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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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媽祖婆啊!信女是金門西黃人氏,這次因為日本兵占了我們金門,信女不得不帶著孩子過海來,今日從廈門下南洋去和丈夫會合,祈求媽祖婆保庇我們母子五個人這一趟海路一路平安順遂,等到和平以後,信女若得回來唐山,會再到媽祖婆面前答謝。」接著也招呼榮福夫婦到面前: 「這對弟子信女住在蓮河,剛生下一個女孩,奉請媽祖婆也得保庇他們早日得再生幾個孩子,全家囝仔大小平安。」祈求完畢,全部向媽祖婆叩拜後,出廟門回到大榕樹下,一邊吃著帶來做中晝頓的粿品膨餅一邊休息。 看看時間早已過中午,榮福心裡有點懷疑:「難道是我聽錯了?不是說好今天中午以後開船嗎?怎麼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又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吧,碼頭上還是不見人影,這下榮福按捺不住了,他走進村子想找個人問,有的人說不清楚,有的人也是含糊其詞的支吾不清,再回到大榕樹下,這才看到有兩個四十來歲的人走過來,再走近一看,其中一個正是昨天告訴榮福消息的那人。榮福正要開口,他卻先說了:「你們上午就到了吧,本來準備今天中午過海,臨時通知說發現海上有船隻行動的影子,不准我們出海,剛剛才通知說沒事了,你們準備一下,他們一會兒就過來了。」 兩人划著小船上了停留在外面的大船,把那大船慢慢搖回來。包船到廈門的那一行人也過來了,還有幾位船伕模樣的人走在前面。先讓他們上船,榮福再一個一個的接應四嬸等人也上了船,知道榮福是同行,就讓他加入船上起碇出航的工作。 出了澳頭,進入五通道,繞過了廈門北岸的潯江,陽光已慢慢西斜,四嬸等人在船艙裡,今天的風是大了一點,但還不致會暈船。 「你們是到廈門嗎?」那位穿西裝打著領結的人看著淑女問,看樣子就是今天包船的主人。阿淑牽著四嬸的手回答說:「這位是我四嬸,帶著孩子要到新加坡找我四叔,我是來送他們的。」 「聽你們的口音像是南安人吧?」 「我是蓮河人,我四嬸是從金門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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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雲歸處
村前馬路的拓寬工程開始動工了。 營造廠派來大批的築路工人,整天敲敲填填。堆土機、怪手、工程車進進出出,沒有一刻停息過。眼看著工程一天天進展,全村莊的人邊看熱鬧邊樂在心頭。 自從那批築路工人進駐村中以後,彩雲愈來愈不睬我,由應付我、敷衍我,終至於對我開始厭煩。 當我發現她另外又交上一位築路工人的時候,我幾乎痛不欲生。那個男人祇不過是一個外地來的築路工人,對他的過去完全不瞭解,她偏偏迷他迷得神魂顛倒,甚至還屢次三番的背著她母親,跑去跟他約會。 我該怎麼說呢?彩雲和我自小青梅竹馬長大,全村幾乎公認是最配的一對。小時候,我喜歡她。長大了,我愛她。這些她心裏頭雪亮,更何況她一直未曾拒絕我的感情。我們在個性上最大的差別,便是她好強、獨立,而我卻太懦弱,畏縮,也因為這一點,遂使我們之間的感情經不起別人插足。那個工人成熟膽大,一張嘴巴挺會說話,難怪彩雲很快地迷上他,連我都不睬了。 每日碰見彩雲,我總有許多話想說,卻一句也說不出口。她每回看到我,都迅速地避開了。我心頭的痛苦愈來愈深,愈痛苦,情緒愈抑悶。正當百般無奈的時候,召集令來了。 入伍以後,心靈的愁苦逐漸冰釋。中心結訓,放省親假回鄉,我得到一樣消息,彩雲私奔了。不容懷疑,一定是那個工人帶她走的。 服役期間,每趟休假回鄉,我總要託故去探望彩雲的母親,唯一的目的無非想知道彩雲的行蹤。可憐她母親,年輕喪偶,茹苦含辛將孤女撫養長大,不想彩雲卻不聲不響走了。 她老人家告訴我,彩雲出走後一度寫信回家,信中交代說要到台北謀職,其他隻字未提。以後,再也沒有片紙隻字飛回。在我服役的歲月裏,我一直惦念著彩雲,明知道她已經屬於別人,然而我忘不了她。 服役,部隊把我養壯了;不僅養壯了,連我對人生的態度也有了轉變,我變得積極、敢言。回到家鄉,順理成章地挑起父親卸下的擔子,開始日夜奔忙於莊稼工作。 最令人驚詫的,斷絕音訊三年的彩雲,突然有了消息--一封信,一張郵局匯票。匯票的款額赫然是三十萬元。信裏說:敬請母親原諒,女兒不孝,足足離家三年,使母親不知操了多少心事。女兒離家沒幾天就發現他是有家室的人,既然不值得戀棧,也就擺脫他,獨自北上謀職。目前在一家公司工作,生活如意,請母親勿念!謹將三年積蓄三十萬元轉寄回家,請母親先行購買一幢房屋安定下來,不多久,女兒將回家探望。 彩雲的母親持著信掛滿熱淚,狂喜不已的奔告四鄰,全村頓時掀起一陣騷動。全村人皆相信,台北遍地黃金,彩雲才只去了三年就存了三十萬,多驚人。除了她母親,最驚喜的人莫過於我。一顆久經塵封的心再度甦醒,而此次遠較昔日熱烈。 暫時擱下田間活兒,我決定北上一趟,我要去看彩雲,至少我必須讓她明白,我始終愛著她,雖然分開已有三年。 自彩雲的母親那裏取得地址,我立即搭車北上。走出台北車站,人潮、車龍、大廈,沒有一樣不使人目眩神搖。叫了輛計程車,按址尋找,終於找到一棟四層樓公寓。 應門的是一位老太太:「找誰呀?」 「老太太,打擾您!」我很客氣地:「請問貴處有沒有住著一位『康彩雲』小姐?」 「叫什麼名字?」老人家重聽,又問了一遍。 「她叫『康彩雲』二十歲左右的小姐。」我提高嗓門。 「康彩雲?」她蹙了蹙眉頭,然後搖頭說:「沒有。」 「老太太,貴府地址是不是這樣……」我把手上的地址唸了一遍。 「不錯,是我們這裏。」 地址沒有錯,卻不住著彩雲,莫非我匆忙中抄錯地址?不會的,我抄得相當仔細。或者………她換了名字?這一想,覺得頗有幾分道理。當下,我將彩雲的模樣概略的形容一番。 「你在說『依依』?不過……『依依』是燙髮,她不留長髮。」 「依依?」「燙髮?」如果彩雲換了名字,那麼,把少女時代的長髮剪掉,燙捲起來,並無不可。 「對,就是她。」我急急地:「她在嗎?」 「不在,她上班去了。」 我看看錶,已經夜晚七點多鐘:「她還沒下班?」 「早得很哪!現在才是她正要忙的時候。」 我不懂她的話意,不禁追問一句: 「老太太,您知不知道她上班的地方?」 「你這個人真嚕囌!」 她猛地罵了出來,調頭轉身進門去了,臨關上門還狠跟拋下一句話: 「你不知道她是XX舞廳的紅牌舞女啊!」 我頓時楞在當場。 舞女?彩雲當舞女?怎麼可能?直覺告訴我,一定找錯地方了。 我走出巷子,沿者街道慢慢走著。舞女?怎麼會?彩雲在寄回家的信中不是提過她在一家公司上班? 她自小生長鄉村,除了好強,可以說樸素有餘,再怎麼想,我都無法將她和「舞女」兩字串聯在一起。 我覺得去處茫茫,不知道彩雲究竟住那裏,往那去呢?也罷!先走一趟XX舞廳,見到那位「依依」再說。希望「依依」並非彩雲,我寧可白跑一趟台北,也不願意發現她真當上舞女。 攔了車抵達舞廳門口,人車熙攘,霓虹燈光閃耀不息。我毫不猶豫舉步進入,喧鬧、樂聲和幽暗的燈色迎面而來。 一位男服務生搶前引路:「請問先生要那位小姐坐檯子?」「依依。」我說。 「您先請坐,」他招呼:「您稍候,這節舞一完,『依依』小姐立刻就會過來。」他說完走了。 從他的話裏可以確定有一位叫「依依」的舞女。昔日,我也曾學過一些舞步,但是從未進過舞廳。第一次來,難免抱新奇念頭,四周圍瀏覽一番。我的旁邊、對面坐著幾位男士、舞女,我想,幾位男士中必然有「依依」的客人。 樂曲一完,燈光驟亮,一對對舞伴各自回座。兩對舞伴朝著我坐的地方走來,邊談邊坐下。其中一位舞女靠近我,問說: 「您要坐『依依』的檯子?我就是。」 我抬起頭,認真地端詳,她的臉上一層豔麗脂粉。我尚未認出,她已經愣住了,張口結舌半天,才迸出一聲:「……耿林……?你是耿林!」她似乎已經確定,非常訝異地:「耿林,真的是你?」 「彩雲!」我受了很大的震撼,一下子握住她的雙手:「彩雲,沒料到是我吧?」 久久,她的眸子映出興奮的熱淚:「我……好高興。」雙手任我握著。 「三年不見了。」我說:「好嗎?」 「很好,你呢?」她的視線一直盯住我,包含了多少喜悅和欣慰。樂曲復起。「送君珠淚滴」探戈曲子。 「先跳兩曲,有話再說,好嗎?」我邀她,試圖使她平靜下來。「好啊!」她很樂意地挽著我的手臂步下舞池。 我們彼此帶著意外而興奮的笑意,跳完一首曲子。接下去,是一首慢步旋律「癡癡地等」,我情不自禁地擁緊她。燈光恢復幽暗,我闔上眼,讓自己稍為舒坦一些。 半晌。 「耿林……」她低喚我。 「嗯?」我報以溫柔的回答。 「你變了很多。」 「哪兒變了?依妳看。」 「談吐,舉動、模樣……好多好多,沒有一點以前的痕跡。」 「人也變了嗎?」 「才不呢,人都變了,剛剛我那認得出來啊?」她嬌嗔地。 「彩雲,」我說:「再怎麼變,有一樣是永遠不變的。」 「那一樣?」 「我對妳的感情。」我堅定地:「這一趟到台北就專程為了妳。」 她的頭低俯下去,含著隱憂:「我還值得你這樣嗎?」 「別說這種話。」我輕輕吻了她的額頭:「祇要妳喜歡我,我永遠值得。」 「過去我太傻。」 「不要提那些。」 我們擁著,彼此心靈逐漸交融。 音樂停止,燈光又亮。 她拉我手臂,往門口走去:「這裏太嘈雜,到我宿舍,我們好好聊聊。」 「妳的客人怎麼辦?」 「別理他們,他們可以挑別的小姐。」 離開舞廳,叫車回到她的住處。那位老太太竟是她房東,幫她開了門。 這一夜,我們通宵未眠,初見的喜悅,追憶的傷感,激盪於我們胸懷。彩雲幽幽地訴說-- 當初,當她發覺那個築路工人早有妻室,毅然擺脫他的糾纏,一方面自覺沒臉回家,於是一路北上。初抵台北,人地生疏,四處求告無門。好不容易託介紹所找到一份為人燒飯看家的差事。做了個把月,難忍女主人嬌氣凌人,憤然辭去。後來,轉至市郊一家規模頗大的電子公司工作。差事繁碎,報酬又低,她愈做愈倦。 這時候,她突地興起一種念頭,離家時已經背上「私奔」的罪名,一輩子洗也洗不清,設若將來回家時仍然空蕩蕩一身,怎麼對得起母親?倒不如想法子多賺些錢,先買幢房屋,供母親養老之用。 有了這股念頭,她即四處找人探詢,知道舞女是風塵路上易於賺錢且較清白的職業,她便毫不考慮的下海伴舞。她一心一意地掙錢儲錢,不到三年,總共積儲了五十萬元,前些日子先匯寄部份回去。 「淪落風塵,自甘墮落……」她自我揶揄地:「現在我仍然提不起勇氣回去。」 「彩雲!」我坐到她身邊,把她攬入懷裏:「我瞭解妳心中的痛苦,但是妳要知道,一個人從無知到懂事必然要付出代價的,經過風浪的沖擊,我們才會成熟,何況,妳已經盡了一片孝心,積儲的錢足夠妳母親養老了。」 「耿林,你說我該怎麼做?」 「回去,」我肯定地:「為妳自己,為妳母親,也為了我,我們自哪兒來,就回哪兒去!」 「你不嫌棄我?」 「說這句話該罰!」我徐徐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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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哥哥(五)
「好的,拍吧。」畢竟很久沒有一起合照了,哥哥也露出了有些尷尬的表情,但還是勉強擠了個微笑。 我和哥哥肩併著肩靠在一起,以前發生過的事情都浮現在眼前。 和哥哥搶玩具的時候、被壞孩子欺負然後哥哥挺身而出的時候、也有因為被蟑螂嚇哭而撲到哥哥懷裡的時候。還有因為吃醋然後喊著要嫁給哥哥的時候。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很多,屬於我們共同擁有的回憶。 只要等到哥哥結婚,這些我們之間的事情,都會變成「以前」的吧? 哥哥提到我這個妹妹,提到我和他做過的事情,都會在開頭冠上一個叫做「以前」的標籤。 「小雪?怎麼還不拍。」 相簿裏頭的那些相片,對哥哥而言代表什麼意義呢? 是不是也和我同樣珍惜,珍惜那些我們共同發生的一切,並且如此重視呢? 「那我要拍了喔。3……」 這台相機負責保留片刻的美好,那本相簿則是將片刻的美好永遠保存下來。 現在的我拿著相機,想要保存著和哥哥的最後回憶。 「2……」 顫抖著的指尖碰觸著快門,鏡頭的玻璃片照映著的,我們已經長大成人的臉。 哥哥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哥哥了。 我也不是以前那個,碰到蟑螂就會嚎啕大哭,緊抓著哥哥不放的妹妹。 只是……真討厭這樣的感覺,感覺……好寂寞啊…… 「1……」 在我按下快門的同時,哥哥突然嚇到跳了起來。 「妳在幹什麼啊!」 跳起身來的哥哥滿臉通紅,像是受了巨大驚嚇的小貓,連聲音都跟著發抖。 就連被眼鏡遮蓋下的眼球也能透出羞澀,讓始作俑者的我也跟著緊張起來。 剛剛的那張照片拍到的,是我把臉湊近哥哥的側臉,緩緩閉上雙眼把自己的嘴唇緊緊貼在哥哥的臉上。 「我……」 心臟不斷狂跳,就連我的呼吸好像都跟著急促而發出咻咻的聲音。 看著哥哥第一次露出那麼羞怯的面容,連自己也跟著害羞而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我喜歡哥哥,最喜歡哥哥了。」 說出口的一瞬間,我好像能感受到周遭的空氣瞬間凝結,從口中呼出的空氣也停止不動。 就連哥哥也屏住呼吸,表情震驚的看著我。 啊……哥哥會不會討厭我? 這時,從哥哥的嘴角逐漸展露了一絲笑意。 「小雪,我也喜歡妳。」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的身體被一陣溫暖的暖流緊緊抱住。 「喜歡妳的體貼、喜歡妳的溫柔,一直到現在都關心著我。」 他壓低身體,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像是在思索著該說些什麼,每一句之間都停留了數秒才脫口而出。 「發生過很多、很多事情。都有妳一直陪著,我喜歡這樣子的妳。」 耳邊傳來哥哥的低聲細語,像是有陣輕柔的風吹過耳際。 「說不定這樣子的妳,都比我了解我自己呢。妳是沒有人能取代,最重要的妹妹。」 聽著這樣子的話語,我的心裡溫暖了起來,感覺溫暖而炙熱,透進身體的每一寸細胞。 好高興。即使我知道哥哥的喜歡和愛情並不相同,但就像我說的,那是更為進階而深厚的情感。是任何感情都比不上的。 「但是……就算妳是我的妹妹,還是會……會害羞的啊。」 說完之後,哥哥溫柔的回吻我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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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到南洋後我會寫信來,五哥,你也要去南洋找我。」從吃飯就在一起的榮才和神賜這對堂兄弟,在六個堂兄弟裡面排行最小,兩人都是不愛說話的的個性,這時也有點依依不捨。 自從金門淪陷日軍之手,縣政府遷到大嶝以後,蓮河、馬巷相繼都組織了抗日後援會,加強民防,協助地方治安,這時對大嶝島外的監視與防守,由駐大嶝的國軍負責,船隻出港嚴格管制,至於港內的船隻出入,則交由抗日後援會所屬的民防隊負責,船隻進出港必須提出證件,並經過檢查無虞後才准予進出。 因為民防隊員對於附近村落的人員及船隻都很熟識,從蓮河到澳頭之間並不致有什麼困難。艄公馬力兄船靠在那座十多丈長的石橋碼頭邊上,榮福先跳上去將粗繩繫在橋上的石欄杆上,一個接著一個接下船,等走在最後面的阿淑伸手讓榮福接上岸後,榮福就把繫在欄杆上的粗繩子解開拋回船上,幾位船伕合力划船離岸,回程先往大嶝,再從大嶝回蓮河。 上了澳頭,因為離發船的時間還早,一行人先到橋頭那座供奉媽祖神像的「廣應宮」前的大榕樹下休息,四嬸看到是一座媽祖宮,便招呼子女們進廟內去參拜,大女兒不便進去,她就帶著三個孩子,跪在媽祖神像前,雙手合掌,向媽祖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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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開心農場》出爐了
開心!開心!真是開心!做夢都沒想到我竟然得以再度出版第二本書。當剛出爐的《我的開心農場》一書握在我手中的當下,那股興奮勁兒,足以讓人喜極而泣!想不到當年劉老師一句鼓勵的話語,竟讓我美夢成真!不但出版了第一本書──《一曲鄉音情未了》,甚至接連著有這第二本書的誕生。《我的開心農場》的出版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它再次向我肯定「一分耕耘,必有一分收穫」,並激勵我不畏辛苦,繼續努力向前奮戰不歇! 俗語說:「美言一句三冬暖」,只因我是百分百的聽覺動物,當年竟在眾好友的美言鼓舞下,傻呼呼地拿起筆來建構奇幻的夢想,期待透過我的筆重現我走過的年代於萬一,為那年代的人們留住回憶,也為後人見證一段金門的歷史。一路走來,我深信:「天助自助者,自助者人恆助之」!只要肯努力,一路必有貴人相助、情義相挺。所以,幸運的在我的寫作路上,先前有劉老師、陳老師的指導,目前又有我的親家母黃老師不間斷地勉勵,她們都是我生命中的貴人,總是盡全力的支持著我,讓我信心不墜的勇往直前,這份大恩大德讓我銘感五內,永誌難忘。 當然,還得感謝《金門日報》提供了最優質的發表平台,讓我們得以暢所欲言,抒發心聲。每當一篇文章寄出,就象徵一個希望的誕生,雖然常常得忍受希望的幻滅,但,有夢最美、希望相隨!夢想帶來希望,希望給人勇敢創造多彩人生的力量。主編先生就像閱卷的老師、審案的法官,他們本著「鐵面無私、秉公處理」的精神來為副刊園地把關。但固執如我,若遇上不獲刊登的文章,我總是不服輸的隔段時間再次研讀、修正、潤飾一番,然後再次寄出,直到刊登為止,想必主編都被我這股百折不撓的毅力給搞煩了。不可否認的,我的奮鬥精神猶如 國父革命一般,雖然屢戰屢敗,卻是越戰越勇,因為我總是深信吸取失敗的教訓必能換得成功的契機,所以,每次的刊登都為我累積奮戰的資糧、儲存成功的信心;每次的退稿也都讓我更加虛心求進步、用心寫文章,惕勵自己要多讀好書,才能更上一層樓。 近些日子,親家母特地為我精挑細選了數本適合我閱讀的優良散文寄來,以增加我的內力,冀望在內化之後,得以功力大增,在寫作路上更得心應手。唯願我禁得起主編先生不斷的磨煉,突破瓶頸,再產出篇篇佳作,才不辜負親家母對我的這一份苦心啊! 除此,更得感謝作家前輩們的不吝給予指導與鼓勵,楊樹清先生──金門才子,翁翁──我的鄉親小弟、享譽台金兩地的著名設計家,皆為《我的開心農場》寫下精彩的序文,使得它更加具有一份可看的價值在,這份恩澤點滴在我心頭!尚有洪春柳老師亦準備為此書提供中肯的建言與指正,叫我感激不盡,我真是何德何能,有此榮幸!雖然,金門文學大老──陳長慶先生再三婉拒為《我的開心農場》寫序文,只因怕得了哥心失嫂意,真的有太多人請他寫序了,他只好一概婉拒、推辭,以示公平。這點我可以理解,所以,我只有忍痛接受他誠懇的推辭,將他口頭的鼓勵與教誨牢記於心,並效法他的寫作精神與毅力。但願有幸第三本書出版時,陳大老能信守承諾,為書寫序以增添光彩。 此書的出版是我的另一種嘗試,有別於我的第一本書──《一曲鄉音情未了》的出版模式,除了請秀威出版社印刷、出版外,並請他們代為「銷售」。當然,我不敢寄望能有多大的「銷售」成績,因為這畢竟只是我個人的作文簿罷了,特別是在現今無遠弗屆的網路世界裡,新新人類似乎大都早已適應於點按即有的網路天地,少有人樂於去逛書店、買新書。但我還是樂於且勇於嘗試一下,我相信:人生自古即在嘗試,從嘗試中獲取經驗,不論成敗得失,那都會是一份美好的體驗,都會在生命的旅程中留下難忘的回憶。 所以,經過了秀威出版社年輕、親切(未曾謀面,但憑聲音,我直覺地如此認為)的劉主編再三的聯繫後,我們建立了「合作出版」的關係,又經過幾次的校稿、商討才作出最後的定稿。說起來,我算是一位理性、好溝通的大好人,一切以共同目標為大前提,彼此各退一步,就容易取得共識,攜手努力了。因而,校稿工作在美齡老師與我再次的審閱下終於完工,《我的開心農場》於是問世了。心中除了開心,還是開心!它代表著另一段旅程的開始,我將揚帆待發,再創造高峰! 最後還得感謝金門縣文化局給予贊助出版的機會,一方面成全了我的心願──為金門留住過往的點滴史蹟,留下一段段可資懷舊、追憶的往事;另一方面也提供我揮灑生命的舞台,絢爛繽紛我退休後的生活。此時此刻,我心中除了感恩!依舊是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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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哥哥(四)
但是哥哥卻說:「女孩子這種東西,不論是女朋友或者是妹妹,都要全心全意的去在乎。」 這大概是我哥哥的感情觀。 雖然當初聽到這句話,讓我的臉紅到不行,還害羞到摀著臉跑開。雖然他可能沒有特別的意思,但我知道我的哥哥很在乎我,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只是,即使是用盡全力去愛對方,對方不見得能夠好好的回應。在哥哥身上我看過無數個這樣的例子。 曾經有一次,哥哥的網路留言板上被她當時的女朋友留言,上面大概是罵哥哥狠心,把她丟下來不管,根本一點也不在乎她之類的內容。 那時候是他正準備段考的時候。哥哥很明顯也已經看過了。 原本成績很好的哥哥,卻在那段時間,成績直接倒退至少十幾名。 即使哥哥什麼也沒說,可是我都看在眼裡。 我真想和那位在哥哥留言板上留言的女孩子說:「傻瓜!哥哥明明就是全心全意的愛著妳,還不懂得珍惜。」 之後,哥哥就被那個女生甩了。 面對愛情,哥哥大概就是所謂的M吧?就算被搞到身心俱疲,還是會在我關心他的時候露出笑容,嘴裡嚷嚷著沒事,但是盈滿眼眶的淚水卻也騙不了任何人。 這樣子的哥哥,一直讓我擔心著。 「哈哈,結果這樣子的我還是會有女孩子喜歡的,對吧?」 時間回到現在。哥哥用手輕輕地把那本相本闔上,像是感慨又像是滿足的說出這樣子的話。 聽到哥哥這麼說,其實令我很難過。 「哥哥,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很喜歡你。」我想要對哥哥這麼說,但是因為實在太羞人了,所以沒有開口。 哥哥這幾年來的感情都走得很不順利,希望這一次是真的抓到幸福了。 仔細回想這幾年來哥哥交過的女朋友。有的我見過,有的我沒見過。當然最後一個女朋友就是現在這個。 現在的女朋友是一個長的非常不錯的女孩子,外貌標致又秀氣,綁了一個大約到肩膀長度的馬尾,年紀比我大兩歲左右。 雖然稱不上是非常好看,但是哥哥很喜歡她。就像他對待每一任女朋友一樣。 有時候她會陪著哥哥來我們家和我們吃晚飯,媽媽也非常喜歡她。 她也會看哥哥寫的小說,還說哥哥寫的真的很令人感動,有時候還會看到哭呢! 雖然哥哥和他的女朋友,兩個人現在都還在讀大學,但是哥哥的小說已經被某家出版社錄用,第一本小說明年就要出版了。 雖然稿費並沒有很多,但是至少一個月、兩個月是沒什麼問題。 抱持著要把寫作當作職業的信念,哥哥這幾年來也算是有努力過了。 她的女朋友在這段時間也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在他們交往的這段時間,她總是支持著哥哥的寫作。看看他的作品,偶爾提出建議,雖然是外行人而略有生疏,但是我看的出來,她是真心喜歡著哥哥還有他的興趣。 雖然每次看到她挽著哥哥的手臂會讓我有點吃醋,但或許喜歡也會跟著傳染,我也跟著喜歡著她。 「小雪~」她也曾經這麼親暱的叫過我。 我想,吃哥哥的醋應該是可以被允許的吧?就像哥哥聽見我交男朋友,一定會去打探那個男生的底細一樣。 一直以來,哥哥似乎都很關心我有沒有男朋友這件事,但是我想這大概和我關心他交的是怎樣的女朋友一樣,純粹是出自於親情上的關心。或許有參雜到一些複雜的情感,但大部分還是因為希望家人能夠幸福。 就像我很喜歡我哥哥,但那不代表現在的我會想要和哥哥結婚,僅僅是出於這樣的他是一個好哥哥的樣子,因此而喜歡著他。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希望和哥哥這種類型的人結婚。 從哥哥的小說也可以很明白他對愛情的想法。 在故事裡面,哥哥常常會安排女主角背叛男主角的戲碼,但是男主角卻還是依然喜歡女主角。 有時候是女主角與男主角天人永隔,男主角抱著女主角痛哭失聲的場面。 對於另一半的離別,關於另一半的背叛。 故事裏頭的男主角有時候不知道,有時候裝作不知道,有時候知道了卻仍舊堅強面對著。 一直以來,不論發生任何事,哥哥都是那麼努力的面對。 我也是一直喜歡著那樣堅強的哥哥,一直到了現在。 「哥……」 哥哥原本正準備起身把那本相簿放回書架上,但是聽到我的聲音又停下了動作。 「怎麼了嗎?」 正視著哥哥,我從他的眼眸中看見了我自己的樣子。內心突然湧上一陣空虛。 心臟跳得好快。 「我們來拍張照片,好嗎?」我說。 「嗯?怎麼突然想要拍照?」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哥哥的語氣雖然疑惑,但是應該算是默許。 我用雙手撐起身子,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塵,然後轉過身去拿以前爸爸留下來,很久沒用的照相機。 「因為……哥哥不在我會很寂寞。」我想要這麼說。但是話語卡在喉嚨,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即使現在的我已經成年,但是對於從小到大都生活在一起的哥哥,我的依賴感卻從來沒有減少的跡象。 就像我一直關注著哥哥,而哥哥也一直照顧著我。 那是一份不同於其他女孩子,更為溫柔、細心的呵護。當然這僅止於哥哥對妹妹的兄妹情感而已。 「如果哥哥走了,就沒有人能寫小說給我看了啊。」說完,我的頭被輕輕敲打了一下。 「白癡,明年出書的時候第一本就拿給妳,上面還附贈我的親筆簽名。」 雖然具體說起來並不是很好形容,但是哥哥總是用自己細心的那一面關心著我。雖然那不同於男女朋友,沒有擁抱,沒有親吻。但是卻比男女朋友更加親密,更加契合。 「那……我要拍了喔。」手上拿著那台相機,相機裏頭的存檔不知何時已經被刪除,現在裏面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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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情兩樣心
佛門說:「萬法唯心造」。然而,我們凡常生活所遇所感又何嘗不是因這「方寸之心」而大有著地獄與天堂的迥異差別? 朋友說她認識了兩位不同思惟的朋友卻有著共同的現實生活故事,就是那兩個人都各自因同情心而「慈悲生禍害」的被騙了一大筆錢。 起因係借助她們各自共同的親友生意周轉之用,豈料事後才得知對方原是圖謀不軌、惡意訛騙至得手後便捲款潛逃於彼岸而久住不歸也就不還錢了。 其中一人有著數億家產,被拐借了台幣兩千萬。兩千萬對她雄厚的財力而言,可說是九牛一毛。但幾年來她為此事忿憤不平釀致得了重度憂鬱症,人瘦得就剩皮包骨了。她逢人就咬牙切齒的怒談此事、咀咒此人,故而大家對她情緒化的歇斯底里言行已是避之唯恐不及了。那「歸期遙遙無期」的兩千萬「牢籠」了她的心,「困縛」了她的生活作息,也「礙卻」了她生活作息間的平靜與安適。 另一人係小康家庭的她,被訛借走的則是兩百萬元。兩百萬元是她生計裡的全數財產,她卻是「歡笑以對」這筆錢一輩子恐怕已飛走、再也回不來的事實。 「我全家身體健康和樂、清淡飲食,日子還是可以過得下去啦!再『揪心而不肯放下』長久下去只會賠掉健康,不值得啦。我每天都還會誦經迴向給他,只希望他拐騙了我這省吃儉用所存下來的這筆錢在對岸能好好過日子,希望他別再去裝可憐求同情的騙別人就『阿彌陀佛』啦!」幾年裡她依然恬適自在的儉樸生活著,更難能可貴的是,她將此境遇視為「調息止瞋恨心」的一大功課來自我期勉。 「蹈雲霞而飲甘露;燄火中而含濃血─境由心生。」先賢所言,誠哉斯然。 心的世界,心的思惟,在「對境」時任運而生就看平日念念相續的修為與蘊藉之積深養厚,委實不易啊! 又,誠如馬斯洛所言:「心若改變,你的態度跟著改變;態度改變,你的習慣跟著改變;習慣改變,你的性格跟著改變;性格改變,你的人生跟著改變。在順境中感恩,在逆境中依舊心存喜樂。」 「人者,心之器也。」走往天堂與地獄,也全然就在自心的思惟運作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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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四嬸現在下南洋去,正好可以全家在新加坡過年。」淑女從廚房端了一盤菜出來,四嬸要她和親家姆一起來吃,阿淑說:「馬上來,還有一個菜就好了。」淑女進廚房後不久,母女倆隨即再端著一盤菜出來,媽媽坐下來,淑女先進房裡看了孩子再出來。 「四嬸不要客氣,從你們來到這裡一個多月,都沒有精神做幾個菜好好招待你們,想不到這麼快就要下南洋,今後見面的機會少了。等和平以後,你們可要早點回來。」 「會的會的,我離不開咱故鄉,要不是時局不好,我也不甘離開。」四嬸紅著眼眶泛淚:「金門生活再不好,也是咱的故鄉,親家姆你說對嗎,咱女人帶這一些孩子下南洋去多受苦,要不是幾個女兒這麼大了,我是橫不下心離開金門的。」 「不會啦,四嬸,到那邊以後慢慢就習慣了。咱做女人的,嫁尪隨尪走。主要是說親人都在這邊,一時離不開,過一陣子就好了。」 你一句我一句,畢竟女人們比較有話說,最後還是榮福提醒:「明天早上我們從門口的碼頭駛船過去,現在順風,很快就可以到澳頭了,到澳頭再轉搭他們的船入廈門。四嬸你們就早點過去休息,明天大早我會過去帶你們,我和淑女都會送四嬸你們到廈門,等你們上了大火船以後我們再回來。」 臨出門前,四嬸從肚兜裡掏出一件物品塞到親家姆手裡,兩人推來推去了一陣子,「只是留個紀念,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四嬸說著,又掏出用紅紙包的一個小包交給淑女說:「淑女仔,這個紅包給咱孫女兒快快長大。」淑女也是推了一陣子才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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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齒老漢的獨白
老漢雖已屆古稀,但似乎尚未達到「老甲袂哺豆腐」的程度。然因年輕時承受不了牙痛的折磨,不管是牙周病,或是牙髓發炎,抑或是食物嵌塞造成的牙痛,幾乎都毫不猶豫地請牙醫師拔除;說白一點,就是痛一顆、拔一個,以免承受「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的苦楚。縱使沒有全部拔光,但拔掉的幾乎都是依賴它咀嚼的臼齒而非門牙,故而多年來因無齒的緣故,未曾品嚐過較難咀嚼的珍饈佳餚或新鮮蔬果。不可否認地,人老不中用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可是一個面對美食當前、只有乾瞪眼的份的無齒之徒,或許才是世上最悲哀的人。因此,內心的懊惱不言可喻,甚而想吃幾塊「菜脯」也是一種奢望,遑論是「哺塗豆」。 今兒蒙受政府補助老人裝假牙的德政,即使它無關選舉而是冠冕堂皇的社會福利,但身為升斗小民,豈能不感謝他們所施予的恩惠。尤其對一個靠老人年金過活的老年人來說,二萬元並不是一筆小數目,如果沒有它的補助,裝假牙的事可能遙遙無期。即使有了政府的補助,可是假牙並非說裝就能裝,它必須經過牙醫師的評估和診療,絕非三兩天即可裝妥的。如果老朽沒記錯,自從決定裝假牙後,進出牙醫診所少說也有十幾二十次。從拔光上顎所有的牙齒,到下顎幾顆必須抽神經的蛀牙;從去除牙髓組織與管徑清創,到後續的打骨釘做齒模……等等。「裝假牙」這三個字說來輕鬆、寫來簡單,但它的療程則是繁複的,受罪更是難免。每次張嘴坐在診療椅上讓醫師治療時,內心不禁會想,裝上假牙真能隨心所欲嗎?還是「開戇錢」又擱「討皮痛」? 果真,經過一段時日的牙周治療與牙髓清創等療程,在印妥齒模後的不久,牙醫師終於為我配好一副活動式的假牙。儘管每天戴上時必須用假牙黏著劑把它緊貼在牙床方不致於脫落;晚上卸下後又要刷洗乾淨,復以專用的假牙清潔錠浸泡,以防止細菌滋生,確實增添不少麻煩。可是為了能正常地咀嚼,我沒有不遵照醫師指示的理由。縱然它只是一副假牙,但有齒總比無齒好,原以為戴上去能吃點蔬果或較易咀嚼的食物也就心滿意足了,想不到竟能「食菜脯」又能「哺塗豆」,除了佩服牙醫師醫術高明,也得感謝政府施予的恩澤。 可是繼而一想,即便牙醫師心地仁慈,醫術高明,但倘若沒有政府補助的二萬元再加上自備款,復加一張任由他們刷的健保卡,或許,迄今我依然是一個無齒之徒。試想,在這個現實的社會,又有那一個具有「仁心仁術」的牙醫師,願意免費為老人裝假牙?縱使是生活貧困的老人,也享受不到如此待遇。而置身在這個中華民國福利最好的幸福城市,政治人物如果不是想達到勝選的目的,豈會開出一張既漂亮又能搔到老人癢處的競選支票來爭取他們的支持?可不是,牙醫師為的是「報酬」(說「為金錢」未免太庸俗),政治人物為的是「選票」(說「騙選票」未免太沉重),無齒老人為的則是一副能「食菜脯」又能「哺塗豆」的假牙,可說是各取所需啊!故而,誰也不欠誰,誰也不必感謝誰! 說起「菜脯」,它與「豆豉」一樣,都是爾時農家賴以佐餐的食物。記得小時候,孩子們經常頑皮地對著那些借住在村裡的北貢兵說:「阿兵哥,真艱苦,食飯配菜脯,暗暝想無某!」他們「食飯配菜脯」已經算「真艱苦」了,而我們農家「食安茨配菜脯」不是更「艱苦」嗎?彼時的耕地有限,那一塊地準備「種塗豆」、「疊安茨」、「播芋」、「種玉米」或「種露穗」、「種麥仔」、「種胡豆」、「種番仔豆」……等等,似乎早已有了計劃與定見,由不得他人任意更改。 但先輩的智慧則不可輕忽,在不影響作物的成長下,他們會利用「塗豆溝」或「園岸邊」種些「米豆」、「綠豆」或「菜豆」;在「番仔豆園」或「麥仔園」撒一些「菜頭籽」,在「芋溝」種一些「胡奶豆」,如此也是俗稱的「寄溝」,亦即是利用空間附帶種植其他農作物,讓它們一起成長,屆時將同時有兩種作物可收成。往往寄生在田裡的蘿蔔,既不必澆水又毋須刻意地施肥,與其他作物沒兩樣,汲取的都是原先潑灑的「豬屎尿」或是撒下的「牛屎糞」抑或是「火灰拌生尿」等肥料。對於「豬屎尿」或「牛屎糞」或許大家都較熟悉,而什麼是「火灰拌生尿」呢?老朽必須在此說分明。 所謂「火灰」,亦即是燒柴火留下的灰燼。彼時農家煮食用的幾乎都是紅磚與「紅赤塗」砌成的大灶,並以枯木和野草做燃料,故而一天下來,從「灶空」產生出來的火灰少說也有一、二「畚斗」。負責煮飯的村姑,一早起來最主要的兩件事就是「刮鼎」和「犁火灰」。因為鍋子外面經過煙燻,會凝聚一層厚厚的煙煤,也就是俗稱的「烏煙黑屯」,如果不把它刮除,煙垢太厚鍋裡的食物不易煮熟。故而村姑一早就會先把鍋子頂到門外的空地,用「草鋤仔」或鋤頭輕輕地把煙煤刮除。但若遇到「厝邊頭尾」有婦人生小孩而未彌月,惟恐「刮鼎」的聲音太大而驚嚇到幼兒,則必須拿到較遠的地方塊去刮除。每當刮好後,又得先把鍋子放一旁,並用草鋤仔在煙煤散落形成的圓圈處,刮一道缺口,據說是為了防止人或畜生進入圈裡而出不來。縱使它只是一個毫無根據的傳說,但爾時村姑在「刮完鼎」後,都少不了要做這個動作。 但是說來卻也奇怪,鍋子的煙煤必須刮除,然其「烏煙黑屯」竟然也有它的妙用。每逢「閹雞的」吹著笛子拿著木棍帶著繩子及專用的利刃來到村子裡,準備替餵養家畜或家禽而有需求的農家,進行「閹雞」、「閹豬」或「糾豬仔脬」(「糾」取其音,亦即閹割之意)時,往往要先用破舊的器皿,刮一些「烏煙黑屯」加上「火油」(塗豆油)一起攪拌,當他熟練地割下「雞脬」、「豬仔脬」或結紮好「豬母生囝腸」而留下傷口時,只要塗上「烏煙黑屯攪火油」這道土方,被閹過的「雞角鳥」與「豬仔囝」以及被結紮的「豬母」,鮮少有因閹割或結紮而死亡的情形。即便此時此刻我們置身在一個科技興盛的全新年代,亦有獸醫之專門人才與技術,但先人遺留下來的土法,縱然沒有獸醫學之根據,然則值得我們來緬懷;更何況在爾時「閹雞」也是一種副業。即便靠「糾雞脬」及「糾豬仔脬」的微薄工資難以養家活口,可是對於貧窮的家境來說則不無小補。 每當村姑刮好煙煤把「鼎」放進「鼎灶」後,繼而的是「犁火灰」。她們會熟練地取來畚斗放在「灶空」前,再用「火灰板」把灰燼剷除出來倒進畚斗裡。如果「灶跤」大一點的,會在不妨礙炊事的角落,用「塗埆」圍住缺口,以方便存放「火灰」。一旦播種或農作物需要肥料時,再重新把它盛裝倒在門外的空地,並從房裡抬出家人溺尿的「粗桶」,桶裡盛裝的就是俗稱的「生尿」,然後用「粗杓」舀起,輕輕地潑灑在火灰上,再用手把它攪拌均勻。倘若不如此攪拌,「生尿」的量非僅不多,也會過鹹,「火灰」更會撒得滿天飛,因此才有「火灰拌生尿」這種肥料。儘管彼時作穡人大部份都沒有讀過書,可是誰能低估他們的智慧呢? 雖然它的效果遠不及現下的化學肥料,可是種下去的蘿蔔則依然長得又肥又大。蘿蔔葉除了可餵豬外,蘿蔔的吃法亦很多,農家會用「銅礤」礤成籤、煮「菜頭糜」;用「礤仔」礤成細絲,和上「安茨粉」及作料,蒸成「菜頭圓」或做「菜頭粿」。但最常見的是切片或切塊「炕菜頭湯」,因為蘿蔔性味較涼,除了可做湯喝外,亦有清熱氣、解毒的功效。吃不完的則用來「豉菜脯」、「豉菜脯籤」或「曝菜脯籤仔」(亦有「曝菜脯米」之稱)。 談起「豉菜脯」,除非是專門醃漬販售的人家,始有其獨家祕方與醃製手法,一般農家的醃漬方法似乎都大同小異。他們會先把拔回來的蘿蔔去葉去根切成條狀,復經風吹日曬讓它收水,再用「洗碗斗仔」或「跤桶」盛裝,並撒下鹽,復用手使力加以揉搓,讓鹽分能深入菜脯裡,然後視數量的多寡,再裝進大小不一的甕子或缸密封。 「豉菜脯籤」的方法與「豉菜脯」並無太大的差異,唯一的是「菜脯」係用刀切成條狀,「菜脯籤」是用「銅礤」礤成絲,但兩者都必須用鹽醃漬,經過一段時間即可食用;惟「菜脯」醃漬的時間較長,「菜脯籤」較短,食前均須用清水把鹽分洗掉,以免過鹹。如果遇有新鮮魚湯可沾,亦即是俗稱的「菜脯搵魚湯」,吃過後簡直讓人回味無窮,老一輩的人更是念念不忘這種美味。 「菜脯籤仔」同樣是用「銅礤」礤成絲,但不必加鹽,直接在太陽底下曝曬,曬乾後即可存放在甕中或缸裡,如此存放半年也不會變質。如欲煮食得先用水浸泡讓它柔軟,再加些作料一起炒,或是放些「塗仁糐」下去煮。在物資貧乏的年代,老一輩窮則變,變則通,「塗仁糐炕菜脯籤仔」何嘗不是一道美食? 而所謂的「塗仁糐」,它是把剝過殼的生花生或熟花生,放在「舂臼仔」用「舂臼槌」搗碎,再用湯匙把它掏起來,熟的可現吃,生的必須經過煮熟。彼時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因無齒而不能「哺塗豆」,孩子們總會剝一些曬乾的熟花生,放在「舂臼仔」搗碎成「塗仁糐」,給老人家當佐餐。炒過的「塗仁」經過搗碎成為「塗仁糐」後,再拌上沙糖,即是現時「塗仁粿」的內餡,它也可以用來「包拭餅」。而生的「塗仁糐」則可當作料,除了「炕菜脯籤仔」亦可「炕鹹菜」、「炕芥菜」,更有「塗仁糐煮豆豉」這道即將失傳的傳統美食! 想起「塗仁糐」,當然也得談談「種塗豆」;倘若沒有「塗豆」,又何來「塗仁糐」?關於種塗豆,金門東半島和西半島的播種方式略有不同。西半島係先用犁翻溝,復將花生沿溝播種,再以犁覆土;東半島採取的則是用犁先「車園股」,再「踏跤窟仔」。但無論何種播種法,種花生並非一個人可成就的,它必須多人分工合作。就以東半島來說,通常都是查甫人負責犁田「車園股」,查某人擔負「踏跤窟仔」及播種。每當犁好一畦,其中一位婦人會趕緊以腳與腳為間距,快速地踩下一個個深深的窟窿,後續的人則提著花生種籽,時而一粒,時而兩粒,精準地丟進窟窿裡,並順勢地用腳一抹,把田土覆蓋在種籽上,其動作不僅快,也相當伶俐。 如係一般的「塗園」,每畦種「五逝」,「澹園」則種「七逝」或「九逝」;所謂「逝」亦即是「行」的意思。但是,「跤窟仔」並非依序「踏」,如是塗園,必須先踩中間及左右各一行,種好後再分別踩種兩邊的次行,以防止踩好的「跤窟仔」被沙土覆蓋。等全部種好,又必須用「耙耒」把它耙鬆、耙平。而這種「耙耒」不同於一般鐵製的「六齒仔」,它的耙齒是用竹釘做成的,有「八齒」亦有「十二齒」,種塗豆通常都用十二齒;如果一畦種五行,則必須來回各一趟,始能把「塗豆股」耙平。然而,耙耒雖不笨重,但設若一畝田可種植番薯一千三百株,也是作穡人說的「千三栽」,一旦用來種塗豆,少說也得犁上十幾畦,當來來回回把它耙好,手腳不痠才怪!但作穡人唯一的願望是:只要「好年冬」有收成,再怎麼辛苦都是值得的。 然而,儘管種下塗豆,但後續還得經過「鋤塗豆」、「摳塗豆」、「捻塗豆」、「煠塗豆」、「曝塗豆」或是「炒塗豆」……等等,才能品嚐到塗豆的香脆。但往往天不從人願,有時人算亦不如天算,並非種瓜即可得瓜、種豆即可得豆,即便作穡人沒有悲觀的權利,但卻也不能過於樂觀。倘若遇到「天公毋落雨」,或遭受「烏肚蟲」、「塗猴」和「鳥鼠」肆虐的「歹年冬」,縱然辛苦老半天,依舊沒有收成,屆時怨天怨地又有何用?這也是作穡人最為憂慮的地方,其心中之無奈,又有多少喜歡吃塗豆,而未曾種過塗豆的現代人所能體會的! 歷經多年的無齒生活,即使現下裝上的是一副假牙,自己也明白假的沒有真的好。但仔細想想,人生不就是光明與黑暗,真真與假假,虛虛與實實構造而成的嗎?我們曾經看過滿地燦爛的陽光,也親眼目睹天空烏雲密佈;我們曾經領略到摯友們的誠摯之心,也感受到政客們的虛情假意,這不就是當今社會最貼切的寫照麼?況且,不管此時存在於我口中的是真齒還是假牙,有齒總比無齒好,能食菜脯又能哺塗豆更是我夢寐以求的;甚至在食菜脯與哺塗豆的同時,竟讓我想起爾時鄉村的一麟半爪,以及農耕時的點點滴滴。為了不讓回憶從指隙間溜走,為了留下這段美好的記憶,只有透過手中即將生鏽的禿筆,一字一句地把它記錄在浯鄉的文學史上,讓鄉親和讀者們共同來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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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哥哥(三)
別的小說總是環繞在浪漫的氣氛之下,偶爾穿插個令人難過、賺人熱淚的情節,但是哥哥的小說卻不太相同,他的故事有時候是整篇都籠罩在陰鬱的情緒之下,就連結局也很少是好的。這樣的劇情常常讓我看到胸口緊縮,難受不已。 「為什麼不寫一些美好的故事呢?」我曾經這麼問道。 哥哥的文章像是濃烈又深厚的炭焙咖啡,當舌尖嚐到混雜著牛奶的香氣,整杯咖啡的味道就會擴散至整個舌頭,在忍不住繼續細細輕啜的同時,咖啡豆的氣味已經沾在舌頭上,要過好久才會消散。 「哈……大概是因為自己沒有女朋友吧?所以才寫出這種有點怨念的文章。」輕輕聳了聳肩,哥哥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出聲。 不過,這大概不是實話。 就我所知,哥哥其實一直以來女人緣都還不錯。雖然哥哥沒有提起,但是女朋友大概只是自己不想交罷了。 至少在國中的時候,就有哥哥的同學為了討他的歡心,跑來和我當朋友,藉此來提高哥哥對她的好感。 不過遲鈍的哥哥卻什麼也不知道就是。 雖然哥哥的女人緣不錯,但說實在的,其實感情路走的很不順遂。 在這裡不是要指責曾經和哥哥交往過的女朋友的不是,只是我想,我的哥哥大概很不擅長抓住幸福吧? 他是一個很害怕分別的男孩子。 每天睡前,都堅持要等到女朋友傳來要睡覺的簡訊才肯入睡。不然就是會把手機放到口袋,因為害怕會漏接或漏看任何一封簡訊或電話。 雖然我曾經提醒過他,這樣子對身體不好,不單只是手機會有電磁波的問題,而是因為整天戰戰兢兢的對身體也沒有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