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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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火│薪火
金門文化傳統從閩南文化的角度溯源,據悉可回溯至東晉以還,且每逢改朝換代、時局板蕩之際,孤懸於福建九龍江口外的金門蕞爾浯島,常是中原人士移居避難的世外桃源,自然也傳承下來許多中華文化元素。 以最近的中元普渡民俗為例,在金門就呈現相當多元的文化民俗形式,除了最普遍初一鬼門開、十五中元節、三十鬼門關祭典外,各鄉鎮還都有其獨自的祭祀時間與儀軌,例如浯島城隍廟鬼門開活動、新市里、武德新莊普渡、安岐村、湖下村、沙美地區普渡等,而「孝海埔」則是濱海村莊前往海濱祭拜出海捕魚不幸往生的祖先,而金寧鄉古寧頭包括北山、南山、林厝三個村落,則因民國38年10月爆發「古寧頭戰役」無數軍民戰死沙場,每年農曆7月8日古寧頭村民會舉辦集體祭拜戰役亡靈以求合境平安。 此外,金門島內各悠久歷史的姓氏家廟也是普渡祭典舉辦中心,以金湖鎮瓊林聚落為例,村民則在蔡氏家廟宗祠搭棚擺桌祭祀祖先也普渡孤魂野鬼。而瓊林聚落的普渡祭典儀軌中,除了各家各戶會在門口點起「普渡燈」外,更有一項甚少在其他村落見到的「柴火」儀軌,聚落中的耆老會在中元普渡祭典前,早早就預作準備劈起「柴火」,這些從各種大木塊劈下來小木條-「柴火」,每根約10公分長,約每10根會再束成一小把,而這些預先準備起來的「柴火」就是中元普渡祭典中要用來焚化給好兄弟的。 據當地耆老表示,普渡焚燒「柴火」起源已不可考,也不限使用何樹種木柴,但劈成小木條有利於普渡時較容易焚化,目前這準備工作年輕人是不知道也不會做的,大多是村落中耆老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合作準備,有人負責劈柴,有人負責撿拾束綑「柴火」。而燒「柴火」則類似燒紙錢、紙車子、紙房子的意思,都是要燒給陰間亡靈的。此外,「柴火」亦有「薪火」之意,帶有香火薪傳之深遠意義,「柴火」燒得愈旺,也有家族薪傳愈旺之意涵。 金門浯島雖小,但難得保留傳承下來許多多元民俗文化,仰賴有心人共同努力將其薪傳保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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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過
太陽悄悄的挪移,四季更迭,大地走過繽紛的春,熱鬧的夏,蕭瑟的秋,冷冽的冬;歲月躡手躡腳的走過一堵牆,留下斑駁痕跡,見證曾經有過的繁華到落寞;青春無聲無息的走過年少,留下霜雪攻頂、鬢髮蒼蒼,看盡紛紛擾擾的塵世,多少悲歡離合的嫗叟。天地浩瀚,穹蒼無垠,到底是我們走過歲月,還是歲月走過我們?我們的每一步,是輕盈還是沉重?是歡愉還是感嘆?俗話說:「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從呱呱墜地,走過年少輕狂,如今年過半百的我,又留下什麼? 悠閒的假日和家人爬山走古道,登高覽勝,讚嘆美景之餘,總是感念先人蓽路藍縷、披荊斬棘,才有今日安步當車,飽覽風光的我們;記得以前當學生上國文課時,翻開書本,溫文儒雅的老師帶領我們一字一句的品味、欣賞,神交於古人。那嘔心瀝血的作品,是怎樣的心思和人生的歷練,才能留下這一字一句輝煌千古的經典,叫人不厭千迴百轉的閱讀、賞析?「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老師告訴我們,為學做人,要「承先啟後,繼往開來。」但惶惶不可終日的我,至今汗顏,一路走過,要感謝的人太多太多,將來的我又能留下什麼讓子孫好說嘴的呢?想到此,我不禁也要幽幽微微的吟哦:「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記得小時候,家計拮据,從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那一輩開始,食指浩繁,嗷嗷待哺者不勝其數,家裡的長輩為了子孫的三餐焚膏繼晷、日夜打拚,好不容易飽腹之餘,才掙得一塊遮風避雨之處,得以安身。隨著臺灣經濟的起飛,家家戶戶豐衣足食,這又是多少人從風風雨雨、動盪不安中,咬緊牙關的走過來,才有現在富裕安康的我們?「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先人劍及履及,這樣的精神,該是換我們接棒的時候,我們能不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繼續戮力為後人的幸福全力以赴嗎? 宋代大哲儒張載(1020-1078年)有一句傳世名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人走過一生,該不忘初衷、始終如一的崇高使命。俗話也說:「虎死留皮,人死留名。」但願我輩持之以恆的努力,也能為自己締造榮耀與光輝,讓子子孫孫與有榮焉,那麼,我們便可以驕傲的說:「人生,我無怨無悔的走過這麼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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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於斯長於斯 ││為湖埔國小百年校慶而寫
過去的歲月是一串半徑不斷擴大的同心圓,而這圓心就是故鄉金門,就是母親的叮嚀。 福建金門是我的老故鄉,因為這是我的籍貫、我的出生地,台灣台北是我的新故鄉,因為這是我立業發跡的地方。 湖埔國小是我第一個圓,在那烽火連天的歲月裏,能夠上學就是很幸福的事了。起先我們是在祠堂和民房裏上課,後來才有現在這棟平房主樓。打從入學開始,母親的一句話就把我的人生定調了:不會念就不要念。這句話變成了我後來的座右銘,也就是:要做就做最好的。除了學期中我能名列前茅外,寒暑假作業一點也不含糊,幼年時令我驚訝的是,有的同學假期作業全空,也敢來校註冊上學。 金寧國中是我的第二個圓,我醒悟的比別人早,首先,我養成了每天朗誦英文的習慣,其次,我用僅有的零用錢從台灣郵購數學測驗本,自己練習,是以我的英文和數學在班上總基於領先的地位。 金門高中是第三個圓,帶著榜首的光環,在開學之前即把東華書局的數學課本自修完畢,是以開學之後表現突出,受當時數學老師鼓勵,到台北插班去,接受更高的挑戰。 高二轉進建國中學,這是第四個圓,當時班上同學多有補習而我沒有,我的表現明顯落後了,為解決沒錢補習的困境,我到南海路的書店購買各科測驗本,一本又一本的自行磨練,到畢業之前終於趕上班上的領先群了。 台灣大學土木系是我的第五個圓,畢業後服兵役兩年,又回校唸研究所,大學的時候由於過多的家教,成績平平;到了研究所,成績又回到領先局面,拜優厚的獎學金之賜,我得以免除家教的束縛,全力為出國作準備。為改善英語聽力不足的問題,我訂了一個叫E3的英語雜誌,按月附有一卷英文錄音帶,我每天睡覺前就聽這錄音帶,周而復始直到入睡,沒花錢補習就把托福給搞定了。 康乃爾大學是我的第六個圓,胡適文存裏對於學校所在地綺色佳早就有詳盡的描述,但真正來到這裏感覺還是有點夢幻,校園穿越兩個峽谷,高低起伏,一座鐘樓高聳於校園之中,夏天裏,男女同學在斜坡草地上曬太陽,冬天裏,斜坡全是白皚皚的一片,只留下幾條供人穿梭的人行道。1980年我滿懷憧憬來到康大,但是萬萬沒想到,指導教授嚴厲的程度不亞於兒時的母親,第一次會面時他給了我博士論文的方向,我想了兩週,也問了學長,均不得要領,再次去請教時,沒想到他回答:是你,還是我要寫博士論文。這下我明白了,往前的道路全要靠自己,於是,我在康大的生活,除了上課,到電腦室跑程式外,全部時間都花在圖書館裏,等1984年畢業時,我已經閱讀了從1884年開始百年內所有與我相關的文獻。這樣豐碩的成果,不得不歸功於指導教授的高瞻遠矚,和特殊的指導方式。1994年他當選美國工程院院士,在他九十二歲逝世之前,跟我來往的書信不下於四十封,後來我終於理解到,我是他最喜歡的學生。他在世時如果喝了酒會對我說:一個好老師,就是很幸運能夠收到很聰明的學生。而我的回答就是:一日之師,終身之父。 1984年回到台大土木系任教是我的第七個圓,有了康大奠定的堅實基礎,我在研究方面很快就上路了。前七年內,我在幾個著名的國際期刊上共發表了25篇論文,包括美國土木工程師學會的期刊,從此研究進入坦途,國際聲望逐步上升。在台大服務期間,除了擔任系主任、工學院院長外,我也擔任過四個學會的理事長,包括中華工程教育學會(IEET)、土木水利學會、力學學會、結構工程學會。這期間得意之事有二:其一是與國際友人合創國際結構穩定與動力期刊,目前已是國際重要期刊之一;其二是擔任秘書長與理事長期間,協助IEET建立全台工程科系的認證制度,並於2007年正式成為華盛頓簽署組織的一員。 去雲林科技大學當校長是個意外,這是我的第八個圓,然而,這四年也讓我這個台北人在台灣中南部認識了不少的朋友,補足了常年在台北工作的缺憾。 2014年我在台大服務滿三十週年,剛好六十歲,我覺得能對台大的貢獻很有限了,所以我選擇了提早退休的道路,從這時起,我進入了第九個圓,半徑更大了。我開始能夠無拘無束的周遊各地,希望能像當年的徐霞客,遍訪山川湖海,品味各地的風土民情。 目前我仍是兩個國際組織的主席:亞太計算力學學會,和東亞太結構與營建工程會議。 重慶是我經常駐足的地方,幼時讀過梁實秋的雅舍小品,他那山坡上破陋的小屋,經不起寒天風雨的侵襲,這是我對抗戰時期重慶沙坪壩的第一個印象。其實,重慶有一種樹叫黃葛樹,什麼時候種植,就什麼時候落葉,自己定義自己的春夏秋冬。 在未來的歲月裏,我也希望自己能定義自己的春夏秋冬。 本文為湖埔國小百年建校而寫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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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隨寫
編輯七十年前死亡的氣味 潮汐滌洗貓公石顫抖眼淚 瓊麻圈成默哀角度 顏色漸層褪去虔誠歷史 播音牆狂草25里餘音猶在 鼓膜震撼殺聲交響 紅土崖邊駐足你的穹蒼 如此蒼翠與蔚藍 然後我的歌聲已啞 七十年的一個午後 日期像是斷句 某些微微的蠢動自風向來 隔海看見一縷縷靈魂泅水呼喊 恍惚閃爍其詞的謊言 見證過一襲舊款命運事實 真相是史詩的問號 因為漲潮退潮腳步聲 都有夢境的驚醒 關於戰爭記載文字 像瓊麻花如樹伸展 心疼也是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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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暑耕感記│詩二首
〈愁無雨〉 地燥天乾秧入土 禾苗不長嘆何如 甘霖久盼似白夢 巧婦難當無米廚 〈喜雨〉 眠淺似聞誰叩軒 醒來半信半疑間 蒼天果有憐人意 時雨終落禾下田 近來浯島乾旱,親友種的一些花生,粒少子小,土硬難拔,索性不採收。其他農作物也缺水嚴重,眼看周遭前陣子種下的大片高粱,長得甚不理想,近日廢水車拚命灑水,猶恐仍是杯水車薪,難敵旱象。日前午後的一場小雨,雖短暫,但盼天天有這樣的小雨,也是好的,聊勝於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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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畫歲月
求學時,最嚮往的是詩畫歲月,畫一幅美美的畫,題上一首浪漫的詩;泡上一杯咖啡,或一杯清茶,在繚繞的氤氳之中,與親朋好友共賞詩情畫意,以便譜寫出人世間最浪漫的情懷。 磨墨享墨香,揮灑墨韻描摹胸中丘壑,一筆又一筆的靈動筆觸,加上神韻天成的皴法,五彩筆韻成就了最寫實的天寬地闊;為了讓完美的意境,增添無限的遐思,活色生香的文字之美躍然紙上,詩與畫的交融,無須代言人的吹捧,輕而易舉的沁入所有人詩畫般的心海。 詩畫歲月,是人心共同的想望,也是人間至真至善的美景,不但具有磁吸效應,更具有感染的神力;如同心靈通了電一般,筆歌墨舞,自在成詩,讓美好的心靈,喚醒奕奕的神采,柔情似水一般,顯露在清亮的眸光之中。 自從墜入現實的社會,塵囂日染,難尋清淨;欲得誠摯之心相待,想要與無極限的浪漫相遇,似乎變成奢望。環視世情,待人處事,似乎擁有一顆真誠的心,不見得有人領情,喟嘆之餘,與其掏心掏肺,不如掏出腰包,或許更具有實質影響力喔! 為免於煩惱踵旋,走入大自然,與青山綠水為伍,或許更能享有清心自在的機緣;如果一時無法抽出空閒時間,一幅畫,配上一首詩當佐料,也能享有詩畫歲月的嫻雅,畢竟「文章是案頭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豈是騷人墨客才能獨享? 曾讀張潮《幽夢影》,其中有一段話深得我心:「善遊山水者,無之而非山水:書史亦山水也,詩酒亦山水也,花月亦山水也。」看來山水如詩,飛瀑漱石,高雅境界,古今相通,景物一體,心神相融;俊秀佳域,總讓人心曠神怡,進而樂以忘憂。 面對情義相挺的山水風光,如詩如畫的佳美仙境,造就了神馳飛揚的身心靈,早將無奈與抱憾刪除;且以兩條腿行萬里路,讓快樂與眾人同行,賞花賞景好心情,詩畫歲月便成為健康快樂與平安幸福的最高貴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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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字詞
當學生最怕考試,但是學習過程中,如果沒有驗證成果的考試,似乎也說不過去,考試的成績好壞往往是比較出來的,命題者一旦喜歡刁難學生,試題偏難,分數就沒甚麼意義了,例如某個科目的期中考,全校沒有一個及格,真是令人難忘,你考五十九分,那就代表最優秀的了。 又到開學的時候,每個學子面臨下一階段的學習,尤其是漢字,多一點一撇就天差地遠,有人老是寫錯字,有人一經糾正,一輩子不再犯錯,端看教師的引導了。 我記得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老是把到達的「達」字寫錯,某日,級任老師叫我到跟前,寫了一個很大的達字給我,她說:「這字的下面是羊咩咩,你想著,土羊只要努力向前走,一定會到達的!」感謝蔡淑貞老師的教導。 當時五年級的社會教到金門和廈門,我最記得太武山,卻沒有把海灣記好,月考時命題老師考了填圖題,金門地圖的南邊叫做甚麼灣來著,我把試題全部寫完後,確定都可以拿到分數,就是這個海灣想不起來,最後只有留下空白,一格四分,考卷發回來得到九十六分,我當時真是恨透了料羅灣,這個名詞纏繞我十多年之後,當兵就抽到金門籤,軍艦抵達料羅灣,一腳踏上小學時代的夢靨,從此以後魔咒就解除了。 升上國中,國一就念到西遊記的「美猴王」,第一次月考的國文科有一題填字「ㄐㄧㄝˊ」盡所能,我絞盡腦汁就是想不起這個字怎麼寫,最後隨便湊一個字寫上繳卷,有一種棄械投降的感覺。考卷發下來得到九十九分,老師檢討後要收回我的試卷,她說要貼在樓梯間的公布欄,因為我的國文分數全校最高,只有一位99分。 從此一個月之間,上下樓梯時不免看看自己的考卷竊喜一番,卻招致同學訕笑:連個「竭」也不會寫! 這個字我竭盡所能,即使力竭聲嘶也永遠忘不了。 後來當了高中地理老師,大學聯考總有問答題,墾丁國家公園很多人寫成「懇丁」,錯字就扣兩分,沒有轉圜的餘地。 回到師大研習時,被教授叨念,說我們都沒把學生教好,墾丁的墾字,即使寫成很誠懇的「懇」也拿不到分數,回來之後轉達教授改試卷的怒意,希望學生日後不再犯錯。 就是因為犯錯被糾正,才知道錯誤在哪裡,也遇到名師教導,感恩老師的指正,那些難忘的字詞終生記在腦裡揮之不去,煩惱也飛到九霄雲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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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身經歷了「八二三」砲戰
如果說戰爭是為了確保某一政權的行使,甚至主權領土的完整,所不可或缺的手段及決定,毋寧說是為了日後人民安居樂業,繁榮進步所必須付出的慘痛代價,雖然歷代王朝的興衰更迭,潮起潮落,總免不了歷經烽火遍野,斷垣殘壁的洗禮,然而生長在寶島的這一代青年及新新人類,能無憂無慮、幸福快樂的成長,與其說是上天的眷顧、老天爺的愛戀,不如說是前輩犧牲了無數生命所換來的。 「戰爭」二字,對這一代年輕人來說,也許只是一個名詞罷了,沒有經歷過的人,不知當時的恐怖、無助、憂心、焦慮,縱使是事隔數十年,在當時幼小的心靈依然留下無可抹滅的記憶與場景。 六十年前農曆七月的某一天傍晚,村裡家家戶戶正在門口拜「老大公」(好兄弟),當時的我只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跟家人一起拿著香跪著拜拜,祈求「好年冬」,此時,忽然砲聲隆隆,轟然乍響,當時嚇得顧了不哭,跟著家人端著拜拜的盤子往屋內跑,然後在家人安排下,跟著家人一起躲到後山的防空洞,(當時村內每個角落只有一個可容納數十人的公用土壕洞,直到八二三過後家家戶戶才開始蓋鋼筋水泥的防空洞,當時幼小的心靈只知道怕,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直到以後長大才知道這就是震驚中外的八二三砲戰)。 由於自1958年8月23日至1958年10月5日,前後歷經四十四日,中共砲兵向我金門島群計發射四十七萬九千五百五十四發砲彈,全體國軍官兵全力反擊,部分壯丁被徵召協助國軍作戰,其餘民眾則為了躲砲彈也無法正常工作,而後山的土壕洞,因容量無法容納角落(頭)所有的村民,村長規定土壕洞全天候只能容納老人及小孩,其餘民眾利用砲擊空檔返家,因此當時只有我及奶奶全天候躲在土壕洞,母親則利用砲擊空檔返家煮飯、洗衣(若正好碰到砲擊則躲到自家百年紅眠床底下),煮好飯後,再拿到土壕洞給我們吃,父親則利用砲擊間隙上山挖地瓜,事後聽父親說今天挖地瓜時,田裡還好好的,隔天再去已被砲彈炸得滿目瘡痍,到處是窟窿,就這樣日復一日,歷經了四十餘天的砲戰,軍民死傷二千餘人,財產損失無數,但在全體軍民的奮戰及美援八吋大砲運抵金門反擊下,終於粉碎中共封鎖金門的陰謀,中共乃於當年十月六日自行叫囂「停火一週」,繼又「停火兩週」,後又提出「單打雙不打」之遁詞,以醜飾其失敗。 雖然當時小女孩無法體會砲戰對國家生死存亡的重要性,但經歷了戰爭的可怕及無奈,這場八二三砲戰的勝利,致使中共放棄日後攻佔沿海島嶼的計晝,更奠定了台海的安全、中華民國的根基以及寶島的經濟奇蹟,日後金門實施戰地政務,本人也擔任了女自衛隊,親自負起保家衛國的神聖任務,在民國六十二年榮選金門女自衛隊長,參加總統府的國慶閱兵,將金門「不怕苦、不怕難、不怕死」的精神呈現在國人面前。 今天台、澎、金、馬能聞名於世界,屹立於太平洋上,八二三砲戰的勝利功不可沒,是多少軍民犧牲奉獻所換得而來,當今台灣政客能吃香喝辣,說三道四,怎不飲水思源?怎能數典忘祖?××黨還要在年金改革上認為「軍公教是米蟲、是既得利益者」,忘了外島軍民的犧牲流血,忘了前線軍民的奮戰不懈,卻還要在這些老兵解甲歸田後,凌辱批判,怎不令人心寒?怎不令人扼腕?值此八二三砲戰六十週年,僅在此對參與這場戰役的所有軍民同胞獻上最崇高的敬意,也要告訴××黨,不信公理正義喚不回,不容千古青史盡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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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魚煮菜脯
那天,先生一早上菜市場,回來開心的說,買到新鮮的力魚,特別去買了一斤的菜脯,要來做一道金門道地的料理,就是「力魚煮菜脯」。 先生,先把魚洗淨,菜脯先泡水一天,才不會太鹹,油鍋熱過,下油之後,先把薑爆香,再放一些辣椒、蒜頭,接著把魚放入,煎到金黃,再加入菜脯,先生還特別加了一些蔭豉,再加些水悶煮,約十分鐘左右,就可以起鍋了! 我們一起坐在餐桌前,細細的品味這道讓人吮指再三的美食,力魚魚刺多,吃的時候,一定要很小心,千萬不能邊吃邊說話,魚肉卻是十分的彈牙,鮮甜得讓人真是筷子都停不下來,一口接一口,直吃到只剩下一些湯汁,我捨不得倒掉,換了小碗把魚湯冰在冰箱裡,第二天再端出來吃,湯汁結成魚凍了,是另一種迷人的口味,這也是我的媽媽以前常做給我們吃的一道料理,吃著這道料理,好像又回到那些童年一家人吃飯的美好日子。 我們家就住在離菜市場不遠的村子,媽媽很會料理食物,常常上菜市場採購,但是家裡其實環境不是很好,所以媽媽就要精打細算,那時常常就買些近海的小魚,現在買魚,賣魚的人家都會幫忙把魚處理好,以前沒有的事,都是買了回來再慢慢處理,我常是媽媽的小幫手,總是細心把一隻魚一隻魚的魚鱗刮乾淨,那些日子真是美好! 吃魚的時候,三妹常粗心大意,總被魚刺札到,我就會細心的先幫她把刺挑乾淨,讓她可以放心的享受美好的魚鮮滋味,長大以後,遇到吃魚的時候,她總會說以前都是二姐幫我挑魚刺的,不然都不敢說要吃魚,原來我就是這樣寵著三妹的。 第二次,先生再一次上菜市場,再次買了力魚,他說第一次菜脯泡水太久了,所以味道不夠濃,這次菜脯只泡水4小時,說上一次魚沒有煎太久,感覺香味沒有出來,這次的辣椒,我挑了長形的量多一些,結果上桌卻發現這一品種的辣味不夠,但口感仍讓我們著迷,因為魚十分的新鮮是重點,果然這次的菜脯味道比較有發揮出來,第二次邀來外甥一起品嚐,他也是小時候讓我照顧過的,那些日子吃魚的時候,也是我一旁伺候著,吃一道「力魚煮菜脯」不止滿足了我的胃, 我的口,更重要的是滿足了我的心,那些和家人一起分享美食的日子,即使只是近海的小小魚,卻充滿了那些家人一起共享的清貧歲月,那些魚刺留給我的是滿滿的感恩,感謝母親島的海之味。 其實,現在金門近海的漁業資源,已經沒有像我小時候那般的豐富了,所以能夠吃到「力魚煮菜脯」,也沒有那麼容易了,所以,還是要把金門的海洋照顧好,我們要這一片美好的海洋,長長久久的和我們的子子孫孫可以一直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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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需要一點距離
有人到英國說英文,逛遍古堡,聽大笨鐘聲響,與倫敦鐵橋合影。 有人至法國說法語,優雅愜意地啜飲一杯左岸咖啡,見證凱旋門英勇事蹟。 有人飛印度說印地語,嚐盡各式香料及咖哩氣味,沉浸輪迴轉世恆河水。 那麼在台灣呢? 要說國語、台語、台灣國語、偶說客語,擦背推輪椅、料理三餐、打掃家務、心理支持等,上述皆是短暫「外籍過客」在台灣最常做的事。 目測只有一百五十公分的麗娜,印尼人,來台三年,是住隔壁巷口中風爺爺透過仲介來台的專屬看護。雖然已身為兩個小孩的媽媽,但每次看她推輪椅外出的動作,總有小孩開大車奔馳之錯覺。 巷口轉角早餐店,是每天趕上班打卡的我,和麗娜對話最頻繁的場合。店內入口煎檯,油煙夾雜香氣冉冉飄起,被抽風風扇快速吸捲噴向馬路,老闆娘手中兩支煎匙快速翻動食材,煎匙與鐵檯觸碰及食物熟成滋滋聲,總鏗鏘頓挫地活絡了我們之間的話題。 多日來我有個小發現,不論牆上貼著多麼誘人各式早點組合的海報,她永遠只點豆漿、紅茶、土司類早餐搭配,偶爾改換濃湯。閒話家常後,原來是方便無牙的爺爺吞嚥,除了煮點清粥外,口感軟嫩餐點則為首選,土司可浸泡後變軟就口,爺爺家人也體諒她不會騎腳踏車、騎機車,允許可以就近購買。還透露因為爺爺幾乎每日吃相同口味,偶爾鬧脾氣不食,因此有時她一人還得吃兩份,自己羞赧承認,體重胖了不少。 平時開朗充滿活力的麗娜,這日不知怎麼,儘管天生膚色黝黑,但還是可以看出臉色及唇色發白,語氣亦軟弱無力,她說只要生病難過,就會很想念很想念家鄉及遠方家人。 關心一問,原來是多年老毛病,犯頭暈! 根據描述種種徵兆,平日飲食習慣,我推敲可能是營養不足缺乏鐵質而引起貧血現象。提醒她是否就醫,經醫生診斷後若真為貧血,或許適當補充鐵,或許可立即改善。 「鐵?」聲音疑惑地飆高音。 「人可以吃金屬?」她瞪大眼珠不敢眨眼,誇張面部注視著。 「牙齒怎麼咬?要煮過嗎?市場有賣?」機關槍式連續發問。 「人吃燕子口水、鯊魚翅膀、鴨的舌頭……。所以金屬當然要吃呀!」知道她誤會成化學元素週期表裡的「鐵」,所以故意用逗弄語氣回應。花了十分鐘費盡一番心力解釋後,總算釐清剛剛有趣的誤會,以為平常不過的醫學知識原來在印尼鄉下是如此匱乏,除了學識教育外,衛生教育也應被重視。 令人遺憾的是--巷口的爺爺年底前離世!下班時騎車經過喪宅,藍色搭建的塑膠棚下,非家屬身分不得著麻衣。誦經時,生活照顧比任何人更親暱的她,只能站於家屬群中最後頭,雙手合十,看肩膀抖動程度,想必非常傷心……。 喪事圓滿後,又在早餐店相遇閒聊,眼睛仍紅腫未消的她苦笑表示往後只需買一份了。只是又多看見,原來三年光陰也催生出眼尾皺紋,是青春流逝的印記。我問要更換至新雇主家呢?還是回家鄉與家人團聚?見她未語。 「好像已經習慣,有點不想回家了……。」幾秒後,麗娜心情及表情矛盾的說。 此時,我們彼此間國籍分際線已模糊,歸屬感反更清楚。原來啊!人是習慣的動物,或許思念加點距離才更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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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畫】 生命真諦
當冬日雨季來臨 八重櫻葉子紛紛墜落 最後 只剩顯眼主幹 寒風中顫抖枝椏 櫻樹總是 靜默沉潛蓄積能量 等待 屬於自己時刻 開出亮麗花朵 年復一年 櫻樹知道 何時開花何時展現 何時低調何時抖擻 當春風吹拂而過 熬過一季酷寒 翠綠嫩葉再度探頭 嬌媚艷麗再度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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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味家鄉
家鄉味之於我有種特別的情份,就算只是坐車經過也會想向故鄉望一下,體驗一下大禹的心境,順便跟女友炫耀著:「你看那是我家!」我住在草屯鎮的郊區,標準鄉下小孩。比起同齡的朋友,有著充實且豐富的童年。在我的社區,小孩們總是匆匆忙忙吃完早餐,或是根本不吃直接帶到外頭,就是為了能早點一塊玩。玩的事情可多了,就拿夏天來說好了,我們一群小土匪騎著過份不符身型的大腳踏車,衝去荔枝園,摘了一串就趕緊開溜,一路衝到土地公廟才敢停下來明目張膽的吃。雖然也常常被爆氣騎著迪爵的農夫趕上,或許是我家族在當地名聲好,火冒三丈的伯公只會罵他們別帶壞我。聽著他嘴裡碎碎唸著「猴死囡仔」,仔細想想這句話還真是貼切得可怕,我們行徑跟旗山獼猴根本如出一轍。 我們最期待的就是各種節日了。正月十五做元宵、清明做草仔粿紅龜粿、端午節綁粽子、中秋節烤肉、年底做發糕臘肉。更別提許多大大小小的活動,例如進香拜天公等等。大人忙得死去活來,沒空照顧我們,就乾脆把我們一群聚在一起放在旁邊,方便看管。我個人最喜歡看紅龜粿的製作過程了。一開始阿嬤會用一個白色棉袋,裡面裝滿做粿皮的原料和水。接著就是把那一大袋放到板凳上,拿兩條繩子跟一根扁擔,將扁擔兩端綁在板凳上讓白色袋子過多的水份給擠出來。我最喜歡這個過程,每次看到棉袋被可憐的夾在板凳上,屁孩如我就會想去用手掌拍他,拍到被阿嬤罵了才甘願,棉袋被夾著的那個樣子大概就是現在說的「療癒感」吧!再來等水份夠乾了就要開始煎煮一種很甜的麵糰,那種麵糰會與麵粉結合成粿皮。聽阿公說阿祖他們最喜歡吃在鍋邊被煎的鍋巴似的麵糰了。再來這個部份簡直生不如死,要開始揉麵,剛剛提到的那個煮過的麵糰一起鍋就得加進去麵粉裡,然後開始揉。這部分是交給年輕男子做的,通常是我爸,他不在才是我。還記得我第一次揉的時候技術很差,一把直接往剛煮好的麵糰抓下去,高溫麵糰直接黏在手上,旁邊的阿婆笑到不能自己,一直笑說你怎麼這麼「條直」,阿嬤更是嚇到不敢再讓我揉麵。 至於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殺雞了,阿嬤要殺雞前會來請我幫忙抓雞。這反而是我覺得最可怕的部份,因為可以看到我手忙腳亂的在雞舍裡面追著雞跑上跑下。直到好不容易抓到一隻,阿嬤就會說你這樣抓要抓到中午,接著轉頭扭入雞舍,三兩下就抓了四五隻出來。看著阿嬤轉頭進去雞舍的背影好帥啊,頗有大將之風:「喔!好啊!抓雞哪有什麼問題,待我馬上回來」,阿嬤回來之時我手中的米漿還是溫的。看得我心都涼了:「差距,太大了。」接下來阿嬤就會叫我進去屋子裡,因為要放血拔毛。放血對我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難受的是拔毛前要先用滾水燙雞所散發的那個氣味。硬要形容的話,那個味道就像是生雞肉直接水煮,什麼調味都沒有,仗著熱水的蒸氣,雞肉的腥味就會肆無忌憚的鑽進你的鼻腔之後用力的摳著你的咽喉,接著受不了就吐出來了。將我先趕進屋子,是阿嬤拔毛前對我最後的溫柔。跟我全能的阿嬤比起來我才是「弱雞」。 我的故鄉裡充滿著各種味道,舉凡剛翻土的泥土味、曬菜脯的味道、不論對我來說是好是壞,他們都有個共通點,那就是能讓我感到安心,有種終於回到家的感覺。這一兩年來,我的生活只能用一個慘字形容。發生了許多無力改變的事情,一個人住在沒什麼溫度的都市裡,每個星期我最期待的就是回家,故鄉的味道才能讓我混沌不安的心安定下來。也因此,故鄉的味道在我心中總存在著某種特別的情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