,不茫然外求。 這本書我買過數本,一本已經被我任意寫上心得,一本乾淨的二手書以利日後再看,其他送給朋友。也有別的版本跟譯者,但我還是最偏愛楓城這個版本。只是在舊書店越來越難看到。如果有人也正徬徨無依,我但願他能遇到這本書。 閒讀書 搭自強號火車到知本,隔壁坐著一個外國年輕人,同時都在台北上車、台東下車。看得出來,他也是一個經常旅行的人。 上車不久,我跟老公就已經拿出小說跟詩集,沉浸在閱讀的世界中;這外國人則是看著史帝芬金的驚悚小說。車箱上其他人則是唏唏嗦嗦的翻閱報紙、八卦雜誌、聊天、睡覺。藉著上廁所瀏覽全車乘客,竟發現只有我們這三個人帶了可供閱讀的書籍。坐在外國人旁邊的年輕女子,全程既沒看書看雜誌看報,也沒聽MP3或Walk Man,她只閉著眼睛。她在到花蓮前的兩站,忽然醒來,然後就下車了……… 旅行中的閱讀,在台灣似乎尚不成氣候。一般人會在出發前讀一些旅遊地點的資訊書籍,打包好行李上路,卻常常忽略旅程中的交通時間。國人視為「空白」的運輸時間,在國外,卻是品嚐一本好書、聆聽自己喜歡的音樂、在旅程開啟前為心靈充電的準備之必要。若搭的是飛機或火車,只要超過三小時以上,在平穩的交通運輸空間裡,讀完一本《台北人》、或長篇小說《燕子》、觀念書《世界是平的》、李家同的散文、詩集半本………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我在長途飛行時,最喜歡看小說。一次去巴黎之前,將一直沒時間細看的《鹽田兒女》跟《千江有水千江月》,在下機前看完。最怕的是旅程未結束,書已沒得看;這時能跟同行的人事先講好,彼此帶不同的書出遊,那就能交換著閱讀。由於長途旅行的行李不宜過多,那書最好是帶出去能送人、或留在旅館裡讓後人得以分享。我覺得:一個喜歡閱讀的人,也是能懂得如何捨棄書的人。因為在買了、看了、能在異地留下一本好書與人結緣,也是幫作者宣傳流通的好方法。 旅途中難免還會聽到嘈雜的聲音,為能凝聚心思、享受充電的即時性,我個人則喜歡帶著灌好要聽的音樂的MP3或隨身影碟。當外界紛紛擾擾,只要一戴上耳機,那小小的角落就變成你自己的世界。平時上班、講課的通勤時間大約一小時左右,這樣一天就有兩小時可以聆聽音樂,外帶閱讀即時性的雜誌。一個月下來,光是在通勤時段,就幫我賺到至少聽了三四十張音樂專輯、八到十二本雜誌或書籍的閱聽時間;而且沒有老公跟小孩在旁邊的干擾,常是感覺最自我、最放鬆的心靈饗宴。 有人常嚷嚷:「等我回家後,一定要看書。」「等我退休後,要把整書櫃的書通通看完!」「等我小孩長大了,我才有心思去看閒書。」「等我怎樣怎樣之後,才有時間看書………」真正對我們有用的書,都不是閒時才看的;而是應該在忙碌時就應該看完的。一個企業家等退休後才看《藍海策略》嗎?一個大學教授能等孩子大了,再讀完《台灣現代詩導論》嗎?一個女人能到垂垂老矣,看了《BJ單身日記》才驚覺青春已不復返?一個體弱的老人如何咀嚼《切格瓦拉傳》的革命熱血? 閒時就讀書、隨時手捧書,才是真正有時間讀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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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從金門郵寄回廈門
年初參加廈門作家協會旅行團赴金門遊覽三天,臨行前自然不能忘記集郵,簡單的行囊裡除了一架小小的數碼照相機外,其餘的全是郵品:幾個信封,幾枚不同年份不同圖案的祖國大陸的賀年郵資有獎明信片、一版的台灣郵政當局發行的「祝福」個人化郵票(台灣郵政把「個性化郵票」稱為「個人化郵票」),那是台灣郵友吳惠民先生在2002年為我50歲生日特別製作的,每枚面值5元新台幣,共10枚,據悉這可是台灣當局的郵政部門第一次為祖國大陸的人士發行的個人化郵票,我收藏了整整5年,現在也到了物盡其用的時候了。至于該如何「製造」一些特殊的郵品,我準備見機行事。 關于「金門郵政」,我在網上搜得這樣一些文字「1949年以後,有大批台灣軍人駐守金門。軍人寄信回台灣家中,有一種專用的現值加蓋的郵資封。郵票上加蓋「軍郵」兩字,面值從貳元改為一元,並加蓋「限金門地區交寄」。 「1985年2月20日(乙丑正月初一),福建龍海縣郵電局郭玉濱曾給金門縣郵局局長寄賀年封片,這些封片,到過台北、基隆、高雄(見戳),但未投遞金門,就被退回,理由是「拒收」。 「1991年5月1日,台灣當局宣告「動員戡亂時期終止」,使兩岸解除敵對狀態。1992年11月7日,台灣當局宣布「金門地區戰地政務終止」,金門的「戰地政務條例」是從1956年6月23日開始,金門軍郵局就是1956年12月25日為實施「戰地政務」而設立的。但是一直到2003年,金門的軍郵局並未撤消,而仍然在從事軍民兩用郵政業務。 1993年5月29日,根據「汪辜協議」中兩岸互寄掛號信函生效。 「金門縣郵局的地址,初設于頂街,1937年2月與電訊局合租北門舊禮拜堂辦公,1943年設于大街福建省銀行原址,1945年後移設模範街。1966年配合建設模範縣,在民生路興建郵政新廈。」 帶著這樣的資訊,我興致勃勃地出門上路了,在廈門和平碼頭等船時才獲悉,同團的13人中竟有兩位文友的簽證被金門當局拒簽,看來行程似乎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順當與自由,于是原本準備中的試郵計劃也在心裡上有所收斂,或者說要進行得更規範一些,至少不要給「廈門作家協會」添麻煩。 不過到了金門各旅遊點,才發現根本就沒有郵政的影子,關于郵資,關于郵筒,問了導遊問賓館,居然都是一問三不知,真的很失望。不過也有意外之喜,就是很多景點都有紀念戳章任遊客自己加蓋,不但免費,而且大都無人值守。由于這樣的好事來得有點措手不及,于是我只好臨時向景點先後買了兩套明信片:以舊時戰地風光為主題的「烽火歲月」10枚一套100元台幣,我支付了25元人民幣成交,以「夏日的精靈」為題的冊式明信片12枚,內容都是美麗的「栗喉蜂虎」鳥的玉照,價格與「烽火歲月」一樣。用藍色的油墨,我分別在各枚明信片上加蓋了「金門國家公園」、「公園管理處」、「雙鯉濕地自然中心」等圓形戳章,以及一些動物印章,其中的「中華白海豚」和「文昌魚」與廈門關係密切,為「兩門」共有的,于是更多蓋了幾下。台灣當局的郵政部門于1998年10月16日發行《金門公園》郵票一套四枚,圖案分別為「太武山」、「古寧頭斷崖」、「得月樓」與「烈嶼海岸」,或近觀或遠眺,我們也一一抵達,其中「得月樓」也有一個圓形的戳章,我不但加蓋在明信片上,而且還一口氣加蓋了滿滿一張白紙,因為「得月樓」前的「金水國民小學」舊址展覽裡有一個古舊殿堂,從裡面的蠟像及文字介紹獲知它與早年的「僑批」和送信有關。 不過從集郵者的角度而言,與台灣地方郵票關係最密切的金門景點應該為「莒光樓」,可謂「兩蔣時代」金門標誌性的建築,基于老蔣的題詞「毋忘在莒」而建立的。題詞借古喻今,意在「反攻大陸」,而金門老百姓則用閩南方言,幽默地將「毋忘在莒」諧音發為「無望的代志」(無望的事情),該樓曾被搬上台灣當局的「中華民國普通郵票」,而且先後發行了三版以及一次加蓋欠資,關于這些資料以及相關的紀念郵戳等印樣,在該樓三樓的展廳裡都有專門的展板介紹。 在金門的時間一天又一天,關于郵資與郵筒這樣最基本的資訊都得不到滿足,我開始焦急起來了。在金門寫作協會宴請我們的晚宴上,那些老金門們也說不清到底金門到廈門該貼多少郵票。在金門體育館(記得該館兩年前曾舉辦過一次台灣地區的大型郵票展覽)邊上,我發現有一座「福建省政府」的辦公大樓,「中華民國台閩地區」的「閩」就虛設于此,正巧有一輛「台北郵政」的「郵政快遞服務」小麵包車停在門口,這是我在金門三天唯一見到的「郵政」,于是一陣小跑,詢問車上的司機。他告訴我金門到廈門的郵資大概是9元台幣,但隨即他又改口說,郵資老在變,現在該貼多少,他也不太清楚,我無語。 難道這次金門之旅就真的無法留下實寄的紀念郵品?不行,無論如何我也要試一試:我在一枚金門明信片和一枚大陸賀年郵資有獎明信片上寫好我在廈門大學的信址,並各貼我的台灣個人化郵票一枚,面值5元,然後交給一位為我們送行的金門寫作協會的老會員、金門一所國民小學的老校長,請他代為投郵。為了保險起見,也為了「雞蛋不要都裝在一個籃筐裡」的理論,我又在一張金門的無資明信片上,寫好信址,然後交給了另一位前來送行的金門寫作協會的會員、「金門高中」的語文老師王先正,麻煩他為我問好郵資貼好郵票然後投郵,王老師欣然答應,我以為這樣就比較有把握了。當我把我的郵件交到金門文友手中的那一剎那,一句「把自己從金門郵寄回家」的詩行如鴿子從手中放飛,這真是非常獨特的人生體驗,靈肉的我從金廈航線回家,郵件的我從金廈的郵路回家,呵呵,我把自己郵寄回廈。 50分鐘之後靈肉的我回到了廈門和平碼頭,12天之後,郵件的我翩翩飛回我的郵箱,雖然繞道飛行,雖然時間比預料的要長得多,但畢竟是全部安全地飛了回來:兩枚貼了5元台幣面值的我的個性化郵票的明信片在欠資的情況下,安然回歸,郵票上加蓋的是「金門山外97年1月15日17時」的郵政日戳,謝謝金門郵政的當班人士手下留情。其中那枚大陸的明信片是漳州師範學院閩台文化研究所《閩台文化交流》雜誌的郵資賀年片,它飛去又飛來的過程讓「交流」有了郵政實寄的紀錄與美麗! 另外托王老師寄發的明信片,儘管王老師為我貼了10元的「中華民國郵票」,還加貼了「航空」的簽條,但也同時姍姍到達。王老師還在我的明信片上留字「啟五教授來金一遊,臨行前以此柬囑投寄,藉試兩岸郵政效率!先正附筆,民國97年1月14日上午」,為此明信片平添意義,很有意思,而廈門的落地戳剛好蓋在王老師附筆時間字樣的邊上,為「福建廈門廈大(收投)2008年1月25日15時」呵呵,整整11天又半天!我知道二者之間體現的絕非僅僅是「兩門」的郵政效率,還有兩岸間的政治氣候,因為那時濃時淡的霧………我的明信片和我們的兩岸人民一同期盼著海峽風清日麗陽光明媚,期待著兩岸和平發展互利雙贏的更加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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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轉眼秋節到了,上級發給各單位官兵團體加菜金畢竟有限,軍中各伙食團為籌措加菜金,無不偷偷把剩餘的主副食品,利用早上採買的機會,帶出來販賣。即使他們知道販賣軍品是犯法的,但迫於要讓官兵過一個難忘的節日,不得不冒著被憲兵抓的危險,把剩餘的米糧和罐頭,帶出來販賣換取現金,好購買大魚大肉加菜犒賞官兵,讓他們過一個豐盛的秋節,並適時準備反攻大陸。 金和信商號不買賣軍用品,已是眾所皆知的事。然而秋節那天一早,志宏剛開店門不久,突然有一位操廣東口音的班長,扛著一麻袋東西,放在櫃檯邊,從外觀看來,裡面裝的絕對是罐頭。志宏正納悶著,班長卻先開口。 「老闆,麻袋裡有二十罐豬肉罐頭,五罐牛肉罐頭,算便宜一點賣給你。」 「不好意思,班長,」志宏禮貌地說:「我們金和信從來不買賣軍用品。」 「你小子不要怕,是下面那家安貴商號老闆介紹我來的。」班長說。 「我們從來沒有買賣過軍用品啊,狗屎貴仔怎麼會介紹你來呢?」志宏感到有些詫異。 「你別假惺惺好不好,他說你大小通吃,付錢乾脆。我又不是憲兵,你怕什麼?」班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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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若有情
林臻拿起電話筒,播通了陳凌的電話號碼。 董事長嗎?我是林臻。 妳什麼時候回來?最近編輯部忙不過來。上海來了一批文學批評方面的稿子,年輕編輯根本看不懂,還有翻譯稿,妳明天上班吧。 那您得先告訴台和,他老是勸我在家照顧孩子。 菲傭走了麼? 還在。 妳上班吧。林臻,我會跟台和商量。 林臻上班,不僅減輕了台和的精神負擔,同時也給予陳董事長開展出版業務的勇氣。陳凌自動調高了林臻的工資,這倒讓林臻感到意外。林臻上班不到一月,堆積的文學批評和翻譯書稿,分別整理出來,付印的送到印刷廠,淘汰的掛號退回原主。林臻做事謹慎細心,付印出版的書,果然銷路不錯,廣受讀者的歡迎。 「海客出版集團」恢復了欣欣向榮的景象。 十二 那天,童沐天和杜恆在出版社開會,諶潔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開始便聽見一個男孩子的求救哭聲,諶潔緊張地說:「你別打我孩子,有話可以商量。」 對方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起來。「妳孫子欠了我們的賭債,五十萬,趕快還錢。我警告妳,妳要給老子搞小動作,小心我砍掉他的腿!」 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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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冰天雪地裡
因為教職的工作,我的旅遊都選在放長假的暑期,2007年二月退休,2008年一月,參加金門高中旅遊團,首次在寒冬中出遊。 01 金門—廈門—南京 年輕男侍 早餐在金門,午餐在廈門,晚餐在南京。 在南京秦淮河畔的嘉賓飯店,享用一道道的南京小點心,小碟小盤,湯湯水水,乍用覺得像辦家家酒,一席十六道全吃下來,倒也菜足湯飽。 我們桌邊的年輕男侍,約二十歲,笑容燦然地問我們從那兒來?「廈門!」這一回答,引起了他的興頭,「我去過廈門,自己一個人搭火車,花三千元,在廈門生活了一個星期。那裡的鼓浪嶼好漂亮!」 有了共同的話題,邊侍邊吃邊聊。 「今晚很高興碰到你們。我要努力再存錢,有一天到寶島台灣旅遊!」年輕的男侍,眼光閃爍著熱情。 當晚,秦淮河畔細雨綿綿,氣溫攝氏4度,但沒有想像中的冷。 02 九華山 夜行上山 「九華山積雪路滑,車輛禁行,我們可能需要帶手電筒步行上山。」導遊如此宣布。 可能要,那表示也有可能不要。我們的心底仍存著一絲希望。但遊覽車一進入九華山下,一路的白雪皚皚,說明了這個可能越來越接近需要。 除了一輛載行李的麵包車,可兼帶一人看行李外,其它人皆要在夜色下步行上山。而我,正是那個車上看行李的人。 押著行李上九華山,在東崖大酒店空曠的大廳裡等了近二個小時,團友才陸陸續續分批到來,一個個雪濕髮亂,手凍腳僵,狼狽在身,辛苦,何苦? 03 九華山 滿山佛寺滿山雪 因為積雪難行,上九華山的團隊皆取消,整個雪霧迷茫的九華山,我們好像是唯一的團隊。 行程仍然緊湊,早上化城寺、肉身寶殿,下午祇園寺、百歲宮。 九華山和五台山、峨眉山、普陀山合稱中國佛教四大名山。唐玄宗開元年間,廿四歲的新羅國(今朝鮮)高僧金喬覺渡海來到九華山修行,在地主閔公和道明公子的大力護持下,功德圓滿,九十九歲圓寂,稱地藏菩薩轉世,故九華山以地藏菩薩道場著稱。 化城寺為九華山百寺之首,化城晚鐘迴盪山谷。 肉身寶殿供奉金地藏肉身。殿宇特色為「殿中有塔,塔中有缸,缸中有肉身」,大殿正面供奉金地藏塑像,左為弟子道明,右為閔公,以左為尊,因道明公子先入佛門,故閔公稱他兒子為師兄。 祇園寺是九華山最早的宮殿式寺廟,曲曲折折的建築群,引人步步入勝。可供應千人齋飯的「千僧鍋」,收經千部以上的《乾隆版大藏經》,都足以讓人想像寺廟的大氣派。 百歲宮供奉無瑕和尚,他曾用自身的鮮血,配以金粉,歷經廿八年寫成《華嚴血經》一部。 小雪連綿,即使是午間,也不見一絲的陽光。走在冰天雪地裡,天是灰濛一片,地的雪白成為主調,登山的竹杖敲在積雪上面,發出碎冰的微響。 在化城寺和九華古街之間的廣場上,我注意到五、六個玩雪片的小孩,他們特地選取成塊的冰片,集中起來,用腳踩得嘎嘎作響。我想,若干年後,當這些孩子離開山區,到大都會求學、謀職時,他們該會將玩雪片當成單純童年最快樂的記憶吧! 九華古街上,幾個閒聊的老人看見我們,悄悄地議論:「這種冷天氣,竟然還有人上山來玩。」 04 走下九華山 登上黃山 走上山來,也得走下山去。 六公里的山路,放眼望去,只有白、綠二色,白的是雪,綠的是山,偶而的咖啡色欄杆、黃色廟宇,都讓大地為之一亮,增顏添色。 腳下防滑第一,雖穿上止滑的草鞋套,仍要步步為營。一路走來,來往行人皆稀少。倒是遇到一戶同樣下山的人家,中年夫妻,一個十歲左右穿紅衣的女兒,還有兩隻狗。他們從林間小路走來,和我們共走了一段大路,又從林間小路走去。冰天雪地裡,狗顯得精神抖擻,女孩凍紅的臉頰也很山野,地陪小姐大聲地跟他們打招呼,並回頭跟我解釋,他們是住在山上的人家,狗是家犬。 下午,搭最後一班纜車上黃山,山谷的霧松,雪覆蓋得比九華山厚,大地的白色更多,綠色更少。 纜車盡處,還得走上近一小時的石階路,才能到達北海賓館。不少人把草鞋換上釘鞋,止滑效果更佳。半掃的石階,掃清和未掃的路面皆好走,反而是中間的薄雪處,踏雪成冰,走來易滑。前行,回望,銀樹夾道,晶瑩玲瓏,潔白一色,原來聖誕卡裡遙遠的銀色世界,就是眼前景! 05 在黃山 夜讀徐霞客的《黃山遊記》 奇松、怪石、雲海、溫泉,黃山四絕。俗諺:「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上黃山看奇松、怪石容易,看不看得到雲海,卻要碰運氣。因為黃山全年平均霧日高達250天左右,若雲霧不開,則天地迷濛,近樹尚可見,遠山就全隱了,更不要說雲海。 我們運氣非常好,雖小雪不斷,但天清地朗,近樹、遠山,皆收眼底,叢山環繞的山谷,更見雲海洶湧,猶如仙境。 此刻的山清,不保證下一刻的雲開,黃山的雲霧多變,永遠讓人捉摸不定。「不上光明頂,不見黃山景。」我們趕著好天氣,一口氣由北海賓館攻上光明頂(1860米),在頂上遙望蓮花峰(1864米)和天都峰(1810米),這就是所謂的黃山三大高峰。 由光明頂下來,繞道飛來峰。 「不到始信峰,不見黃山松。」午飯過後,再走始信峰、清涼峰,此兩峰一西一南,方位不同,但皆是觀雲海的佳妙處。一鋪萬頃的雲海,似海非海,掩沒眾峰,只露出幾個孤嶼似的峰尖,在動盪的雲波中,堅持著它們的靜定。 晚上,再宿北海賓館,雪簷展書讀,讀著徐霞客的《黃山遊記》。明朝的大旅行家徐霞客,曾於萬曆年間,1616年和1618年,兩次登臨黃山,並分別作記。 初記寫踏雪尋徑上黃山。「石級為積雪所平,一望如玉。………級愈峻,雪愈深,其陰處凍雪成冰,堅滑不容著趾。余獨前,持杖鑿冰,得一孔置前趾,再鑿一孔,以移後趾。從行者但循此法得度。」 同樣的冬雪漫黃山,徐霞客的「踏雪尋徑」當然要比我們的「踏雪行徑」辛苦,不過其開路探險的快樂也非我們所能及。 後記寫登天都峰。「下瞰峭壑陰森,楓松相間,五色紛披,燦若圖繡。」 這樣的黃山秋景,可以期待將來有緣再見。 後記最精采的,是遇遊僧澄源一段。「天都雖近而無路,………從流石蛇行而上,攀草牽棘,石塊叢起則歷塊,石崖側削則援崖,每至手足無可著處,澄源必先登垂接,………歷險數次,遂達峰頂。………山高風巨,霧氣去來無定,下盼諸峰,時出為碧嶠,時沒為銀海。」 與徐霞客的遊黃山相對照,他兩次上黃山,一為冬遊十日,一為秋遊四日,我們只有冬遊二日,所見所識的黃山當然沒有其豐富深入。他尋徑、登峰的豪情,更是我們所望塵莫及的。相同的是,三百年前徐霞客歎為觀止的黃山冬雪、雲海,三百年後,青山依舊,我們亦是驚艷連連。此外,我還注意到徐霞客的出遊並不孤單,總有僕奴相隨,僧友相助,而我們的旅遊團,吃好住好,有導遊有地陪,說來,大家都是豪華之遊,有福之人,衣食足,然後能遊山玩水。 06 安徽 棠越牌坊群 宏村 西遞 棠越牌坊群因為台灣作家瓊瑤為它寫了一部《煙鎖重樓》的戲劇而打響名號。這個鮑家村,除了七座逶迤成群的牌坊,尚有兩座高聳堂皇的宗祠,一為男祠,一為女祠。號稱全國唯一的女祠—清懿堂,高簷厚壁,勝於男祠,可以想像,鮑家婆媳姑嫂是如何被重重地鎖在這些忠、孝、節、義的男子背後。 進入宏村,雨也跟著來了,煙雨濛濛,八百年前的古民居群,以汪為大姓,粉牆青瓦,小橋流水,青石板路,我們在細雨中,撐著傘穿巷走弄,心閒氣閒。 西遞,以胡為大姓,亦是桃花源裡的人家,明、清建築。 以建築門外漢來看宏村、西遞,說真的,並不能很明確地分辨出它們的差異。相反地,走馬看花一趟,腦海裡,兩個村莊的建築物還有些錯雜。共同的印象是,它們都有一批出外經商致富的祖先,所謂的徽商,因為安徽地狹人稠,力耕所出,不足以供,故男子必須出外打拚賺食。那麼留在家鄉的安徽女子呢?她們就得上奉公婆,下育子女,在防盜防賊的高牆下,堅貞地守住天井下的一方陽光。 07 安徽屯溪—浙江杭州 由安徽屯溪到浙江千島湖,張導遊預估的車程是三至四小時。不料連日積雪,高速公路封閉,只有唯一的省道可走,省道因此大塞車,進得退不得,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車到杭州,已足足開車八小時。 誤了中餐事小,怕的是第二天由杭州往廈門的班機若取消,事情就嚴重了!原來,賞雪玩雪,令人興奮,積雪成災,卻是教人心焦無奈的。 晚餐在西湖畔的樓外樓,餐後,欣賞宋城的歌舞秀,美食佳肴,歡歌樂舞,讓大家一掃白日的勞頓。 08 杭州西湖 雨雪霏霏 擔心班機有任何的差失,張導遊決定只作杭州城一日遊,因此,我們把西湖的東、西、南、北面,足足繞了一天。 團中沒有人是初次來西湖,可見大家都是老大陸了,不過,冬雪的西湖還是大家的初識。「水光澰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粧濃抹總相宜。」「西湖天下景,遊者無愚賢;深淺隨所得,誰能識其全?」宋朝蘇東坡當年對遊西湖,已深得一玩再賞的妙處!真正的美景,不是「到此一遊」就觀盡矣,它允許你春、夏、秋、冬地去看它,允許你十年、二十年後再去賞它。 我們這一天的西湖,雨雪變化多端,有飄雪,有小冰雹,有雨挾雪。以前教高中國文,多次講解〈謝太傅寒雪日內集〉一文:………俄而雪驟,謝安欣然問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答:「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謝道蘊答:「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當年的講解,都以謝才女的「似柳絮」為高妙,而以胡兒的「撒鹽空中」為粗俗。現在看了西湖的雪,才知道飄雪固然似柳絮,而大雪卻是更似撒鹽,謝才女與胡兒的比喻皆佳,「公大笑樂」,並沒有暗美謝道蘊之意。 另者,以前讀詩經小雅釆薇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前人注釋曾有強調:下雪就不下雨,下雨就不下雪,故「雨雪」的雨要作動詞用,讀ㄩˋ。在黃山,我特地問一當地人:「下雪就不下雨嗎?」他說:「是的。」但在西湖,我們卻親眼看到雪挾雨,下雪也可下雨的。看來「雨雪霏霏」的雨作名詞用,讀ㄩˇ,亦無不可。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相互印證,果然有道理。 晚上22點半杭州飛廈門的班機。我們很慎重地提前二個鐘頭就到蕭山機場。前兩班飛廈門的班機皆取消,機場又不時傳來播音:「對不起,因天候不佳,某某航班取消。」 終於,河北—杭州—廈門的航班,已啟航!張導遊如釋重負,故意誇張炫耀:「看吧!訂那個航班是很重要的。」 09 廈門—金門 雪災 深夜0點多,回到廈門,走出了七天來的冰天雪地,車過廈門火車站,黑壓壓一大片等待返鄉的人潮,我們略略感受到大陸春運的威力。 回到金門水頭,濕冷的海風迎面入骨,發現金門雖沒冰天沒雪地,但呼呼的海風,卻比冰天雪地還凍! 回金門數天,由電視新聞才知道中國大陸正逢五十年來的大雪災,春運交通嚴重癱瘓,我們能有驚無險地回到家,真是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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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若有情
諾貝爾獎金是資本主義國家的產物。它以瑞典化學家諾貝爾的遺產設立獎金。根據他的遺囑規定,將其遺產一部份共920萬美元作為基金,以其利息(每年約20萬美元)分設物理、化學、生理或醫學、文學、和平事業五種獎金。後來增設經濟學獎金。每年在諾貝爾的逝世日12月10日頒發。由於文學獎的一個評書委員到過台北,十幾個財迷心竅、虛榮浮躁的海峽兩岸及海外詩人,蒼蠅叮肉般地追逐、巴結,以建立感情,進而獲獎。這個醜陋的畫面讓陳凌看在眼裡,怒在心頭,他愈發覺得杜台和是目光如炬的出版家了。 林臻分娩後,金花對她非常疼愛,幾乎把全副精神照顧她和兩個孫兒,倒把杜恆冷落一旁,每天在外面買飯吃。台和見到這般情景,於心不忍,便勸阻母親,母子爭執不決,最後議定母親每週來家兩日,而且遵照金花的指示,林臻暫時不要去出版社工作,等兩個孫兒長大以後再說。 金花的決定,固然為了兒媳的健康著想,但卻引起池荷的妒忌心理。同樣是兒媳,為啥當年她生龍鳳胎,婆婆並未照顧得如此周到,這不是偏心麼!這些牢騷池荷只能向台平嘮叨,卻永遠傳不到金花的耳朵裡。其實金花偏愛小兒子,因為台平溫順、聽話,從不和母親頂嘴,池荷內心何嘗不知道? 台灣四季如春,歲月易逝,眼看著杜春光、杜春明進了幼稚園,每天清晨坐上校車上學,下午再坐校車停駛家門口。這時,林臻向婆婆商量:「媽,我去出版社上班吧。」 「等兩個孩子長大以後再說。」金花還是那句話。 林臻捂嘴偷笑,「長大以後」是什麼階段?是上了中學,還是大學畢業、結婚才是「長大以後」呢?林臻跟丈夫辯論這件事,台和哼而哈之,一笑了之。他內心也不願意林臻再去工作。物質生活的慾望,永遠不能滿足的。只要把孩子培植長大,便是家庭最大的幸福。 起初,林臻忍耐,她瞭解這是婆婆對她的疼愛,也是丈夫對她的呵護與體貼。但是,她一個人在家,時常接到學校年輕女職員、出版社編輯小姐的電話,催促台和開會、上課或是審核書稿……林臻開始泛起了疑團,她產生厭煩、妒忌心理。對著鏡子一照,她發現自己眼角有了皺紋,頭髮有了白絲……她覺得緊張起來…… 打開電視機,播出的很多男女劈腿、搞外遇的新聞。林臻愈看愈怕,當初台和追求她的時候,她就存著隔膜與戒懼心理,一個離過兩次婚的男人靠得住嗎?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萬一杜台和喜新厭舊棄我而去,這兩個孩子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