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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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清楚了大概的情形,馬力和兒子清吉陪同淑女到廈門,把船靠在海邊的沙灘上後,就朝著往虎頭山的路,這一路上抱著很大的希望,誰知到了虎頭山,一眼望去,到哪裡去找榮福的埋骨之所啊?看這清形,就算當時有人代為收埋,恐怕幾年過去再也難找到了。一陣陣強烈的東北風從海岸捲起,吹過這片野地,「嘶嘶!」叫的野風如千百鬼哭魂號,教人寒慄。 「看這情形,到哪去找?」清吉說。 「既來了,就找找看吧!」馬力叔回答兒子。 這附近整大片的地面上根本沒有任何可循的痕跡。有人從附近經過,淑女趨前去問,那人搖頭回答:「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這裡就作為關犯人的監獄,當時槍斃犯人就在海邊那片沙灘地上,在日本佔領那段時間,有的連家人都不敢來收屍,更別說是沒有親人了。金門人那次有很多人,大家可以在一起作伴,不用太擔心。」想想也對,既是很多人一道,想必也是一起落土,到哪去找,都是同鄉人,何愁無伴?不如就地拜拜聊表心意吧! 清吉把帶來的香燭冥紙,到海灘上找個空曠的地面擺了出來,各人手持兩炷香,向著四方土地默禱:「榮福:榮福兄弟:榮福叔:………」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淑女早已泣不成聲,兩支香一直抓在手上,在馬力叔苦勸一番後,才喃喃自語的:「兩個孩子我會把他們撫養長大,你放心吧!你弟弟也在廈門,你要去找他,要把他找來和你的西黃鄉親們一起……,一起做伴去吧!榮福,榮才……西黃那邊父母的忌日我會按時祭拜,你們兄弟如果有靈,就回去吧!我會在家裡為你們設個牌位,年節按時祭拜。……」 站在海灘上望去,隔著一片海水的對面是鎮海,右前方那一棟一棟洋式建築就是鼓浪嶼上的番仔樓,淑女想起八年前和榮福一起送四嬸來到廈門,那天看著四嬸一家搭著小船過鷺江去登上大火船,四嬸邊走邊交代,有機會要和榮福到新加坡去找她,而今……而今榮福已成古人,改天四嬸回來,我該如何向她老人家交代?我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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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信與迷思
一個朋友在網路上與我聊著天,討論生活點滴,是他剛上大學那一年,顯然有些年代,記憶卻猶新。我停止其它的瀏覽,把電腦聊天室點開來,仔仔細細開始閱讀,並且回應他的心情。這個大男人就像個長不大的小男孩,一會兒問我:「妳現在用電腦方便嗎?」一會兒問我:「聊天不會占用時間吧?」我知道他一定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便開門見山的請他別賣關子,有什麼疑難雜症說出來,做得到我會幫助他,解惑一番。思考幾秒鐘之後,他終於問了:「妳會不會因為一個人名字的綺麗而對他產生幻想?」 這次換我思考了幾秒鐘,名自,是啊,好像或多或少都會有這種心情。 然而,我還是忍不住確定一下:「名字,什麼樣的啊?」 「就是比較美的啊,認定人如其名。曾經,我選了一堂課,因為講師的名字美麗得很夢幻,我迫不及待的等著上課,上課那天,看到她,人瞬間清醒,夢想,真是容易幻滅。」他接著說:「就連妳,妳的筆名『詠棠』我起初還以為是小男生呢。」 常常,我們會被人如其名這種心情牽著鼻子走,卻往往事與願違。 「誰告訴你,名字美的人就一定是個帥哥或是美女?」答案果然不出所料,他擠破頭怎麼樣也說不出具體的原因,總而言之,就是用名字去假設一個人的樣貌,體態或行為舉止。他說他當時失望得震攝住,大受打擊到彷彿下一秒即將流下眼淚來,好像名字美麗就是一種錯誤,容易誤導方向的判斷,我覺得名字是身外之物,不應該有太多的聯想力。可是為什麼啊,我忽然想起自己有時候也會受名字影響產生一種模糊感覺,名字是一種感官的牽引嗎?我對文字有一種與眾不同特殊的情愫?這真是一件很簡單又必須花費腦力去思索的一件事。 後來,有另一個朋友告訴我「詠棠」這名字讓她以為是男生,她說她還花了一番功夫做心理調適。 年輕的時候我確實也曾經因為這樣的心情在意了這話題許久。年齡漸漸增長,想法改變之後,倒也能自娛娛人一番:「告訴妳喔,詠棠真的是男生喔,因為我的女性荷爾蒙告老還鄉,皇上已經批准奏摺了,我深藏不露吧?」她回應我一個笑臉,然後我繼續說:「如果不是回鄉的航空母艦被流星打壞了,我現在已經成為男兒身了喔。」 她也開始調皮起來:「等妳變成男兒身可以陪我談戀愛嗎?」「可以啊。」我同意的:「有感情就可以。」在歡愉的情緒裡,我們結束了線上聊天。 我知道有些在一生辰八字的父母,新生兒呱呱落地,會興高采烈拿著出生年月日去找算命師取名。當一個人感情不順遂,婚姻或者是愛情岌岌可危吊掛在懸崖,覺得沒有一個人像自己這麼不幸,換個名字改運,名字帶來綺麗緣份。當一個人工作事業不穩定,收入永遠入不敷出,換個名字改運,名字趕跑身邊小人。 於是,很多時候的我們,都離不開名字,它像個咒語,牽動著歡喜憂傷,尤其在人們心靈脆弱的時候。 「算命改名」是一種心靈慰藉,那麼「不斷算命」則是另一種不改名也很經典的人生安慰。我的一個親戚,從年輕就迷信算命,只要經過算命館,小攤,就會順便「算一算」,是不是江湖術士行招搖撞騙的一套說詞,他完全不在乎。當他結婚算吉辰時,算命師竟配給他半夜的時辰,大家議論紛紛,只有她傻傻的堅持:「算命師說好就好啦。」迎親隊伍從北部浩浩蕩蕩出發,順利將新娘從南部迎娶回來,果然耗去大半天的時間。他胸有成竹:「時間定在半夜,果然不會太急促。」新娘抵達已是傍晚,別人都是在中午前完成結婚儀式,這一來有些人心中起了不祥預感。「怎麼是半夜?」長輩們會這樣質疑;「只有冥婚才在半夜吧?」想得比較深入的則會這麼思考。 完成婚禮的那年春季,是他生命裡的花香時段,被花香堆疊出了日子,每分每秒都娉娉婷婷。他開了水電行,開了賓士車;緊接著,大兒子,二兒子相繼出生,人生忽然站在了世界的頂端。有一個天氣下滑的雨天,他手腳忽然無力,面色蒼白,去醫院檢查才知道是心臟方面的疾病,安排住院,動了手術,手術之後,他生龍活虎得一點也不像大病一場剛痊癒出院的病人。他的食慾佳,還買回了電器用品燉補中藥,活泥鰍偶爾還是獨特的藥引。 然而,這些幸福的,順心的日子並沒有改變他的興趣,手相,摸骨……等等的算命法占滿他閒暇時光,鈔票是大把大把的送出去,奇異的是,他生命中的災難也逐漸出現。先是一場車禍造成骨折,大半年下不了床,再來是孩子玩耍給弄折了手臂,父子倆在一年內接二連三打上石膏,這些算命師可都未曾鐵口直斷給算出。年事已高的老父親中風後幾度把脈治療無效,病情也呈現不樂觀狀態,每況愈下,但是,他不在意,他錢賺得飽飽的,他相信算命,即使海角天涯,也可以找到道行更高的師父。 直到老父親過世了,全家人連同他忙碌起來情況才有些改變。守靈是一件耗時耗力的任務,他是長子,必須張羅許多裡裡外外的事情,他失去父親生命裡寒冷的一次飛雪翩翩。父親告別式那天,孝女白琴,電子花車,他精心策劃舉辦了一場隆重的喪禮。在冬陽的照耀下,趕跑不少寒意,也溫暖了出殯隊伍走過的那一條路線。因為忙碌,那一陣子,除了算喪事有關的命理,他也沒有多餘時間去替自己排解疑難雜症。 告別式辦完半年之後,他出了一場車禍,那是撞上一所學校操場前滾出來的一顆球。出車禍那天,他趕下午三點半銀行關門時間,為了一張支票,騎了機車,沒有開賓士車,機車在行經校門口時忽然滾出來一顆球,他來不及煞車,直接撞上,摔碎在柏油路面上。我還記得他送醫不治過世的那天晚上,電話打來家中,響得急促,母親接起電話,說著說著,小小年紀的我,看見母親的表情,沉重下去了,沉在月亮圓圓,惆悵深深的夜裡。 家人拿著罪魁禍首的那顆球四處詢問,試圖找出球的主人,瞭解一下事情發生的經過,可是都一無所獲。母親很感慨:「算了許多年的命,算到最後連命都沒了;到底為什麼,沒有一個算命師,算到他的這一場劫難。」生命,真的好脆弱。家人們的精神有些萎靡,彷彿傳承他的動機,求助命相;求助占卜,療癒一下科學不能滿足的心靈。他算了一生的命,還是無法從意外中走出來,家人現在用相同的方式,分分合合的拼湊與整理,大家盡力的為悲劇詮釋一個理由,是否真的就做得到? 他的老母親失魂落魄了幾天之後,連同他的遺孀,她們都明白,必須要勇敢站起來,對生活的未來要有個果斷的決定與規劃。她們並不迷信也不指望命理師的指點迷津。什麼事靠自己就對了。遺孀找了一份工作,家人找不找算命師她不管,她知道自己是一個母親,負起責任是現在要做的事,她不能倒下。 後來老母親說,兒子過世很多年之後了,夜深人靜她還是常常莫名鬧相思,她很驚訝的發現,兒子要出門的那一天,記憶忽然無比清晰,時光彷彿回來了。她看見他行為舉止都很匆忙,他是水電行老闆,那天有一張支票到期他必須趕去處理,銀行三點半就結束當日營業時間,他好急好急。她說,如果那天兒子開車出門就不會有事了,他的賓士車還在停車場,如果不是趕著出門,開車怕塞車……他終於決定騎機車好方便穿梭在擁擠的大都市道路。那顆球是如何滾到大馬路上,最終是謎,倒是打聽到那條路是「車禍路段」。他算了很多年的命運,鈔票的付出卻沒有阻止這場浩劫發生。 他的老母親很多年來總在說著往事,忽然想起那個匆促的午後,她記得兒子是如何用堅持的手取走機車鑰匙;她記起來平常兒子出門前會習慣性帶兩個幼兒在住家附近兜風繞一圈。那天他加速油門,兩個幼兒要找爸爸,哭著奔跑追逐在機車後方,跌倒在地平線上,他理也沒理的一路向前狂飆,完全判若兩人,一切忽然無比清晰,一切其實都有暗示,隱隱的,其實只要小心一點,就會平安。只是因為「不斷算命」霸佔回憶,使太多人迷失在一個空間裡,婚配的算命師說結婚時辰要在半夜,選在宴客過後舉行祭拜祖先配戴戒指的儀式,但是這段婚姻只存在六年。她在思念的泥濘中掙扎,無能為力,弄得遍體麟傷。 她講這個故事給我聽的時候,她的媳婦已經帶著兩個孫子改嫁他人。兒子過世的時候,兩個孫子,一個三歲,一個五歲,年輕媳婦不願意守寡,帶走兩個幼兒回到娘家故鄉。媳婦在親朋好友安排下找到第二春。 我想起一些很矛盾的說法,比方:「喜帖一定要是紅色的,八字一定要合,不合就一定要分手。」又或者是:「算時辰剖腹,不要在農曆七月。」這些話漏洞百出。就算我們遵循禮儀,然而生活是一張試題,相處之道才是答案的方向,沒有人能夠因為喜帖是紅色或者八字合得來就保證永浴愛河或天長地久;也不可能因為算對時辰就保證孩子可以活出精彩快樂而健康的人生。 我相信腳踏實地的人生才有多餘的信心去迎接幸福,用愛的勇氣抵擋一切的離別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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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畫菩提
2014年亞洲國際美術展覽會將於二月中旬在金門舉行,台北市金門同鄉會有幸參與文化局、李錫奇大師及亞洲藝術家聯盟,中華民國委員會會長顧重光教授的亞展籌備工作;匆忙間緊急發了參展邀請函給鄭永炎,希望他能共襄盛舉。 鄭永炎是我金門金沙國中同學,我們都叫他小名「阿民」,金門高中畢業後他如願考進政工幹校美術系,一展他的興趣與長才。 阿民作畫的風格,就如同他的日常生活行事,中庸低調、樸實自然,所以不開車,不帶手機,彷彿現代的古人,但卻點透了一份「真」的實義。 我喜歡他筆下那細腰勁伸、迎風而立的竹節,看似欲斷將斷而意境相連,間發嫩芽,生機無限,星狀綠葉,層次而疊,錯落其位,優閒安祥而自在,靜心賞析,令人氣清靈明。 四十年前,國中時期的阿民就很會畫畫,他非常有天份,美術課是許多同學煩惱的時刻,卻是他最喜歡的時間。熱心的阿民,總是和顏悅色幫著同學,指點協助作業,從不拒絕同學的請求。當時身為女籃球校隊的張秀治、楊麗珍等,因為練球很忙,乾脆要他代筆,以應付老師的美術作業。 佛家云:「煩惱即菩提」,阿民從小就發菩提心,幫同學解決了立即的煩惱,至今亦復如是;就從他畫作的風格與文字的神韻中表露無遺。 「菩提心」從佛經的翻譯為:「直心、深心、大悲心」,簡言之為「真心、誠心、平等奉獻心」。中國古代常以畫度人,以字識人。說明了字畫乃是人的心靈櫥窗。 西方人以「真、善、美」為教育的真理,世人則以追求「美」的事物為目標,殊不知「善為美之本,真為善之根」,一幅絕世佳作,被譽為「嘔心瀝血」其用心在此。 觀賞阿民的字更是另一種享受,一字字看、一句句讀,可感覺到他是以;「落筆不執著,橫豎點捺無掛礙」,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的心境,讓每個字皆能形以端莊,神定剛毅,氣勢飽滿,飛馳躍然紙上;其實他的字就是一幅自然完美的畫了;佇足而觀:大江東去浪淘盡,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氣象萬千的壯闊波瀾,景象如現眼前,令人陷入深深的思懷中,久久不忍移步離去,不禁讓同在異鄉為異客的我,想起那首詩: 星斗奇文篆落花,渾如魚鳥戲春華,書中筆墨來天地,袖底丹青照日霞, 問卜欲知身後事,尋詩難忘眼前家,輕狂只得他鄉老,閑坐高樓數夕鴨。 鄭永延(阿民)是國內藝術界的傑出畫家,也是金沙國中第三屆同學的瑰寶,雖然歲月流去了青春,我們都已是花甲之年,再看阿民的畫,依舊喜愛,因為他未曾改變的,就是那份「真善美」的菩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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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
楓 向四季 借了購衣款 秋光裡 悄悄 換了殷紅的新衣 大家叫著 來賞楓紅 那知楓向陽光 下了重金 冬季裡 楓以枝椏之美 贏得 伸展台上的美名模 春 楓之美 從枝椏的新綠 到滿樹的嫩綠 鎖住人們的目光 吸引飛鳥昆蟲來 覓食 夏的繁盛 楓 是貴婦 頂著蒼翠綠葉 守著 夏的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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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此時的榮才,看到劃破天際的火花開得這麼美,這麼燦爛,他也跪了下來,跪向天、跪向地,跪著喃喃自語:「阿爸、阿娘,榮才陪你們來了。哥哥,這輩子我們出生在金門做兄弟,下輩子我們就一起出生在廈門做兄弟吧!」 在熊熊的火光中,一記悠長的槍響劃破這黎明即將來臨的夜空。 六、勝利之後 由於金、廈兩島都在中國對日抗戰初期即已先後淪陷,金門縣政府設於大嶝島上,其交通孔道都從蓮河進出,而金門縣長是由南安縣長兼任,所以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消息,傳到位在淪陷區附近的大小嶝島和蓮河這些偏遠小村,雖不如大城市那麼快,卻也在一天後就得到消息。 南安縣本身的復原工作也待進行,縣長無暇他顧,就將接收的準備工作交給金門復土救鄉團的成員,由他們返鄉負責與當地日軍接洽移交的前置作業,以便使這個過了八年亡國日子的島嶼得以早日回到祖國懷抱。 淑女急著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西黃,而是到廈門去。榮福當年在廈門罹難,埋骨何處?他不可任其曝屍荒野,成為無主孤魂,所以他拜託老艄公馬力叔幫他找一條船載他到廈門,或許此時已找不到屍首,但他必須去碰碰運氣,廈門金門命運相同,習俗相同,或許會有善心人士代收其骨,知其下落。 「你一個女人,出外又沒有相識的人,央人幫忙談何容易!」馬力叔找來了一條舊船,探聽廈門虎頭山的確切位置,知道的人告訴他:「廈門虎頭山就在鴻山到海邊之間,隔著鷺江可以看到鼓浪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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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創性﹑需要性的天主教─天主教金門開教六十年
天主教來金門,始於1954年,九三砲戰,方濟會士羅寶田神父為天主教台灣福利救濟會帶來27000多袋的救濟物質。 2014年,天主教在金門開教六十年。 六十年一甲子,此刻,我們一方面回顧、感念天主教在金門的服務奉獻,一方面也反省、思考,走過貧困、已列名幸福城市的金門,是否該是我們有所回饋的時機了? 一、天主教在金門的服務奉獻 天主教一來金門,就充滿了開創性、需要性。 1.羅寶田神父 1950年代,戰地金門,百廢待興,物質貧窮,精神苦悶。1954年,羅神父帶來第一批島外民間團體支援金門、關懷戰地的大量物質,並提供軍中弟兄天主福音的精神信仰,軍中教友多達千人。 當時的金門,軍管嚴格,羅神父以一外籍神父的身分,卻能得到軍事長官的高度信任、看重,故能全力支持其慈善、醫療工作,羅神父也得以享有「騎著越野拼裝車全島叭叭走」的特權。 羅神父的「仁慈之家」更具開創意義。1955年,當時公立的金門衛生院只有20多張床位,而法國醫生1人、愛爾蘭謢士1人的「仁慈之家」,卻有40多張病床。故號稱:有半島的金門人曾受過羅神父的照顧。而且,從不拒收病人的羅神父還奇蹟式地救活不少被衛生院放棄的病人。羅神父一路走來,照顧、關懷金門人長達40年。 2.邰軼歐主教 1968年,耶穌會會士邰軼歐出任首屆金馬宗座署理主教。那時的金門,有美軍顧問團,但缺乏懂美語的人。他在金門開設了第一個英語班,學員以軍中弟兄為主,以方便他們和美軍顧問的溝通。可惜,邰主教來金僅半年,即蒙主寵召。但由教堂的舊照片,我們猶可想見當時軍事長官對其葬禮的重視,有抬棺者近二十人,有軍樂隊隨行……。 3.徐國禎神父 1969年,徐國禎神父隨邰主教來金門。他繼承邰主教的遺志,全力籌辦金門第一所育英托兒所,以分擔上班族、商家主婦等的育兒辛勞。 育英托兒所開啟金門學前幼兒教育的先鋒,為當時的封閉金門帶來許多現代教育的新觀念。直到2013年,當金門公立幼稚園已有能力承辦免費的托兒教育後,開辦四十多年的育英托兒所終於功成身退。 4.范普厚蒙席 1970年,范普厚蒙席繼任金馬宗座工作。他除了協助徐神父的育英托兒所外,有感於金門西半島醫療的嚴重缺乏,尢其是婦幼的生產,三更半夜的急產,最令人困窘無援。范蒙席四處奔走募款,開創了金城第一家診所,即宏仁診所,照顧了無數的老弱婦孺。 繼宏仁診所之後,因馬祖也很需要婦幼醫療的支援,所以石姆姆等修女工作了2年多,即由金門轉到馬祖服務。在宏仁診所經營七、八年後,金門衛生院的婦幼工作已完全上軌道,因此,宏仁診所逐漸淡出,前後經營了近十年。 5.費峻德副主教 1981年,耶穌會費峻德副主教來金門。除了托兒所,他在金門開創了二項社會服務工作:一,廣開英語會話班。當時金門的學校英語偏重課文筆試、輕忽實用會話,街上也沒有英語補習班,費副主教不但為學校英語老師開班,也為軍中袍澤、社會青年、學校學子…等開班;二,重視心理諮商輔導。其諮商範圍包括家庭夫婦關係、社會青年問題……等,對當時民風尚封閉的金門,啟發良多。 進入21世紀,來金25年的費副主教生病了,金門的社會逐漸開放,各式各樣的補習班逐漸興起,費副主教的階段性任務也宣告完成。 6.陳盛龍神父 2006年,台北總教區陳盛龍神父來金門。欣欣向榮的金門新社會有了新需要。陳神父在金門雖只短短3年,他做了二件大事:一,整修老舊的金門天主教堂;二,積極活用教堂的閒置空間,尢其是金湖羅神父教區和金城文康中心。 陳神父主動聯繫金湖鎮公所,思考、規劃如何整治荒廢了的山外堂區?此時,在金門大力發展觀光的大環境下,金湖鎮公所也很有美化太湖周邊環境的意願,因此,二者構想一拍即合。在雙方的努力下,2010年,兼具觀光與休閒需求的「羅神父紀念公園」因緣聚足、水到渠成。 這段時間,為了再活化原為金城宏仁診所的文康中心,陳神父也引進台北永和耕莘、新店耕莘醫院,多次評估,但茲事體大,非短期可促成,故有待後來者的繼續努力。 7.華瑞禮神父 2009年,聖母聖心會的華瑞禮神父接任金門天主堂。已開放觀光的金門,因兩岸的中介優勢而蓬勃發展,土地飆漲,尢其是金城地區,寸土寸金。原為墓仔地的金城天主堂竟成了黃金地段,閒置的文康中心因而屢屢成為縣政府想動用的目標地。幸好,幾次的土地規劃,都在神父與教友們的努力下,算是有驚無險地保留住了天主堂的既有產業。這期間,台北耕莘醫院在金門金城創設「老人長期照護中心」的構想也逐漸蘊釀成形。 8.2012年,台北總教區林貞生神父接任金門天主堂本堂神父 原住民籍的林神父,一來金門,即注意到金門的新移民,尢其是台灣原住民,他主動走入金門新移民的家,邀請他們共融於教會的大家庭。 9.仁愛修女會 天主教的神職人員,除了神父,還有修女。仁愛修女會在金門24年,她們主要的服務工作有二:一,每月到大同之家幫老人整理房間、洗頭洗澡;到醫院探訪病人,帶給病人溫暖、希望;二,平時走路到村莊社區,為獨居老人整理、按摩。 當年的大同之家,環境遠不如現在,老人房間常是一片尿騷味,平常人連三分鐘都不想待,但修女們卻怡然處之。 24年後,金馬的仁愛修女會年齡漸增,人數漸少,必須撤點,因此離開了金門,保留馬祖。撤點的選擇,是需要性,而不是舒適性。 由以上的回顧,我們可感受到:天主教在金門的發展,充滿開創性、需要性。 歷任的神父無不在體察金門的大環境後,針對地區的需要,提供了前瞻性、開創性的服務工作,而修女們的來去,更是完全以需要性為考量。 近年,在馬達拉修女會身上,我們又看到了一次是否來金的選擇性。當仁愛修女會撤出金門後,馬達拉修女會曾來金考查,陳盛龍神父、華瑞禮神父都先後不約而同地表示:修女會若來金門,他們願意讓出神父的大宿舍、客廳、祈禱室……等,提供她們一個舒適的起居空間。 但馬達拉修女會評估結果,還是捨金門、就馬祖,理由是:金門的社會福利已很好,甚至連獨居老人都有人送餐、送藥,不再需要修女了;而馬祖的環境雖然是冬天又冷又濕,夏天又蚊又蟻,馬祖天主教堂也僅有一大間破破爛爛的宿舍,但馬祖的社會卻更需要修女。 二、金門人的反省、回饋 在天主教體系中,金門、馬祖同屬「金馬宗座署理區」。金門人有羅神父40年的開創,馬祖有石姆姆25年的紮根。時至今日,金門、馬祖的百姓教友都不多,但馬祖人對天主教的回饋卻似乎比金門人熱情。 以石姆姆為例,當年高的石姆姆退休回國後,馬祖的議員還帶隊馬祖鄉親千里迢迢前往比利時探望她;當石姆姆過世後,馬祖鄉親主動為其塑像紀念。馬祖人毫不保留地把石姆姆當成「馬祖之寶」。 反觀,金門人對天主教的態度呢? 基本上,金門民間對神父、修女等神職人員是尊重的,對其過往的服務奉獻亦充滿感恩之情,只是歲月流逝,感念之情難免會隨著時間而沖淡,但一旦喚起記憶,大家還是熱情洋溢。 倒是時代不同,社會變遷,政府單位對金門天主教的態度有較大的差別。戰地時期,百廢待舉,軍政長官看重教會力量,全力支持教會的慈善、醫療活動,彼此相輔相成。和平時期,開放觀光,社會繁榮,土地開發,大家都沒料到,當年政府送給教會的亂葬崗、沼澤地,今日竟發達為商人眼中的黃金地段,政府單位對天主教會土地的關心度似乎超過了教會力量,幾度想把它們變更,規劃為機關用地,甚至是公共道路……。懷昔感今,金門天主教友的感慨自是良多! 「左手做的善事,不要讓右手知道。」天主教教義如是說。但飲水思源,「吃水果,拜樹頭」,施恩者可以不言恩,受惠者卻不能不懷恩。 慶祝2014年金門天主教開教六十年,身為金門人,我們一方面感念天主教在金門曾有的服務奉獻,一方面也要自我反省,有所回饋。 讓我們共同祈願:願金門天主教會在傳福音的宗教神職外,能繼續其開創性、需要性的社會服務工作!願已富足幸福的金門社會開始認真地思考受惠與回饋的意義,期望今日的金門人不僅富而好禮,進一步,能發揮宗教家的情懷,富而行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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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不掉的科技習慣
聽說,在18世紀美國的科學家富蘭克林發現了「電」這回事 讓未知的領域,又往前邁進了好大一步 聽說,電燈是美國人湯馬士·愛迪生所發明 追根究底,甚至另一美國人亨利·戈培爾要來得更早 不論是哪位偉人為黑暗的世界傾注一線光明 想說的是!「沒有電」的日子真是令人驚恐、難以適應 昨兒個夜,一家人還綣在樓下闔家嬉笑的談談說說 倏地眼前的光明仙子頓時被邪惡的闇黑武士整片侵蝕 於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形容詞,在此時成了教學的最佳寫照 叮噹這娃兒!驚嚇到一動不動撲進小雪胸前,成了無尾熊貓 大雄這哥哥!像是看戲似的充滿驚喜吱喳不停的語浪,有些煩人 而公婆則是怨聲與微詞四起,嚷嚷著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 此時屋外傾倒著一桶又一桶的滂沱豪雨,彷彿在嘲笑著眼前的無措…… 無情又冷冽的冬風則極不安分的直撲鐵門,試圖營造恐佈片的氛圍 一間四方屋裡,兀地湧進了好多情感愁緒! 在空氣中摻雜著些許喜、怒、哀與某些無奈…… 一家子大大小小不過數位,還來個看戲的大雄寶貝一陣歡笑連連…… 算是孩子成長以來,第一回遭遇體驗在夜裡失電的臨場教育 「有水當思無水之苦,而有電當受無電之抨擊」 現代人吶,果真長期浸淫在科技之毒海裡而無法自拔…… 一場突如其來的震撼,即讓所有人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 將近二個小時的回歸古時,所有該需為之的作為幾近停擺 爾後當光明又降臨在屋裡四處那瞬間 心裡,不由的深深鬆喘了一口氣…… 睡覺去吧,我的小寶貝! 人生終究黑暗會褪去,光明總該存在於再次睜開眼的剎那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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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一行六個人藉著薄霧朦朧的夜色,在當地人的帶領下,偷偷的潛入機場的主跑道和塔台周圍,埋設炸藥。 「我們分成三組人馬,第一組負責東側跑道,第二組負責西側跑道,我和奕田兩人負責塔台,這位廈門朋友在這裡不要離開,各組埋設好之後,把引線拉到這裡,明白了沒有?」眾人點頭後各自離開。 榮福和奕田兩人將幾包炸藥分別以埋設和綑綁的方式,放置在幾個點固定後,再逐一接上引線,「注意空氣潮濕,要引好固定,否則白費功夫。」榮才與奕田接好回到集合點時,另外兩組人馬都已完成,七人會合後,榮才把帶隊的責任交給奕田:「現在就請這位朋友帶大家撤回到剛才上岸的地點會合,這裡由我負責,我把回程的任務交給奕田了。記住,只要聽到爆炸聲,確定我已經成功引爆,就即刻帶著大家下船離開,不要管我,我會想辦法離開的。」 「不行,我們等你到再一起離開,一起來一起回去。」 「這樣一定會全都離不開的,相信我,如果為了一個人,一定會犧牲全部,就算我走不掉,我在這裡有我哥哥陪我,我不會孤單的。」 「榮才!」奕田還要說什麼,榮才卻催著:「快走,再這樣會誤了大事。」 大約二十分鐘後,奕田他們六人已經順著來時走的小路到了泊船的海邊,還來不及和船上的同夥聯絡,就聽到連續六聲爆炸聲響,閃閃發亮的火光劃破天際,在海水的映照下,這六朵紅花開得格外燦爛。 「榮才…榮才……」奕田跪下,其他幾人跟著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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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孤獨對話
無悔 「悔恨,是前進的絆腳石!」另一個躲在暗處的我,經常會在實質的我遇見困頓時,這樣警惕我。 「我答應你的婚事,但,我也要提醒你:不可以後悔自己的選擇。」這是母親當年在我爭取自己的婚姻大事時,她最後的忠告。 既使到了如今,這個孤獨的局面,我依然無悔當初自己的選擇。 長此以往,身、心、靈俱皆孤獨的生活,讓我不斷反省:人生道途一路走來的軌跡轍痕。其中,覆軌翻車的機率較高!也因此顯示:我的生活IQ不及格! 如果,對於自己的過往無悔?也就不會念茲在茲的諄諄教誨於年輕一輩。說:人生無悔;太沉重!只是;悔恨又如何?悔恨能使人生重來? 曾經,不只一次;在和女兒以及更多年輕後生、晚輩,談論「命運」時,以深入淺出的例子告誡他們:「很多人總是在悲劇發生後,跺腳哀嘆:『如果時間能夠倒退?我一定不會再做同樣的選擇』!」然而,你若命該如此,即使你的人生再重新輪迴十次?結局還是一樣,只是悲劇的模式與結果不同而已!如此論斷,是否過於宿命?人的一生,難道不是宿命作祟嗎? 將人生的圓滿與否歸諸命運,似乎太過於鄉愿!但是又何奈?人生本無常!無常來;無常去!這一來一往間,浪費多少寶貴的光陰? 我依然無悔於自己當初的抉擇,「勇於承擔」,或者是美麗的包裝!對於自己命運的最終結果;承擔就是最勇敢的行為。 無悔,此生孤獨的命運終將常伴一生;無悔,人生過程的孤單無助與寂寥。這一切的苦果,在初始即已成形,又何來悔恨哀嘆! 無明 「眼中所見俱皆怨懟與不滿;所以『不明』!」孤獨的我經常如此譴責! 但,我何嘗願意如此折磨自己?與生俱來的痛!無人能理解;一如「坐著的人不知站著的人」的苦楚! 「生命的過程,對我而言:處處都是挑戰!」我憤憤不平的訴說。 「這又如何?世間人,有誰不是一路接受挑戰過來的?」黑暗中的我,經常用這般言語挑釁我! 「可,沒看過有人的命運比我更坎坷!」我,十分不服氣!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一語驚醒夢中人;讓我啞然!原來:我的坎坷不順並非命運使然?完全是自我成就!那我也嚴厲譴責暗中的我:「為何當初不阻止我?」得意洋洋的,準備看暗中「我」的笑話!至少,也要看看他語塞的窘樣! 然,卻見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揶揄我: 「意氣風發時候的你,即連鬼神也拉你不住!」 「還記得嗎?那時候,有多少人警醒你?有許多你的知己明裡暗裡,告訴你胡作非為的後果!」 「你,馬耳東風不打緊;還從此棄他們而去!」 暗中的「我」批哩趴啦駁倒我,正辭窮不知如何以對?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無情的突然丟出這樣一句震撼力強大的話語。 我,無言以對!他,洞悉我內心深處的瓣膜!震驚遠比羞辱更為劇烈。 「身而為人,如真到了如此『無明』之境?夫復何言!」 我,茫然望向黑暗深遂的遠方,悔恨,悄然掩進心坎! 無明,使我失去了一生的所有,包括:家庭、親人與理想!而,至大;至極的挫折是:愧對我一生鍾愛的女兒! 無畏 曾經,瀕臨面對死亡的年歲,2004年10月8日,晚上9點35分,我路倒獲救送醫,進入醫院開刀房進行腦部手術!那一次,如果?從此長眠不起,我的生命就告終結!果爾,我今生得年五十三歲。 俗諺有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是否如此?截至眼前,還不敢肯定!但,多舛的運途確實有著極大的轉變! 轉變,顯示我的生命有了更新一層意義;冥冥中上蒼彷彿在示意我還有重大使命需要一肩挑起!於是,我奮力自谷底爬升,使盡全力拉起即將墜落的機頭往晴空萬里的前程飛翔而去。 人,若死過一次?再次面對死亡招喚?是否將全然釋懷?這時候,內心深處潛藏的,倒也非死神搖幡的懼怖!反而是:生命存在價值的全新認定。 「你真是不怕死神來糾纏?」總是不放過我的影子;總不忘記在我心靈最脆弱的當兒,狠狠戳我一把!企圖致我於死地,他竟然說這是他存在的價值! 他雖然見證過我面對死亡;曾經與我在死神面前並肩作戰!但,似乎對我並不死心塌地?一直,他想脫離我的軀殼獨立存在,曾經,不只一次找我談判: 「你這軀殼幾近腐朽;可否放我自由?」 「沒有了我這副軀殼,汝還存在否?」我問。 「沒有你,吾當更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這樣殘酷無情的回應,讓我傷心難過好一陣! 不想成為這世上任何人的牽絆;不肯承認自己已經是殘軀敗殼!只不過因為靈魂還能游移活躍!靈魂,果真是我軀殼的主人;是我身體的中樞神經;指揮我的軀殼走東往西的統帥!沒有了靈魂?我就「有體無魂」猶如行屍走肉! 無畏於生命前途的坎坷多乖;無視命運作弄的冰冷無情!花甲之後的老年歲月操之在我,從此,面對孤寂的生活,決定了要和緊緊跟隨我的影子和平共處。 無我 生命中與我緊緊糾纏的正義感,從來不曾離開過,小時候,偕同三個弟弟出外嬉戲,遇弟弟們與童伴爭執打架?若是我的弟弟理虧?我會教訓他們!母親因此常常打罵我,並說: 「打虎親兄弟;想不到你這個夭壽仔卻胳臂往外彎!」 我聽後頗不以為然,經常義憤填膺的頂嘴: 「弟弟有錯,我怎能護著他們?」 不是我有多麼偉大的情操?自小,常聽伯父和父親,談起一些學校老師不曾說給我們聽的故事,尤其伯父,每次只要說到一些社會上不公不義之事,總是漲紅了一張臉;血脈僨張!那時雖然年紀小,但多少聽懂話中的涵意,自此,便在心中埋下正義的種子,一遇機會便想伸張正義。 因此,我經常將自己擺放第二或者第三位,凡事多替他人設想的結果,看在母親眼裡,卻認為她這個兒子不懂得保護自己;也因此經常替我擔憂!生怕我如此「無我」的作風將會貽誤我一生。 童年時期的個性延續至今,期間,由於不斷閱讀各類書籍,「無我」的概念更加深植我心,凡事不以「自我」為中心的結果,終於讓我嘗受「孤單」的滋味。一如母親的煩憂;我這孤獨老人孑然一生!每每面對母親,眼神飄移處,總是找不到避風港。而,母親總也體恤我的處境,盡量不在我面前再提「孤獨」。 雖然,「無我」已然耗盡我一甲子歲月,儘管,「無我」讓我臨老仍一無所有,我仍秉持這與他人截然不同的利他觀點,繼續走踏未竟的人生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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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三三
二○一三年初,你確定將彼此的戀情停止在兩端的距離,Facebook沒讓你非死不可,卻成了一本分手紀念冊。螢幕的兩端是怎樣的心情?南北兩地依舊忙碌著生活?她鑿鑿著無法感受「愛」的意義,看似和諧收場的關係,卻白了你的鬚鬢,幾週風寒遲遲未癒,失聯的電話號碼對於此生已是空號,「我們還是朋友」難道是送給你最好的生日禮物?你逢人便笑稱自己「老了」,眼尾的魚都大了,微凸的肚摺疊那一段幸福過的妊娠,層層細述你與她遊興山海的濡沫痕跡。 堂弟妹陸續步入婚姻,宴席上齊聚家族父老,「怎能在父母面前提老字」,大伯舉著酒杯笑說。我也真不該將自己垂老的情緒化成語言吐出「病者意識」,父母笑著要你早點定下,「畢業後總該交個女朋友,結婚,再晚就要『老揹囝』」,大家總愛虧笑這件事,你卻不愛交代感情的發展史,對你而言談一場戀愛是否又是一份工作、一本論文的撰寫?幾夜的你焦灼夢裡的淚滴不敢多說,你知道現實還有一場戰爭如火般的顛撤作息,鑄煉一本畢業論文,如一把劍,你入血魂成鋼,失戀也只不過將你摧成老叟「一勺懸崖孤獨/一口活過的人生」,酒釁刃鋒,這一遭是行江湖迢迢「孤峰劍影卸下啄雪的冷」──空洞迴響是「魂魄轉世的驚醒」,你在乎,你讀余光中〈迴旋曲〉裡的「泅」在「藻間流浪」而垂死無力,閉起眼,女神是光柱下的一朵蓮,你曾想過要好好的戀愛。 這兩年的寒暑假,都會接到金城鎮公所兵役科的關心,也多次被朋友誤解「逃避兵役」不肯畢業──博士,真不是好拿的學位,今年三四月開始被指導教授壓著步伐,七月底通過口試而取得證書,八月時兵役科這次的來電也「終將」能抓你排入梯次──把一個三十二歲的老兵,結案。你沒有電視明星的光環與包袱,消隱並不會帶來失去群眾的關注,但你七十年次,擔憂的是久未勞動的肢體,久未群居的生活。母親送你去車站時的感傷,你是知道的,成功嶺十四天每晚一通電話的等候讓她多麼多麼想知道適應與否,體力與否,操練與否。父親即使淡淡的要我多與母親聯絡,他多方關注你的醫藥需求與體健安危,傳統的父形象將愛化為具體,遞給你,橘子或一塊麵包都是。成功嶺上,獨你在中隊裡成為唯一的「博士博」,澄清湖教育役專訓,因你吃的米多而成為閱讀專長的學員長。 不再是孩子,九十歲的阿嬤愛看著你,你像失蹤的孫子,流浪去金門後便把根絲分植他島,「剛開放的第一年,我們都去過,很荒涼,都是打仗的東西」,那是民國八十二年的事,「要遷去多久?戶籍還在爸母身邊比較好不是嘛!」阿嬤說。你說:「去那邊養老好了,環境清幽,政府又會照顧,福利很健全啦。」阿嬤笑得開懷,尊重你的謬論。 原來你是少年家了,阿公會拿著博士證書影本去股票市場給票友們展示,這一層面你是光宗耀祖的,但是他總對你的衣裝不悅,嘲說做老師了還這麼愛亂跑、到處玩,「先生」要西裝頭、著西裝、皮鞋油亮亮的黑才有模有樣,阿嬤都會罵他跟不上時代,生活平安健康就是福。兩老間,聽他們鬥嘴真讓人羨慕。阿公六十歲退下醫師白袍後帶著她環遊世界,即便現在腳踝使不上力,「我都年紀這麼大了,又不能再活幾年!還要我忌口!」這一家人都是愛趴趴走的狠角色,只是你走得比人珍重,讓生活減少後悔、實踐興趣、擁有更多與自己相處的時間,不是嗎?你如此自戀。 廿五歲那年,你延續工作的紙藝技術,添入文化解釋的糕餅印記,成就臺灣糕餅粿的民間傳承與推廣教學,那時你說「為什麼只有設計相關的人可以擺創意市集,中文系的也有這本事」,一闖即是十年造紙人,紅龜粿等同你的紋身,還用一本博士論文譜系了「紅龜粿與他的兄弟們」;任聘大學講師的六年,你希望每個人透過自己的親身歷驗,說自己的故事、理解二元共構的文化語境,當你解釋黃春明〈國峻不回來吃飯〉時,飯香、醋香、心酸酸的讓人癱軟成幾日嘆息,還有解釋乞龜及龜形祭品,你不得不展出臺金廈泉漳的「龜兒沙餡」,我們都不該讓「獨有」一詞讓自己成為井蛙,綜觀,也才讓人知道天外天的浩瀚;市場、窄巷、廟堂、展覽館舍、電影院是你尋找情趣的好所在,前年去沖繩參加會議,你躲進榮町市場吃「琉」與天婦羅,沿途拍了百張唐獅子與石敢當。你在福建尋找臺灣的影子,土樓裡吃炒土豆,永春街邊吃榜舍龜,你在廈門當起私人導遊,二○一○年帶著家人踏入他們第一次的中國接觸。因為研究,你習慣一個人進入田野現場,事先聯絡好訪談者後,順道認識臺灣村莊的風光,臺灣的哪裡你尚未踏足?你就會計劃未來,繼續走下去。休假時,會排入電影或展覽,成功嶺的中秋假期,你只想坐在電影院內,喝可樂、吃燒烤、讀影格流動的生命,會到美術館看當代,博物館覽群古,新舊中西跨界的衝擊是你一直不可抗拒的爽感,你在寧波與上海看見跨時代的景緻,簡直將你柔化成一碗酒釀湯圓,溫順入喉,踏尋文明成了生活重要的一種遊戲。 你在金門讀許水富,偷了幾句詩寫給你的三十三歲生日,寫道「油墨太濃的詩頁沾溼了孤獨」,你寫過〈一人悠哉〉與〈給K〉,不覺孤獨,許水富的詩集《寡人》是否也藏有你未說的心事?今時寂寞不寂寞?朋友笑你,沒事遷戶籍,當兵還自願返回戶籍地,三十三的年紀跟二十出頭的兵稱兄道弟,未來到底有甚麼打算?沒人有頭緒。 一月四日,三十三年前母親在清晨五點臨盆了你,你生於後山花蓮的市區,卻對這地方越來越需要地圖指示。十八歲後,返鄉如候鳥,寒暑兩季,曾去過待過的異地也都成了你的某種鄉愁。今日,人家問「你哪裡人?」卻需要判讀是廣東梅縣的祖籍、祖先宗祠的楊梅、出生地花蓮、還是落籍金門的新住民。三十歲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是一個人去澎湖迎接葉日出,當晚回到高雄在MOTEL與朋友們小聚。三十三歲,人在金門,或許這天就用一罐紅標與一疊花生米迎接人生的繼續,在燕南書院仰看冬季的星夜,用微醺吹熄生日燭火,一個人,悠哉自得。試問,喜歡現在的自己嗎? 喜歡,服役讓你回到有運動的生活習慣,自頂堡跑到安岐,或到後浦買水果後又走回服勤處;你停下寫作論文的思路,不須追趕學期教學進度的日復一日,提筆寫散文,讀北島,也讀楊青矗。生活除了中文學人或學生外,多了八方匯集的役男們,有時搭不上話題,你沉默但認真感受大家的生活圖景,多了國小裡師生們的互動經驗,讓你想起當年博物館導覽員的「說故事哥哥」身分,你努力說他們懂的語言,帶動肢體,與他們越來越沒有距離──「回溫歲月掠過的山林遺址」。 寫給你的三十三。來金門前,你至祀典武廟求得一帖「楊令公撞李陵碑」籤詩,末句「前三三與後三三」是否暗喻年歲的分界?你深信「勿強圖、隨分定」是一直以來的無為而為。三十三的你,願不願意買間房、結個婚、生兒育女?成為人人眼中的「家」,安穩的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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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這時嫂子才突然間泣不成聲,淚如雨下的喃喃自語:「你哥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男孩子可以繼承香火,我怎麼對得起黃、張兩家的祖先啊!」 噢!原來嫂子心裡在意的是這件事!這讓他想起一個多月前從金門傳消息過來的朋友告訴他哥哥罹難的消息時,自己的鎮定也曾讓他們感到意外,而自己心中同樣也正在盤算著另外一件事。 過了這個舊曆年之後,中國對日抗戰的頹勢已經有了明顯的改變,中國獨自抗拒日軍的局勢頻頻扭轉,促使日軍疲於奔命而開始出現了一些「困獸之鬥」的行動,在金門建機場,進行其對閩南沿海各地的轟炸,使原本一直陷於困頓的金門百姓,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閩南的雨季隨著舊曆年剛剛過去就已經來臨,連續半個多月的綿綿霉雨,延續到清明節前夕總算放晴了。 又是一個薄霧籠罩的黑夜,入夜後一支由民間鄉團組成的突擊隊,從同安劉五店碼頭渡海,過大离浦嶼後,朝高崎方向出發,於午夜時分上岸,由當地民眾在岸上接應,目標是高崎機場。這座機場於1941年修建後,由台北至廈門的飛機航班,一直都在這座機場起降。此次突擊隊的任務,就是要破壞這座機場,阻斷其與台北之間的來往,最重要的是讓日本飛機藉著這座機場起降之便,肆行其對廈門附近幾個內地區域的轟炸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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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路
高齡95歲的祖母一聽到我要和朋友相約下海剝蚵,臉上立時露出了笑容。想來可能是這年頭,像我這等年紀的人,去海邊挖文蛤的還有,穿著時尚又低著頭猛滑手機的居多,而我這旅臺多年的孫女,除了鄉音猶在,如今還能再添上一股金門味兒,「海婦」所引動那勤儉打拚的意象,想必溫暖了祖母的心,而老人家期許後輩保留住金門人傳統特質的心思,也透過這抹微笑表露無遺!閒談中,祖母數算了那困頓年日裡,父執輩們分擔家務的點點滴滴,舉凡拾柴、燒柴,刨番薯籤和切、煮豬食等雜活兒,無一能免。述說與聆聽在空氣中彼此交流,這幅被描述成「做到要死」的農村總動員圖像,虛擬實境般地顯影在我腦海裡,是那麼生動,當中令我印象深刻的,還有這則與我父親童年生活相關的敘事。 「朗伊不知影怎樣找的?!」一股歷經五六十年歲月但卻絲毫未減的驚嘆,在老厝燕簷月光下,由這位長者娓娓道來。為了當年那丁點大的孩子,總能在海岩石塊下翻找出比別人量多又肥碩的螺仔,祖母以精神奕奕的眼神和肯定的語氣,表達出她對我父親的讚賞。話說老家碧山離金門東北海岸不遠,所以這項國校課後,既非家務,也非農事的活兒,因為或多或少能替貧乏的餐桌添點兒菜色,自然有著不可或缺的重要性,至於我父親還能在退潮後的潭內(指海岸岩石交錯間所形成的窟窿)用擼仔撈魚(父親表示是用兩支棍子,綁上縫成弧形的網子,形成畚箕狀,遇有魚兒時,雙手握著木棍的柄子把魚兒撈起),這過人本領,更是為祖母所津津樂道。敘事中,近百年的記憶彷彿一條長河,承載了時空交錯、承載了日子含辛茹苦,也承載了大環境所鑲嵌的悲傷與歡笑!只不過待話題回到剝蚵,呆仔蚵?蚵掘?海路?接踵而來的專有名詞就惹得我有點傷腦筋,任憑我努力擷取兒時片刻記憶,也卯足了勁兒在想像中捕捉畫面,但最終只能勉強浮現祖父在海邊凸摵仔、挖雞吉仔的身影,當然,還有我小時候被長輩們夾帶著過軍事檢查哨時的戰兢,海蚵文化,不消說,實在是全然陌生啊!疑惑中,不得不承認自己孤陋寡聞,不過,正也因為這樣,來日這趟剝蚵之旅,也就更值得期待了。 與朋友相約在仲夏近傍晚時分,此刻西園海的烈日已稍減火辣,陽光灑在海面上,閃耀著金碧輝煌。我得說,這真是筆墨難以形容的美!特別是那曾經洪濤漫溢的大海,褪去張牙怒吼的臉孔後,所帶來的那抹靜謐,好似特意以溫柔和恩慈為厚禮,迎接我這第一次來訪的客人。海,像是早已準備好的,以致於站在小山坡上的我,能夠為著大自然美輪美奐的色調,為著人生來就被賦予的美感,雀躍無比!戴上帽、蒙上臉,朋友以一件淺灰色滾銀絲線兒翻領外套登場,這款外套說來並不陌生,因為村子裡的嬸婆們幾乎人人都會有一件,而我則是披上了一件舊款蕾絲邊兒白長袖襯衫,那是二十年前的。黑色緊身褲套上膠皮底連尼龍襪套海鞋,再戴上工作手套,二款風味大異其趣的「海婦裝」就這麼勁爆地穿在我們身上。我們相視而笑,為著生平第一次可以這麼不計形象,可以展開雙臂迎接這番邋遢而樂得不可自抑,因為一切是這麼理所當然。而海,彷彿也為了我們能夠脫去那些代表社會品味、禮儀,甚至階級策劃的穿著而舉杯慶賀著,是它默默引領我們享受在這反璞歸真的實在裡,那樣地不著痕跡。 我在附提把的捲心酥桶子裡,放了一把短圓柱木柄蚵刀,是母親之前用過的,它銀色劍形的外表,像極了小男孩把玩在手的迷你長劍,倒是木柄的設計,叫人握在手心或轉起腕兒來都不費功夫。出發前我還記得在磨刀石上把它磨個精亮,畢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另外一把蚵掘,則是父親為了我這次剝蚵之旅,特意從抽屜找來的,勾柱尖嘴兒配上近十公分長柱木柄,拿起來手感有點沈重,鐵製的它則已經披上了黃色鏽衣。這幾樣行頭看似簡單,殊不知連那捲心酥提桶都深藏了金門訂婚文化的社會意涵!只不過此時,朋友已催促我趕快下海去,否則時間既傲慢得不等人,又怎能容我慢慢咀嚼這番或那番意義呢?於是,我急呼呼地跟上她的腳步,反倒是她突然停下腳步來,指向遠方一條涓涓細流喊著說:「那就是海路」! 鄉民鋪設了一條水泥便道,我雖不曉得它的用途,但從便道上滾出一條條車胎痕跡,心裡猜想大概是方便車輛行駛用的,只是因著先前落下的海泥,便道已是泥濘不堪。我小心翼翼地走著,也還來不及思索方才那似金亦銀,既是成「流」,卻又被稱為「路」的奇景,心裡唯一顧忌的就是唯恐摔個四腳朝天,就可惜了這天地應和的詩情畫意!一路上忐忑不安,我低著頭緊盯著每一個踏出去的腳步,但心裡卻是充滿疑惑,不知這回,自己究竟是走在海上呢?還是走在路上?直等待腳底感受到一股堅硬與踏實,這份安全感才讓我緊繃的神經與身體鬆懈下來,而我也才驚覺,莫非腳底所踏的就是海路!一條隆起在海窪與海窪之間的岩道!妙哉!大自然的奧秘!竟是無法憑著眼見,也是人心未曾想到的,那看似為陸之地實際上卻滿佈著泥淖,而真正的海路反倒是細水長流。 沿著海路交錯,我們各自尋覓目標去了。朋友特別交待我別離海路太遠,免得陷入泥淖「無法自拔」。我索性登上了一座礁石,試試用蚵掘掘掘看那些附在岩石上的海蚵,也就是俗稱的呆仔蚵,只是看著那些被我掘下,但和著粉碎蚵殼還破爛不成形體的蚵仔,我想我只能謳歌先民智慧,自嘆弗如了!舉目望去,倒是遍佈海床上看似大大小小小的石塊,引起了我的注意,走近一看,原來是為數不少的遺貝被海浪沖離了蚵柱,隨著潮汐往返就這麼停留其間。我隨手撿起一塊,找著海蚵的氣孔再用蚵刀剝開,一顆受海潮慷慨滋養的肥美蚵仔,就這麼平靜地躺臥在白晰水漾的蚵殼裡,我心想,眼前這幅情景,豈不像極了法國畫家米勒的畫作「拾穗」,那取材自舊約聖經利未記,描繪上帝要求富人眷顧窮人的指示:「平日收割莊稼時,不可割盡田角,也不可拾取所遺落的。不可摘盡葡萄園的果子,也不可拾取葡萄園所掉的果子,要留給窮人和寄居的」?於是,我用蚵刀輕輕一劃,感恩地收藏起這份大地的賜與,因為此刻的我正是憑借著這樣的恩典,享受在其中。 不知不覺地,天地已經隨著時間換上了別的衣裳,挺起腰來,夕陽下的西園海已是橘紅與黑的交互輝映,而遠處蚵民的摩托車上也已經裝載好滿滿的蚵穫,準備循著海路返程。只是,當友人近前來時,我才知曉,原來眼前這片祥和竟也脫不去人性的自私,一位坐擁大片蚵田的蚵民,竟為了友人太過接近她的蚵田而與她計較,尤有甚者,在這片屬天屬地的大海中,將礁石佔為已有的更是不乏其人。對比大地的慷慨與無私,人心的貪婪與自利,怎能不叫人心生感嘆! 趕在天暗之前,我們得踏上歸途了。循著海路,這次我穩妥地走著。待我們再次回到小山坡上,我倒抽了一口氣,彷彿一切屬世的紛擾,都能藉著它讓海給帶走。遠眺夜色,我就這麼沈醉其中,那美,實在叫人難以割捨。於是,我與朋友決定以簡單的麵包裹腹,好叫我們能更多品味天地間的變化無窮,沐浴在靜空月夜下迎接另一場心靈洗滌。不經意中,朋友聊起今年夏天幾起海難,語氣中除了惋惜,也訝異於幾位熟悉海域的好手,就這麼葬身在這生養他們大半輩子的汪洋中。我的思緒一時沈浸在朋友的描繪裡,禁不住感傷,想到人在面臨死亡前,脆弱身軀面臨那無法承受的絕望與驚恐,也想到罹難者的親人們心裡的沉痛與憂傷。海路,不啻是一條恩典之路,引領人們去領受大自然無私的恩賜與祝福,海路,也是一條學習之路,教導人們敬畏大自然所設立的界線,以尊重、珍惜與節制,換來安全、永續與豐富。 提起捲心酥水桶,我即將告別今天的西園海。慶幸自己曾走過海路,從大自然得著了珍貴的啟示。從前或許貪戀蚵穫滿滿,而今,更願意自己走向那心靈豐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