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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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將來如有機會返鄉,絕對有能力來完成修葺古厝的心願。更何況他還年輕,月月有薪餉可領,餘暇也可以下田耕種或墾荒,只要勤奮不怕沒錢養家。 對於一母,他也會秉持晚輩的孝道,絕對不會讓她成為一個孤單的老人,往後勢必也會夥同沙瑪好好經營這個家。有了安定的家,對於故鄉或許會從記憶裡慢慢地淡忘,只因為已沒有春枝的消息,倘若一味地想歸鄉,回到家也只是孤零零的一個。然而,這似乎只是他一時的想法,一旦心情平復,故鄉的影子又會如影隨形在他腦中激盪,分番餅、宴請親朋好友、修葺古厝,無不一一地浮現在他的眼前。甚而這是烏番叔的心願,在他有生之年一定會實現,絕不會自毀諾言。 某天,處理好公務,烏番叔和沙瑪回到家,因為天色並未太晚,眼見一母尚未從田裡回來,沙瑪留在家煮飯,烏番叔決定到田裡幫她一點忙。然而,已十餘年未曾下田的他,對於田裡的農事的確有些生疏。但他還是接過一母手中的犁和牛,依然有模有樣、一趟趟來來回回的犁著地,讓一母大為驚訝。甚至犁好後卸下牛軋車,也順手拍拍牛背,再把牠牽到田埂上吃草,這都是一個農夫必備的知識啊!烏番叔並沒有忘記。無形中,也增加一母對他的好感。她認為:華人能在這個地方立足稱霸,並不是沒有理由的,至少他們勤奮有智慧,光有一個空空的頭腦是沒有用的。(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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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頑皮遊戲
兒時的我,稱得上是頑皮一族,主因應是個性、年齡與環境使然。小孩大都好動,自不待言;一群好友,臭味相投、互相影響;難怪父親說我「跳(佻)鬼」,不僅用詞得當,而且名副其實,因為我的確是無所不皮、如假包換的「佻鬼」,當然不僅是我,吾輩同好個個如此,也個個「身手不凡」,如果要「罵」,應該歸咎於當年的武俠電影,社會教育帶動我們「有樣學樣,無樣自己想」,那就從「跳」字談起,看看當年頑皮模樣! 跳上跳下跳高遠 「跳」是兒時的「基本功」,也是強項的「拿手功」,全拜武俠劇所賜,就讀國小時,學校書桌、辦公桌這等高度的物體,便能輕易躍上。我們從不好好走樓梯,上樓時一躍就是四、五階,下樓更是快速,不管是七、八階或八、九階,同學一個接一個的直接跳下。浦邊住家的洋樓與四周的圍牆,似乎為我設計,是我練「輕功」的好地方,閒來無事或「跳蟲」蠢動時,便爬上二樓或圍牆上再直接跳下,一天跳了好幾回。 升上國中後,彈性更好、同好更多,每節下課,正是我們同學比賽「立定跳遠」的時刻;寬度二公尺左右的水溝,正是我們挑戰跳躍膽量的好場所,曾有同學跌入溝底、四腳朝天,只怪自己功力不足。教室走廊的白鋁欄杆,男生都是一躍而過,從不繞道而行。連體育老師也迎合我們的「胃口」,體育測驗竟然考「立定跳遠」,兩米半是我當年的成績,似在驗收我們平日「練功」的成果。 見到高處的枝葉、屋宇的橫樑或懸掛的招牌,身輕如燕的我們立即跳起觸摸,又是另類的「跳功」。就讀師大時,同學見我彈性不錯,推我參加系運會的跳遠及三級跳遠比賽。 兒時每日跳上跳下、跳高跳遠,無時不跳、無地不跳,跳出許多的心得,創出許多的遊戲,也練出兩腳的彈力。 爬樹爬牆爬巨石 鄉下樹木繁多,有如上天賜予的「遊樂器材」,爬樹自然而然成為鄉下小孩的一項樂趣與基本技能,爬樹可以登高望遠、可以捉鳥捕蠶,偶而也可玩個爬樹比賽,比快也比高。海墘街姨母住家屋後的巨石,是兒時嚮往的地方,每當抵達,立即奔往巨石,奮力攀爬頂上,再順著斜坡滑下,貪玩的習性,不知磨破多少褲子。浦邊住家四周的圍牆,每天爬上好幾回,圍牆內的芭樂樹「高不可攀」,站在圍牆上摘取,唾手可得,更吸引我爬牆的動力。國中時學校特別舉辦「爬竿比賽」,身手矯捷的同學,「爬功」正好派上用場。金門高中緊鄰運動場的高牆,在我們看來,易如反掌,住校生經常在夜間爬進爬出,或買宵夜或到運動場跑幾圈再回來就寢。 兒時就是想爬,愈高愈具挑戰性,也愈有興趣。 拋碗拋書拋雞蛋 兒時的手真的很「佻賤」,見到東西就想往空中拋高而後接住,有拋就有接,拋得好才能接得穩,二者關係密切。舉凡各種球類以及大小適中的物品,幾乎樣樣難不倒,最常使用的水果是柳丁,我只能做到單手兩顆或雙手三顆,學起雜耍一拋一接,保持一顆在手一顆離手的局面。至於一般「口接花生米」,自然是輕而易舉。後來還在母親面前拋雞蛋,不僅蛋毀衣髒,連地板也是一攤,真是糗大了!幸好母親未加責罵。所謂「失敗為成功之母」,最後連雞蛋也被我練成了。再來是拋瓷碗,手托碗底,翻轉一圈再接,熟練後再逐漸加深其難度至翻轉兩圈。接著是利用現有的課本,將書本平放掌心而後拋高,再以反掌從書底去接,瞬間急速轉正,回覆原點,如此還可訓練反應。 轉椅轉幣轉盤蓋 兒時最常轉的東西大都就身取材,如口袋的「前朝銅幣」,同學各取一枚,玩起轉幣比賽,轉動最久的即是贏家。依此類推,只要是圓型器物皆是我們的玩具,鍋蓋、盤子家中輕易可得、不假外求,都是可轉的好材料。另如學校課椅,我們以掌心持握椅背的一端,成對角線的一腳觸地,另三腳懸空,邊轉邊使力,椅子便能轉個不停。雨傘也是能轉的器具,傘布打開,傘頂觸地,傘炳朝上,用力轉動傘柄,美感立即呈現眼前,足見「玩具」處處有,樂趣藏其中。 擲幣擲石擲紙球 擲是一們練「準」的功夫,打從玩「摔壁錢」開始,當年的銅幣,皆是清末民初的貨幣,大小如今日之10元輔幣,我們以幣擲幣,擲中即贏,神準無比。稍長之後,浦邊村後一片相思林成了我們練準的場所,拾取地上小石子,以樹幹為標靶,當樹幹由粗而細、距離由近及遠時,表示「準功」又上一層。垃圾桶也成了我們擲物進桶的玩具,我們揉紙成球,訂定遊戲規則,由遠處擲球入桶,幾個人便可玩上大半天。 頂竿頂傘頂掃把 「頂」是訓練平衡感的一項遊戲,唾手可得的長竿木棍或枝幹枝條,將其豎立於掌心或指尖,便能持久不倒,由於手部最為靈活、支撐最為簡易,慢慢地將其難度加深,轉移到其他部位,改以額頭、鼻樑或足背來頂。有時就地取材,連掃把、畚斗、雨傘或其他長條之物,也會為之一試,這些家中必備器具,似乎也成了我們的「玩具」。 彈盆彈門彈桌面 彈玻璃彈珠是基本的一項遊戲,越彈越準是共同的現象。就讀國中時,我們擴而大之,將「彈功」發揮到極致,住校生拿著雙耳鋁碗,在其碗底彈出節奏──「董答、董答、董答答答答」,二者之別是彈彈珠用食指或中指彈,彈節奏則是五指並用,拿起臉盆、漱口杯也是邊走邊彈。回到教室,可彈的物品更多,桌面、門面、玻璃窗、黑板……有什麼就彈什麼,如果幾位同學一起彈不同的器物,就像一支「打擊樂團」,不僅彈出節奏,更彈出樂趣,彈到十個指甲都扁了、也都粗了,仍然樂此不疲。 比力比運比輸贏 比有較量、比賽之意,無論是比運氣、拚輸贏,幾乎樣樣都可比,「比」實質上即是一種遊戲。一團糾結的橡皮筋,兩人即可比賽,以食指搓壓一下,完全脫離者即屬你所有,這是比多。將一張「人仔標」置入書中某頁,而後猜拳翻書,一人一頁,依序進行,翻中者即屬你所有,這是比運氣。另一類是比力氣,住校生一早玩單槓,比引體向上的次數;一下課,轉個身,與後面同學「壓手霸」(比腕力);讀書累了!與李金振、張延熙同學舉水泥磚、推樹觸壁,活動活動筋骨,也可拚輸贏。 金門俗語云:「一歲生張,百歲牢老」,兒時頑皮好動的個性,時至今日,人雖老而心不老,經常想跳想爬,一股衝勁尚未磨滅,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然而兒時頑皮,只是好動,並非胡鬧。我們充分利用地形地物、周遭器物,便能玩上半天,這些跳、爬、轉、頂所藉用的器物,有如玩具一般;而所進行的各類比賽活動,又有如遊戲一樣,有些類似雜耍、有些等於運動,在玩具缺乏、電器全無的年代,以此方式取代,頗具創意,不僅增添生活情趣、豐富生活內涵,同時讓平淡無奇的童年,變得多采多姿,留下無窮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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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美老街的張璋滿五腳基洋樓
張璋滿洋樓為2樓式五腳氣洋樓,何謂五腳氣洋樓?乃英國過往在東南亞殖民地區推動之城市店舖住宅改造,礙於城市公共空間需求及東南亞屬熱帶潮濕氣候,在設計東南亞城市店舖住宅,規定需留出5呎(約150公分)騎樓(俗稱:五腳基或亭仔腳),至於建築正面外廊則築有列柱、平樑、圓拱及弧拱,2樓外牆開拱(角)窗、欄杆或屋頂女兒牆同樣構築欄杆及山牆裝飾等,此建築風格,又因旅居東南亞之金門鄉橋返鄉或僑匯金錢構築洋樓,因此五腳基「Five-foot Way」遂翻譯為五腳氣。 張璋滿洋樓位於沙美老街信義路11-13號,過往曾經租給兩戶人家經營布店(蔡福林同學之祖父)及收發郵件兼營麵店, 目前建築外觀雖頹勢,惟仍不失氣派及風華猶存之洋樓,其主人即沙美人張璋滿,18世紀末在日本殖民東南亞之馬來西亞時期,他遠赴東南亞南洋奮鬥,自扁擔賣蝦發跡,以致後來擁有整條街及獨自碼頭,家財萬貫,惟張璋滿仍會定期僑匯金錢回沙美家鄉給早逝姪子(張延棉)之妻子(張蔡銀),並將此棟洋樓贈送給姪媳婦,後因日本人在其街上之鴉片煙館鬧出人命,日本人遂把整條街燒掉,當時張璋滿僅帶2箱白銀逃走,此乃充滿貧瘠浯島子民遠離家鄉外出奮鬥之白手起家及衣錦還鄉與有情有義和一夕成空之可歌可泣的瑰麗史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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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圖
泥層堆疊的昔時海港 記憶裡的榮耀,書寫 在布滿塵埃的歷史冊頁 然而此處畢竟是海洋滋潤 且印證過無比光榮的古城 漫步在街道茶樓與飯館 茄苳樹下,還有庭院之前 先民以往的貿易貨運 閃亮亮四海航行的夢想 回憶的海圖仍銘記在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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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逝水的點點芬芳
為了懷想往昔而開啟舊地重遊 幽幽一室盛開的粉嫩百合 燭火圍繞著滿眼笑顏的你 紀念光陰流連過的發光影片 無聲字句之香氛在暗灰叢林間 竄逃著 肉身灰飛煙滅的泥土 載不動虛化為春魂的縷縷花瓣 徘徊著 為何你即將離去的背影 溶於一片金鱗水鄉世界之中 我疑惑這房間是否已經淹滿水 使得波動畫面全浸淫眼底之中 那種支離破碎的曲折聲音 彷彿從深不可測的心口 緩緩敲擊著叩響起來 聲納似傳自深海海底生物 遙遠並且切切地喊喚我 不要忘記改用鰓呼吸啊 心痛神痴 眼中落淚 已經存留在淚水的你 鰭似瓣片的恍惚步履提醒…… 面對落花還如此這般清明 告別年輕如昨的你 因為淚眼看見你 腦門成就了曾經記憶 而我追尋了永遠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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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烏番叔自小在家務農,早已練就一身農耕的好本事。而沙瑪她們家的田地則為較濕潤的泥土地,不僅有充分的水份亦相當地肥沃,只要勤奮耕種幾乎都有收成。不像老家土地貧瘠,必須靠天吃飯。即使發覺在這裡務農也是不錯的選項,但烏番叔和沙瑪都有固定的職業,甚至烏番叔的薪俸是沙瑪的數倍,不可能辭去待遇優渥的職務轉而從事農耕,只能利用公餘幫一母一些忙。但他們也奉勸一母不要過於辛勞,往後已有女兒女婿來奉養,女婿更會以對待自己母親的孝心來對待她,讓她老人家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安享晚年。 然而,烏番叔卻也不斷地反覆思考,既然回不了老家而在這裡成家,娶的又是所謂的番婆。但即使兩國有不同的文化,可是沙瑪卻是一個賢妻良母典型的女性,兩人共事多年,彼此間亦有相當程度的瞭解,生兒育女更是指日可待,因此他必須展現一個男主人的架勢。除了讓一家人衣食無虞,首要之務必須改善居住環境,讓一家人過得舒適一些。 於是他和沙瑪及一母商量的結果,決定在老房子前方自家的一塊空地,興建一棟二層樓房,舊屋將用來放置農具及農作物,所有的建築費用由他擔負。若以他歷年來存在銀行生息的美金而言,重建及購買全新傢具等費用,亦只不過佔了他全部存款的五分之一,並沒有把他全部的儲蓄花光光。(一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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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化老街新象
前陣子看報紙寫新化老街辦年貨大街的新聞,感覺熱鬧滾滾。又看到臉書朋友到這裡的一家百年米店拍照,復古風的感覺很吸引我,想說上次來新化老街也已是五、六年前了,也許該趁著這年節假期再來此走走。 我們的車子就停在武德殿旁邊,記得上次來這裡還在整修,外觀雖然已美輪美奐了,但無法入內參觀,這一次終於走進這裡,看到許多當年日本人練劍道的衣物,館內還特別保留了一區用透明的壓克力圈起來的地板,讓人們可以窺看地基的建築結構。仰頭一看就是清晰的木架構屋頂,旁邊的大方窗也以剛正簡潔的線條呈現,整體呈現勻稱規律之美,就是很舒服。 走出武德殿,發覺附近一棟棟的日式木屋成排連綿,有的做為故事館,有的是特色餐廳,還有文創市集,也吊了不少彩繪燈籠,就是充滿濃濃的在地特色和年節風。 散步的腳往老街行去,雖然人潮因過年的因素顯得多矣,但我還是被這些好看的屋子立面所吸引,想起十幾年前初來訪時,真的和現在差好多啊。 那時我從歸仁那過來,依著地圖方位的指引好不容易尋到新化老街的正確位置。我用漫步的悠閒心情走入老街,撿拾這裏的精彩,讚嘆是心間不斷湧升的接續語句。 實在好愛淺藍灰的雅樸色澤,讓街屋有了低醞的統調,一種歲月歷史冉漫的時光感輕輕籠罩,在其它的老街中不常見到的色彩。好愛巴洛克式型板的裝飾壁面線條,華麗中帶著典雅的高貴質氣。好愛各式長窗的樣式,優雅裏藏夾著中西混搭的曖昧。好愛圓拱的弧形窗廊或樑柱,圓潤的線條把建築的方剛潤飾出不過度嚴肅的呆板。也好喜歡崁在屋子中央壁面上的姓氏或行號,絕對的端正感與旁邊的設計裝飾線板,成為家家戶戶不一樣的精彩圖騰,是目光停駐流連的不厭膩風景。 然後我站在街心想著,怎麼有這麼美這麼古典的街道啊。 以前的這裡一定是很繁華的,才能有這麼富麗堂皇的街屋,但我也在漫走裏看到了落寞淡淡顯影著。 這是假日午後啊這老街怎麼如此安靜,除了我外幾乎看不到遊客。一直走到街尾處才看到茶水攤子有幾位購買的客人,但也不算多,少許音聲的喧嘩著,打破了這裏過度靜謐的空氣味。 還好經過了幾年在政府和地方人士的奔走努力下,這裏漸漸披上了復甦的彩衣。當我站在街口,看到一家家形式統一的現代化招牌,一家家商店林立起來,而且有不少遊逛人潮;有的還是文史工作者帶民眾來參訪的年長隊伍,我就知道當年的疑惑和擔心是解除了。 再度前來是五六年前,久未聯絡的高中社團同學在臉書這橋樑的牽線下又意外的聯繫起來,聽聞國樂社有位以前拉南胡的社友在新化老街開了間中式餐廳,大家決定去捧場,順便把失聯歲月的時光填補一下。 來到這裡時接近正午了,暖炙明媚的日光把新化老街屋櫺的壁面裁印出明暗對比的好看剪影,在窗台、圓拱、招牌飾板、巴洛克裝飾柱體的紛立間,用光線的魔幻之筆,映灑出如音樂般的律動繽紛。當我走入街口,馬上被這兩排街屋的美麗壁面和光影在壁面上形成的好看映影深深吸引,這裏比我幾年前初次來時多了些許紛鬧的雜景,但也川流出一股鮮動的活力感覺這裏變得不一樣了,我和同學從街口遠遠就看到社友店家招牌,一路行走也一路欣賞這美麗的街屋壁面。 我們來到社友開設的重慶現炒吃午餐,歡談高中的往事。也是這樣的機緣,我才有幸走入老街這古老的房子裏,從以前走馬看花賞老街建築的遊客,變成深入宅扉的觀察者。 老屋門面不寬,一走進才知道它的深長,通往二樓的樓梯也非常窄陡,是往昔商家普遍的建築形式,雖然空間不大,但從樑柱壁面的力感可看出當年建造的堅實度,才能經過漫長時光的洗禮仍保有典麗風華。後來因想上洗手間,走到屋子的後頭,我才知道這屋子有多狹長,中間天井邊的廚房樣式是何模樣。親臨,對老街屋宇從只有羨慕和想像化成真實的了知,真的很不錯。 經過了這幾年,新化老街又蛻變成更繁華的模樣,彷彿日治時代做為附近鄉鎮貨物集散地的熱鬧盛景又回來了。不僅許多連鎖的商家林立,連一家開業已經145年碾米廠老店老闆娘說,真的看到老街的復甦,本來已停止多年的碾米大機器,他們也決定過陣子後要讓它重新啟動,不要只是店裡的古董,而是可以真正生產使用的機器,因為許多遊客來店裡對這高到二樓的機器很好奇,讓老碾米機重新運轉也有時代傳承的歷史意義啊。 在老店的沒落與新生中,我看到了整條老街欣欣向榮的生命力,老房子這麼美怎麼能讓它們在時代裡沒落了;老店這麼有人情味怎麼能讓他們就結束營業,人潮是一股生命力,讓這裡披上活力的新象,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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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妙的牽狀
台灣西部泉州人居住的部落,在親人過世後,會替親人「做覡公」。做覡公的高潮是「牽狀」,當天晚上,鄰近住家扶老攜幼擠進現場觀看,務必到最後一支「狀」被牽起,亡魂與陽世子孫溝通交流,祂從牽狀者身上退駕,牽狀者也「魂兮歸來」,癱軟在一旁休息後,大家才肯散去。 一開始是覡公吹起「嗚--嗚--嗚嘟嗚嘟」的牛角聲,它具有召喚亡靈的無形力量。早到的觀眾已把「狀場」圍得水洩不通,最內層是小朋友,有蹲有站;最外層則是大人,大家都目不轉睛的盯視狀場的一舉一動。 我自小好奇、好玄,加上八字又重,從不擔心被沖煞;因此只要聽聞哪家有牽狀,可說每場必到,印象深刻: 狀場在長條形棚子裡,燈火通明,令人有城開不夜的元宵花燈豪華感覺。棚外則由烏頭覡公搖鈴、敲鼓、念經作法;站在中央位置的道長,髯長及胸,看來仙風道骨。他右手揮著招魂幡幢,口誦經咒,左手猛打手印,彷彿指揮無形的鬼怪執行某些任務。 棚子中間有一排像爬竿的長竹竿,已被糊成圓桶狀。圓桶共有裡外兩層,裡層分成上中下三格,分別貼上不同的圖案,代表天、地、人三才;外層則書寫「接引西方」、「駕返道山」、「步步生蓮」等吉祥話。長竹竿一頭立在盛水的瓷碗上;一頭穿過頂端橫竹竿的鐵線圈中。這就是泉州人喪葬儀式中,有錢人家才辦得起的道教科儀。「狀」是為了薦拔親人亡魂而製作的道教法器,它代表後代子孫對往生親人的無盡思念,藉由短暫的交流知悉先人往生後的悲歡情況。 牽狀的都是往生者的親屬,越親者越容易「起狀」。他/她們不停的轉動狀桶,一面哭泣,一面念著:「雙腳踏雞籠,雙手扶蕉欉,OO趕緊起來換衫換褲,親像人。……雙腳踏雞籠……」。 牽狀者原地繞轉狀桶,最後則是自己意識脫離肉身,借給祖先靈魂使用。當祂們重回世間後,可以借用此一肉身口說、出氣、哭訴……可以捶胸頓足,可以哭得呼天搶地,可以喝斥不肖子孫……最重要的是和陽世的後代重溫親情,提出自己的訴求如:焚燒紙錢、紙厝、紙車、紙衣褲……使祂在陰間過著富裕的生活。 烏頭覡公持續念誦經咒,鈴鐺不停的「叮噹!叮噹!」響著,招魂幡幢左右上下揮動召喚求索,牛角雕成的「靈角」嗚嘟嗚嘟吹得更急促……牽狀的人已忘記哭訴,忘記念誦狀詞,他/她們愈轉愈快,甚至腳步踉蹌,整個狀桶搖搖欲墜。此時此刻,葬禮執事者開始趕人,清理出亡魂通往大廳的必經之路,以免撞倒陽世間的閒雜人等,導致肉體受傷。 當籠子裡的公雞騷動,發出聲音時,代表亡魂已經附身。玄奇的是狀桶的竹竿長度遠遠超過頂端的鐵絲圈,亡魂開始行動時,居然可以拽下整支竹竿,連帶狀桶一路憤怒的擊打地面。祂不必由人帶路牽引,牽狀者是緊閉雙眼的狀態,竟能快速的進入大廳在祖先牌位前停下,雙手仍持著竹竿,不停的撞擊地面,等待後代子孫趨近對話。 「緊!緊去!園裡有人咧偷挖番藷,緊去掠賊」祖先亡魂等不及子孫問話,居然先指派「捉賊」的任務。 子孫中的壯丁脫下孝服,四人騎著兩輛「新三東」牌摩托車,攜帶木棍、竹竿火速趕往甘藷田。 「阿堂!阿堂咧!我是你老父啦!」祂發出兇狠的話語,被召喚的是男主人,趕緊趨前跪下:「阿爸,我是阿堂啦!你做仙,日子過得好嗎?」 「怎麼會好?你攏嘸知啦!」亡魂憤怒的說:「我的厝已經被飼牛囝仔和大小牛踐踏得屋頂全破,大雨一來一定漏水;冬天一到,北風一吹,我冷得受不了!」 「好啦!阿爸,我明天一早就去巡視一下您的大厝,一定立刻修理啦!阿爸,請原諒,是我不孝啦!」 「不孝!不孝!一天到晚逛茶店仔啦!」亡魂抓起竹竿往男主人背上一敲,破口大罵:「我替你娶的美華不好嗎?水擱賢慧,你竟然嘸顧,去開茶店查某!夭壽死囝你咧!」儘管男主人已縮成一團,他仍照打不誤。被喚做「美華」的女主人趕緊過來緩頰:「沒啦!沒啦!阿堂足規矩,沒在外頭飼查某啦!」 「妳喔!尪婿共人公家用攏無知啦!傢伙被人搶走嘛無知啦!」亡魂趨近美華,面對面訓斥,幾乎碰在一起啦。 「還有!還有!我窮得要死,趕緊燒十億庫錢給我,阿堂!你有聽見沒?」 「有啦!知也啦!明天一早就和阿母的一起燒給你們……」 「不可以!一起燒,我的錢又會被她控制得死死的!」亡魂顯然還殘存著陽世的記憶,一再叮嚀:「今晚就燒!今晚我就要,有聽見沒?……」亡魂的聲音愈來愈弱,終至寂然無聲,最後一個顫抖,被附身的陽世子孫往後一倒,已經有人在後面扶持他坐在太師椅上。 「我怎麼坐在這裡?」牽狀的人眼睛一睜開,幾乎說的都是這一句話。 「你起狀啦!我阿爸借你的身軀交代事情啦!真多謝你喔!」男主人阿堂向牽狀的後代子孫說明原委。 「說!有沒有去逛花街柳巷!」美華一欺近阿堂,右手擰住阿堂的耳朵,惡狠狠的問話。 「水某,沒啦!沒啦!我嘸敢啦!」 「沒?沒!」美華生氣了,在圍成一圈的「觀眾」面前脫下孝服,捲起袖子拽住丈夫的手罵道:「你老父做仙,他替我暗訪,你有什麼坑坑洞洞的小事,他都一清二楚啦!你給我記住!若在外面偷吃,我會把你剁掉丟給狗仔吃,牠們還以為吃香腸哩!」 夫妻吵架這一幕,惹來圍觀的群眾哄堂大笑!這「牽狀」可真玄奇,居然老父洩了阿堂的底,還引得夫妻吵架。阿堂花錢和先人溝通,想不到竟惹來麻煩,這件事在鄰里巷弄間引為笑談,甚至傳遍整個褒忠鄉。 據說,當晚四個年輕人趕到番藷田,果然抓到偷挖甘藷的竊賊,還移送法辦哩!至於整個喪葬儀式結束後,阿堂到公墓去巡視,果然他老爸的墓土,右半邊已被牧童及耕牛踩平,甚至可以看見裡頭的棺木,他趕緊鳩工修葺。 「牽狀」就是這麼玄奇,難怪附近居民喜愛圍觀,這也算是「白色嘉年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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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 情
大自然的清新懷抱,永遠都是對我敞開著的;所以,就讓我自己的心,也不要被我長久地封閉了吧! 從山林延伸到海洋,由高原開展至矮山,大自然永遠都是以原有的樸實面貌面對著我。 偶爾,我會暫時離開久居的屋子,帶著一份單純心境的愜意去漫遊。我把心情托付給美好的事物,也跟它們進行心靈的對話。 於是,即使那時有任何形式的束縛,也都能夠得到必要的適時解放;我的神志重新獲得那完全的清明。 潔淨的山泉水,清涼了我的四肢,也滌淨了我的思慮。 在那欲雨的濃雲裡,在那有如飽滿墨韻的雲層色澤中,有一份淋漓快意也是屬於我自己的,將會隨著傾瀉而下的雨水一起被釋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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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 號
站在廣闊的曠野我窺探妳的世界 到底心裡還有誰愛上了就拚命給 戶外冰冷的老街泡杯曼特寧咖啡 溫熱想妳的感覺 甜言蜜語滿心扉 妳隱藏的古典美 是為了感動的誰 晴朗蔚藍的大海 像淚光閃爍的愛 不忍心就要離開 鹹鹹的味道存在 我還放不開胸懷將思念拿來暴曬 照片留給我來拍 聞你的味道還在 背向海平面無奈 等待玫瑰花盛開 何時妳能再回來 我默默殷切期待 對過去現在未來 想用鉛筆來記載 腦袋瓜一片空白 描繪這場的戀愛 大雨不停落下來 風颳的速度很快 不曉得怎麼安排 把愛情保留下來 你無聲無息離開 讓我一直生活在 一種不安的狀態 半醒半醉心悲哀 孤單的站在陽台 眺望著紗網窗外 心裡有些許感慨 妳人已離開不在 我衷心的在等待 雨季不要快點來 妳現在住的地帶 天氣是否也變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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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第十章 忍受多年性壓抑的烏番叔終於得到抒解,沙瑪的處女身亦已獻給一個不同種族和文化的唐山人。即使唐山是烏番叔的故鄉,但與沙瑪一夜纏綿過後,故鄉似乎離他更遠了,何日能走上歸鄉的路途,誰也不得而知。而生長在貧困農村的沙瑪,在女多於男的社會,想尋找一個稱心如意的對象談何容易。或許已婚的烏番叔就是她心目中最好的人選,因為他們已相處十年,不僅有著同事的情誼,亦有著長官與部屬的關係,如今更成為一對異國夫妻,這莫非就是中國人所說的緣分。 尤其是烏番叔只大她兩歲,非但身強力壯,又是收入豐厚的漁船公司經理。當他回不了唐山老家時,一旦在這裡娶妻生子,此地不就是他的家麼?時日一久又何嘗不能把他鄉當故鄉?因此,不僅沙瑪無怨無悔地把寶貴的少女貞操給予他。她一母能覓得如此的乘龍快婿,喜悅的神情更溢於言表。當梅開二度的烏番叔,低調地住進她們家和沙瑪共枕眠時,並沒有舉行任何的儀式,也沒有在這個小農村引起騷動,彷彿是一件極其自然的事。或許,只要當事人高興就好,其他人又有什麼權利來干涉呢。 (一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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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漫遊
夏日清晨五點多鐘,拉開窗簾望向窗外,但見天已微亮。萬里長空彷彿才清洗過一般,有如一疋蔚藍的綢緞,潔淨得連一片雲都捨不得停留! 我告訴太太今天是週末,早上不用侍候小男孫上安親班,就讓他和女 兒、女婿睡晚一點;我可以騎機車載她在晨間漫遊,太太欣然同意,於是,我們很快便整裝出發。 我們沿著防汛道路前進,這條柏油路面,路旁除了停放來此耕作的農民機車外,行人車輛寥寥無幾;倒是田野的四季風光,成了農場觀光的主軸。太太生長在傳統農家,在耳濡目染之下,對於農事懂得比我多;尤其對於農作物播種的季節及收成時節更是瞭若指掌。 相形之下,常常讓我這個門外漢,覺得汗顏! 此刻,太陽尚未升起,遠眺東方天壁上,塗抹著幾條紫紅色朝霞;回頭望見西方天空上幾顆寒星若隱若現,一彎斜月還高掛在半空中,充滿詩情畫意,如果不是黎明前出遊,我想眼前美景,勢必失之交臂! 當我們繼續前進時,看見早起的農夫已到菜園從事園區工作了。但見偌大的芋頭園,綠葉欣欣向榮,溝畦分明井然有序。火龍果棚架上的葉片像仙人掌般,蔚為奇觀。絲瓜園綠意盎然,金黃花朵點綴其間,讓人眼睛為之一亮!讓人見證「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絕非虛言! 當我經過一處荷花池畔時,看到池畔有許多人在賞荷。有些人拿著手機,也有些人拿著照相機,更有人架起長鏡頭攝影機全神貫注在拍照。我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住了,不由得也停下來觀賞。這時候,旭日初昇,陽光斜斜映照在荷塘裡。但見田田荷葉上,昨夜滴落的露珠還停留其上,晶瑩剔透;猛不防一陣清風拂過,如綠雲般的荷葉嫣然搖動,露珠兒滾來滾去,發射出如寶石般耀眼的光芒,真是美極了;而桃紅灼灼的荷花,彷彿凌波仙子,亭亭玉立於荷葉間,此時此刻,不禁讓我想起「碧葉喜翻風,紅英宜照日。」的詩境,嘴角禁不住漾起一抹微笑。看到荷花總會讓我聯想起古代詠蓮名句:「蓮,花之君子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在擊節讚賞之餘,也不由得對於荷花飄逸出塵,超然脫俗的聖潔情操,油然而生崇敬之心! 我一邊騎一邊游目騁懷,越來越接近山坳了,「舉頭已見千山綠」。不經意瞥見道路兩旁的一棵棵大樹綠蔭如蓋,好奇地定睛一看,才發現出來是蓮霧,已經結實纍纍,可想而知,今年果農勢必笑逐顏開。 當我們從山中折返時,天色已大白。我們趁著暑熱就要漸漸散發出來前打道回府。回程途中,清涼的西風一路相伴,輕輕地吹拂著我的衣衫,頓感神清氣爽! 如果不是身歷其境,實在很難體會短暫的晨間漫遊,也能帶給我們怡然自得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