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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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落番》 一頁落番史
緒 論 一隻火船是新起煙,下午四點要開船,廈門水路通番屏…… 「去三兩年仔,就著倒來」 兒子、丈夫要出洋了,父母、妻孥送到金門古渡「同安渡頭」,面對茫茫大海,今朝一別,何日再相見?只能丟「去三兩年仔,就著倒來!」這句叮嚀。 一頁落番史,無盡辛酸淚,若非水窮盡,誰人惹傷悲。 十五世紀末地理大發現後,歐洲列強海上霸權興起,開始藉由東西半球連通的航路,向東方尋找資源及市場。從十六世紀到十八世紀,葡萄牙、西班牙、荷蘭、大英帝國,相繼沿途在東印度群島及太平洋以南的南洋群島尋求資源並據為殖民地。1840年,中英《鴉片戰爭》爆發,西方帝國主義以船堅砲利打開了中國封閉之門。1842年,中國被迫簽訂《南京條約》,開放五口通商貿易,海禁大開。此時正值非洲農奴廢除之際,而南洋殖民地經濟蓬勃發展,勞動力大量缺乏時期,而中國也正當積弱不振,民生疾苦之時。殖民政府紛紛派員在閩粵沿海澳門、香港、廣州、廈門等港口招募勤儉、肯吃苦的華工渡海工作。清政府的禁令抵擋不住這一波排山倒海的華工移民力量,於1860年《北京條約》正式允許出洋合法化。 關於「落番」一詞,洪乾祐在《金門話考釋中》有這樣的注解:「中國人自古瞧不起文化比自己低的四周異族,稱為東夷、四戎、南蠻、北狄。因此閩南人叫南洋各地的土著民族為『番』。金門屬閩南地區,土地貧瘠,住民生活困苦,地理上比較近土廣人稀、土產豐饒、尚未開發的南洋群島,因此明朝時已有人到南洋謀生。」 「落番」指的就是「下南洋」之意,閩南語中另有「番屏」,洪乾祐亦就「屏」解釋道,是指地方的「邊」或「面」,例如,「這邊」叫「這屏」,「那邊」叫「許屏」,「金門人從明朝起到民國三十八年止,到南洋謀生的人數極多。古時的金門人口很少超過十萬,但常有三分之一在南洋,故金門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僑鄉。所以凡是講到南洋,都說『番屏』。番屏,番地也。『到南洋去』,都說『落番』」。 《落番》一片抓住了最具土味、也最直接有力的「落番」用語,構成了一個金門人強大的移民圖像,沿著時間長河,回溯來時源頭。 一、離鄉出走 《落番》紀錄片解構了金門移民潮三大時期,第一時期:十八世紀中葉至末葉,第二時期:十九世紀初葉(一九一二年至一九二九年間),第三時期:十九世紀中葉(一九三七年至一九四五年,日本侵華期間)。 金門移民潮的緣起,始於一五六七年,福建巡撫涂澤民向朝廷奏請開放海禁,提供了閩人華商到東南亞貿易發展的途徑,地理上接近漳、泉的呂宋島(菲律賓),商販更是絡繹於途,往往久居不返。十九世紀中葉,西方帝國主義以船堅砲利打開中國封閉之門,因為開墾、殖民、貿易等大量勞力的需求,吸引了華南沿海地區貧苦華工前仆後繼地從原鄉到南洋,尋找出路。 《金門華僑志》指出明代隆慶、萬曆(1567-1620)之後已有川走南洋之例。亦有一些族譜記載17世紀中葉以降的出洋紀錄。 1842年《南京條約》後廈門開港,一水之隔的金門進一步連結到東亞貿易網絡。此後,一直到1949年之前,金門有四次主要的海外移民潮。首先是1860年《北京條約》開放華工出洋合法化,出洋客不需再背負「背棄祖宗廬墓」的棄民身分,同時經濟困頓使得閩南人積極向海外謀生。第二次南渡潮在1912-1929年間,當時南洋相對於中國,商業發達、治安良好、往來便利,吸引了大批青壯人口出洋。第三次移民潮是1937-1945年的中日戰爭期間;為躲避日本軍伕的徵召,匆忙遠離家鄉,避居海外,稱「走日本」,青年不願成為日軍軍伕。第四次則是1945-1949年間,因治安敗壞、盜賊四起,加上國民政府自南方省縣抽丁(徵兵)支援國共戰爭,僑民不願返鄉或本地青年壯丁逃離金門。最後一批下南洋的金門人1954年九三砲戰、1958年八二三砲戰期間,為避戰禍到南洋投靠親友,以汶萊居多。 金門華僑僑居地遍及東南亞諸邦,如新加坡、馬來半島、北婆羅洲、印尼、菲律賓、越南、泰國、緬甸等地的主要港口城市,東北亞的日本長崎、神戶也聚集了一部分的金門鄉僑,香港也有金僑。同鄉陸續前往同一地點、從事同類工作、互助團結的「連鎖式移民」。 二、異鄉奮鬥 《落番》紀錄片鎖定馬來西亞三種不同型態的金門移民家庭關係,包括住在金門的眷屬、折返金門的出洋客以及久居馬來西亞的移民客,時地分出的三種臉譜,倚門望歸的苦盼、出洋又回返的心路、不再回頭的異地身分轉換與掙扎。 就長期留在馬來西亞的移民客,《落番》掃描、歸納出了三種類型: (一)最低階的苦力:舢板行業,指往來於無法停泊進港的大船與港口間,專門運送貨物的木船,全靠人力划動,由於大型輪船的貨物搬運量需求龐大,因此舢板業者集結出「估俚間(苦力間)」組織,彼此照應,形成金門苦力者的特色。 (二)進階的貿易商:「九八行」,指進出口胡椒、香料、咖啡等雜貨買賣的商家,由於在買賣議價上需要以互信作基礎,金門商人多選擇與同鄉交易,夥計也多找同鄉,久而久之形成「金門幫」的脈絡與「金字號」地盤。 (三)個人創業成就:從苦力移民家庭發展出事業大成就者,在馬來西亞寫下典範者,有被馬國政府冊封為「丹斯里拿督斯里」的楊忠禮機構創辦人楊忠禮、被譽為「居鑾發展之父」的龍城集團創辦人陳成龍,他們的家族移民史、個人奮鬥故事,被縮影也被放大。 《落番》紀錄片呈現出洋客土地生命故事,有別於一般紀錄片的表現方式,《落番》定位為「劇情紀錄片」,除了紀實外,其中並以電影手法穿插「戲劇重演」場面串連各段落,輔以戲劇故事主角的第一人稱OS增添戲劇效果,帶領觀眾走入時光隧道,生動地演出出洋客的生命歷程,有同安渡頭的出洋客步履蹣跚身影、擁擠與燈光昏暗的船艙、幾近崩潰而狂吼,被丟入海中的華工、初抵異地在簡陋工寮落淚寫家書、「六亡三在一回頭」落番辛酸史、鄉僑衣錦榮歸故里等畫面映現,影片中也有家鄉的歌謠、音樂貫穿其中……。 相招到番邦,目屎流規港,出外無好趁,無去呣知空。一日過一日,囝仔變大人,批信呣敢寄,心頭掛石枋 三、飲水思源 從「落番人生」、「苦力間到金字號地盤」、「僑匯與家書」、「祖譜尋身世」、「番薯情」、「落番客的故鄉夢」、「金門仔」。《落番》紀錄片以影像故事敘述、重建了金門人下南洋的路線與重要情節,原始呈現「六亡、三在、一回頭」的金門人移民年代的辛酸血淚歷程,以及華工苦力奮鬥致富、衣錦返鄉的傳奇故事,也有客死他鄉,終其一生回不了故里的移民悲歌。 從十九世紀中葉至二十世紀中葉間,啟動了一波波華人「落番」的移民風潮。 穿梭于金門與南洋間的遠洋輪船絡繹不絕,載著一批批衣錦返鄉的歸僑,及滿懷夢想出洋的「番客」。金門「番客」隨著時代潮流踏上了不歸路,不僅改變了個人的命運,也啟動了僑鄉金門的變遷。為了光宗耀祖,遠赴外洋謀生,事業有成的「番客」,幾乎都不忘返鄉建造一座美輪美奐的「番仔樓」(洋樓)。隨著風雨的摧殘,金門洋樓早已卸下華麗容顏。但洋樓的一磚一瓦,卻都深深烙印著金門人「落番」的血與淚……。 「落番」的金門鄉親,往往只能隻身前往,而把妻兒留在家鄉。部分金門「番客」會另覓良緣,造成唐山與南洋「兩頭家庭」的時代悲劇。 在前仆後繼的金門出洋客中,大部分「番客」無法「衣錦還鄉」,只能無奈地「流落異鄉」。日子久了,當初飄洋過海的出洋夢也就淡忘了。「流落異鄉」就成了大多數「番客」的寫照……。 《落番》探討金門華僑與金門的密切關係,打破以往華僑風光的表面形象,還原金門海外移民的打拚實錄。金門華僑移民後,仍保留著原鄉的傳統與思想,在陌生的環境一點一滴的,凝聚起當地的同鄉力量,創造出屬於金門人的生活圈。而他們對金門的情感不容小覷,就是因為這份不屈不撓的精神,造就了今日金門「僑鄉」的美名。其實在異鄉打拚的金門人收入並不多,但是對於回饋金門,卻是不遺餘力。即使薪資微薄,仍然過著省吃儉用的日子,只為了透過僑民外匯的方式,寄錢回鄉,修築宗祠、興辦學校教育、建造防禦碉樓等。而一棟棟出自于南洋建築師,中西合璧、風格獨特洋樓家屋,更是落番客光耀門楣的象徵,這些建設,代表著對土地的根基情感,不僅出自於無法割捨的血緣連結,還有華人宗族的社會責任感等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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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因此,他相信劉志林能帶兵打仗,也認為自己沒有當伙伕的本事。採買買什麼,伙伕煮什麼,弟兄們就吃什麼吧!別忘了老兵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俺沒有什麼,只有命一條,有種咱們就試試看!」 可不是,置身在這個「反共抗俄、消滅朱毛」的非常時期,大家同在一條船上,理應懂得相互包容與照顧,豈能再激起這些老兵憤懣仇恨與對立的情緒。倘或想在軍中平步青雲,除了本身的學識能力外也得識時務啊!若想以官階及職務來施壓他們,繼而達到領導統御的目的,那是不合時宜的。這也是連長從這件小事上領悟到的真理,更必須以同理心,來領會他們有家歸不得的低落心情。 當劉志林隨著部隊又輾轉來到金門這座島嶼時,儘管防衛部在城裡設有「軍中樂園」,並召募台灣的侍應生為戍守在島上的官兵提供性服務,以解決他們壓抑的性慾。但是他們單位駐守在一個偏僻的小農村附近,距離城裡很遠。若想到軍中樂園買票解決壓抑的性慾,來回或許要花半天,勢必影響他煮飯。因此,他幾乎都是一忍再忍,未曾和軍中樂園的侍應生溫存過。 雖然有時會因性的需求過分強烈而造成夢遺,有時也會因體內激素分泌較多不得不自慰。可是當性過度壓抑達到不能剋制的境界時,往往會因一時的衝動做出許多不能彌補的憾事。譬如老士官在營房內雞姦年輕的士兵,士官兵在營區附近的村莊騷擾婦女,或是以槍械脅迫婦女就範,抑或是以男人身軀之優勢直接強暴。無論是讓他們得逞或幸運地躲過,受到傷害的永遠是當地婦女。 那天臨近中午,劉志林已打好飯菜放在桌上,但連上的弟兄打靶尚未回來,而他卻已肌腸轆轆,餓得發慌。於是他夾了一些菜,並從和麵的木板下,取出之前沒喝完的五加皮酒,倒下一碗,然後一口菜、一口酒,自個兒就吃了起來。當他酒足飯飽時,弟兄們依舊沒有回來,心想反正飯菜已經打好,每一桌都會派人自行來端,待他們吃後再來收拾碗盤也不遲。故而他索性往鄰近的村子裡走去,準備四處閒逛,也順便看看村裡的老百姓,以撫慰思鄉的情愁。(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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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島--新詩二首
離島 真的,只剩殘風嗎 灰石不斷飛揚 猖獗甚是,橫事妄狂 而我回到故鄉了 真的, 卻只能聽著離島的喚名 然後往頭蓋上 一扣 真的,漢子得以受忍 永冬的震撼 即便它將青春封成千峋島嶠, 我卻只能眼睜睜地 眼睜睜地 看著初春嫩芽 在歲月流逝下 流逝 眼淚,真的 一直掉 一直掉 一直掉 黑夜知道 窗櫺也明白, 只是四面環海 前有雷浪 後更有落雨 離島不屬誰 關於你們的一切 大海仍提著 未妝的容顏與笑容 始終 將所有悲傷 奔入浪花的躍起 雲白色的回覆 記憶突然,明白了 是過度解讀 聯繫更加遙遙無期 不如轉身,輪廓帶著 我彷彿看到了 碎片乘舟, 走進純粹,是須裂痕 離島不屬誰 就沉默地寒暄 便能在夜域裡的彼此 留下月般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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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訪日本,心清意靜
溫文儒雅是日本給人的感覺;我信步於日本的街頭,感受到一種柔適自得的況味;也許,我的下一站仍以日本為首選吧! 有時候旅行,也不見得要刻意到某些景點、花費一些金錢參觀某些展館;往往,我的旅行經驗,只是單純地去感受一種氛圍,如此而已。 嚮往日本許久了,對於國人熟知的富士山、那霸、鹿兒島、札幌、大阪、神戶……等,其實我也曾經聽聞,但其地理位置何在,我倒不甚清楚;恰好這次搭著廉航從高雄出發,飛往大阪關西,安排自助行程之餘,我才稍稍對日本的國土有些概念。 抵達高雄機場,臨櫃報到,三個小時,抵達大阪。微雨,陰暗的向晚,空氣洗淨地澄澈晶瑩,關西機場座落於港邊,海水雨水浸濡簇擁著,好像有夢,就要隨海洋飄動起伏。機場出來,我轉搭南海電鐵,直抵新今宮;地鐵出站,昏然黯沉,網路留言,指稱這一帶是最沒有日本的感覺,偶爾可見流浪漢、垃圾些許落地,當日下過雨,地上顯得泥濘,也有一種稍作荒謬之感,但其整體,仍優於台灣吧!我張著眼核對路線,按圖索驥抵達旅宿,台灣人經營的,親切壓抑了對日本陌生的不安與焦躁。 擱了行李,外出遛達。滿街的日語招牌,印證了我真實在日本降落。日本人鍾愛飲酒、鹽漬燒烤。通天閣一帶,居酒屋林立,海鮮火烤香味四溢,沿街熱鬧卻不擁擠,隨處傳來的日語,雖不明其意,卻可判讀出眼神中的親切。約莫九點,燈熄了,鐵門倦了,店家陸續打烊,日本的夜,在某些街道,顯得寧靜。回程,路過一家溫泉,入浴洗滌一天的疲憊;日本人厚愛洗湯,熱氣氤氳,朦朦朧朧的,看著熱氣蒸騰,心也放鬆了。 入夜,單人背包客棧,靜靜的,入住一間榻榻米鋪成的方間,十足日式風格。一覺醒來,天色亮晃的,五點出門,約莫於台灣的四點。沿街ㄔ亍而行,心頭愜意,行人兩兩三三走著,老人、年輕人、上班族,面容慈祥和藹,步履一派輕鬆悠閒; 有些信步上超市買食糧,有些西裝筆挺正為一天開始奮鬥。街道上,市井整齊劃一,氣息從容,一早的日本街頭,不自覺地洋溢著朝氣。 我持續優游於大阪。租個單車,漫活其中。從市區往住吉的方向,騎了約莫十分鐘,逐漸感受到城市的清幽。在日本的街道上,不外乎三種交通方式:行走、自轉車(腳踏車)、汽車,當然還有隱身路面下的地鐵。可想而知,日本的街頭是安靜且空氣品質永遠維持於良好狀態的:行走當然不太發出聲音、自轉車也只有鈴噹聲(況且日本人不愛響鈴)、汽車也幾無噪音,此種情況下,聽覺清新,嗅覺也暢然無阻。我多麼喜愛日本的這種況味,最主要的原因,便自於此。我仔細品讀其街廓,沒有任意的路邊停車,更別提併排停車、違規停車,我嘗試找好幾條街坊巷弄,視線所及,往往能一貫通到底,街道之整齊與筆直,加上市容之整潔與井井有條,沒有雜亂的招牌,沒有露出街上的屏障物,一眼望去,直達天際。心覺如同視覺一般開闊,這座城市,讓人有一種空無的感覺。 我特別喜歡日本的有禮、親切與溫和。也許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們說話的音量自然不需過於大聲,間接影響其舉手投足間的形象。他們極為有禮,往往我的一個問候、一句問話、一聲道歉或謝意,便能讓我回收到一種溫暖又善意的眼神、手勢與笑意。我步行、騎車於街頭,人生地不熟,但憑著日本人熱心的指引,也讓我安心在城市中找到極欲尋找的目標。 有一回,我到超市,買不到我想要的東西,服務生連忙向我道歉,眼神中滿是歉意,我承擔不起,便漸漸減少在超市裡詢問的頻率; 又或一次購票,儘管人龍蔓延,售票員依舊耐心地聽我詢問,絲毫沒有不悅之感,仍手放腰前鞠躬行禮,感謝我的詢問;而另一位售票員則迅速離開座位,引我至售票機購買。我仍瞥見有好幾輛的汽車,堅持禮讓行人;百貨公司的服務員,對著來賓情真意切的行禮;路上奔馳的汽車,每一輛都可以看出主人是如此用心地洗刷塵埃;司機對著下車的每位旅客投以感謝的微笑語言; 計程車司機穿著西裝敬業地駕駛……。每一個畫面,我都好奇地觀察著,也輸入我的經驗庫裡。人家說,日本有禮,一點也不假。 我打從心裡,備覺感動與不可思議,我思考著,一個成功、文明的國家,是怎樣建構出人民的素養與內涵。 日本物產的高品質是眾所周知的;所製作的餐盒,各個精緻、豪華,雖說價位稍高,卻合情合理,但我訝異其街頭,竟找不到幾個類似台灣的攤位、手搖茶飲、小點心;我納悶他們沒有簡單的上午茶、下午茶、宵夜,是否會羨慕台灣滿街的「餵食秀」,但我同時也體悟出,日本人大多不胖,是因為沒有多餘的攤位,加上天天靠步行、自轉車; 有時我也投以羨慕的眼神,但一想起隨時可能必須「節制飲食」的行為,便不自覺讚嘆起台灣琳瑯滿目又「爭奇鬥豔」的各種不健康的小零嘴。 到底來說,我喜歡日本所營造出來的氣氛;我總愛靜靜地感受一個城市的節奏,自然簡樸;那喧囂的梅田一帶、難波、道頓崛、心齋橋……,雖眾人前往,但我偏愛遠離城市的幾個小點。朋友說,下次應該去京都走走,徜徉其間,應該會有更多詩意與美感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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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再說一次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隔壁桌的男子突然提高音量,對著與他同桌的女性友人說道,語氣帶有一絲絲不耐煩,只見女子尷尬的笑了笑沒有回答。這種情況感覺非常熟悉,幾乎是日常生活用語的常見用法,可能還是某些人的口頭禪。現代人的生活步調太快,不想浪費任秒的情況下,甚至連重複解釋同件事情都會嫌懶……。 仔細想想,自己好像也很常將「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句一點也不好回答的問題丟給對方,諸如父母、朋友,總感覺他們有義務要記得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其實,這是非常自私的想法,語句若是換成「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那個……」感覺就差很多,這是在提醒,而剛剛講的卻像是在質問。明明是同樣的語意卻產生了不同的效果,這就是語言的魔力所在,好好的一句話有些人說得像是稱讚,有些人說的卻敵意滿滿,好好表達變成現代人的普遍障礙。看著日益方便的手機APP,驚覺人類打字的速度越來越快,表達的技巧卻越來越爛,還有很多人靠打字來吵架的,很神奇吧!明明只是文字在螢幕上的排列組合,居然可以用來吵架,這都是有關乎語言的魔力。 最近深感到父母年紀越大,記性也越來越不好。起初,讓我感到最不適應的是那個總在我心中如同能力者一樣的爸爸,好幾次都因為他的健忘而使得許多原想和他討論的話題無奈終止,這實在很讓人感到失望,曾自己生過悶氣,但我卻忽略了,其實他自己對於健忘才更加失望,而我們身為親人不但沒能替他設身處地的著想,反而埋怨他越老記性越差,這是相當殘忍的責難。其實「健忘」不代表對方沒把事情放在心上,有的時候甚至是越重要的事越是容易想不起來。深知父母的記憶力肯定會大不如前,好多時候都會一再重複同樣的事情,以前不懂事總會回嘴說:「這你已經說過了啊!」但現在學會再聽一遍,「學習聆聽」是另外一種理解。一定是對他們來說很重要才會一直重複說,所以乾脆就再安分的認真聽一遍。 然而,健忘也不是指有人老才會發生,像我雖然還很年輕,但很容易事情一多,就忘這忘那的,有時候會需要父母提醒,但他們從不會說:「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之類的話來責備我,反而會相當有耐心的再度交代,一再提醒。這種提醒大於責備的溫和語氣讓人感到舒適又開心,畢竟誰喜歡健忘?若是對方忘記了,就再說一遍就好,沒有必要用語言攻擊他人,而且,沒有任何人躲得過老年記憶衰退的這一關,為人子女更要記得,而我也時時刻刻的一再提醒著自己,不要因為一時口快就傷害到長輩的自尊心,警惕自己,要懂得「先理解,後表達」不要將順序顛倒放置,一定要先為對方的處境著想後再做適當的言論,尤其是在要脫口說出:「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種強硬的語句,盡量能避免不說就不要說,比起一些繁文縟節,言語上的禮貌才更能代表一個人的品格。 下一次若碰到類似想要發火的時刻,請記得:「麻煩再說一遍就好!」別人一定會心懷感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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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折地方
這實在是誤會 你所見最後光影 只是我拂袖之間 至於打恭作揖 往另一個國度而去 非我能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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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鯉濕地
在慈堤還沒被阿兵哥空手用石頭壘起來以前,我是海岸線的一部份。 漲潮時,海水能深及古寧國小的運動場牆外,那兒立著的古龍頭水尾塔,就是海水心情的指標。海水總是無法約束,隨著月球的引力起舞,有時狂放不羈,漫過岸邊,像個叫老實村民害怕的「浪人。」人們只好在岸上蓋起了關帝廟,祈求那看不見的力量來鎮壓,穩住這人所無法控制的因素,祈求自己的心安,祈求風調雨順的日子。 慈堤在部隊克服了種種困難後,壘成了一道高高的門檻,圍住了海水的狂傲,收斂了海洋的威脅,遠遠的把一切不安阻擋在外。只留下一個小小的通道,像個臍帶,讓我和大海的母親維持住思念的心。我像是個懂了事的浪子,不再無情的向人們伸手,而是無私的貢獻自己,溫馴討人喜歡。我只留下小部份的水,滋養一方的魚蝦。我讓出了大多的土地給農田,讓出了些土地給住家,讓出了些地方給魚塭,讓出了些土地給荷田。孩童在地上嬉戲奔跑,農人在田地上養活一家老小。讓出了道路給村民飯後散步,道長說短。讓出了空間給植物生長,像個有品味的姑娘,妝點四季的容顏。炎夏盛開的荷花,讓觀賞的人心情愉悅,駐足品味,滌去一身的酷暑。深秋隨風搖曳的芒草,在陽光下閃爍著這一年的光輝。我讓出了平靜的水面給月光,讓出了溫柔給水底的魚兒悠遊,和岸邊的青苔快活的生長。 我更熱情的歡迎路過的候鳥,用豐盛的出產招待這每年總在固定時間來訪的「人客。」雁鴨在小水塘裏生活,一代又一代的安居。鸕鶿把這裏當成樂園。傍晚時分,倦鳥歸巢,在天空展開如閱兵分列式的機隊。部份岸邊的木麻黃樹上,鳥兒你爭我搶的找地盤,吱吱喳喳,像為了爭別人手中東西的孩子,吵鬧不已。 我走進了他們的生活,他們徘徊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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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島鄉往事
一旦伙伕做久了,竟也學會一點烹飪技巧。不管是端節、秋節或春節,只要連上加菜,他總是要求採買採購「梅干扣肉」與「紅燒獅子頭」的食材,不管弟兄們是否會吃膩,他就是堅持不變換。因為這兩道菜是他母親的拿手菜,每每吃在嘴裡,就會讓他想起老家,是否應了每逢佳節倍思親的俗諺呢?或許只有他心裡最清楚。某次恰逢秋節,弟兄們向新到任的連長反映,希望他能告訴伙伕變換一下菜色。於是連長親自到廚房,以命令式的口吻告訴他說,他不喜歡「梅干扣肉」和「紅燒獅子頭」這兩道菜,希望秋節加菜時能變換其他菜色。 連長以為他官大,伙伕一定會立正站好聽從他的指示,想不到卻低估了情勢,只見劉志林板著臉孔,毫不客氣地對著連長說:「吃,就吃;不吃,就拉倒!」甚而加重語氣說:「我跟過十幾個連長,採買買什麼,我伙伕就煮什麼,從來沒人敢嫌棄。說一句不客氣的話,如果我們兩人的職務對調,我敢保證,我劉志林照樣帶兵打仗,可是你卻當不了伙伕。你信,還是不信?」劉志林激憤的情緒不言可喻,只差沒有「操」他幾聲而已。 年輕的連長一時無言以對,也深知這些老兵不好惹,更了解他們有家歸不得的心情。即使他陸官畢業,但讀的幾乎都是理論,或一些作戰的基本知識,並沒有實際上過戰場打過仗,若論作戰經驗,確實沒有他們的豐富。(一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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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蕾上的鄉愁
有一種味道,從小到大在日常生活中不自覺的積累,悄悄的深埋心中,記憶在味蕾,以為它不曾存在,卻已被它牽絆,那是屬於在地的家鄉味。待人在異鄉為異客時,這些熟悉的味道總是在午夜夢迴時無聲無息地湧上心頭,刺激著味覺神經,使人懷念至極,思鄉的愁緒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只能任憑它氾濫成災,愁上加愁。記憶中屬於家鄉的在地風味,似乎永遠只存在於海上的那座仙島。 幾天前,小妹在臉書上貼了一張美食照片,使得此刻身處異國的我,胸中滿滿的鄉愁於頃刻間大爆發。照片裡的佳餚不是街頭點心,更不是人氣美食,而是令我魂牽夢縈、朝思暮想,號稱島上「僅此一家,別無分號」的金門傳統菜餚──媽媽親自烹製的「七餅菜」。 「七餅」(閩南語諧音,「七」意思為「擦」),又名「春捲」,是金門清明時節及冬至祭祖日必吃的經典美食。製作七餅菜是一件繁複浩大的工程,相當耗時費力,幾乎每一道材料都要刨切成細絲,分別拌炒後再合為大鍋菜,每道工序都考驗著婆媽的刀工與臂力。金門的七餅菜雖各家口味不同,但異曲同工,材料大致為蒜苗、芹菜、荷蘭豆、大頭菜、紅蘿蔔、竹筍、豆干、五花肉絲、高麗菜、豆腐、石蚵、韭菜、雞蛋,講究一點的會再加上豬肉罐頭、蝦仁、魚肉,甚至是蟹肉。其中,蒜苗可說是七餅菜的靈魂主角,媽媽總說沒有蒜苗的日子就沒有七餅可吃。 每當家裡吃七餅的日子來臨,一早就往市場採買的媽媽,總是在我們睡醒前就帶回各種材料,之後便鑽進廚房「閉關修練」。在備料的幾天裡,媽媽往往一站就是數小時,每次經過廚房口,只見她溫暖厚實的背影下,手上的工作未曾停歇,廚房不時傳來的切菜與鍋鏟翻攪聲,讓我真切感受她正埋首專注料理眼前的一切。從日出忙到日落,餐桌已默默的被一盆盆五顏六色的蔬菜肉絲攻佔,媽媽準備良久,付出手酸腳酸的心血結晶終於漸漸顯現雛形。 想要享用一頓道地的七餅真的很不簡單,除了須製作費工的七餅菜外,還要耗費一兩小時排隊,才能買到「七餅皮」。不過,千萬別以為買餅皮是一件枯燥無趣的苦差事,站在長長人龍中的我,總覺得自己正在觀看一場精彩絕倫的魔術表演。製作餅皮的師傅各個練就一身功夫,他們使勁地從桶裡抓起一團Q彈有勁的麵團在手上甩啊甩,麵團似因離心力而甩向四方,卻又從不偏離軌道的向內凝聚,好似那團麵團是師傅大手的延伸,任憑他指揮調度,感覺甚是神奇。說時遲,那時快,在還沒回神之際,師傅將原本還在手上晃蕩的麵團突然往燒熱的圓盤擦去,再用麵糰在鍋面點個幾下修飾麵皮厚度,約莫幾秒的時間,Q薄如紙的餅皮即告完成。 桌上有豐盛的七餅菜、有Q彈餅皮還不夠,媽媽最了解家人的口味,還會為大家準備沙茶醬、甜辣醬、芫荽、花生荖、拌糖花生粉、竹葉貢糖等各色配料,絕對滿足眾人的味與胃。吃七餅時,我偏愛將花生荖壓扁壓碎,與沙茶醬、七餅菜一起包裹,大口大口的吃。融合十數種材料炒得入味的七餅菜,搭配Q薄餅皮及香料,吃起來甜鹹香脆兼具,口感層次豐富,吃得我齒頰留香,欲罷不能,一定立刻追加第二捲。之後,再來一碗鹹魚豆腐湯,簡直就是人間美味。媽媽總說吃完七餅後再喝一碗魚干湯,去油解膩無負擔。到底這湯的去油功效如何?我是不清楚,但是這屬於媽媽烹製的獨家美味,我倒是清清楚楚的記憶著,永遠無法忘懷。 逢此清明時節,媽媽做的七餅菜與鹹魚豆腐湯,透過一張網路傳送的照片,激起我味蕾上濃濃的鄉愁。啊!何時才能再嚐一次媽媽的味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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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裡
此次社區規劃師的戶外課選定在我居住的村子裡,我住的村子有著豐蓮山的美名,還有開基始祖陳淵牧馬的故事,也有一段831軍樂園的過去,這個村子叫「庵前」。 村子裡的主要姓氏為「陳」,說是從陽宅搬遷過來的,在金門十三陳裡,是其一分支裡的四分之一。 庵前有距離金城市區近的優勢,村子周邊有蠻多新的建案,因此增加不少新住民,鄰里也為此再編製過,而我自己也是這二年才搬遷的新住民,但因為母親為庵前女兒之故,這個地方有著我童年的回憶。 因為課程的關係,第一次踏踏實實的在村子裡逛大街,對村子的人文我略知一二,但是這些年多是在親戚家流串,小時後的記憶是如此淡薄。 走在村子裡,彷彿回到兒時的意象,那個還在「媽媽十元」的年代、那個沒有過多的遊樂器材的年代,大姨舊家門前還有二個防空洞,常被我們當溜滑梯玩,先是爬上在緩緩的溜下,常是要磨破褲子,後來因故防空洞已經夷為平地。 二十年前,村子裡還有理容院時,我常是跟著媽媽去燙頭髮,拿著小椅子架高,座了好幾個小時,燙的可是捲捲的爆炸頭。現在村落裡,已少數有家庭理容院了。 大舅媽是開「店阿」(雜貨店),小時後到外婆家總要去那報到,因為大舅媽總會給我們零食吃,她特別知道小孩的最愛,總是有那個紅紅的、酸酸的芒果乾、海底雞、統一麵、麥香紅茶,店阿真的一點都不怕我們吃,到現在大舅媽的店阿還屹立不搖。 外婆舊家是閩南建築,有一間小巧可愛的閣樓,上閣樓還得爬上木梯。閣樓下是吃飯廳,在午前、午候,村民會在那打四色牌;我記得外公吃飯時,老喜歡把其中一隻腳放在圓型的木凳上,這樣吃飯好像特別舒服。後來我們觀查過家族的新生兒,他們在娃娃車上也總有一腳放在護欄上,大家都說這是遺傳外公;外公雖然是務農為生,但有一興趣寫「鳥」字,用畫「鳥」的方式構成一字,雖然外公已故多年,但他的美字都掛在子女們家牆上,像是傳家寶似的。而外公的藝術天份,也隔代遺傳到這些孫字輩裡。 外婆家門口有一個石臼,逢年過節做粿時,總會有人把炒好的花生拿來這槌打,這個時後總是要偷抓一把來吃,這個好味道,從外婆愈來愈年長就消失了。阿嬤還有一樣古早味,總讓我懷念是炒麵茶,有香香的油蔥酥,在冬天裡,泡上一碗是多大的滿足。 記憶隨著年紀是越來越淡薄,每踏著一步,回憶的點滴便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