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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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小金的日子
那已是五年多前的事了,離開小金至今又匆匆過了數年,回首在那裡的點點滴滴,實在令人難忘,而重提往事,心中則又百感交集,因為那其間發生的種種,足以使我成長,使我體驗人情冷暖。 說來真奇,在這之前,我對所謂的「烈嶼」、「小金」全無概念,當第一年跟著眾人去考代課,幸運的可以有個暫時的工作時,我翩翩然的來到了小金,而更奇的是這一待,待了六年,後來當別人問:「你為什麼要離開」時,我總愛笑笑的答說「我應該要畢業了」,是的,是到了該踏上另一個里程碑的時候了,雖然是習慣那裡的生活,但早晚我要走上自己該走的路。 以校為家的日子結束了,這麼些年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捩點,在那裡,我真實的體會到別人無法替代的經驗。在教學上,我開始展開和學生之間的互動,他們伴我、我伴他們成長,是的,教學相長,而每年異動的人事,我無心的成了少數固定者,漸漸的,一年一年的輪替,我成了無名的班長,為每年來此走一遭的準老師做引領,我漸漸的在那裡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在我後來花師進修的日子,這裡是我的三個家之一。 接了行政工作後,每學期的校外教學我是如此規劃的,一次走東半島,一次走西半島,而一步一腳印,我對小金的情感融入無形中加深了。東林,是我與日常生活最為貼近的地方,因為我得去那兒找我的糧食,而西宅、西路、后頭、羅厝、湖下則因為是學區,不得不常常造訪,九宮碼頭是我出入的地方,我常常是靠著雙腳踏實的走向它。 其實,我還常在放學後,騎著腳踏車遊走,在大小村莊間流連,有時會經過一片芋田,就和田間老牛打個招呼,小金的芋頭可是出名的,有時也到海邊撿拾「燒酒螺」,小小、小小的,多得很;偶爾來到烈女廟,請求王仙姑保佑諸事平安,而後來更知大金門南山的「仙姑廟」和這裡的淵源,而這二者還與表舅有關呢!再不然,就是下班後跟著一群來自大金的同學、學長、學弟妹騎車來到后頭、青岐、羅厝的卡拉OK去盡情高歌,說實話,他們都天生一副好嗓子,我自嘆不如也! 我時而早起,走過八達樓子,沿著小金有名的中央公路走,經過烈中、加油站,來到陽山,陽山,記憶中清楚的記得,我在小金的日子,見證過它的過去與現在,那小一號的「毋忘在莒」是新建的,而蔣經國先生依然笑笑的在哪兒供人拍照留念,我們還曾在那兒辦過隔宿露營呢!後來的我總愛爬上最高點,俯看整個小金門,彷彿一副「登泰山而小天下」之勢,而那時總會有一股感覺,天地之大,我身為凡人到底何所求呢?不妨真誠的與自然同在吧! 在那段不算短的日子裡,記憶深深的除了與小學生的相處,再來就是與成人之間的互動,因為幾乎以校為家,因而必然的接下了晚上的成教班或補校的課,大人,不同於小孩,許多方面其實是難以改變的,但是其中不少人有感於時代造成的遺憾,所以那股求知慾挺讓人感動,雖然也不乏對自己的記憶極端沒有信心的人,說是「今天教,明天就忘」,我們年輕人都會這樣,何況是上了年紀的人呢?事實上,態度最是重要,而看到他們可以樂在其中,倒也是成就感之一吧! 因為曾經把小金當成了第二個家,因而對那裡的感情也特別濃,許多學生家長是熟得可以,常常是天南地北的聊,而即使不是家長,久了也算是朋友了吧!回到大金,常常遇到小金的家長、朋友,他們親切的邀我再回去小金玩,我自然的應「好」;真的回到小金,總是自然的走過,到現在我還不曾把自己當成是小金的過客呢!好特別的一段緣! 久而久之,我成了小金的小小導遊,同學帶朋友回家,自己的親朋好友來,我總是無可避免的引著他們來到我自認為可以好好一遊的景點,即使是生平第一次回到金門的自己的舅舅,我也不例外,事隔多年,他們依然懷念我這個嚮導喔!午餐,我喜歡帶他們來到「新大同」,不吃大魚大肉,我們吃點不一樣的、經濟實惠的,炒飯、炒麵、麵線湯,加點小菜,然後我會告訴老闆「夠我們幾個人吃」的,有經驗的他們總會煮得「不離譜」。 說起那店,最難忘的一次是:一個颱風夜,我們提早來到了學校,而常常我們是吃飽了再來的,那晚特別,我們是有些驚險的來,船始終搖搖晃晃的,即使走到了學校前的大馬路,也得花點力氣跨過那橫在路中的、攔腰折斷的大木麻黃,進入房間,天啊!滿滿的水,見到床下滿滿的是水這是頭一遭,於是開始動手「整理家園」,一番辛苦後決定慰勞一下自己,在那停電的夜晚,放下手邊的工作,我自告奮勇的來到西宅,因為那兒是難得的光明,我走進店裡,開口點了些水餃,說是要拿回學校享用,摸摸口袋,才知自己忘了帶錢,糗得很,不過也創下我生平第一次「賒帳」的記錄,事後再請小朋友拿回去還,這也得因為關係不錯才做得下吧! 船,始終是來往大小金間的唯一交通工具,雖然建不建金烈大橋始終沒個準,而說到現在連影子都未見到,倒是浮動碼頭先行建好了,也方便多了,幸運的我只坐過一次老式的船,以後就是復國號、浯江號了,也曾因颱風的擾亂而混入觀光客中坐上快輪,更曾坐上軍船,體驗有著不一樣身份的滋味,而現在偶然會見到太武輪出動,少數幾次見到機車騎士直接把機車牽上船,時代是改變了,以前手拿一張船票讓剪票員剪,一張用完再換一張,如今進步到用電子IC卡了,用前只要去儲值說可以用許久,真的不同以往!現在最不同的就是小三通,出入水頭碼頭的人多了起來,相形之下,也就複雜了起來。 雞飯,相信是不少人的最愛,或者是離開這個學校之後最為懷念的,即使事隔多年,曾經有人要我記得的話幫她帶一些回來,曾經有同事大言說要跟廚房阿姨學,學到功夫了沒有我不知道,不過能夠讓這麼多人嘴饞、想念,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每回到了村莊裡有熱鬧,廚房阿姨親手煮的硬是跟別人家的不同,常吃流水席的我們最為明智的抉擇是:先到她家吃飽了再說,尤其她常常會變出不同的花樣來。 在小金的日子,我除了代課,也因貴人的相助,我跟著走上了進修之路,每年寒、暑假,我總得自動的背起行囊,來到花蓮當學生,開啟了「狡兔三窟」的歲月,寫在這裡,我漸漸的感受到生活的極端充實,因為要代課、要進修、還要趕回來考試,再趕回去考試,常常笑稱自己是「空中飛人」,坐船、坐車、坐飛機,常常是數個小時前在某個地方,過幾個小時已到另一個地方,因為這一番努力,我才得以在後來有了穩定的「職業」! 在小金,發生在我身上的,我難忘,我見證過的,更是人生旅程中的重要經歷,爸爸在我第一年代課的時候走了,我永生難忘;因為騎車和他人擦撞而心中始終一個陰影;學生好的表現讓我會心一笑,學生偏差行為在我努力之後效果不明顯而讓我想要退縮;我眼見一個生命的漸漸消逝,心生感嘆;我,想要記得應該記得的,我,想要忘記應該忘記的,可是,何其不易! 一次機會,我遇到了第二代的學生,她開口便問「老師,你為什麼後來不教我們了?」我竟呆了幾秒,然後用我那一貫在用的回答說「因為我也該畢業了!」是的,緣起於不知不覺中,而這段緣卻已深植心中!又到烈中研習,已上國中的學生和我說道:「老師,小時候我以為你很高!」已到一個階段的我不得不這樣回答:「是啊!我小時候也以為我們的老師很高!」師生能在一起,總是有緣哪! 當初決定離開,是不習慣了好一陣子,而我這算是悄悄的走嗎?也許吧!只是覺得該是走的時候了,不曾像其他的老師離開一個學校受到特別待遇,我反而是來得自然,走得輕鬆。曾經努力的,日後必會有所回應吧!猶如我常常聽到的「有空來小金門玩啊!來我們家坐坐啊!」 也許,別人對我這平凡人在小金到底多久了末曾在意,數字也只是表面上的罷了,真正經歷的是我,那九二一大地震的夜晚,我不是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只覺得不尋常的床晃了晃,沒想到隔天竟是一次大得足以在歷史上留下一筆的天災。如果真是「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那麼小金在我的生活裡早已留下不可磨滅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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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枝蚊命
先民把「香」的「枝」與「蚊」的「命」,組合成一句大家一聽就懂的俗語話,就生態而言,香的枝是細竹,是已枯死的植物;蚊的命是「活跳跳」既刁鑽又靈巧,且十足狡猾,常與人類糾纏不清的小精靈,儘管植物動物雖同是「物」,卻不同類,靜態動態亦不相融,但「生命力」的超級「脆弱」是共同的特徵。「香枝」輕折即斷,「蚊命」輕拍即亡,凡是經不起輕輕一擊,甚至遇風就倒的人和事,都是「香枝蚊命」形容,警示的範圍。對人,意含著無比的憐惜,對事有著非常直接的警告與提示。畢竟,承受不了衝擊與磨練,總是不可取,也是大家不樂見的。 如果有人的體型與體質像「香枝」那樣修長,而纖細孱弱,遇風搖晃不穩,一旦加上「臉有菜色」,親朋戚友見到,誰不會關心憐憫,探問究因,沒有聯想到「蚊命」的,恐怕少之又少,這一類型的人,與常人相較,「生命週期」顯然的必將受到嚴重的壓縮,除非能適時得到後天的「調理」與「補強」,否則「香枝蚊命」的宿命就成了他在這個世上沒有多少日子好過的「代名詞」。 以前判斷一個人的健康狀態,常常只憑肉眼對體型的觀察就直接地轉變為對體質健康與否的結論,是不太科學,也不太精準,現在醫學界研訂一則體型標準的計算公式:體重(公斤)除以身高(公尺公分)的平方,得數在二十三者就是標準身型,二十四者屬於稍胖,二十五者則是過胖,二十以下的就屬瘦子,「香枝蚊命」型的乖離過大,恐怕在十八左右。有的喜歡壯一點的,有的意愛較「瘦抽」的,在人「甲意」,無可厚非,但太肥與過瘦就不是常態了,會對健康造成影響是公認的。早時有幾句俚謠:「胸崁若樓梯(瘦到排骨露現),腹肚若水櫃(肥腫大肚,營養不良),兩枝腳若鼙鼓仔槌」。(又瘦又長,又僵又硬)就是非常不均衡的體型,都不是現在帥哥美女所追求的,於是「健身中心」「減肥診所」生意興旺,健身教練、減肥醫師、塑身業者紅到不行,有發大財的,有設分店的,有被綁架的,有跟女顧客去「車震」的。 健身、強身、減肥、塑身絕對是好事一件,一走偏鋒,抄歪路,急性速成,用錯方法,就不是好事,會傷到個人,也會污染社會。現在常見的減肥塑身,除藥物控制外,有整型、有手術(割胃、堵胃、塞胃),有減食,有禁食,有斷食(輔以飲楓葉糖漿),有抽脂、有放血、有蘋果餐、蔬菜餐、水煮蛋餐、瘦肉餐、肥肉餐、五穀雜糧餐、有減眠、有綁身的,真是多得像長長的,「功德榜」,五花八門與琳琅滿目尚不足以形容。追求健康、美麗、帥氣是共同的願望,也是時尚、是趨勢,縱然過火了一點,也是不足怪的。 太胖與太瘦都不是正常的現象,太胖減肥與太瘦增補也都是有點不得已的方法,醫生建議,減肥與增補都必須以決心與恆心順序漸進,持之不懈,欲速常常不達,有決心沒有恆心,五分鐘熱度,一曝十寒,是得不到效果的。醫生提醒:規律的生活、均衡的飲食與適量的運動是減肥與增補的三大良方,否則越減越肥,越補越虛,未得其益反受其害。這是不可不慎的。 最近從友人處獲贈「人生百歲不是夢」的小冊子,這是前幾年中國大陸「國家心臟血管病科研領導小組組長」洪紹光教授在中南海對中共中央領導階層以「生活方式與身心健康」為題的講稿,全文近二萬字,儘是一些珍貴的醫學知識與保健常識,其中提到科學家對老年人要注意三個「半分鐘」與三個「半小時」,謹提供分享:第一個「半分鐘」是醒過來不要馬上起床,再躺「半分鐘」;坐起來又坐「半分鐘」;然後兩條腿垂在床沿又等「半分鐘」,有這三個「半分鐘」可以使腦不會缺血,血壓不會過低、心臟不會驟停,減少很多不必要的猝死,心肌梗塞與腦中風。三個「半小時」是早上起來運動「半小時」,打打拳、跑步健走或其他適當的項目,但千萬不可勉強;其次是中午小睡「半小時」;三是傍晚六七點左右慢步「半小時」。以上看似簡單易做,不花錢也不費事,但實際卻很難做到,除非決心加恆心。 本文寫到一半,忽然新聞報導前法務部長「陳定南」先生得肺癌已在台大住院二個月,這位以「陳青天」聞世的「宜蘭經驗」締造者短小精幹,一向身材好,身體好,竟罹癌症,驚訝身體生命何其脆弱,此時此刻,何異「香枝蚊命」,令人惋歎再三。 高雄捷運的「泰勞」因為深感受到不合理的管理,不人道的待遇,不合法的剋扣,以「暴動」抗議的風波迄未平息,捷運工安紅燈連連,工程命運一度瀕「香枝蚊命」邊緣。 有關單位統計,每天平均有一百七十一對離婚,四個半人中就有一個「離婚者」,幾乎三分之一社會賴以穩定的家庭破碎,何嘗不是另一種「香枝蚊命」的現象。 新聞揭露,前中國鋼鐵公司董事長林文淵一年的「合法」收入(林文淵一再說是合法)是新台幣肆仟肆佰萬元,有人統計命運已經夠「香枝蚊命」的「喜憨兒」要連續不斷工作一百七十一年。上天啊,您真「不公」得沒有「天理」! 「香枝蚊命」對人與事,都是非「常態」、非「常理」、非「常道」,均衡、適當、適度、適中,不過之也無不及,溫溫地補強,漸漸地增固,總有身強體壯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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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爺爺語帶不平,憤憤地發出內心多年來的疑問。 「小地方就是如此。特別是以前的年代,大家彷彿閒著沒事做。總有一些人愛張家、李家的說長論短。」 「奇怪,那些人不怪那一晚的無情炮火,怎的如此胡亂打擊一個心靈遭受重創的女子呢?」 那可怕的一夜、那黑暗的一夜,是我永遠也無法忘記的。 如今,倖免於那一場大災難的我,依然是餘悸猶存。這兩種災難,不管是人為或來自大自然,都足以讓經歷過的人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像是徐家的一份子似的,不等明珠說完,我也情不自禁地,發出了心中的不平。也許,是感染了幾許爺爺的憤怒。不,應該是自己的感情,已融入徐家這個大宅院了。 「的確。姐的心靈是受到嚴重的打擊。那個時候,姐雖不太說話,心中的苦總在她深鎖的雙眉中流露。還好,她也是個理智的人,母親耽心她想不開而做出不理智的事,並沒有發生。」 「五、六年的感情,不是說忘就忘得了的。不過,我看她後來的臉上,已慢慢有了笑容。可是,後來又怎麼會認識志祥呢?」 爺爺這時居然又提出另一個,他也不太了解的問題來。只是,這個問題又把我給困住了。 志祥?志祥是誰?他和徐大小姐又是什麼關係?我心中又一陣的納悶。看來,徐大小姐的故事還真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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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嬸
不經意間,再度望見李嬸眼裡的愁煩,好心探究此事,期盼能否解除其心底的憂愁,卻使不上勁,她就是不肯說出來。 幾天後村裡遭逢洪水肆虐,處處滿目瘡痍,待洪水褪去後,當下放去手邊工作忙著找李嬸,豈知走進家門,只見她那兒水流尚未褪去,被水浸濕的枯槁大門在風中搖晃,裡頭一屋子的家當一個接著一個陸續漂流出來,我忙不迭的撿了幾個看似值錢的小酒瓶,趕忙進去找人。 「李嬸!李嬸啊!」裡頭的所有家當皆裹著厚厚瘀泥,猶似先前洪水已高過那屋頭。「李嬸!李嬸啊!」那櫃子大木箱一落一落的倒在跟前,簡直讓我無法前進,我急得大聲呼吼她的名,卻老出不了力,任由那流水呼嚕嚕地流竄,冷風不斷掠掃家裡每一處晦暗的角落……… 我抿著嘴強忍住淚,步履蹣跚的走出那屋子,看著腳踩進泥沙深烙上一個窟窿又一個窟窿的腳印,腦際如急流般湧入兒時與李嬸間點點滴滴的往事……… 孩提時代,李嬸即是個童養媳,生活清苦,夫家對她百般苛刻,小小年紀硬是扛下家中所有大小事,還要忍受小姑們的頤指氣使。從早起趕羊背娃兒,到睡前給全家老小燒滾一鍋的泡腳水伺候,那烈火枯枝燃起的大火濃煙? 硬是燻得她睜不開眼來!至於夜半三更還有一家子的衣服要洗,即使那雙手已凍得沒有知覺,她亦不敢吭上一聲半個字來,彷彿這艱苦的人生一刻也不得閒。 猶記得那刺骨的寒冬時節,只見她僵硬潮紅的手滿是硬硬的皮繭,怎麼看上去也不像十二歲年紀的纖纖玉手啊!令這做姐姐的我忍不住握著她的手頻拭淚。而她那靜默的五官,卻絲毫沒有丁點氣息,有的只是深鎖眉間的兩道皺紋,似乎與其揪結的心一樣層疊交替,它宛若默默承受這大環境下所帶來的壓力與不公,看了不禁令人憐惜,更令人為之膽寒……… 也許命運坎坷,從小即被人喚李嬸,隨後我也跟著如是叫嚷著。記得當初放著家裡的活不幹,老愛往李嬸家裡跑去陪她一塊幹活,母親為此曾三天兩頭追著我打,她打得越兇我就噘著嘴跑得越快,最後把我給打皮了,她又能奈我何? 印象中,我與李嬸一塊輪流砍材的當兒,正是我最開心的時候,只見她扶著木頭我砍著材,我扶著木頭換她來砍材,這樣的景況竟也能讓我樂不可支的笑開懷。相反的,她卻呈現一臉的木然,與其說那張臉是刀工般的傑作,不如說是棄置暗角的木頭,因為怎麼看去均叫人猜不透是喜還是悲? 這一生我只見過她唯一一次的笑臉,那即是二十來歲的時候,我倆一塊在河前趕鴨,襯著夕陽染紅了天邊,她那粉嫩的臉蛋亦被染織得白裡透紅,隨即她那脫皮的嘴角竟微微揚起,心喜的笑了!好似冬日初醒的微陽般暖透人心。頓時我終於恍然,原來李嬸的笑靨竟讓天邊的彩霞也要相形失色了!豈知這時候她竟手指著那雲彩道:「若我早點死了!藏在那雲窩裡,不知該有多舒坦啊?」 李嬸啊!妳這是何苦來哉?可知妳無心的這句話,可讓我這做姐姐的難過得矇著被子哭了好幾天,妳難道也不心疼嗎? 晚年夫家那兒一家老小不知怎的一個接著一個離去,最後竟留下兩個沒爹的孩子陪伴她,殊不知這上蒼巧妙的安排對她來說是慶幸抑是悲哀?那蒼漠的神韻烙上沒有丁點起伏的深層紋路,直令兩個至親的孩子也嗅不出其心底一絲的心事啊! 怎料就在李嬸晚年享清福的時候,因那一場洪水淹蓋了整個村子同時也毀了她的家,至今二十來天過去了,仍不見她以及兩個孩子的蹤影,這不禁要讓我大聲責呼上天的造化弄人了! 如今屋守人不在,徒留一屋的家當在風雨中漂搖枯守,守著這殘破的家,也苦等著主人的歸返。李嬸啊!妳究竟在哪呀!我這做姐姐的對妳聲聲呼喚,妳可聽到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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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鶯初啼
全縣教孝月合唱觀摩演唱會的前夕,女兒跟她媽說明天要我們記得去聆聽欣賞,小學組被安排在週日的下午,與我慣例會到野外寫生的時間衝突,正在兩難之際,不料隔天醒來,陰慘的天色就讓我暗自竊喜,不久一波接一波的雨就下個不停,下雨天是我名正言順的「收工日」,可以安心的去聽合唱表演了。 事實上我已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參加這樣的活動,依稀記得早些年會經常去聽,也是因為孩子還在小學階段,參加學校團體或個人的比賽,那種為人父母對子女的期待,總是不忘去加油打氣的。那無數次在金門中學大禮堂和現在省政府二樓(當時的社會教育館館址)為孩子舉辦的音樂饗宴,如今都已成為我腦海中的一抹記憶。後來孩子日漸長大,課業繁重,音樂的活動就相對的減少了,再一轉眼又一個接一個的赴台求學,離巢遠去,我那陪孩子親近音樂的經驗也跟著被束之高閣,一直不曾啟封過。這回女兒初為人師,與同校的兩位老師一起指導合唱,她希望我們去分享成果,我也樂得能再次咀嚼當年陪孩子學習和欣賞音樂的那份滋味。 去到會場的時候,節目已經開始,深怕打擾演出的氣氛,便放輕腳步的從後門進入。此時整個表演廳一片漆黑,待眼睛適應過來才看出黑壓壓的人頭,竟大都是小朋友的身影,有些人還穿著鮮豔整齊的服裝呢,這才讓我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既是觀眾也是表演者。這樣的景況突然使人對全縣教孝月合唱觀摩表演這一主題的「觀摩」二字,有了比較深切的領會——人人都是主角,可也都是聽眾,同一個時間要在台上台下演好兩個角色並不容易,但對孩子來說,這樣的一個機會倒是彌足珍貴的。 坐定後,台上金湖國小的小朋友正在展喉高唱,聚光燈投射在整齊的淡色制服上,每個孩子正以和悅的眼神注視著指揮,總希望抓住這短短的幾分鐘,將最好的歌聲呈現出來。仔細聆賞,不只聽出齊唱的清純,也能感覺到二部合聲的生動美妙。接著輪到何浦國小,當學生一出場,我差一點就為那奇特的隊伍笑了出來,制服是整齊的,但高矮胖瘦,站在舞台上那種不協調的畫面,卻是詼諧、可愛的。稀稀落落二十來個人,無不卯足全力的把「芒草香」和「快樂在哪裡」兩首歌,盡量唱得字正腔圓,可圈可點。特別是能結合表演藝術,教孩子用行動劇演一齣因考試成績的挫敗而讓生命掉進不快樂深淵的短劇,再引出「快樂在哪裡」這首合唱歌曲。在合唱的主體性注入舞台表演,將九年一貫人文藝術學科,做了一次統整的呈現,是一種嘗試,也頗富創意。接下來古城、述美、卓環、多年、開瑄、賢庵等隊伍陸續出場,這些幾乎都是青一色的迷你小學校,也都能盡情的發揮他們有限的資源,很有模樣的完成這項年度的任務,看在我這個外行人的眼裡,那實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真該豎起大拇指,為這群天真無邪的表演者和替地區音樂教育奉獻心力的老師們致敬的。 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觸是有原因的,雖事隔多年,但我永遠也無法忘記當年考師專的一件糗事。能通過師專的初試是一件教人興奮的事,但一週之後的複試,我幾乎栽在那個「認譜試唱」的項目上。猶記得一進場,也不知道自己是怕還是怎樣,當接過老師遞給我的一張樂譜,便低著頭跟著高來低去的「豆芽菜」努力的唱著。正入神之際,一個小小的巴掌竟落在我的後腦勺,待一回頭,嚴肅的監考官已經擺出一副吃驚的臉色並大聲的說道:「嘿,你好厲害,竟然可以倒著譜來唱呢!你還真是唱得夠『離譜』了。」彼時我真是羞愧到極點,要不是仁厚的老師見我一臉傻相,大發慈悲的再用一個簡單不過的音樂問題考我,恐怕我是進不了師專之門的,往後的人生也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吧? 回想起我早年的音樂教育,哪有今天這般的欣欣向榮,那只能以「貧乏」二字來形容了。小學階段,還隱約記得音樂課大都是隨著老師,一段譜一句詞依樣畫葫蘆的唱著,不過這樣的方式倒也讓我練就了簡單的識譜能力,如今我猶能背唱出那時教過的「西風的話」,多少也能證明當時還是有些成效的。但上了國中,可能是因為師資的缺乏,印象中音樂老師好像都是一些穿著軍服的軍官,而唱得最多的歌曲無非是行進間的軍歌了,往往是誰敢唱、大聲唱,分數就特別高一些。在那青澀的年代,大夥好似可以藉著這樣的「嘶喊」,抒發掉心中的「方剛血氣」,彼時音樂的「溫柔優雅」是完全無法讓這些「粗枝闊葉」的孩子感受到的。更由於老師的經常變動,音樂要在年少的心靈裡生根發芽,實在有它「先天不良,後天失調」的困難。我想後來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應聲倒地,應該是一種必然而非只是純屬偶然的事件了。 再看看今日的音樂現況,公部門有教育主管單位的重視不說,文化局美輪美奐的演藝廳提供了最好的舞台與設施。民間則有金門縣音樂協會每年舉辦定期的鋼琴比賽,讓諸多音樂早慧的孩子有一顯身手的機會。而這當中,一批批音樂科系保送或自費生的返鄉任教,在國民教育的崗位上默默的奉獻心力,啟迪學子,那才是促成音樂整體水平提升的主要原因。從今年的合唱觀摩,多少已能讓人意會到這一幕因各方面的努力而顯現出的繁花盛放景致,坦白說,整個欣賞的過程,我的內心確實有不少的感觸。 節目最後,那位來自台北當評審的女校長上台,她說的好多話我已不記得了,但她從頭到尾一直不斷的重複著「感動」兩字卻深植我心,無法忘懷。她的感動是屬於行家的觀點,能深入的看出門道。而我的感動純粹是門外漢,屬於直覺的觸發,感情的自然流洩。 此時,我不禁好奇,兩個音樂素養如此天壤之別的人,這感動究竟有無相通之處?如果有的話,那大概是一份心情還不時的停留在那些稚氣未脫的孩子身上,畢竟他們的真心與努力,已經替這一片土地唱出了和諧,唱出了希望,更唱出了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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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怎麼洗那麼久,」她看了一下腕錶,埋怨著說:「餐廳開動快二十分鐘了,鐵定是有飯無菜了。」她拉了我一下衣袖,「走吧,吃碗麵本姑娘還請得起。」 「我請妳到山外吃好了,」我看看她,正經地說:「吃完飯,我們到僑聲戲院看電影。」 「我沒有聽錯吧?」她故意用手指挖挖耳朵,而後摸摸頭,「也不是在做夢吧?」 「做妳的大頭夢啦,」我伸手想敲她,她快速地一閃,「今天大哥沒有聽妳的話,受到滿腹的委屈,好不容易現在心情好了,想請妳吃飯看電影,妳還在這裡裝瘋賣傻。」 「受到什麼委屈啦?」她關心地問。 「碰到一個不可理喻的老婦人。」我說。 「誰?」 「小美人的姑姑。」 「怎麼回事啦?」她急促地問。 我把上午發生過的事向她敘述了一遍,激動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 「你應該找機會告訴小美人,別讓她誤以為你不夠朋友。」她為我出點子。 「以後再說吧,」我轉頭看了她一眼,「走,我請妳吃飯看電影。」 「先講好哦,萬一在山外讓小美人看見、吃起醋來,可不關我的事喲!」她似乎有點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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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小說〉吻痕
她愛在他的脖子留下深深的吻痕,說這是愛的草莓,卻常使他去學校時得穿套頭毛衣,困擾不已。 然而,他還是愛她的。雖然關於她背叛偷吃的傳言從沒斷過。那天他生日,他說有事不能陪她過,他索性一個人上街消磨時間。等紅燈的時候,他在馬路對面看見她。她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手牽著手很親密。 ‘是不是想給我驚喜特地瞞著我出來買禮物呢?’他想,高興的打手機給她。 手機響了,她從背包拿出來,看是他的號碼又丟回背包去。他再打給她一次,她接了,騙他在家裡。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騙 他,但後來,他明白了。 他看見………她,和那女孩,接吻了。 妒火,在他眼中點燃。 他忽然發覺,之前再多的吻痕,都不如眼前這個吻更像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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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太武山下─哀亡靈
他們靜靜躺著 不再張開疲憊的雙眼 任山風翻起 翻起那思念的一頁 想慈母髮上盤的那團雪 想嚴父額頭皺的那條溪 想嬌妻繡花鞋上的那朵花 想稚子咿唔口中的那聲爹 他們靜靜躺著 不再張開疑惑的雙眼 讓烏雲鎖住 鎖住那沒有答案的答案 是什麼樣的槍管必須噴出一堆火 是什麼樣的刺刀非得染上一片紅 是怎樣的吆喝要把枯骨堆成一座山 是怎樣的命令能把鮮血匯成一條河 他們靜靜躺著 不再張開鄙視的雙眼 當細雨飄過 飄在冰冰涼涼的墳上 笑冷冷墓碑鑴刻英雄 笑厚厚石板堆砌烈士 笑袞袞權貴虔虔膜拜 笑漫天風塵飛揚歷史的悲哀 他們靜靜躺著 說不出口中的那句話 他們靜靜躺著 唱不出心中的那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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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花三月
「姐那之後,一整天都不說話,連大門也未踏出一步。父親憐惜她、母親心疼她,就是二叔、二嬸他們,在大宅院裡的每個人,也都小心翼翼地,避免任何一句刺激姐的話。後來,七、八個年頭過去了,姐靜靜地守在後院的房間內,仍然是連大門也未踏出一步。」 「七、八個年頭都沒出大門,就在這棟大宅院內?」我有點不相信、也有點納悶的問。 「的確是如此。除了前院這個西側小門。」爺爺補充說明。 「那也是柚花盛開的季節………,淡淡的柚香從前院飄到後院,姐會一大早就步出西側小門,對著一樹的柚子花,默默不語。柚花開了,高高掛在油亮的大片綠葉中,姐只靜靜地站在滿是柚花的柚子樹下。偶而,朝巷子的另一頭引領企盼。柚花謝了,一地雪白的花毯依舊如昔,姐常不自覺地流下淚來。雖然那時年紀小,我還是可以感覺得出來──那是悲傷的淚水。」 柚子花開,徐家大小姐就會出現在柚子樹下。如今,又是柚花盛開時,也許我有機會看見她了………。明兒一早,我可別再貪睡了。我心中如此提醒著自己。 「其實,那個時候的寶珠也還好。只是不出門,話也少了。見了我,也還是爺早、爺好的,一切都一如往常。不是嗎?明珠。」 「沒錯。爺,您是看著我們長大的,天天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有誰能比您更了解我們?可是,從那件事情發生後,左鄰右舍、親朋好友,好意關懷的雖然很多,卻也有不少人開始閒言閒語的。什麼命中帶剋、精神出了問題………等等。真讓人受不了。」 「有什麼問題,寶珠會有什麼問題?對人有禮,說話從來也不顛三倒四的。怎麼個不正常?那些人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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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黃色的音符
第一次在校園觀看到密密麻麻的樹枝上,結著一小顆一小顆棕褐色的小小花苞,兒子被高聳入雲的木棉樹吸引著。兒子興奮地說:「那一顆顆像核桃巧克力的果子是什麼?」兒子因曾經患牙疼,痛得他警惕自己:不能吃糖,不能吃巧克力。兒子也很有定力,一概敬謝不敏。這時,兒子也不掩其色,流露出欣喜愉悅的表情繼續說著:「那一顆顆黑黑的小圓圓,好像五線譜上跳動的音符喔!」兒子將他內心曾有的「甜蜜蜜」滋味,透過聯想表現在實際生活當中。將他生活裡所接觸的音樂,透過聯想直抒心靈裡的單純夢想。 這六株木棉樹矗立在校園門口旁,不若五彩繽紛的杜鵑花詫紫嫣紅,不及一團團彩球似的非洲合歡引人注意,更不像鞭炮似的一串紅熱鬧非凡。它不與世爭,彷彿遺世獨立,獨不見它飄香,只瞧它傲視群芳。卻讓兒子尋找到生活裡的美感,有一種「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距離美感。原來我常認為的「常態」完全佔領了我的意識,「常態」以外的形相便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原來經驗日益豐富,視野也就可能日益狹隘。兒子的天真無邪,就在偶然間發現事物的美,而我天天見到的事物卻未窺其堂奧,誠如叔本華所言:「丟開尋常看待事物的方法」也許我就不會凝滯於事物的形相,超脫距離而擁有對事物美感的體驗。 學習鋼琴,一直是兒子很大夢想。在他三歲時,第一次到嘉義拜訪大姑姑。兒子看到兩位姊姊輪流彈鋼琴動人的模樣,竟也架式十足地彈起黑白相間的琴鍵——鏗鏗鏘鏘隨意彈著單調音符,錚錚鏦鏦流瀉著不成調的曲子。兒子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樣,沉浸在自己的「悠揚琴聲」裡。我們也不忍心打斷他所編織的琴音夢想,仍然讓他胡亂彈奏或間傾身高歌一番。忽然間,兒子往後倒栽「口通 」一聲,哭了起來。他仍堅持要再彈奏,爬起來縱身一躍,又叮叮鼕鼕彈著另一首無名曲。兒子意氣昂揚,間些低聲沉吟,有一種渾然忘我之境。 今年過年,兒子仍然記得前年暑假,在大姑姑家發生的「鋼琴事件」,兒子說他很想學鋼琴,而我靜默不語,靜觀其變。最近我又聽到兒子在叨叨絮絮講著學鋼琴的事情,兒子說著:「媽媽,聽說學鋼琴,人會變得更聰明喔!」我發現兒子長大了,其實他只是幼稚園中班的孩兒。他的學習機會是不是要幫他掌握呢?這讓我思考到:「生命裡錯失了什麼?是不是因為蹉跎的緣故?又能不能找回來呢!」一種遺憾的美感是不是也會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發生。 鄰近兒子就讀幼兒園的音樂教室如雨後春筍。下班之後,我們仍一如往常經過幼兒園附近的音樂坊,那不時傳來的鋼琴樂音「錚錚鏦鏦」,縈繞耳際不已。兒子突如其來大聲叫著:「媽媽,就是這裡!就是這裡!我要來這裡彈鋼琴。」我仔細一瞧,赫然發現音樂教室的門前,也有一排木棉樹。那一排木棉樹上的密密花蕾像是百花齊放的模樣,追逐似地綻開所有橙黃色的花朵。意恐誰遲些花開,就將與塵土化為春泥,而朵朵意氣飛揚似地爭妍比美。原來兒子早就觀察到大自然的現象,也能夠進一步以聯想力發揮創意。兒子將木棉樹上未開的棕褐色花苞與音符做一連結,而木棉花燦爛繽紛,竟是音符譜成樂歌的曲子。兒子的想像世界,是我意想不到的生活美感,這樣的美感給予我很大的啟示:大自然賦予了許多豐富的意象,讓我盡情發揮創意,也得到生活情趣的美感。我讚歎大自然造物的鬼斧神工。 欲擁有音符的美感,從生活裡出發去尋找屬於自己的音符,那並不是一件難事。我常常鼓勵兒子去發現大自然裡的奇花異草,無論是上學與放學途中,或是在學校裡。眼前亮麗得有些闌珊的嬌紅嫩綠與燦爛濃郁的世界,或是飄忽得有些失落的雲繞霧鎖與雷電風雨的疾馳,也都能變成我們賞心悅目的對象。一如宋詩云:「細數落花因坐久,緩尋芳草得歸遲」的悠遠意境。在空間靜謐、閒適片刻中,我體會到萬物靜觀皆自得,暮春時分的晚來興味。當我的生活被瑣瑣碎碎的情事干擾著,是不是該去尋找生活裡的美感?尋找生活裡的共鳴?把生活找回來,便不再有挫折;把美感找回來,便不會有遺憾。只要我懷抱一顆素樸的心,相信我也會像兒子一樣,發現生活裡處處是音符,時時擁有曼妙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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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漢平黃克全楊樹清吳鈴瑤四家入列閩南籍知名文化人
●陳漢平等四家列閩南文化人 今天是五四文藝節,屬於文藝人的日子。金門陽翟籍的留法博士,義守大學副教授陳慶瀚,自中國大陸官方網站取得一份「發揮台灣閩南籍文化人士積極作用─當代台灣閩南籍文化人士簡介」的資料,共有林語堂、余光中等十七人上榜,其中金門籍文化人就佔了四位,排列順序是:陳漢平、黃克全、楊樹清、吳鈴瑤。這份資料記載:「在台灣生活著許多閩南籍文化人士,其中有享譽海內外的學者作家,也有台灣地區頗具影響力的知名人物。他們成長於閩南,與閩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又生活在台灣地區,受到台灣大眾的擁戴、敬愛甚至某種程度的追隨………當代閩南著名文化人士有兩人:林語堂和余光中。其他知名文化人士又可以分為三項,上世紀二十年代出生的閩南文化人士,如子敏、林貞祥、龔書綿、雪韻、陳其茂、楊思諶等六人;上世紀四十年代前後出生的閩南知名文化人士,如謝霏霏、黃碧端、李舫、呂大明、于墨等五人;金門籍知名文化人士,如陳漢平、黃克全、楊樹清、吳鈴瑤等四人。」被中國官方列入當代台灣閩南籍文化人的名錄四位金門人,都在金門出生,兩人居美國,兩人居台灣。陳漢平一九四九年生,美國加州大學電腦博士、南加州大學電機系教授,曾主持美國太空總署「星戰計劃」第五代電腦設計工程,著有《誰怕電腦》、《生活方程式》等多種,黃克全一九五二年生,輔仁大學中文系畢業,曾獲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吳濁流文學獎等,著有小說集《太人性的小鎮》、詩集《兩百個玩笑》等九種;楊樹清一九六二年生,報導文學作家,曾獲聯合報及時報報導文學獎、梁實秋文學獎、金鼎獎、文學獎章等,著有《番薯王》、《金門島嶼邊緣》等二十一種;吳鈴瑤一九五一年生,美國加州大學比較文學碩士,曾獲文藝獎章,著有《洛城隨筆》、《幽默伊甸》等四十三種,現任北美華文作家協會北加州分會會長。黃克全與楊樹清,現亦是《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作家。 ●栗國軫投書遠見為金門發聲 二○○六年四月號《遠見雜誌》推出游常山、張元祥深度專題報導「金門,兩岸第二春」後,引發熱烈回響,五月號刊登了栗國軫一篇發人深省的讀者投書〈金門應更有機會國際化〉:………雖然金門在一九九二年戰地政務就解除了,但政府一直用舊思惟實施二○○一年後的小三通政策,反而諸多限制。讓人不禁想問,為什麼台商必須經過港澳才能入境大陸,而不讓金門賺個商機?『寧予外人不給家奴』,難怪李炷烽縣長會有這麼大火氣向中央嗆聲。當執政者執意用鴕鳥心態治國,但事實上,金門居民相信自己更有機會國際化。當加拿大魁北克全民公投範例觸動了金門人尊嚴的底線時,誰知道下一步會有多大的變化?」 ●王錦華為壹週刊瞄準李錫奇 甫結束國父紀念館中山國家畫廊「七十‧本位‧李錫奇——走過台灣現代藝術五十年」,李錫奇被《壹週刊》給「盯上」了!《壹週刊》派出記者王錦華及攝影記者一行,自四月五日畫展開始至四月二十一日李錫奇回金門,一路緊追李錫奇,過程中,還在金門縣政發展研討會的晚宴上撞見與會的前行政院長郝柏村,郝伯伯聞《壹週刊》而「色變」,趕緊閃人。其實《壹週刊》這一回不是挖八卦,而是要以五頁《非常人語》專輯、正面深入報導李錫奇的藝術故事;李錫奇被王錦華的專業精神感動,談了很多不為人知的成長「秘辛」,訪後又希望她「有所保留」。第一屆台南藝術大學研究所畢業的王錦華,就讀彰化女中時,金門籍畫家陳瓦木是她的美術老師,去年六月詩人鄭愁予落籍金門,王錦華遺憾沒跟上,這一次因為瞄準李錫奇,圓了首度踏上金門土地的夢。 ●張清忠公子結婚喜帖有創意 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工務建設課課長張清忠,拜油畫家梁文勇等人為師,習畫有成,二○○一年起即不曾在金門縣美術家聯展缺席,二○○三獲中央機關美展西畫類入選獎。一九五四年出生的張清忠,近日人逢喜事精神爽,原來他與夫人蕭慧敏的公子張邦彥和廖冠雯小姐愛情長跑後,五月七日在台北結婚,兒子的請柬設計得非常有詩情、畫意,寫著「距離:從台北到台中,分不開我們對彼此的思念;時間:在二六○○多個日子裡,見證了我們的此情不渝;曾經:我們憑藉兩張車票來維繫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現在:我們以這張喜帖做為車票,前往一個叫永恆的車站;未來: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的距離,兩顆心緊緊相連;歡迎您來參加我們的婚禮,見證這份幸福。」 ●李苡甄等十家台北藝博聯展 二○○六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明天五月五日起至五月九日在台北華山文化園區登場,閩台二十五縣市文化局都應邀闢專區展示地方青年藝術家作品,金門文化局一改去年以美術史為主題的「迷彩文化」,這一次集中打點以「驅山走海」畫會李苡甄、唐敏達、洪明燦、洪永善、楊天澤、汪聞賓、張國英、楊文斌、董皓雲、顏國榮等十家聯展聯手出擊,藉予和連江縣「馬祖—海上桃花園」、澎湖縣「海上明珠超藝思」共同開展島嶼與美術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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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簿子極短篇
粈有憂鬱症的天空下著雨。聲音沉濁像胡德夫拉著嗓子的長短調。一路唱不停,唱給有靈魂的人聽。 粍一個旅人。從浮世繪走出來,帶著飛白焦灼筆觸,細微婉約的打理曾經走過的璀璨逼問。 粅台北烏雲悄悄撥開。草率的笑聲從第十九層樓直曳而下。有人買到一本絕版佛陀。二本聖經。得救。 紞穿越停格時間。從新生北路再往羅斯福路巷內,直達武昌街夜暮盡頭。熟悉又陌生。「紫藤廬」。「唐山」。「明星咖啡屋」。人生中途,尋索曾經是我們共同情緒的發源地。聆聽一個個微弱的世代符號慢慢又在空氣中對白。飛揚。沉著。孤獨的片段,我彷彿再次複習到一張老老的台北容顏。 紝手工咖啡正在沸騰的時候。我剛讀完「愛比死更強」的莫泊桑句子。途經包法利夫人剛剛從浪漫夢想中甦醒。三個燒炭身亡的失意男女在晚報第一版辦完告別式。整個下午我承受不輕的肺俯鬱重。卡布基諾可以不加奶精嗎?肉桂比較接近存在。 紑詩的口腹傳來了飢渴。沒有人理會詩和心臟跳動的關係。沒有人瞭解北島和周夢蝶可以在銀行上班。我的工人朋友說,他決定放棄打零工。準備以全職詩人身分,對抗命運。 紎一群群低著頭從櫥窗走出來的人影。喃喃私語;衛生紙又漲價了。 紘手機簡訊傳來了耶穌自殺消息。眾神忙著祈禱。整條街靜默無聲。LV的女人仍然忙著打扮,準備出席林志鈴新妝發表會。 紖看見用功的北一女沿著黃昏的牯嶺街舊址捧著一頁頁的張愛玲。一個時代忽然停住呼吸。另一個新生又開始。人的位置各有佈局。我無端的想起黑黑的羅大佑。灰灰的李雙澤。默默的李子恆。很久的聲音和夜一起被埋沒。遺忘、遺忘之後。台北剩下空盪盪窟窿。 ??我必須再尋找記憶而發現的心靈救贖。記憶禁書裡的戒嚴逃亡。記憶地瓜湯裡的半邊容顏倒影。記憶暴黑風雨裡叫不醒的鄉愁。歲月印記。抹不掉我們共同走過滄海成形的皺紋。站在時間街口。我似乎喚不起太多的況味記憶。 ??星巴克安穩了每個酸痛的心魂。太多人的寂寞在這裡找到棲息。平撫。我一個人躲進一個彼此陌生的位置上。沉默。然後用一根菸吐露自己的心事。整個下午。沒有人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又一場的遭遇和遺憾。 ??疲憊的數字在錶框裡叫喊。我小規模的肢體正逐漸伸縮拆卸。窗外半枚月芽不斷重複的催眠,難逃今天行程的蒸騰,滿滿都是故事。 ??夜深了。聽到有押韻的腳步聲走來。侍者說:今夜適合荒繆。但不能太靠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