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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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 甘──懷念素金妹妹
幾個妹妹的個性向來都是隱忍、壓抑,報喜不報憂,凡事不計較、不喧嚷,默默的。然,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日子雖然平淡,大家平安順遂,心中踏實。天天過,年年過,就像溪邊的河流,淅淅瀝瀝平穩流暢,沒有浪花,只有流順。 108年3月金門縣許多宮廟登記媽祖湄洲進香團,我跟二哥說好邀請幾位妹妹回來參加,我們負責團費,大家一夥團聚旅遊,一定會有許多開心的記憶,趕緊把這輕鬆愉快好消息播上沈家群組(如圖),希望大家踴躍參加,等待回音中,咦!那也惦惦,一點回應都沒有,我也不以為意,或許他們太忙,或許有事走不開,沒關係,下次還有機會。 三月份補選立委,只有素珠妹妹回來,時間過得太快,3天之後素珠妹妹回高雄,才想起素金妹妹怎麼沒回來,詢問結果,世紀大震撼……素金妹妹病倒,而且不尋常,簡短的話語,震得我張口結舌,無法招架。 晴空萬里的日子頓時烏雲密布,山雨欲來的恐懼,緊緊扣住心頭,該來的已逐日逼近,不想知道的信息揮之不去,遠方傳來素寶妹妹的啜泣聲,窸窸窣窣幾個字,姊妹倆在電話兩端淚崩潰堤,無法自己。老天無情的宣判,慘白的心境更加沉重,想想溫順的素金妹妹,這段驚恐的日子裡,遭受多少水深火熱,經歷多少心驚膽顫,再多的祈求也是無力回天,只能生吞活剝「痛心疾首」。 病榻上的妹妹,瘦弱的身影,祥和的面容,微弱的氣息和眼角滲出的淚水,殘酷的事實就在眼前,天哪!今夕何夕!怎能讓我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平日堅毅的妹妹和爽朗的笑聲,已消聲匿跡,痛苦的心靈只剩下顫抖和無言。 回憶母親生素金時,天色已晚,晚飯過後,左鄰右舍早早就寢,到處一片靜寂,忽然看見母親跪在床邊地上,母親要我趕緊去請隔壁的伯母來幫忙,6歲的我拔腿就跑,用力呼叫伯母趕快出來。有了伯母的協助,父親放心了,母親平安順利生下素金妹妹,等伯母忙完,要我拿著碗到對面找阿婆的小孫子要童子尿,讓母親喝下,稱之「壓腹」。 素金妹妹體質瘦弱,母親又像顆陀螺,上山下海忙個不停,好不容易看到母親務農回家,趕緊用小毯子裹著妹妹,抱到母親身邊,讓母親餵奶,母親抱過去掀開毯子一看,咦!頭捏?頭在哪裡?原來頭在下面腳在上面,抱反了,幸好,妹妹沒哭鬧,也不掙扎,否則姊妹一定摔個四腳朝天,妹妹在母親懷裡飽餐一頓後,又安然入睡。 每年大年初九,全家大小一起爬太武山,小時候的山路,有一段是碎石子路的階梯,又窄又小,熙熙攘攘的人群,上下階梯時要停頓、要等候,母親用黑白相間的花帔揹著瘦小的素金妹妹,擦肩而過的路人總是問,妳揹的包袱是禮佛供品嗎?母親笑笑說,不是啦,是我女兒啦! 母親很忙,大姊我是標準的保母兼管家,我管轄的天兵有素金妹妹,素寶妹妹,長祿弟弟。夏日午後,太陽微弱,集合三個小天兵,目標後院水井邊,立正站好,脫光衣服準備洗澡,水井邊,大姊汲一桶井水,啪的一聲,朝三個小天兵身上涮去,三個弟妹像驚嚇的小雞,亂跑亂竄亂叫,么喝一聲,三個乖乖回歸就位,抹上肥皂,洗去一天的灰頭土臉,再來連續三桶井水,沖啊沖,玩啊玩,山中無大王,幾個小小孩的威力,竟能把家中搞得雞飛狗跳,一片狼藉……往事如煙,猶在眼前,忽然驚覺,歲月太匆匆,人生太短暫。 素金妹妹生於民國45年,慟於108年4月21日下午3點27分蒙阿彌陀佛接引西方樂土,短短數十年的黃金歲月嘎然而止,留下無盡的傷痛與不捨,兩個寶貝女兒頻頻呼喚「媽媽」、「親愛的媽媽……」聲聲撕裂所有人的心,唉!此情此景,情何以堪。 人生的舞台,緣起緣滅,生生不息,雖然說,天命各有不同,順其自然就好,然,姊妹情緣與生俱來,任憑親情無盡的延伸拉拔,妳卻毅然決然揚長而去,再多的挽留也已惘然,事到如今,如何節哀順變,如何走出傷痛,想著一生恬淡,溫良恭儉讓的素金妹妹,就是無甘啊! 告別道場,霞光萬丈,我佛慈悲,聲聲佛號,莊嚴牽引……素金妹妹一生優游自在,昂首闊步,古樸純真的她,熱心公益,認真負責,是大家心目中永遠的鄰長,也是社區管理委員會的主委,更是慈悲為懷的慈濟人,處處傳播正能量,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妳那雙寶貝女兒乖巧懂事,善良體貼,她們有爺爺奶奶姑姑叔叔的照顧,還有舅舅阿姨的呵護,妳不用掛念!素金妹妹,妳已成功跨越重重的障礙,離苦得樂,了無牽掛,跟著阿彌陀佛前往西方淨土,帶著燦爛的笑容和愉快的心情與妹婿相約在極樂世界,安息吧,妹妹!妳,永遠都是最美的,我們永遠懷念妳! (稿費贈金門縣身障家長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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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糖與落花生
落花生在小鎮是一大經濟農作物之一,因為它的果實是在田土裡成長,所以也稱為土豆。清明節時落花生已長了翠綠的枝葉,雖然生的低矮,農人在田野廣闊的種植,看起來也是很壯觀的。 蜜蜂、蝴蝶、蟲兒、小蟬、小鳥也是會在落花生叢中飛舞,落花生生長在微凸嶺狀的田土裡,比較不怕颱風暴雨的侵襲。收成時,一字排開的農人,負責二嶺落花生,要彎腰雙手用力拔落花生,田土裂開的聲音後,整串的落花生果實就出土了。 農人接著把連根的落花生果實拔起來,放入竹簍裡,就可以提去給田主人了。農人是以天計酬,或以收成幾斗,再乘以一斗的收成價計酬,我們跟在農人後面,撿拾他們採收遺漏的落花生,或著用鐵鐽,從爛叢挖出剩餘的落花生。 幾天內,在落花生田撿拾不少的果實。先在空地上曝曬幾天陽光,給母親剝掉落花生外殼,再用細沙炒或用油炸,都可口好吃。我也會留一些落花生,等母親煮完晚飯後,鋪一些在大灶的餘燼裡,等它烘熟再剝開吃,也是一道美好的宵夜。 金門的貢糖,主要原料也是落花生。金門特殊的土質與氣候,以及得天獨厚的水質,種植出金門俗稱的土豆,其土壤顏色偏紅,故稱紅土花生。我吃過的口味有:原味花生,原汁原味的花生,口感香脆,不油膩,讓您越吃越順口;蔥辣花生,添加特選辣椒、蔥與花生搭配起來,口感特好,花生本身的香加上辣的提味,讓人回味無窮;鹽酥花生,適合較重口味的朋友,其結合恰到好處,口感香脆,不會過鹹,越吃越好吃;蒜香花生,經由蒜的提味,使花生的香更濃郁,口感香脆,更讓人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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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髮志工快樂行
阿蓮姐國營事業退休後,成為一位身兼多職的銀髮志工。她在台北市立聯合醫院擔任志工,經常研讀保健叢書,擁有滿腹強身健體的知識,對於食療更是自有一套獨特見解。阿蓮姐住家離我辦公室很近,她偶爾會燉一大鍋蓮子銀耳紅棗湯來祭我們的五臟廟,堪稱是人間極品。恰到好處的火候,順口,舌尖上的幸福,令人回味無窮。 除了在醫院擔任志工,她也在少輔會服務。阿蓮姐憑藉熱情與對夥伴們的關懷,贏得許多榮譽獎項。阿蓮姐並不因此為傲,反而身段更加柔軟,不論公私困難,她都竭盡心力為夥伴們解決,她的小團隊組員向心力十足。即使退休,仍舊繼續奉獻社會,少輔會對阿蓮姐亦給予莫大的肯定。 她也在政府機關擔任志工。她累積的志工時數破表,上台接受表揚,看著她秀出手機裡與機關首長合影的大照,臉上難掩神氣的表情,樂不可支的模樣,叫人敬佩她的精神。 阿蓮姐更是一位稱職的助選員。貼信封名條,打電話催票拜票,在服務台招呼賓客,在休息區與民眾話家常,在街頭發傳單,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溫和氣質,為候選人加了不少分。 阿蓮姐精力飽滿,處處留溫情,她充分發揮人生餘命的最大價值,是我未來銀髮歲月看齊的好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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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範街
1924年,當時的金門縣商會會長決定為金門建起一條「足以為模範」的街道;落成後,即為模範街。模範街,其實就是商家之街,紅磚圓拱,共40戶,極有特色,算來已近百年。 上月赴金,見模範街插滿了旗幟。隔著不寬的街道,一邊是青天白日,一邊是五星,旗幟飄飄,幾乎觸手可及;見遊人們,進了五星店,再逛入青天家,怡然自得,毫無違和的竟有種美感。人民幣、新台幣,通用;金廈兩岸,語言風俗相同,本來就是一家!模範街,果然有模範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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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 鈴
我的到來像風的到來, 觸動了你那靜止的心, 共譜一曲生命樂章, 短暫卻精采。 我的離去有風的自在, 未曾為誰停留; 你的留駐有鈴的堅定, 未曾為誰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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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 點
楔子 民國63年初夏,「小兵仔」由預備第一師教育班長任內歸建金西防區,駐守「鎮西高地」已月餘,記得那天接值星,晨間清掃道路對著兵士吆喝著,都說少年血氣方剛唄,還是教育班長餘威猶存呢?由城裡賣菜歸返的父親路過環島北路營區前,適時給我當頭棒喝道: 「戰車沒有發動,聲音不用那麼大聲,別人聽了不會好受咧……」! 聽訓間,猶覺周遭士兵掩面偷笑,頗有平素告狀奏效,沾沾自喜之狀。一早「受訓」滋味難受,抬頭復見父親以扁擔直指公車站牌「鎮西」曰:「怎麼叫鎮西?又不是在後浦之西,這裡是『長安山』!『鎮西宮』(廟名)在古龍頭(古寧頭舊名),北山的供奉章、趙、羅三府千歲;南山也有,供奉的是池府及清府王爺。你們應該去參拜一下,祈求護佑啊!」 本想跟父親說明這「鎮西」的「鎮」字應做動詞解,與金東地區的駐防地「屏東」涵意一樣,一個在鎮守西邊,一個在屏衛東部,當年應該是駐軍所取新地名,作為公文發文的駐地名;「南雄」這地名由來,應該也是如此。但想到這說來落落長,又是動詞、又是公文的,父親早年僅受短期私塾啟蒙,恐難一時明白,再說此時兒子心情似被澆了一頭冷水不是挺好,也就省省吧。 西北突出部防衛計畫 A.C.T.同年甫完成秋季反登陸演習驗收,機械化戰力有所提升,防區慮及38年古寧頭一役,敵曾突破我一線海防,分割圍殲我西北角據點,並迅速佔領建立灘頭堡,掩護主力挺進北山村,還一度襲取洋樓作為前進指揮所,為免重蹈覆轍,組建「立即反應」機械化打擊主力洵有必要,於是命師戰車774營第三連與師直屬裝騎連戰車排臨時編組,戰車連為左翼,裝騎戰車排為右翼,在一個初冬的拂曉時刻,海風凜冽刺骨,防區副司令撳按下鎮西坑道的出擊鈴,睡眼惺忪間裝騎健兒傾巢而出,直奔坦克掩體迅速溫車待命馳援;與此同時,四埔林場藏於九地之下的戰車連,也在戰情中心的電話指令下,一部部的坦克浮出地表,隆隆聲中夾雜著淒厲的蜂鳴器鬼哭神嚎,像地獄裡的幽靈逐一探頭穿越亂葬崗,這參加過二戰、韓戰的戰場鋼鐵利器,左翼循環島西路、右翼走環島北路轉「北援戰備道」,分頭閃電出擊,山河震動,生人迴避,一路風馳電掣,0500準時馳抵L.O.D線(line-of-departure),右起林厝聚落,左迄南山聚落關帝廟以西戰備道上,坦克迤邐一線排開, 戰鬥地境線「雙鯉湖」南端指揮車信號旗已揚起,SCR528無線電通訊機通過耳機陣陣傳來嘈雜呼叫聲此起彼落,左翼先頭車越過鎮南宮、將軍廟,已抵達南山「鎮西宮」,右翼也越過北山「鎮西宮」以東田野間攻擊隊形展開,三角旗在天線頂端飛揚獵獵作響,信心在眾夥臉上洋溢青春澎湃。排演結束,兩翼攻擊時間掌控得宜,頗獲佳評。下車休息,「小兵仔」趨近排長建議道: 「排長你看!『鎮西宮』!多巧!我們不是鎮西高地來的嗎?參拜一下吧!護佑我們平安順遂唄!」於是我們舉了香,虔誠的許下了心願。 不能不說是「神威顯赫」咧,兩週以後的戰車次口徑火器測考,我們竟然得了第二名!我們的對手是專業度熟練度都要把我們遠遠拋在後頭的戰車營所轄第一至第三連以及營本連,事前自忖不是敬陪末座也頂多贏過營本連啊,裝甲兵科出身的少將副師長親自督考特投來驚訝及讚賞的眼光,即刻頒布排長及各車長獲賜輪流去「休假中心」度假喔。還有的神蹟呢,請看下回分解。 激光武器(Laser Weapon)乎 是年年底,突出部的觀測所所長阿豐學長準備返台休假,「小兵仔」臨時被賦予接替該職之重責,須先往重疊訓練俾能順利接手,當年「一線觀測所」有項特別任務就是單日統計敵砲宣彈數量、落點,向金防部再向師戰情彙報,常9期的阿豐學長說: 「宣傳彈不會打來一線,因為空炸信管在天際提早爆開灑下宣傳單不就落海了嗎?所以都打到三線,二線情況算是少了,所以危險性不大,晚上你跟我到制高點去看我指揮砲彈在空中飛舞的爽勁吧!」 夜間八點,一個測彈小組的裝備已然就緒,大大的木製三角板(讓我好像又回到國中上數學課老師教授《畢達哥拉斯理論》所持的教具來了),有明顯座標的軍事地圖,還有阿豐學長的所謂「指揮棒」(撞球杆前段尖端接上五零機槍彈頭,平素做為簡報指示圖表用的棒子),阿豐學長說: 「他們的毛主席不是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嗎?別以為他們會準時砲擊,所以我們得預先準備。」 2300觀測台的喧囂通報劃破寂靜的冬夜--「閃光!澳頭,PC兩四洞、么四洞……」「快快快!小組出動!」阿豐學長抓取指揮棒一馬當先衝出地下掩體直奔「對空監視哨」機槍座頂端,我與另一觀測兵緊跟而上,依例一個標定區域落彈不是3就是6或9發,所以我們就定位時看到第2發擊出的閃光到落地測出是哪塊區域,首發落地也就是同區域唄,只見第3發一閃光擊出剎那,豐學長手上指揮棒一揮叫聲「沙崗」!三角板一測再對照座標圖果然無誤也!此時誰能說不是他所指揮砲彈的走向的?哈!然後也就在其誇張的指引之下,緊接著西埔頭、安岐、湖下、湖南、頂堡、下堡……呈3或3的倍數一一落下,聽著砲彈在天際飛越呼嘯拖曳而過的尾音長短而判定敵人是否已延伸射擊,超出我們管轄的地盤再等個15分鐘左右,始結束觀測回所通報,日久成習幾成定律,但也有極少數的例外,這夜,就來了個例外,事後,學長說這是老共特別要表示歡迎我的例外,就像當年特地歡迎愛森豪總統所掀起的「617砲戰」一樣,規模不同而已,故事雖是掰的,但「小兵仔」感覺與有榮焉。當我們略加整理好書面數據、收拾道具準備走出機槍掩體時,突然的砲彈出口閃光緊隨而來的短促尾音──間不容髮使我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即刻臥倒,豐學長不忘其本務的以其經驗脫口喊出: 「南山砲陣地!好像……」。 大約一陣屏息10秒後,豐學長好似獨自嘀咕著:「怪了怪了,怎麼沒有落地的感覺?」突然靈機一動轉往附近反空降堡洽詢方才情況。 「最後那一發對不對?我們也覺得落點應該在南山砲陣地,但是地面有兩道光束交會,好像是那光束把它擊落下來的,感覺就沒再往前飛了,位置在這裡……」值勤戰士回應嚴肅而具體,一經比對座標大約是北山村郊的「鎮西宮」附近,這一帶並無探燈設備是可以肯定的,於是,豐學長下了指令: 「先電話洽詢砲兵連以及南北山村辦看看有無損傷損壞或人員傷亡事,倘無事再向上通報,至於砲彈詳細落點天亮再去一探究竟唄。」 往「鎮西宮」的田間小路也就是北山通往我據點的唯一孔道,所以不到十五分鐘也就抵達目標區,這是村落西郊置於田野間的獨立家屋,小徑由其側邊通過,附近堆滿蚵殼,有些好像刻意傾倒路面給人車輾壓成灰,這應該是古老傳承下來的石灰吧!經過我們的仔細搜索,那顆邪門的砲宣彈體靜靜的浮躺在一堆蚵殼上,當然有一段滑行的軌跡,旁邊一枝竹竿高掛「黑令旗」兀自在風中飄揚,包裹宣傳單的鋼片已然爆開脫離,附近有成綑未及散開的傳單,經撿拾送交政戰部門,他們發現傳單上有行小字署名是「反共義勇軍第XX支隊革命小將」。斯時,對岸文革正如火如荼進行著,據可靠消息傳出,已普遍引起民怨,反抗烽火四起。 近年來,最新的「激光武器」已然誕生,雖然近半世紀以前聞所未聞,但是我們堅信,那一年,「鎮西宮」的章、趙、羅三府千歲與我們守護家園並肩作戰好像捷足先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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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樁婚事
A君,年過三十,小有積蓄,他服務的公家機關,準備將多年的老舊眷舍重蓋成電梯大廈,並歡迎員工認購,更給予比一般銀行房貸更低的利率優惠。A君立刻拿出多年積蓄,繳了自備款,擁有一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家。 由於個性內向,多年來A君感情一片空白,有了自己的房子,遺憾的是家裡獨缺女主人。A君的母親也很著急兒子的終身大事。他母親及親友忙著替他安排相親。由於A君從小生活貧困,他希望成家之後,另一半也能有份收入,如此雙薪家庭生活必然優渥,才不致重演他幼年時貧困生活的惡夢。當然最好未來的另一半同他一樣是公務員,雙方收入穩定,未來家庭生活才會踏實,有了孩子後不必為經濟問題煩惱。由於條件範圍限縮,因此對象難覓,相了幾次親,總是沒有下文。 就這麼一拖三年,A君在一次公務研習出差場合,巧遇意中人,彼此都是公務員。經過三個月交往,閃電結婚。 不料婚後女方卻不願意住在A君的房子,住了一段時日,她想方設法,終於讓A君調至她娘家附近的單位,然後A君暫時寄人籬下──住岳母家。嶄新的房子只好出租,拿租金繳付房貸。如此一來如同入贅,A君母親大為光火,也看出這媳婦擺明了就是不願與婆婆同住,他責怪兒子婚前為何不睜大眼,如今兒子軟弱,媳婦強勢,一時也莫可奈何。 A君結婚的重心放在婚後夫妻雙方均有收入,以鞏固家庭經濟,無可厚非。然卻忽略女方的想法,加上她婚前暫不透漏不願與婆婆同住的心思,俟木已成舟再不顧一切違反夫君原意,堪稱城府極深。女方願出此下策顯然看上A君各方條件不錯,故想先虛與委蛇一番,等生米煮成熟飯,夫家其奈我何?然所謂「強摘的果實不甜」,果然雙方婚後三年以離婚收場。 B君,剛好相反。二十七、八歲了,有了要好的女友,也願意嫁給他。可是B君家窮,房子只有十來坪大,僅一間臥房,同母親和一個弟弟同住。B君要結婚,勢必要在外面租房子。B君女友不以為意,認為婚後二人共同打拚,一定可以擁有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不料B君的母親不滿意這位未來的兒媳婦,一會兒嫌她太瘦,一會兒嫌她不夠漂亮,一會兒嫌她長得矮,一會兒嫌她娘家窮,說不定結了婚以後,賺的錢都拿回去給娘家。B君找同事來作說客,不料他母親說:「我兒尚乳臭未乾,過幾年再說吧!」 B君並不氣餒,過段時間母親氣消了,他再把女友賢淑的品德告訴母親,媳婦內在比外在重要,而且女友有個穩定的工作,也不嫌棄他們家窮,這麼好的女人難覓。況且女人出嫁了,娘家有困難,她自己賺的錢拿一些回去孝敬父母,天經地義,更可看出他女友是非常可取的人。B君母親終於把兒子的話聽進去了。她發現兒子長大了,成熟了,如此良緣豈可錯過,最後同意了這門親事。 B君與女友顯然有一定的愛情基礎,且女方人品極佳,嫁過來是願意和夫君一同吃苦的,最終突破重重難關,花開並蒂,終身大事圓滿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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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的考驗 ──幼年預備起的考試
當我接到同儕邀約飯局,慶祝其晚輩考取某待遇佳的工作職位,著實替這位晚輩感到高興,因為他實在是「求仁得仁」,這場考試是他幼年開始即下定決心的重要考試。回想尚在幼兒園年紀的他,滿臉的稚氣,已經能很有信心的對眾親友說,他長大以後要考XX;現在他長大了,順利在大學畢業之後第一年就考取令人豔羨的工作,並有一位門當戶對的婚戀對象,儼然人生勝利組。 晚輩的故事讓我想起,出生於丹麥哥本哈根的神、哲學家祈克果。1840年,他完成學位考試、同年向女友維珍妮.奧遜(Regine Olsen)求婚,並於1841年取得在其他學系等同博士的哲學碩士學位。然而,因為他憂鬱的個性,不久卻解除婚約,終身寫作、研究學問。 從祈克果中文譯本的日記和書籍中發現,他放棄走入婚姻的最主要原因,是不希望自己未來成為一個庸才,為讓母親和妻子得世間榮耀,而變成勞碌賺錢的老年男子。他不惜離開未婚妻,逃避這種世俗的命運,最終成為對這個世界保留敏銳觀察的思想家。他的有神論「存在主義」,成為西洋哲學史上重要的里程碑。 反觀晚輩,從幼年起準備其職業考試,盡早考取進入夢寐以求的職場,他長期的準備,加上直系長輩對他的期許督促,不知費了多少艱辛歷程,如此善果實乃他所應得。當眾人慶祝他風光考取時,少有人看到他背後付出的努力與艱辛。 每一個人在不同階段奮鬥,許多參加國考或各種職業考試的人,最後,只能務實、選擇一個退而求其次,自己沒有很討厭,卻還能做得來的工作,或許這也其實是不錯的結局。有的人考了三、五年;甚至六到十年的證照考試,這些都是每個「個人」的選擇。齊克果思想成熟的晚年,曾出版兩本書《撫心自問》(For Self-examination 1851) 、《你自己判斷吧》(Judge for Yourselves! 1876)。從他的視野看來,每個獨立的「個人」,一生都要真誠的面對自己,所以,所有的考試也都是自己想要去考的,後果都要自己負責,也等於是自我的考驗哩! 古人寒窗苦讀,現代人是飢餓酷熱苦讀。因沒賺錢給家裡,用餐時間不好意思出去吃家人煮好的飯菜,在房間也不好意思開冷氣耗電,兩、三年之後才考取者很多。等晚輩進了職場之後,一定很快發現,這又是另一場考試的開始。生而為人能供養家人溫飽,已屬不易,若能像祈克果這般看淡世間榮華,一心向道成就學術理想者,乃世間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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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
人生路,路漫漫,生離死別,是人生中的無奈,但誰也無法避免,那麼,何不坦然面對呢? 「無情不似多情苦」,離別之所以讓人感傷,因為有「情」。世間萬物如果都有情,都將為離別所苦,正如古人詩云:「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常圓。」更何況我們人是最富情感的! 離別總是在我們的生活中不時的發生。或許為生活奔波,所以離鄉背景,「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離別的孤獨,躍然紙上。離別的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短暫的離別,知道後會有期,彼此祝福,下次再見,心中也就寬慰許多,因為多了一份期待;但如果是濃情密意、鶼鰈情深的夫妻,熱戀中難分難捨的情侶,血濃於水,情同手足的骨肉至親,朝夕相聚,一日卻因某些因素而分離,那難分難捨的情感,化作濃濃的相思,真的是分分秒秒,無比思念的煎熬啊! 有時候,時間是最好的治療師,甚至「離久情疏」,分離的痛苦也就慢慢的淡化。但如果無法釋懷,自己在綿延深厚的思念中找不到一個適當的出口,日日夜夜的思念、牽掛,魂縈夢繞,乃至茶不思,飯不想,深陷離別相思之苦的泥淖中而無法自拔,恐怕就是害了「相思病」、「憂鬱症」,成天魂不守舍、鬱鬱寡歡或以淚洗面。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惟恐一時的想不開,而走上絕路,賠上了寶貴的性命,那真是叫人惋惜感嘆、不勝欷噓!所以,「悲莫悲兮生離別」,離別之苦,當事人點滴在心頭啊!更叫人傷心欲絕、萬般無奈的,便是--「死別」。 人一出生便走向死亡,「死別」總有那麼一天會到來,那一刻,任憑我們捶胸頓足,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兩淚縱橫,再也挽不回這一份逝去的情感,是人生中最是無奈的離別。所以,及時行樂,珍惜擁有的這一刻,便是人生重要的課題,因為人生無常,誰也無法知道這樣錐心之痛的「離別」哪一刻會降臨! 「多情卻似總無情,惟覺樽前笑不成。」人生聚散,都是緣份,有時候大家「好聚好散」,何嘗不是件好事?如果彼此都有情緣,後會有期,「離別是再見的開始」,一條思念的線將彼此緊緊的拉住,總有一天會再見面。偏偏有人看不破,比如情侶、夫妻,緣份已盡,本該就此勞燕紛飛,但竟苦苦哀求,甚至以生死相逼,何苦來哉?這樣的人間分離悲劇,總是不斷的在滾滾紅塵的情愛世界裡上演,旁觀者尚且感慨萬千,當事者更是情何以堪啊!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摧。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年少為事業打拚而離鄉背井,縱使衣錦還鄉卻已人事皆非,要和誰分享這份榮耀呢?「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情深意重,卻因種種因素而分離兩地,也叫人心酸、淚滴;「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海誓山盟、生死契闊,但「大限來時各自飛」吧!即使再怎麼不捨,不願別離,但神仙也愛莫能助、束手無策啊!且讓我們在別離的一刻,期待有緣再相逢;如果真是「死別」了,就讓我們學學詩人徐志摩的瀟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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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蚵乾飯
許久未曾吃到這一味,媽媽的蚵乾飯。 其實僅是趁清明連假,抓緊著小時間回了一趟娘家,媽媽正在預備著食材,那肥碩的蚵乾,炒香的肉及豆干,泡發的香菇及園子裡種的高麗菜通通在一旁預備著。 屋子裡外都忙成一片,為著清明節的潤餅前置作業,挑菜的切菜的各自忙碌著。 媽媽在備料的當下,我就跑到瓦斯爐前撥弄一下爐子裡的食材,那陣陣香氣撲鼻而來,於是,隨著配料一份份的下鍋,當蚵乾在爐子裡烹煮著,那快樂跳動的畫面是多麼令人期待。 當飯粒也在舞動著的當下,心裡有滿滿的期待吃到這美味,忘記已有多久未曾吃到媽媽煮的蚵乾飯。 當美味終於完成,媽媽趕緊盛了一碗給我,迫不及待的拿著就趕緊嚐鮮,那回憶裡的香甜滋味依舊,閃著晶瑩光采的飯粒顆顆皆美味。 不管究竟有了多少年歲,或是住的有多近多遠,這美味鎖在心頭,點點滴滴都不能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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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石,鑑往知來
鑒於參訪外縣市教育交流的機會,特此將參訪三校心得與金門教育先進們分享: 首先參訪的學校是花蓮縣花崗國中,目前是由李恩銘校長擔任,李校長非常重視學生品德教育及生活常規要求,並全面提升學生基本學力,開辦數理加強班,推展國際教育,增設國樂班,加強科學教育及多元發展,積極辦理校舍硬體設施興建及校園安全設施改善。李校長認為教育乃點點滴滴,持續不斷的工作,它需要真愛、耐心、更需要方法,期許師生共同為花崗再創榮景。會中適逢花蓮縣的校長會議,因此花蓮縣教育處長也在當天勉勵與分享許多重要的花蓮教育政策方向與具體推動的教育事務,讓與會教師受益良多。 再來是三間國小的參訪,李秀琴校長的個人特質十分積極,強調教育品質提升需在校長領導、學校行政管理、課程發展、教師教學、學生學習、全體教職員之專業發展、資源整合、校園營造及學校文化各方面整合發展,上行下效,校長要透過道德領導以身作則,建立成員的義務感、責任心,整合校內外組織及成員,公平分享資源,使組織成員既能發揮相依的團隊動力,又能維持獨立自主的特性。學校教師才能有所仿效,是讓我們深感佩服之處。 最後是堪稱全台最美的豐源國小,映入眼簾的是地中海風格的校園建築,學校期待能透由這樣的建築風格營造師生美感的培養,營造良好的教學環境,結合社區與家長力量,共創三贏的教學成效。 據此,透由此次參訪,筆者將這些教育現場的感動帶回學校,將所見所得轉化成新的教學動能,尊重學生個別差異,期望把每個學生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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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館的下午散步
剛來台灣時我曾經見過在汀州路上行駛的火車,螢橋的下一站就是公館,後來萬新鐵路被廢除,很少有人知道這段往事。1979年在水源路的國防醫學院讀研究所,曾經幾度想一探寶藏巖的究竟,聽說那是依山而建的違章建築。 中午和妻子從230巷的緩坡上行,先經過既是廟宇名,又是地名的「寶藏巖」,清乾隆年間安溪移民建的信仰中心,今已被台北市核定為歷史建築,傳說早年永和地區的信眾都是泛舟來此進香。 山路上有二十幾個綠色信箱排列道旁,上一世紀的60~70年代,兩百多戶人家群居於此,原是軍隊高砲和碉堡的所在,他們撿拾鵝卵石和殘磚為建材,砌起簡陋的房屋容身,形成塵囂不染的化外之地。杆格不入的都市文明在此止步,醜陋中有淳樸,貧寒中有人情,老兵家庭萍聚陋巷,和樂共生。 90年代被迫拆除時,有人揮淚地在大門貼上「烽火殘煙命殘延,異鄉崖邊度餘年」的詩句,表述弱勢族群的抗議聲音,然而,夷平為廢墟前終於喘了一口氣。在社工團體的挽留下,市政府點頭以「共同聚落計畫」將它轉型為「國際藝術村」,蜿蜒的巷弄有了新的名牌,斗室成為藝術家進駐的工作坊。 2006年,山中本無寶物的「寶藏巖」忽被「紐約時報」列入北市的特殊人文景觀,恍若大夢初醒,咖啡館、藝品小舖、民宿等陸續出現。走過小徑遇見一棵老榕樹根深蒂固地盤據門外,22戶不願離去的住民贖回修繕過的房屋,準備終老故里,每週三他們約定俗成,由各家提供一道菜餚,同桌共餐,草木有知,世間有情。 下山後想去公館懷舊,那裡一度是我的生活圈,晚上都是到汀州路覓食,婚前常和妻子在「東南亞」戲院看二輪電影,記得一起看過「礦工的女兒」,後來負笈美國肯塔基州,不忘開車去尋找「鄉村音樂女王」Loretta Lynn的故鄉。 公館比起以前要熱鬧太多,潮流商店林立,祇是記憶中的老字號書店,如香草山、書林和校園書房等,已盡消失。 喝台北的水總要懂得飲水思源,於是走進思源街的自來水公園,以前那裡曾經是軍事管制區,不得入內參觀。溯自1885年劉銘傳擔任台灣巡撫時,在城中區鑿井取水;1896年台灣總督府延聘英國顧問巴爾頓(William K. Burton)來台規劃自來水的設施,1908年巴洛克式的泵浦機房落成,從此,台北盆地的民生用水長期依賴過濾後的新店溪溪水,直到翡翠水庫的興建。 2000年園區開放為博物館,時常有新人來此拍婚紗,以弧形的古典主義建築為背景,恰可點綴浪漫的情趣。園內展示的景觀有限,但花卉競艷,鳥雀嬉鬧,不失為休憩之地。山坡的盡頭有一個「公館水岸」的水塔,原是用作減壓流瀉,如今成為視野寬廣的觀景台。 公園對面是國防醫學院的舊址,近在咫尺,校門不見了,旁邊蓋大樓變成「禮客」賣場。百年醫學院遷台後在水源地復校,是當時國內僅有的兩所醫學院之一,成為軍醫的搖籃。1999年遷往內湖後就沒機會再來,原以為校區交由軍方接管,不料被台大鵲巢鳩佔,情何以堪! 踏入舊地,發現有些房舍已遭拆除改作停車場,風水設計的「八卦園」完全變調走樣,周遭幾棟研究大樓尚存,但已易主。讀碩士班時,三更半夜還在三樓的藥理所做實驗,吃宵夜可到圍牆邊叫一碗小店的「牆頭麵」,轉眼40年匆匆飛逝,我和幾個同窗好友都從教職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