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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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菜餘飯巧安排──番茄蔬菜五色鍋和飯糰
兩個女兒結婚離家後,家裡只剩倆老,兩個人不好煮飯、烹菜,是大家都知道的,有時候必須煮一餐吃兩餐的,吃剩菜、餘飯是必然的,但必須巧做一點安排,才能在色香味上吸引人。 這天中午,有點剩餘飯菜。晚上老妻就把剩飯熱一下,但做成三角飯糰的樣子,上面灑上幾粒從日本帶回的梅子白芝麻香鬆,整個氛圍就和中午的純白飯不一樣了,嗯!好吃。 午餐還剩點魚和松阪豬肉。肉還無所謂,但魚再煎、再熱就不太好吃了,於是去魚皮,只剩白色魚肉,切成小片,連同松阪肉,加點魚丸和番茄、青菜、玉米和香菇,就煮成一鍋番茄蔬菜五色鍋了,當主菜也當湯。連同三角飯糰和香蕉、小甜點,就解決了午餐剩菜、餘飯,也算精簡又色香味俱全的晚餐了。 吃剩菜、餘飯是不得已的,但青菜、番茄等最好現煮,不要當剩菜才好,這樣維他命才不會流失,顏色也才會新鮮、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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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營鮮體驗
雞年新正初四起一連三天,女婿一家三口安排年假期間到宜蘭市郊的一處曠野露營。雖然時值隆冬,天氣嚴寒,仍然改變不了他們想要體驗幕天席地的野趣,帶了露營帳篷,準備了野炊用具,以及保暖衣物,便開車前往營地。出發前,還打電話告訴我地點,歡迎我和老妻前往「探班」。 由於天氣冷冽,朔風獵獵,耽心小孩子著涼,我和老妻在第二天和第三天都連袂前往探視,也進一步深刻瞭解,此處確實是露營好去處。 據我觀察,此處就在公路旁邊,距離市區頗近,出入交通方便,也不會耽心海邊露營風較大,或山上露營,如遇道路坍方會受困山上,尤其老闆待人親切,服務又週到,竟有不少家庭利用春節期間前來露營,一點兒也不會感到孤單、寂寞。 值得一提的是,經營同樂休閒綠園道的業者,原本就搭有大型遮風避雨的大帳篷,露營的人只要在大帳篷搭小帳蓬即可。由於外面多加了一層保護網,下雨時雨水也不致於淋濕露營物品,加上周遭設施一應俱全:有小孩玩沙區,草坪活動廣場,廁所也使用入水即融衛生紙,可以直接丟入馬桶,因此看起來顯得格外乾淨。況且,露營園區內林木扶疏,青色山脈近在眼前,堪稱是一處理想的露營場地。難怪三天下來,小男孫意猶未盡,直嚷嚷下次還要再來。 約莫十幾年前,我自己也曾有過一次類似露營的經驗。當時我在工程單位服務,有一次奉派配合工程人員,前往道路改建區段勘察,夜宿山區曠野草原的新奇體驗,讓我永生難忘。 那是一個秋日的夜晚,大夥兒向附近店家租來帆布帳蓬,搭蓋在草坪上。星空下放眼望去,將近十個帆布帳蓬,就像一座座蒙古包。 晚上,我們先在廣場上野餐,然後到浴室洗去一身疲憊,再返回營地休息。當時夜涼似水,剛升起的月亮掩映在雲層裏,只見滿天繁星閃閃爍爍,像在向我們傳送秋波,歡迎我們投入大自然的懷抱。 夜深時,我們每個人回到帳篷裏,睡在墊高的木板床鋪上,體驗餐風宿露的感受。每座帳篷裏都有一盞電燈;此刻大夥兒已經沉沉欲睡,昏黃朦朧的光線,感覺就像燭光伴眠一般,別有一番野趣。 當我熟睡了一陣子,半夜醒來時,才發現帳篷裏的電燈不知何時熄滅了,屋裏一片黑暗。好在要去上蓋在帳蓬外的廁所時,帳篷外月白風清,月亮的清輝把遠山近樹都塗抹上一片銀白,颯颯秋風輕輕吹拂衣衫;潛意識裏感覺此情此景,有點熟悉,才驀然想起眼前景色就像是宋代大文豪蘇軾描繪的「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的詩境,真是美極了! 當時夜闌人靜,萬籟俱寂,只有偶爾會從山坳外的公路上,傳來稀疏的車輛奔馳聲,劃破了山野的寂靜;至於從更遠處海邊,傳來海浪撞擊岸石的潮聲,聽起來只是隱隱約約,似有若無! 翌日早上,在一片啁啾鳥鳴聲中醒來,但見帳篷外山色綠意盎然,一切植物欣欣向榮,充滿蓬勃朝氣;而我們揮別了山野後,也活力旺盛的向下一個勘察路段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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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不怕你取笑,若以當年的時空背景,以及你阿爸的為人處世和勤奮,我會接受烏狗叔公的建議。」罔腰仔據實說。 「現在呢?」木興試著問。 「機會已錯過了。」 「為什麼?」木興不解地問。 「我家天賜不像你,他怪異的個性村人皆知,小時候還好,長大後更是不得了,果真和你爸生活在一起,只會增加他的困擾。而且歲月不饒人啊!我們都有了歲數,既然已錯過大好機會,未來只好聽天由命,如果再重提這件事,勢必會讓村人嘲笑。」 「罔腰姨,其他的我們姑且不說,如果和我阿爸分工合作,這件事是否可行呢?」木興再一次地徵詢她的意見。 「木興,我知道你對你阿爸的關心,也知道我們是好鄰居,更知道我和你阿爸相處得不錯,才會跟我談得那麼多。說真的,剛才我是敞開心胸盡量地呼應你的想法,但實際上這個社會並不是如你想像中的那麼單純,尤其你和天賜都已經長大,身為你們的父母,即便不能做你們的表率,也要有一個大人樣,將來你們出社會,才不會讓人指指點點。 (一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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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創作觀
「寫作的心情,是寂寥與空靈的綜合體;創作的過程,宛如似夜間低調綻放的花穗。」 接到一位文學季刊主編的通知,希望能夠在下一期出刊文章前面,附上一篇大約兩百字「我的創作觀」短訊息一併發表。 當下沉澱了自己的心情之後,覺得這樣的自我剖析蠻有意思,因為畢竟在寫作的過程當中,應該會產生動機、激發思維、下筆為文和成就一篇作品。 不管一篇作品的結果如何,想必都是作者精心力作的成果,好比之前有人比喻寫文章宛如富人生產的過程一般,等到嬰兒順利從娘胎來到世界上的時候,無論是醜或是美,都是為人父母心中最為珍惜的寶貝。 因此基於這樣的情境,我們面對文字的時候,其實在心中充滿一種感恩與敬畏的心情,如此感覺並非過於濫情或是矯情之故,因而故意用璀璨的詞藻來粉飾心中的虛偽,反而是從內心深處所興起的真摯感覺,讓我們在下筆之際,其所經歷的最原始與毫無遮掩之心境了。 想起寫作的創作觀,記得有一位朋友在部落格上留言說,一位作家一生究竟出過多少書百年之後並不重要,反而只需要留下一句讓人不會忘記的話語,也許就是在文學之路而不虛此行了。 他又說當代的名家這麼多,有多少讀者背得出他們的一則警句呢?接著朋友在留言最後註明出處,顯示這些留言係引申詩人余光中的話而加予詮釋;其實他更認為真正作家的生命經歷,就是一位文藝創作者,一生得以「傳後」核心價值之所在。 想到這位朋友所提及的觀念和本意,或許和古人所說立德、立功、立言之三不朽,似乎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那麼如此一來心中就備感龐大的壓力了;尤其記憶中的中國文人與文學作品,總是喜歡把這三不朽的境界,當作一種高尚的操守,也是一種生命的態度,更是人生努力的終極目標。 不過從很多故事與事實經驗證明,假使人們把一些座右銘,當作生命圭臬來看待的話,通常隱藏著另外一種意思,那就是表示一般人必須非常的努力,才可能做得到那種地步,因此那是一個生命過程當中的聖盃,具有充滿啟示與鼓勵的意味在裡面。 當然絕大部分的平凡人,應該都很難以達成此種目標,所以才會凸顯出它的可貴之處,因此即使作家猶如深山老林那般,蒼翠而蓊鬱的古木參天迎向穹蒼之際,也不見得每一株老樹都可以成為神木。 假使推論與經驗的法則果真如此的話,那麼想要真正留言以傳之後世的人,也許除了聖賢與完人之外,恐怕能夠做得到的人並不多了。 然而人們如果這麼快就放棄理想與目標,那麼此種生活態度也不見得全然正確,因為畢竟還沒有努力或打拚過後,怎麼知道自己無法做得到呢?所謂抱持著「有為者亦若是」的積極思維與正面之心態,想必就是如此的意思吧! 不過人們也不必太過悲觀,因為廣義的留言以傳後的方式,其實可以用不同的管道來達成。 好比對於一個文藝創作者來說,其最便捷的方式,就是發表文章而彙集成冊之後,大概就可以略為自我安慰一番,而且也是一種蠻不錯的成果呢! 或許基於此種心情之所趨使,所以個人出版的文壇風氣,確實是一種蠻有效率與自我推薦的行銷手法,而且更可以讓嘔心泣血的佳作,用普世皆認同的方式,愉快的和朋友供作心靈交流與分享。 當然除了這些方法之外,作為一個文藝創作者,偶爾還會有令人驚奇的喜悅發生。 所謂那些出人意表的喜悅經驗,就是自己所發表的作品,經由他人而得到肯定之後,被其轉述、引用而收錄成冊;例如被納入《台灣文學作品年鑑》之內,也是代表著某種程度之成果與獲得肯定;甚至還會成為大學課堂上的補充教材,乃至於透過媒體之引薦,因而成為某些專輯出版內容的重要選項和參考題材。 類似此種令人覺得出乎意料的喜悅,個人剛好都有幸而經歷過幾次,甚至有一部分獲得《台灣文學作品年鑑》的收錄內容,至今仍然持續的被引用和當作補充題材。 當然這些肯定與被收錄運用,通常個人在事先都沒有心理準備,或是被引用者告知,所以偶爾覺得高興的程度自然不在話下。 其實對於每一位作者來說,其所發表的作品,也許在剛開始之際,並沒有辦法得知究竟會有多少人看得到,或者是得到哪些族群之共鳴。可是一旦發現被刻意收錄和運用之際,才知道原來還有那麼多人,默默而盡心盡力透過閱讀與蒐集的途徑,和更多喜愛文學的朋友分享,那種感覺真的還蠻充實;當然自己的作品,因為被認同、肯定與收藏的時候,那樣喜悅的心情,確實讓人覺得蠻安慰的。 我們從個人的創作觀開始,依循著作者的心路歷程走下去的時候,通常會發現人們所創作的心血與成品,都是自己無可替代的珍貴寶貝,倘若因此而獲得許多共鳴和回響的話,那麼將是在寂寥的文藝路途之上,得到了既溫馨又欣喜的回報,當然更是對於原創者莫大之鼓勵。 在此同時分享這樣的情形之於,不禁思索每一位熱心於寫作創作者,其所以可以持續寫作的重要動力就在於此,宛如小水滴不斷落下,卻可以在時光流逝的過程當中穿透巨石。 因此假如我們都可以扮演這些小水滴,然後匯聚在不同的創作觀之內,讓此一文藝領域的小水滴串連成為小河流,並且可以在幸福人間緩緩的、不停的潺潺而流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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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漢挽匏
小民坐在臥室的書桌前,公文數學攤開,躺在桌面,許久了未曾再翻到下一頁,模樣顯得有些落寞。 小民的阿爸已經到浴室淋浴,嘩啦啦的沖水聲透露出這樣一個訊息;從水珠飛濺的間隙不時穿透出男女高亢激奮的對罵聲,那是小民的母親正在觀看的本土劇,音量不大,但是耳朵拉長一點就可以聽見。好極了,小民心想,於是起身,輕輕扭開房門,躡手躡足繞過客廳,母親的背後,轉進父母親的臥房。 他們的房門通常緊閉,不過這一次可能是阿爸趕著去洗澡所以忘了關門,再一次,小民在心底為自己的好運歡呼。難得小民的步伐如此輕盈,鰻魚一樣一扭腰便溜進房內。臥房的燈未開,不過從五斗櫃旁的大窗透進防火巷另一邊那一戶大亮的燈光,所以小民仍可辨識父母房內的一景一物。 這一帶,公寓和透天厝錯落,棟距很窄,尤其那些屋主還喜歡外推陽台,所以顯得更為擁擠。如果後陽台的門窗沒有關上,鄰居們隔著鐵窗還可以互窺彼此在屋內的舉動。為此,小民的母親曾經有過一些抱怨,還想搬家,至於小民和他正在讀大學的阿兄倒是難得有個共識,他們都覺得沒差,反正誰也不認識誰嘛,他們都這麼想。 這時,小民的阿兄正在便利商店值夜班。 小民將吸緊牆壁的房門輕輕拉開,阿爸的西裝褲就吊掛在門後的釘鉤上。他的手伸進阿爸的褲袋,迅速掏出一疊對摺的紙鈔,抽出內裡一張藍色的「小朋友」(千元),以及最外側,幾張紅色的紙鈔,正準備將剩餘的錢放回褲袋時,阿爸拎著髒衣褲已經矗立在門縫間。盯著小民的手好一會兒後,阿爸轉身,悄悄將房門閤上。 阿爸在大學教書,平日沈默寡言,平日很少過問小民兩兄弟的課業,教養的責任自然落在母親的肩上。聽母親說,她在結婚前曾經做過幾年的護士,本來在阿兄送進幼稚園時還想重回職場,誰知又意外有了小民,就這麼拖延下來,也懶了。 阿爸收回小民手裡的錢,讓小民罰站,自己也沒坐下,背光,因此在小民的眼中,此時阿爸的身影顯得更為巨大,但是面目模糊。夜路走多了難免見鬼,這是兩人在沉默的幾十秒或是一兩分鐘的時間內,小民腦中唯一閃過的念頭。 「以後,真的需要錢可以跟我說,不要,自己拿。」終於,阿爸開口說話,一字一句,很慢,很有力,像是刻印在心裡,以致幾十年後當小民變成中年阿民時仍然記得當時的情景和對話。 事實上當時並沒有對話,小民只是怯懦地點點頭,轉身,逃回自己的房間,自始自終,沉默一如阿爸平日給他的印象。等到心情平靜一點以後,小民在阿亮的臉書裡私訊:「動漫展,家裡有事,不能去了。」 自從那次的事件後,小民一直沒開口跟阿爸要過錢,也沒再偷過阿爸的錢,因為阿爸和母親在夜裡的爭吵越來越大聲,阿爸夜不歸營的次數越來越多,越來越難碰到人。大二那一年,小民透過學校的自助社團找到一份家教工作,再加上幾個獎學金,自此小民漸漸學會獨立自主的生活;那一年,阿爸離家,與小民一家人的生活再無瓜葛。 畢業後,準備托福和GRE考試時,小民暫任指導教授的研究助理。首次,老闆將餐廳的收據交給小民報帳時,小民又想起那一夜的情景,同時冒出「細漢偷挽匏,大漢偷牽牛」(小時摘瓜,年長偷牛)那句俗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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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風帶
我在樹蔭下追討 愜意 夏豔 早來了 南風 卻退避三舍 酣睏的音籟 不曾梳理 夢 醉了地竅的小鬼 偷走月光 也偷走杜鵑與木綿 一夜 嚷嚷唧唧 訴說 灌醉的舞台 赤裸 炙燄的晨 積欠蟬的禪 拂拭浪漫 佇立 無風帶上 我渴望 仲夏之魂 多一點沁涼搗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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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台的勇氣
記得剛去藝術大學唸表演藝術的時候,在所有修習的學分裡,有一半的學分,都是跟上台表演相關的必修學分,若是沒有對戲劇表演有一定程度的認知和堅持,一定會讓自己接下來大學生涯度日如年,更別說那些突如其來的即興表演教學方式。 然而並不是每個主修表演藝術的人,都一定具備人來瘋似的說學逗唱,因為有些人專精表演,有些人則喜歡幕後的工作,不是每個人都一定可以沒準備的就來上一段即興表演,而我就是屬於這一種,沒有什麼表演天分卻又愛好戲劇的人。 記得大一剛看到系上表定的課表後,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接下來的這幾年,大概會是我人生中最難熬也最黑暗的一段時期。後來等到學校開始上表演課程了,才發現其實不少同學上表演課,都像我一樣在夾縫中求生存,但是經過一學期的表演磨練後,也就懂得如何去面對它,如何去接受它。 要克服上台表演的恐懼,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困難,唯一的方法,就是一定要逼自己去面對它,既使知道自己會表演的很糟糕,也一定要硬著頭皮把表演完成,不能逃避,因為只要一逃避就會有很多的理由,說服自己不再上台表演,就再也回不到熱愛戲劇和表演的初衷了。 然而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上也是如此,如果遇到自己沒辦法解決的困境,也一定要積極的逼自己去試著面對它,不要找一些藉口去逃避問題,即使到了最後事情還是無法解決,也是要堅持用真誠及正面的態度去尋求幫助,因為逃避只會讓事情變的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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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鄉往事
可是有些事情做晚輩的確實不好對長輩明講,但我認為像這種分工合作的事,妳可以直接跟我爸講講看,相信他會尊重妳的意見的。如果能成真,那真是太好了。」木興興奮地說。 「說真的,你阿爸的顧慮有時候比我還多。照理說你娘死後,趁著自己還年輕,應該再找一個伴才對;甚至多年前村中長老烏狗叔公曾向他提起續絃的事,而從側面上瞭解,老人家的目的竟然是想撮合我們兩人。論情論理,一個死了老婆的男人,一個沒有丈夫的女人,如果他們的行為和操守,在這個村落能得到長輩和村人的認同,而有意把他們撮合在一起,似乎並無不妥之處,相信也會得到許多人的祝福。但因你爸顧慮太多而沒有接受,烏狗叔公也就不好意思再徵詢我的意見,這件事後來就不了了之。」罔腰仔臉上露出一絲羞澀的苦笑。 「我阿爸也真是的,怎麼可以錯過這個大好機會。」木興惋惜地說,而後竟低聲地問:「罔腰姨,如果當年我阿爸接受烏狗伯公的建議而再去徵詢妳時,妳會同意嗎?」 (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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蝦霸
「哇!你買了新魚缸啦!」宜彤一走進男友柏翔的租屋處,便不禁高興地驚呼。 柏翔是個有點宅的網路漫畫家,經年累月戴著口罩,露出一雙有著黑眼圈的大眼睛,看起來有點神經質。他的畫作懸疑奇詭,扣人心弦,頗受好評。宜彤是個活潑開朗的餐廳外場員工,小麥色的肌膚、健美的身材顯得陽光亮麗,她是柏翔漫畫的粉絲,在一次網聚中與柏翔相識。剛開始交往時,外型及個性皆截然不搭軋的他們並不被親友看好,但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互補」吧!儘管有過幾次小吵、大吵,不知不覺他們也已交往一年多了。 柏翔住處原本有個一呎的簡陋魚缸,如今換成了頗具規模的六呎缸,還種了許多水草,放了幾根空心的木頭。孔雀魚和紅茶壺在中上層水域優游,一些大和藻蝦穿梭在水草間,三隻紅色的螯蝦各佔一根木頭,井水不犯河水。柏翔說: 「問過網路上的養魚達人,也問過水族店老闆,說是只要給螯蝦足夠的領域和躲藏空間,就不會互相爭鬥,也不會攻擊其他的魚蝦了。」 宜彤開心地抱住柏翔,在柏翔臉頰上親了一下。 其實,上次宜彤為了魚缸的事,和柏翔吵架了。(所謂的上次,柏翔已記不清是多久以前,這裡也就不再細究。) 那天宜彤到柏翔家,看到魚缸裡的三隻螯蝦正在打來打去,害怕地說:「柏翔,這幾隻蝦這麼兇,你想辦法把牠們隔離開來吧!你不趕快處理的話,其他的魚蝦也會有危險的!」 柏翔卻冷漠地說:「何必?這些一兩二十塊的大和藻蝦,本來就是買來當魚缸的清道夫,或熱帶魚的零嘴,死了就算了。怎知其中混了三隻螯蝦,愈長愈大。動物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何須人類干預?就讓牠們自由發展吧!」 宜彤生氣地說:「什麼自由發展,根本是自生自滅吧!你這樣太殘忍了!」 柏翔最近正因畫畫缺乏靈感而煩惱,因此不耐煩地說:「我明天就要交稿了,可以不要為這種無聊的小事煩我嗎?」 宜彤氣呼呼地離開了。斗室裡只剩下柏翔和他的電腦、繪畫工具,及那只有點陰森森的魚缸。柏翔晝夜不停地畫,畫不好就撕,畫好了就上傳,累了就趴著睡一下,餓了就把旁邊的餅乾泡麵果汁拿來充飢,或打電話叫外送。在他的漫畫世界中,有個斬妖鋤惡的救世英雄--異次元超人,柏翔醉心於這個英雄漫畫,不知畫了幾天,也不知多久沒出門了。 在柏翔埋首作畫的時候,魚缸裡弱肉強食的爭鬥無聲地持續著。儘管柏翔每次睡醒或自己要吃東西時,還會記得撒些飼料到魚缸裡,但這點飼料似乎不夠螯蝦塞牙縫。 魚缸裡最大隻的螯蝦,被第二大隻的螯蝦鬥得身首異處。柏翔根本沒時間--更確切地說,是沒有心思--將螯蝦屍體撈起來丟掉,等柏翔想到的時候,早已被另兩隻螯蝦啃得只剩空殼;再過幾天,連殼也不見了。 最後,較小的那隻螯蝦也被鬥死了。剩下的這隻,吃掉了兩隻同類的這隻螯蝦,成為魚缸裡的霸主了,而且,體型還在持續增大中。 大和藻蝦和熱帶魚的數量,不知不覺地減少了。等有一天,柏翔從他創作的漫畫世界中暫時抽離,伸個懶腰,轉頭望一眼魚缸時,魚缸裡已經只剩下一隻螯蝦了。不知何時,這隻螯蝦竟已大得在一呎缸中難以旋身,其碩大異常的程度,終於引得這位漫畫家,定神細視。 以往只注意到螯蝦有兩根特別長的觸鬚,現在才看出在那兩根長鬚之下靠近頭部中央的部分,還有兩根次長的、兩根較短的,一共六根觸鬚在水中晃晃悠悠的,彷彿在耀武揚威、張牙舞爪。那兩隻引人注目的大螯之下,靠近口器的地方還長了兩隻小爪。雙螯和兩爪都在不停地抓取水中殘留的飼料、破碎的水草或其他什麼浮游生物,送進嘴裡,好像永遠吃不飽似的。牠全身裹著佈滿黑、白、咖啡、赭紅等斑塊的硬殼,頭部和胸腔的盔甲光滑堅硬,壯碩的軀體包著四片鋼鐵般的環節,用八隻腳穩穩地站著,尾部五片圓弧狀的鰭也如鐵片般,似乎一「甩尾」就可割傷撂倒幾隻小蝦小魚。 作為一個對事物必須有敏銳觀察力的漫畫家,柏翔對這隻一起生活了幾個月的生物,還是頭一次如此仔細觀察,自己也感到有點不應該。此時,柏翔盯著螯蝦,螯蝦也轉動著兩隻又圓又黑的眼睛盯著柏翔,模樣說不出的詭異。柏翔內心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心想:難道螯蝦對於自己長期遭受的漠視,會有不平憤怒? 柏翔甩甩頭,像要甩掉這個古怪的想法。他告訴自己,就算這隻蝦大得有點畸形,蝦就只是蝦。盯著他看,也只是討吃的罷了。他隨手拿了飼料罐撒了幾下,看著蝦靈活地揮舞雙螯及兩爪將水面的飼料送進嘴裡。柏翔發覺自己也飢腸轆轆了,就拿起一包名為「鮮蝦」、卻只有幾粒脫水小蝦米的泡麵,一面泡、一面說: 「蝦霸啊蝦霸(這是他臨時給這隻蝦取的綽號),你到底是螯蝦還是龍蝦?未免也長得太大了吧!再這樣下去,我的魚缸可不夠你住了!只好把你煮了,給我的泡麵加菜了!」 柏翔嘴裡雖這麼說,其實也覺得把這隻養了許久、且頗為奇怪的蝦煮來吃,是有點噁心的事。這時他還沒想到,如果這隻蝦繼續長大,該如何處置。 自己一個人對著一隻蝦說話,柏翔突然感到有點孤單了。想到好些天沒看到宜彤了,不知她這次為何這麼生氣,等異次元超人的漫畫故事告一段落,再去找她聊聊吧! 吃完麵有些睏了,柏翔望一眼魚缸中雄赳赳、氣昂昂的蝦霸,感覺好像變得更大隻了,心想:蝦霸是否也能成為異次元超人漫畫中的一個角色呢?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啊!」宜彤的尖叫聲把柏翔驚醒,眼前的景象把柏翔嚇得立刻站了起來。 蝦霸不知何時已從魚缸中走了出來,個頭比一般人還高,目測至少有200公分以上,揮著巨剪般的雙螯,正要朝站在門口的宜彤攻擊。 柏翔屋內沒什麼武器,慌忙中拔起平常用來泡麵的熱水器,往蝦霸背部一丟,燙水發出「嘶--」的一聲,蝦霸回轉身來,柏翔大叫:「宜彤!妳趕快走!」 蝦霸朝柏翔走來,柏翔隨手拿起椅子、電風扇就往蝦霸亂扔,一面盡量往門口移動,一面拿掃把、畚箕、拖把等做防禦,但都一一被蝦霸的巨螯抓起弄斷,正在千鈞一髮之際,「嘶--」宜彤拿了個滅火器往蝦霸狂噴,趁蝦霸應接不暇之際,宜彤和柏翔趕緊轉身把門一關,逃了出來! 宜彤和柏翔跑在街上,宜彤氣喘吁吁地問: 「那是什麼怪物?!」柏翔說:「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快去報警吧!」這時突然聽到一陣陣的尖叫聲和喇叭聲,彷彿整條街都騷動了,回頭一看,蝦霸竟已長到兩層樓高,在街上大步行走,行人車輛都驚慌地拚命逃竄! 情況完全失控了! 柏翔拉著宜彤的手繼續往前跑,突然有個披著披風的身影從天而降,從背後抓住柏翔的左肩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快回到你原來的世界去吧!」 回頭一看,竟然是柏翔創作的異次元超人,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而蝦霸此時已長到十幾層樓高,把好幾棟樓房像積木般地夾起來摧毀,整個城市陷入瘋狂的混亂中。 柏翔此時已弄不清自己究竟身處哪個世界,只在情急下大聲回答:「不行!是我養出了這個怪物,我不能一走了之,也不能丟下宜彤!」說著緊緊握住了宜彤的手。 「你要回你的世界,做好你該做的事,才能挽救一切!」異次元超人正色說。 柏翔望著宜彤,宜彤卻鬆開了他的手,懇切地說:「回去吧!記得,尊重生命,善待生命!」 柏翔還在猶豫,異次元超人已十指如鉤、抓住他的肩頭往高空一扔,在強勁的風聲中,柏翔胸口一凜、雙腳一蹬,就在自己的斗室中醒來了。 醒來的時候,魚缸中的三隻螯蝦還在左一記、右一拳地爭鬥不休,其他小魚小蝦惶惶不安地東游西竄。以前柏翔對此視如不見,現在才看出,小型的世界末日正在他的魚缸中上演。 做足了功課後,現在他擁有一個漂亮又和諧的魚缸。對此滿意的宜彤為他煮了美味營養的晚餐,兩人一邊用餐一邊聊天,說好了明天約會的地點,宜彤關心地交代柏翔要注意身體、不要畫得太晚後,就離開了。 宜彤離開後,柏翔坐在桌前,攤開了畫紙。 「蝦霸,我來了!」柏翔說。 在另一個世界,蝦霸已大可參天,成為世界的霸主。而劫後餘生的人類正組織起來,試圖在險境求生,更試圖消滅此一威脅人類生存的怪獸。 每天晚上進入另一個世界,協助異次元超人對抗蝦霸,是柏翔義不容辭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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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邊洗衣服
風光明媚的春天,跟團到福建省旅遊,就在武夷山遊客服務中心附近,我發現了一條非常清澈美麗的溪流--崇陽溪,有一個婦人正在溪邊洗衣服。 那是50年代的台灣常見的景像,真的無法想像,在科技文明如此進步的今天,竟然還有人在河邊洗衣服。 話說回來,進步並不是沒有副作用的,工業和科技帶來了文明與便利,但同時也帶來了污染破壞與恐懼害怕。是台灣現在幾乎找不到可以讓人放心洗衣的溪流了,還是現在的台灣,家家戶戶都有洗衣機,人們不必到河邊洗衣服? Times change, things change. 是我們改變了世界,還是世界改變了我們?我想,兩者都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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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公
有一種人,只要他在你面前看著你,不用言語,你就覺得安心。 伯公住在外公隔壁,是外公的哥哥,兩兄弟努力了一輩子,從傳統的三合院變成兩棟樓仔厝,而他們的子女幾乎都在外奮鬥打拚,逢年過節才回來。 這樣的寫照是鄉村描述的過去式,當然也是現在式。兒時回外婆家,外公、外婆與伯公總會忙進忙出,閒不下來,等到看到轎車駛入,才緩緩放下手邊工作。 待我們長大後,老人家們年紀也大了,無法繼續工作,晚年受到病痛與行動不便的折磨,所以外公與伯公兩人總會坐在外面曬太陽聊天。 一進門,我們總會先喊阿公,再喊聲伯公好,成了例行公事。 慈祥的兩人拄著拐杖,開心地招呼我們,許久不見的親人,能見面真的感到開心,然後我們會陪著兩個人在外面談天說地,直到用膳時間。 外公先走了,喪禮時伯公拄著拐杖由外勞引領完成儀式,看到伯公不忍心用拐杖敲外公的磚,雙眼滲著眼淚,我知道他們兄弟情深。 整個儀式,伯公幾乎都有參與,送他兄弟的最後一程,看到伯公,我彷彿覺得外公還沒有離開,還在我們身旁。 後來回外婆家,看到伯公一個人在外頭曬太陽,下午又要到醫院複診,即使有外勞相伴,仍然看得出他的內心是寂寞的,是思念外公的,每次回家,他靜靜地坐著看外面,似乎在等些什麼,還是在看些什麼,或許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前幾天,聽到伯公的噩耗,突然心中一陣酸楚,這世上又少了一個讓我安心的人。 「你伯公到天上去跟你阿公作伴了。」母親對我們這些孩子說這句話。我想,下次回外婆家,我一定會注視著門外的那個座位,思念那個我思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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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夜,在沉沉的靜謐裏 柔柔的,忘情吟唱 地球堅強的生命力 在這寧靜的夜裏 只聽到 星星在耳畔低語 夜,在漫漫的竹林中 微微的,一陣風來 帶來低沉的聲響 在這寧靜的夜裏 只聽到 月亮在雲間呢喃 夜,在淡淡的花香裏 悄悄的,隨風飄逝 不管人間的紛擾 在這寧靜的夜裡 只聽到 露水在叢間輕嘆 夜,在匆匆的流光裏 幽幽的,一聲嘆息 誰知人世間的機遇 在這寧靜的夜裡 只聽到 夜鶯在林中欷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