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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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浯江副刊」歡迎各界投稿,來稿請以WORD檔案寄送投稿信箱,文件格式12級字、細明體,不特定設置行距。稿件一經錄用,將同步刊登於本社相關網站(含官方網站www.kmdn.gov.tw及「電子報紙數位閱讀網」archive.kmdn.gov.tw/kmdnnews/)。 請勿一稿兩投,嚴禁抄襲,投稿者文責自負;有抄襲爭議之稿件,在未確認為投稿者原創前,本社得不支付稿費;若查證抄襲屬實,扣發稿費,來稿永不錄用,並保留相關法律追訴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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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人─我在金門的旅記貢糖的密碼
「那……後來呢?」 女店員一時抿住笑唇,銅鈴大的黑眼珠也不轉了,左手支頤,就靜靜的佇在櫃臺上,浮出的上半身就擱淺成一尊不晃也不動的風獅爺,半偏著頭。 但風遲遲沒有來——。 櫃上,全一副模樣,大目撐口並肩而立的三尊風獅爺,都沒動。手執朱筆帥印或拎銅錢,甚或抱太極朝外鎮宅止煞的,一時皆全忘了它們是造型不同,功能不一的,現全都只有一個動作,彷彿側耳侵身逼來,以魂以魄以招風的大耳,就只為了收訊那故事的後來,那勾人的下文。 門外樹上牆邊的風獅爺,大大小小,顏色殊異,造型有別的,懸著立著蹲著踞著,也都不動了。而風,偏偏就是不肯來,我感覺——就算它們是紋了風,也不願動了,更何況此時風不來,一絲也無的,當然的,更有理由不動。 整個室內屋外,就等我開口把後來的結尾說完。 舒——舒——舒——我狠狠吸了三大口的毛澤東奶茶,舌尖全被奶茶的甜膩剷除了其他味覺,淹沒在一路輸送的奶味和甜度中,整片舌海全成了香甜大道。 「這就是毛澤東奶茶……?」我不願也不想接受,原來所謂的「毛澤東」竟是如此的甜蜜且誘人,如同謊言,如同時光,那些流淌在歷史中的悲傷。但我錯了,錯得太快相信、太快敘述直覺。 高粱酒可是很會嗆人的,以58度的濃度偷襲掩至,如沒預警的敵軍忽焉草木皆兵佔據不設防的唇舌。一時間,我的唇、我的舌,甚至是咽喉、鼻翼全面潰退、覆沒。 咳——。 好像初次吃生魚片,山葵的綠軍搖旗吶喊,一股嗆辣直衝鼻口,猛竄腦門,然後一身的知覺就短暫失憶,感覺回來時,就只聽到「毛澤東奶茶」以高粱酒的笑聲在眼角攻頂,說它掠地成功,高呼謊言又再一次奏效。 我的眼角微潤,鼻口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自己剛打了一場敗戰,但也明白那些——歷史、時光、故事——都過去了,不再幽晦躲在某個黑闃角落而不可說,全都透明了,晃晃然的,以小圓珠滴、以垂流長線狀,現身在眼尾鼻尖。 「你……你……流淚了……。」 女店員愕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銅鈴張得更大。 她忘了——我是乍喝三口毛澤東奶茶,舌尖快、狠、猛的閱讀它的個性、飲品——一時無法吸收它先甜膩的謊言後,敗陣在突如其來的背叛中——她只記得聆聽故事。 「那個愛情究竟跟貢糖有什麼關係?」她不懂,大眼睛把黑珠子轉了好幾圈,找不出答案。 那毛澤東——跟奶茶、跟高粱酒——又有什麼關係?我也沒有蛛絲馬跡的線索。 所以,她跟我交換了貢糖的密碼,用來聆聽那個愛情故事的結局。 小兒子在臉書上,留言回答了,乾乾脆脆的四個字。 「我不會去……。」 聽說,這樣冰冷強硬的文字,宛若砲彈一般的無情摧折,沒有被化成有情的金門菜刀,惹得他女朋友一頓嘔氣,幾天幾夜不跟他交談。 雖然他們用來談話的介面,也是冰冰冷冷、甚至是虛擬的網路空間。 但,小兒子硬是不改口,一派絕不認錯的態度。 「都已是前女友了,我幹嘛去……。」 他的這個說法,違反了少男少女純情的夢幻追求,也完全不符輕小說、偶像劇的情節。 我的小兒子,才十八歲,超乎意外的很理性,在我要前去金門前,他給這個故事下了一個註腳。 「我不會去……。」 「那……後來呢?」 女店員聽說我曾在金門服過役,先是半信半疑,後來就真的接受了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我本來還是想在小徑買貢糖的……。」 她點了點頭。「買不到了,對不對?」 輪到我點頭了。 時間是無情的,除了一直走,一直往前走,絕不回頭的這個老毛病以外,有時也會附贈一些滄海桑田人事全非的感慨。 「只剩下三間店還開著,沒有冰果室也沒有貢糖店了,很早很早以前就這樣了……。」她很簡約的把一二十年的時光,濃縮成幾句現狀,比萃取一瓶的精華還更精華。 可是,我們說的是一則——很現代、很流行的愛情故事。 「那……後來呢?」 她迫不急待的想知道結局。 那則故事的時代很久遠了,但我卻說得很現代風格。 那年我在小徑附近服役時,W也在,但他只是個小兵。一放假,他就拚命的往小徑跑,接著是山外,然後是金城。雖然只有短短的半天,不到四個小時的假,但他卻越跑越遠,有好幾次,滿頭大汗跑回營區,只差一點點就趕不上點名的時間。 問他,忙什麼? 他先是微笑的不語,問過幾次後,似乎是連他自己也忍耐不住那股甜蜜與溫馨,終於和盤托出,沒有一絲的保留。那就像那杯「毛澤東奶茶」一樣,很甜很膩的愛情……。 W在收集金門所有商家的貢糖,不同商號不同口味的,源源不絕的寄回台灣。W的女友好似很愛吃金門的貢糖,每次W一寄出,她就像貢糖達人般一封一封地寫品味心得和比較。 W在金門兩年,女友沒有兵變,我覺得是貢糖整救了他們的愛情。有好幾次,W跟我借錢買貢糖,後來他甚至託我如果有空到沙美、到烈嶼,就幫他買那裡的貢糖。 「拜託啦——。」他苦苦向我哀求。W是兵我是官,官當然有空,而且時間多。我還記得在沙美時,特地附贈W兩個閩式燒餅,一個鹹一個甜。 那時W接過時,眼角全潤濕了,就如同我喝毛澤東奶茶的後來,被嗆辣的高粱逼得流出眼淚來。 因為那時我想起本來高高興興退伍的W,一回到台灣卻風雲驟變,當兵沒兵變,退伍卻「蛻」變了——女友已經變成美麗的蝴蝶,上了兩年的班,忽然不能接受W還是毛毛蟲的事實。 女友說,我們分手吧——。W當然不肯,但拉不回她,只好保留女友的稱謂,只在前面括號加了一個「前」字。 W問我該怎麼辦,那時他一臉無助,幸好他退役了,不然一定會惹大事,不是拿槍就是跳海,那樣做出令人提心吊膽的軍中駭聞。 我一定得逼她說出平日她所吃的貢糖,哪一家最在地? 女店員悶聲了好一陣,她只想知道結局,想不透,這跟她在地的金門人最愛吃的貢糖商家有何關連? 「那毛澤東跟奶茶也沒關連啊……甚至跟高粱酒也搭不上線,為什麼這杯奶茶要取這樣的名字?」我又啜了兩口,這次小心翼翼的,沒被嗆到。 當然有。她微笑的解說,沒有毛澤東沒有戰爭,金門的高粱酒就不會被全世界看見,也不會留下那麼多的……眼淚。女店員暗暗說了我,我聽得懂,但沒反駁。 最後,她繳出了名單,沒說全名號,只點了一條破除迷津的明路,要我到金城中興路去找。她們吃的,平日都到那裡去。 沒錯。 那次事件以後,我似乎也是到那裡。 W一直想挽回前女友。有天夜裡,連打了3通電話給她,她沒接。 心急如焚的W一路從台中騎摩托車趕到彰化去,那段夜路要走一個多小時,而W確信她女友一定在家,只是沒接,他擔心她害怕,深恐女友發生了什麼事,她有輕微的氣喘,而那時軍中情人鄧麗君正因氣喘過世的事上了報。 我的小兒子說,要是他……他不會去。理由很簡單,打了電話都不接,敲了門就會開嗎?更何況是前女友,他覺得沒必要了,畢竟都已經過去了。 而女店員只關心——那……後來呢? 「原本是不開門的,後來開了。W問她為什麼?沒有兵變卻在退伍回來後分手了——。」 W的女友幽幽一說,像開玩笑似的:「沒有貢糖了,所以我們也沒有愛情了。」 彷彿愛情就是貢糖,貢糖就是愛情,甜甜蜜蜜的那一種口感。 「真扯——。」 女店員笑了,她不相信貢糖竟然跟愛情做了這種連結。 「對啊——我也不相信。」我苦澀的把毛澤東奶茶喝完,我也不相信毛澤東能跟奶茶搭得上線。 那……後來呢? 女店員又問了一次,像是發現了破綻,詭異的神秘一笑。 「我後來買給她的貢糖,好像跟妳說的,她所做的口味筆記是同一家,那麼久了,我記得不太清楚了——。」 喔。 「所以說,他們後來又再交往了一段時間,然後又分手了,沒錯吧——。」 我點了頭。 後來,我在閱讀郝譽翔的「追憶逝水空間」中的一段文字時,終於明白了:「根本不必感到罪惡,也不必憤怒,因為那些都是大人製造出來的假象,不是生命的本質。而如今的我已經長大了,所以終於可以心平氣和地,一起回到生命的初始,去見證這一切發展的脈絡,並將命運之輪所碾碎的、扭曲變形而不堪卒睹的記憶殘渣,全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那天,我把毛澤東奶茶終於喝完了,心中很清楚地明白——戰爭終於過去了,而過去很多像貢糖一樣的愛情也都結束了。 跟時光一樣,不能只停留在哪一點上,不能只要求甜甜蜜蜜的,高粱酒嗆辣來時,也要一同並肩去面對。 「所以,這個故事是真的,所以,其實沒有W——。」 我點了頭。她真正的大笑三聲,嘴張得跟風獅爺一樣,捕風也捉影的,雖然沒直指答案,但她猜對了。 沒錯,我就是W——貢糖的密碼——愛情,而且是甜蜜中帶有苦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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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輪車與豬血粿
我認識一位旅居台灣的金門鄉親,待人和善,又很健談;只要話匣子一打開,無所不談,不過他談話的原則,謹守「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定律,再怎麼熟識的朋友,他一定會尊重別人的談話議題,也會尊重別人發表意見的權利。 他是我叔叔的輩份,跟他聊天,不敢說「勝讀十年書」,不過他的生活體驗卻非常豐富,而且講話很幽默;當然能夠讓人喜歡跟他聊天,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會「倚老賣老」,也不會「佔上風」,只站在「理」這一邊,所以談起話來,只要有理,就站得住腳,每當跟他相處之際,也就顯得格外輕鬆自在。 他的太太擁有傳統婦女的美德,做事任勞任怨,不畏風吹雨打,不懼勞累疲憊,堅持做同一件事,而且一做就是數十年;她每天牽著三輪車,車上載著她唯一的商品「豬血粿」,沿街叫賣,幾乎走遍住家附近的所有大街小巷,而且每天還會定時定點出現,便於熟悉的顧客,能夠準確拿捏「解饞」時刻。 天天牽著同一輛三輪車,日日賣同樣的豬血粿,時時端出一樣親切的笑容,刻刻熟練的操作同樣的動作;沿街叫賣的路線不變,出現的時間也非常固定,就連向她捧場的顧客,看起來也都是熟面孔。 儘管歲月更迭迅速,然而她賣的豬血粿,香酥的花生粉沾滿滿,飆上天價的芫荽,也不輕易缺席;大家就是愛這一味,而且一樣的好滋味,從來沒有改變過,才能滿足每張挑剔的嘴。 她就這樣以「不變應萬變」處事態度,堅持走自己的路,一走就是數十年的光陰;數十年的好口味,才能緊緊繫住數十年的好友誼,因為豬血粿而結下的善緣,多到數不清;在她的忠誠顧客群裡,接連兩代不算什麼,有些三代都吃她賣的豬血粿呢,所以成長後的回憶,不但一樣甜美,而且令人懷念。 前幾天,又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時間,碰到她,她依然一身樸素的裝扮,推著三輪車,繼續賣著豬血粿;我與妻子,因為經常跟她碰面,所以她刻意停下腳步,跟我們聊上幾句。 她淡淡的說:「現在老了,車子都快牽不動了。」看她也有七十歲左右,雖然身體仍然硬朗,不過要牽著笨重的三輪車,天天走遍大街小巷,的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在這數十年的歲月裡,靠著她與丈夫的努力,將孩子們都拉拔長大,早已成家立業;因為夫妻齊心努力,當然不愁吃不愁穿,而且也添置了房產。照理說,應該可以在家享享清福,不過她就是閒不住的人,堅持與「鄉親有約」,每天要跟鄉親們見見面;她常掛在嘴邊:「做生意兼交朋友,這樣的日子,過起來才會充實而甜美。」 天天看她牽著三輪車,載著那一籠熱騰騰的豬血粿,就在她親切的笑容裡,變得讓人回味無窮;加上她賣豬血粿,一年四季都不缺席,早已成為鄉親生活的一部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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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阿兄?因若強強欲共赫園契提去,是欲怎樣咧?」春桃擔憂地問。 「無管怎樣,毋通予?因提去就著啦!?因若擱枵飽吵,共?因講園契囥咧我這,叫?因來揣我提。」烏番嬸態度堅決,卻也難掩內心的憤懣,「講著這個毋誠囝,規四山坪、規金門山,揣無像?因這種人啦!實在予我怨歎無地講。」 「俺娘,妳先毋通氣,等槌哥倒來才擱講。」春桃安慰她說。 「唉,」烏番嬸長歎了一口氣,「我哪會這歹命,才會生這個毋誠囝!」 而就在烏番嬸感到怨歎時,華章卻氣呼呼地夥同槌哥走進來。 「俺娘,我欲共彼四坵狀元園佮槌哥換車路邊彼坵瘦園仔,伊竟然講毋啦。妳講,會氣死人袂?」 「當初咧分傢伙的時陣,咱兜彼田園厝宅,陀一項毋是予你先撿?陀一項毋是你撿賰的才有通輪著槌哥。你這陣是欲換物事?四坵狀元園攏予你分去、敢講你抑擱無夠氣?做人毋通傷貪心啦!」烏番嬸叱責他說。 「俺娘,這陣彼四坵狀元園已經無路用啦,地勢低袂起厝得,無人欲買啦!」華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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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副徵文啟事
「浯江副刊」歡迎各界投稿,來稿請以WORD檔案寄送投稿信箱,文件格式12級字、細明體,不特定設置行距。稿件一經錄用,將同步刊登於本社相關網站(含官方網站www.kmdn.gov.tw及「電子報紙數位閱讀網」archive.kmdn.gov.tw/kmdnnews/)。 請勿一稿兩投,嚴禁抄襲,投稿者文責自負;有抄襲爭議之稿件,在未確認為投稿者原創前,本社得不支付稿費;若查證抄襲屬實,扣發稿費,來稿永不錄用,並保留相關法律追訴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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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安石匠來金門
打石工兵、點石成金;祖籍惠安的張秀明,十一歲失怙、十八歲自食其力,遠走廈門學打石,箇中苦楚無人知;而世事總在意料之外,數月之後到小金門,沒戶籍,回不去,終身留在大金門,母子相見難上難,笑嘻嘻、樂融融的天倫樂,今生不復見……。 民國三十八年,張秀明還是打石的學徒,烈嶼第五軍二八四師的莊姓參謀到廈門覓師傅,透過打石工會找上了他們這一組,國軍構工需要石材,駐軍修築工事燃眉在急,僱請他們到金門,完成艱鉅的任務;採石場的石匠們立即乘船過海、來到烈嶼的西方、居住民間的古厝,和百姓同住一個屋簷下,沒房間睡、只有睡在大廳的地板上;吃不好、睡不飽,出外人的辛酸,只有天知道。 張秀明在湖井頭及大膽島沿海打石子、炸石頭,儘管危崖峭壁,為構築堅固的碉堡,亦要搏命演出;他們亦在水頭築碼頭,通往小金門的路難做,他們以報廢的船隻做阻隔,旁邊再用石塊來充填,上頭鋪上水泥好行走。 當二八四師換防後浦頭,工程始告一段落,原以為可以衣錦榮歸回家鄉、揚眉吐氣地在自家大興土木,與親人相擁於艱辛歲月後的成就感,但造化弄人,石匠們沒戶口,不能出境回故鄉,只好滯留在金門前線。 工作地點不斷變換,居無定所的艱辛生活,依然遮掩不住張秀明的思鄉之苦,喃喃自語對不起慈母;平日靠打石器具維生,打完石頭後,則無法回家鄉,於是在走投無路下,張秀明志願從軍報國,營區在新頭,隸屬防衛部輜重營第二連,負責輸運軍用物資,深怕有所閃失,心裡頭總是戰戰兢兢。而於民國四十年,防衛部發公函,徵調擁有一技之長的他們到石工隊。 隨後,張秀明被分發到防衛部工三營、地點在高坑,終日與石為伍、按規定打石方數,無論到山前山炸石頭、還是到古崗山裁石子,任務一波波,部隊若有需求,必須以公函來跟他們洽領所需的數量,雙方清點要確實,你來我往不敷衍。 太武山路很難行,凹凸不平的空地亦有石頭冒出,若須開路需炸平。在一堆堆炸開的石頭裡,張秀明看紋路,既敲炸又裁塊,當時沒有車,阿兵哥排隊來抬石,國軍要石頭、亦要地,整平之後建墓地;陽間要房子、陰間要大厝,縱然人鬼殊途,棲身之所不含糊,他們負責公墓的地平,石碑則由民間西門人家承包來完成。 民國四十二年,張秀明跟隨部隊住到小徑民房,伙食自己打點,上頭發米糧,五、六個人輪流煮飯。有天,經阿婆介紹,鄰居一位十九歲的姑娘王也好尚待字閨中,長得眉清目秀、且又勤勞儉樸,是能夠相互扶持的理想伴侶;僅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王逸炎,沒吃張秀明一顆糖,父母也沒有給她嫁粧,就這樣當了新嫁娘。 王逸炎,本名王也好,當時的政府,凡取名也好、罔市、罔撿、罔腰……,一概要改名字,於是村長幫她更名為王逸炎。其父於民國三十六年動工蓋古厝,三十八年完工後即遠走新加坡;當年適逢抽壯丁,抽到老虎、正是其父的生肖,他不願去投軍,帶著小舅子、充當自己的兒子,矇混過關、遠度重洋。到了異鄉,人生地不熟,只好打零工、做苦力,艱難地度過在異鄉的每一個時光,留下妻子與一對兒女在故鄉苦守與自食其力。 民國三十八年,青年軍來到金門,第十九軍部分官兵住進她家,僅留一個房間與廚房給他們使用;軍隊拆卸大廳門板當床鋪、築工事,大門空蕩蕩,勤務兵亦睡在小閣樓上。 當王逸炎的母親做主將她許配給張秀明時,曾言明身為獨子的張秀明、將來清平後,可把大陸老家的老母親接來金門同住,盡孝道、共處屋簷下;倘若無法長住金門,有天要回大陸,必須把王逸炎一起帶走、共同生活,以免她年輕守活寡、年老無依靠。 衡量當時的處境,張秀明決定留下來;王逸炎的母親把歷代祖先的牌位託付於他、古厝也讓他代管,自己則帶著惟一的兒子到新加坡依親,幫兒子尋父親、亦替自己找夫君,冀望一家團圓,共享天倫,別再分隔兩地。 民國四十三年,九三砲戰期間,張秀明人雖住小徑,遇有任務,依然要參加;而住在他家的勤務兵,懵懵懂懂、聽到砲聲隆隆,竟好奇地爬上屋頂觀看,把瓦片踩壞了好幾塊。 石匠開山闢地的艱辛歲月,石粉經年累月地沉積體內,軍中待了四年後,民國四十四年一月,張秀明以二兵軍階退伍,他憑著一技之長養家糊口,不畏艱辛走遠路、為家犧牲不怕苦,上太武山取廢石,順著石材的紋路,裁成石條、賣給老百姓蓋房子和蓋廟,瓊林孚濟廟的石材就是跟他們購買的。 金門太武山與海岸,多處均有材質堅硬的岩石,政府有鑑於此,決定設置花崗石廠加以開採,第一任廠長為石炳炎,廠裡以採原石加工外銷為主,在需人孔急之下,張秀明成了該廠的員工之一,職掌是技工,收入以月薪計算;石頭既要炸、亦要打,碧山海邊、田浦城,都有他們走過的足跡,以及留下槓鎚和鑿子敲敲打打的紀錄。他們將大石條載回設於白龍潭旁的廠區,切成一塊塊、再加工,桃園國際機場的部分石材,就是從金門價購的花崗岩石。 婚後育有五女二男的張秀明,民國六十九年,將積蓄拿到台灣買房,以備日後兒女長大赴台,有個落腳的地方。而他於民國七十四年、由花崗石廠退休,然他卻退而不休地、繼續當石匠,與其他夥伴一起將廢棄石材切成塊、或敲成碎石來販售,許多聚落新建的屋宇,均採用他們廉價的石材。 孤身滯留在異鄉,遠離親情、奉獻青春的張秀明,家有老母在呼喚;他於七十六年間,透過新加坡親戚的聯繫,在尋親有望的心境下,他從香港搭機回大陸,終於踏入故土;當他下了飛機,走出出境大廳,眼前隨即有人舉牌、署名張秀明的親屬,讓他辨識。 母子相擁淚漣漣,張秀明幫母親擦拭著淚水,他的真情流露,感動著現場的每個人。而其母年事已高,身體每況愈下,唯恐她百年後,沒有材質較好的「大厝」可安身,因此,他預先替母親訂購「大厝」,並親自迎回祖厝大廳,交代惟一的妹妹與族親,一旦老人家百年後,請他們費心、代為料理後事。 久別重逢的喜悅,在母子相會後,表露無遺,張秀明剛回到台灣,就接到其母往生的訊息;他痛哭流涕,劬勞未報,來生再盡孝道,今生不能承歡膝下,願來生再續母子情。 張秀明總共回大陸三趟,家鄉雖然依舊在,心頭仍然有無數的惆悵,但卻不能不遵守當年對王家的承諾,他長久留金,守在妻子娘家的古厝,延續王家祖龕裡、列祖列宗的神主牌位,謹記何年何月何日是哪個先人的忌日。而當自己百年後,子女們是否能體會他此時此刻的心境,以同理心來延續他們家的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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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了
天氣一年熱過一年,推究其原因,地球暖化是主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應該是人越來越不耐熱,經不起熱。其實熱與不熱是一種感受,感覺常因人而異,也是一種相對的比較,無所謂的對錯與好壞。 今夏氣溫飆升,氣象報告猛報台北高溫迭創紀錄,彷彿提示人們天頂上那枚毒辣的火球會噬人,街上出現了猛虎野獸一般,出門需隨身攜帶槍棍武器,做好防曬工作,能不出門者儘量不外出。從事戶外活動宛如上搏命戰場,非死即傷。 生活在四季分明的國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水裡來、火裡去的冷熱冷熱涮溜。冷時,弓背縮脖,身子還是直打哆嗦,上下門牙不聽使喚的咯咯作響,身子虛寒的人,四肢更是凍如冰棍,硬把能穿的衣服都披上了,還是驅不走一陣陣的「寒」意。熱時,身子像鍋上的蒸籠,猛竄熱汗炊煙,全身汗涔涔,把能脫的衣服都卸下了,嘴裡仍是不經意的冒出「好熱」兩字。偏偏人是有頭腦會思考的動物,常不自覺的就會扠指比較好壞起來。冷時,想著夏天伸胳展臂的好;熱時,又想著冬天暖抱棉被的幸福。人生事,不如意者能不十居八、九嗎? 已屆期頤之壽的大姨媽經年旅居新加坡,記得她體力尚可時,總是挑夏秋之季返鄉,視冬天為寇讎,避之唯恐不及。讀國中時,聽她說新加坡沒有棉被和厚衣之時,宛如天際響起一聲巨雷,嚇醒了我這隻井底之蛙,驚訝得無以復加。相反的,寒帶國家的人們,視短暫的夏季如稀珍奇寶。十幾度的氣溫,嚴格說起來,只能稍稍搆著初夏的邊,但他們歡欣鼓舞,如冬眠覺醒的動物,喜形於色的傾巢而出從事戶外活動,郊遊踏青或舉辦結婚人生大事;室外陽光咖啡座,更是坐滿了享受日光的人。不論四季調色盤少了春、秋、冬三色,或是獨缺夏季的洗禮,這道生活的五彩拼盤肯定是漏失不少色彩,人生的精彩必然也黯然失色不少。 四季冷熱輪迴轉,一年一年過,倒也處之淡然;就像對身邊的擁有總是不知覺,常視為理所當然。如今,預報氣象越來越精準,人的敏感度也隨之升高。幾天後的天氣都可預知梗概,說不清今天的天氣時,就以「比昨天熱些」或「比昨天下降三度」為詞。就像大部分人所以會看錶,只是在確定「我還有多少時間」,而不是把目光放在「幾點幾分」。習慣聽命氣象台的指揮後,除了氣溫之外,甚至連降雨機率、紫外線指數……,也搬上了關注的檯面。為了60%的降雨機率,敏感的人整天不敢出門,即使出了門,也急著返家。這種機率問題,談起來誠屬複雜,猶如被雷轟到的機會,「有」與「無」皆是可能會發生的結果,但是被打到與沒被打到之間的區別,又豈是幾個數字就可以說得清楚的? 今年金門被列為幸福指數最高的快樂縣市,從報導獲知,似乎擺脫不了與金門的福利好有關。經濟景氣不佳,造成生活的壓力,讓人們以生活擔子的輕重,視為評估是否幸福的標準,想來誠屬可悲。曾是世界幸福指數最高的快樂王國不丹,在一九六○年前,可說是完全與現代文明絕緣的國家,沒有公路,沒有電力,甚至沒有乾淨的飲用水,更甭談貨幣、郵政、電話,連像樣的醫院和學校也沒有。但它卻是人間夢想的快樂國土,因為它讓人們自己回到了心靈的故鄉。 其實養尊處優,才是人之大忌,但生活的越來越舒適,讓人不養尊處優也難。 每天犬馬似的努力工作,不就在求生活品質的更優?起居住行比之前更好?生活養尊處優之下,人們的胃口也因而越來越挑剔。就「熱」這檔事來說,沒電的年代,手搖蒲扇趕蚊驅熱,搖著搖著,睡著了,也就忘了熱。省電的生活,全家有台電風扇吹,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吃飯時,電扇搬到餐廳;看電視時,挪到客廳;夜寢時,移到臥室。有了第一台冷氣,全家聚在客廳,看書報、看電視、做功課,其樂倒也融融。經濟寬裕後,冷氣一台台的安裝,客廳的人兒一個一個的少。入夜時分,一台一台的冷氣,像一個個疲憊不堪的奴僕,聲嘶力竭的齊在室外怒吼著。屋外一團吵雜,室內人兒卻個個冷漠無情。 一天夜裡,停電了。「好熱哦!」「沒冷氣,怎麼睡?」「睡不著啦!」「什麼時候才有電?」「是不是跳電了?」「拿手電筒來!我看看」「手電筒放哪裡?*&◎……」「報紙有登停電預告嗎?」「看看隔壁是不是也停電了?」「要不要打電話去問?」「我明天要考試呢!害我睡不好、考不好怎麼辦?」……。室內一片漆黑,一陣陣的抱怨怒罵,人心更是一團茫然無措,只因為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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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彼地較早老歲仔攏嘛講?因是狗屎埔,毋爾是沙地,又擱誠濟沙母粒管;歹種作,又擱無收成。」 「你兜敢有地佇赫?」 「我嘛毋知影,」華章想了一下, 「我著倒來問阮小弟看覓才知影。」 「若是有者,無管大坵細坵我攏總欲買。」 「敢真實得?」華章有點疑惑。 「你若是有,權狀提來予我看覓,我隨時會使佮你簽訂買賣契約。價數你會使去探聽看覓,絕對會予你滿意。」 華章聽後,眼睛為時一亮,之前與弟弟分遺產時,他只要那四坵芋園,其他則全由槌哥繼承。在他的印象中,他們家座落在馬路旁或是週邊的田地似乎也不少,倘或如此,他不就發了嗎?即使這些田地的所有權人都是槌哥,但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只要用點手段、耍點花招,他都得乖乖就範。就好比當年他非要那四塊芋頭田,還不是得乖乖讓給他;父親出殯的喪葬費,他原本想出「師公佮鼓吹錢」,想不到槌哥卻自願當大頭,最後他一毛錢也不用出,讓他和老婆高興老半天。從種種事由來看,槌哥就是槌哥,憑他那簡單的頭腦,豈能與他相較量? 回到家,華章沒有見到槌哥,竟急促地直嚷著: 「春桃仔,槌哥去陀位咧,哪會無看著人影?」 「阿兄,恁毋是湊陣出去,?因抑未到來啦。你揣?因有事志呢?」春桃從屋裡走出來。 「妳敢知影槌哥赫園契囥佇陀?」 「我毋知咧,園契佮厝契攏是槌哥伊該己佇收啦。」 「我來去山揣?因。」華章說後,轉身就走。 烏番嬸從房裡緩緩地走出來,問: 「春桃仔,恁阿兄揣槌哥欲創啥物?」 「?因咧問園契囥佇陀啦。」春桃說。 「這個毋誠囝,又擱咧變啥物蠓?」烏番嬸不屑地,「敢講咧數想槌哥分的赫園?」 「阿兄這陣去山揣伊,詳細的情形著等伊倒來才會知影。」春桃說。 「妳共槌哥講,毋通親像較早按爾,逐項事志攏順伊。這個毋誠囝,傷毋是款啦!」烏番嬸有些激憤。 「我會偷共槌哥講,講俺娘妳咧交代。」 「尤其是園契,毋通戇戇提予?因;?因這遍倒來,絕對無存啥物好心。咱金金共看,看?因咧變啥物蠓。」烏番嬸囑咐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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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一群─記金門國家公園中山林經國紀念館前杉林落葉
樹梢記掛著地表 上來啊 上來啊 地表仰望著樹稍 有多遠 還有多遠 採擷了天堂的愛 至人間 杉林落葉 一條條 一條條 自然而無所鋪陳 從最高到俯拾即是 聚集又聚集再聚集 存 一樁樁 一樁樁 美得讓你驚嘆不已 聚集諸多的美 沒有掃除 卻被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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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與島之間
走吧!寶貝,這次再帶妳走訪不同的島嶼。 七月的第一個週末,正午炙熱的陽光,空氣漂浮著灼燒的氣流,此刻,騎著機車的一家三口,已經來到小金門的九宮碼頭。這小小島嶼的便利商店裡,竟然什麼都不缺,不能就這樣眷戀著裡頭的冷氣,一路尋著路標,來到了湖井頭戰史館,小吃店的冰棒消暑,老闆則與遊客閒聊著,寶貝初次見到爬滿屋角綠籐中簇簇綠葉底下一串串葡萄,追著要拿相機拍照,轉個彎,竟然又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景致。戰史館內,旅行社的導遊正解說播放中影片的內容。三個人各自散開,依著不同的路線前進,老爸看見最高指揮官有認識的名字,老媽瞧見多年前的馬山播音站照片,小孩則是看著望遠鏡左瞧右瞧,怎麼對岸的人都不怕熱,白花花陽光下追逐朵朵浪花呢?寶貝問著:什麼時候帶我去看水鳥呢?一路問人,終於來到這小小的木造露台邊。幾隻水鳥飄過水面,不是這個季節該來賞鳥的。為什麼樹幹是綠色的呢?樹木生病了嗎?文化館裡美麗的服務人員,親切的閒話家常,說著一段異國情緣,一路從台北的繁華到烈嶼的寧靜。依著在地人的叮嚀,來到小小店面買了桶餅、一口酥等家人愛吃的點心,再到小吃店裡吃著蚵仔料理,望著美麗潔淨的沙灘,愛玩沙也愛玩水的寶貝,等不及的打了赤腳就享受被海水包圍的快樂。 是該說再見了。 夕陽已然西下,玩累的母女兩人上了船竟然就昏睡,還好水頭碼頭有老爸喊該下船了。出門渡假好像就該分秒必爭,興沖沖來到翟山坑道,只能欣賞外頭徐徐涼風拂面和滿眼綠意,無法入內觀賞波平如鏡的坑道;再經過古崗湖,看著黃牛悠閒的吃著草,平日像陀螺打轉過日子的人,突然很想多幾天假期,可以在這裡讓頭腦放空。 簡單吃了晚餐,打聽【花蛤季】舉辦的地點,一路跟著熱心人士的指引往前行。果然人山人海、人聲鼎沸,舞台後方的沙雕和遊樂設施,在夜幕低垂時分,凌亂的腳印遍佈,可想見白天的人潮絡繹不絕,帥氣英挺的雙胞胎主持人,看來還要比電視上更讓人吸睛,看了幾輪歌唱比賽,也投了摸彩券,沒等到節目進入尾聲,就覺得該撤退了。路邊買了一袋好吃的夏日消暑聖品【石花】,打算回到飯店享用,竟然就瞧見孩子學畫畫的啟蒙老師,陳老師一家人都回來金門渡假,想著緣份真是奇妙,孩子第一次去到繪畫教室,做媽的人眼睛四處瞄,竟然看見屋內匾額上寫著【蔡金皮校長】,打了電話和媽媽說起,這才知道原來陳老師是蔡校長的媳婦,曾經非常照顧爸媽的蔡校長,沒想到我的孩子竟然可以在北台灣的另一個角落,又再接續起前一代的情緣。 三人房的梳妝台上,擺了石花一袋,又再擺了一大顆金門西瓜,看得我都搖頭了,只得向旅館借冰箱放,因為要趕緊入睡,天亮我們就出發前往鋼琴島。 悠閒用過早餐,機車又飆到水頭碼頭,買了船票後,抽了空逛免稅商店,這回,終於知道該如何【錢】進廈門。搭公交再換公交,鼓浪嶼渡輪售票口前的螢幕寫該島嶼目前三萬多人,建議遊客考量旅遊品質。正午時分,三個人先去找了餐館吃飯,再逛了地下街,然後,勇氣十足的登上渡輪,加入那三萬多人的行列。電通車的費用高得嚇人,可這島嶼熱浪襲人更是嚇人,所以,登上電通車後,心痛的感覺很快就放下,轉而被滿眼醉人綠意和特色建築所吸引。來到這個島嶼,就要知道為什麼它又被稱為鋼琴島。館內的鋼琴果然讓人大開眼界,這才發現家裡的鋼琴真的真的是黑色怪物,瞧瞧這些古典又優雅的鋼琴,足見當時設計師的用心和彈琴者人琴合一是多麼美好的感覺。多位在此出生的知名鋼琴家,有目前仍然在音樂界發光發熱者,也有英年早逝讓人讀著生平時不勝唏噓者。 這是一個讓人想要深度探索的島嶼。 熱愛閱讀的寶貝,提起知名兒童文學家子敏先生,兒時也曾在這島嶼短暫住過。愛上這個島嶼的老爸爸,說著下回我們來住一晚,要沿著中山路好好走一回。返程,我們逛了廈門的地下街,又逛了水頭碼頭的免稅商店,大小袋的戰利品,果然有觀光客的感覺。然後,晚餐又點了蚵仔麵線,愛吃米食的寶貝,含著眼淚吞下半碗麵線,再央求著到榕樹下的便利商店買飯糰吃,真是可憐的小孩。一定要到山外吃冰,這是每次返金行程必安排的景點,黃海路上的滷味入口即化,好吃到從不吃宵夜怕一路發胖的老媽,竟然一口接一口。累極的一家人,好像連翻身都沒有,天竟然就亮了。文化局的行程結束,立即殺到總兵署前吃廣東粥,好熱的天好熱的粥糜,沒吃到這一碗,好像沒有回來過金門。老爸特地買了咖啡請金門的同事喝,聊了兩句話就說再見,然後,就開始媽媽探訪老家的活動,一路上都有兒時的回憶要說起。沙美街的老店買了小點心,再回到官澳家裡跟祖母稟明回來過,因為出發前兩天晚上,她老人家笑咪咪入夢來。馬山觀測站長長的隧道,走得好像沒有盡頭,可那沁涼的感受,又是冷氣無法帶來的。想起兒時夢想要到馬山播音站當播音小姐的夢,只為了可以吃到五爪蘋果,這段往事彷彿還是昨天才發生的。 愛玩水的寶貝,在白沙遍佈的沙灘上脫下了涼鞋,問著媽媽可以在這裡玩多久,三三兩兩的遊客或臥或坐岩塊上,感覺甚為快意,對岸來的遊艇幾乎要靠岸,然後又速速離去。拾起一片片的貝殼,寶貝玩起了打水漂兒,竟然可以多達三次以上,玩得超有成就感。馬路邊木麻黃樹下乘涼的老爸,追著喊要出發了,飛機不等人的。一路狂飆的機車,伴隨午後吹來的海風,玩累的小孩竟然可一路就睡回飯店。 尚義機場滿滿的人潮,一家三口也帶了滿滿的行李,有叔叔致贈的金門水煮花生,也有姑姑自己醃製的海螺,還有還有滿滿一箱的金門麵線、貢糖和桶餅等。 夜色籠罩中登機,寶貝悄悄的說著:「怎麼三天這麼快就過完了?」嗯!下回我們繼續玩不同的島嶼,要多玩幾天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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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鄉夜詠
月圓的故鄉 眸中眺望。凝神 一叢叢不熄的七月流火 像夢靜靜撒滿大地 許多的星子都躲進天房 母親也無聲無息睡著了 家園剩下夜的飛白 三兩聲滑落的吠嚎 夾在空濛記憶重量的童年書頁 窗外幾棵搖曳吟哦的木麻黃 低低的難耳畔盪起渺茫小句 更遠的。梵音軟軟正安撫未眠的人 幾經迴轉流淌鼻鼾 喘著光禿禿的回聲 像門庭漲潮的那些黑影 無終淹沒我沉沉思鄉荒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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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詠嘆
斷戟沉沙 彈痕斑斑 金門啊!金門 是怎樣的宿命 要妳在歷史的縫隙中 承載如斯沉重的憂傷 蠻荒馱影 異域流亡 金門啊!金門 是怎樣的劫數 要妳樸實的子民 跋涉於萬水千山 古寧染血 海陸交鋒 金門啊!金門 妳貧瘠的土地 怎禁得起 千軍萬馬的踐踏 刺刀磨亮了妳的天空 烽火閃耀了妳的容顏 金門啊!金門 妳瘦弱的身軀 怎禁得起 四十七萬發砲彈的轟擊 當年蟄伏洞穴的兒女 已是白髮蒼蒼 金門啊!金門 且共捧起晶瑩的高粱 吟一闕 兒女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