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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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光影
朵朵浪花,無邊無際 對話出,一方畫布 我說,妳的眼神太溫柔,踩到 日出的柔情,是否可以移駕眼眸,讓 薄霧走過,我想 剪貼少許的幾枚腳印,放逐在 抽離時空的甬道,讓歷史的 藝術細胞,繽紛蔡厝古道的 唇瓣。乾杯粼粼波光的夢想 這咖啡壺有照相機的甜度,在 休息中心裡面寫滿 遊客一閃一滅的幸福語彙 想問妳,當夕陽旅行在妳枕邊 說愁的風是否高過海平面,那 來自東北季風方向,可有小水滴的歌聲 篩露的墨影,是否用花香,點綴 那方,靜坐的 緯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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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後請勿上路
「阿良,我弟弟今天會酒駕闖那麼大的禍,可以說他就是被你帶壞的。」 「妳怎麼不說是妳弟弟將我帶壞的?」 正當陳琇瑛與前男友阿良爭得不可開交之際,女人的手機響了。是早上婦幼隊報案的那位女警。女警希望陳琇瑛再回局子裡一趟,因為有些事要她澄清。 陳琇瑛看沒必要和阿良繼續浪費時間了,反正弟弟阿勇刑事部份服刑確定,民事部份以賠償和解,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她騎著機車離開阿良公司的停車場,回到了一早去報案的警局。婦幼隊的女警將陳琇瑛請了進去對她說:「陳小姐,妳早上報案後,我們立刻透過警網通報,派社工依照妳給我們的資訊,在臨縣找到了江鈺婷小姐的父親。我們懷疑妳不是被耍了,就是在捉弄我們。如果是刻意謊報的話,妳可是要負刑責的。」 「怎麼,我的資料有誤?」陳琇瑛問。 「社工找到了江老先生,發現他一身是病長年臥病在床,行動都有困難了,怎麼可能去威脅要殺死他的女兒和剛出生的小外孫女?」 「那社工找到了江鈺婷智障的妹妹了嗎?」 「妳的朋友江鈺婷小姐是江老先生的獨生女。她的菲籍母親早就死了,江鈺婷沒有妹妹,更沒有智障的妹妹。陳小姐,妳確定妳沒有編故事謊報吧?」 陳琇瑛爭辯說我怎麼會謊報,我的朋友江鈺婷現在就在我家,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帶妳去找她對質。女警說好,她要查清楚這件事。 就這樣陳琇瑛帶著女警回到了父母留給她和弟弟的舊屋子。才打開了大門,臥房內傳來了一陣嬰兒尖銳的哭聲。陳琇瑛快速搜尋著每個房間,終於找到了江鈺婷剛出生的女嬰。這位乳名叫作娃娃的嬰兒身邊有一張鈺婷留給陳姊的字條,上面寫著: 【陳姊:對不起,因為妳不斷逼問我帶著嬰兒來借住兩天的理由,我只好胡亂編故事搪塞,用意只是想將娃娃留在妳這裡。我走了。妳問我娃娃的父親是誰,這是個好問題,也是我一直想弄清處的答案。所以上個月我才會個別找妳弟弟阿勇和他在保全公司的同事阿良談判,並逼著這兩人先後和我的娃娃去檢驗所做親子鑑定,只是這兩人互不知道罷了。答案出來後,妳弟弟阿勇仍不肯認帳,賴說他在股市下單的資金都是被我操作賠掉的,所以兩人互不相欠。我當然不肯,便打匿名電話到保全公司檢舉,也找阿勇的太太告狀。沒想到阿勇方寸大亂後居然跑去找阿良喝悶酒,之後才會撞死那位醫學系的學生。陳姊,對不起,我知道阿勇昨天已發監了,兩年內暫時出不來,但我沒能力撫養娃娃,因為我懷孕後請假太多次,證券行已將我解僱,所以我只好暫時將娃娃寄放在妳這裡,兩年後麻煩妳再將娃娃交還給她出獄的生父,也就是妳弟弟阿勇好了。謝謝,鈺婷留】看完了鈺婷的留言,陳琇瑛將字條交給了女警。她說她最近失業,這間屋子也被法院查封,自己馬上就無家可歸了。冤有頭債有主,充其量她只是女嬰法律外的姑姑,現在都自身難保了,她沒有撫養女嬰的義務吧?當然她又再度將自己的遭遇給悲劇化,至於她已決定拉下老臉回安養院重作馮婦一事,則刻意按下不表。女警想想陳琇瑛說得也合於情理,便建議她抱著嬰兒隨女警回局子裡,警方再設法為嬰兒辦理出養就是了。 抱著嬰兒回警局的路上,陳琇瑛坐在警車裡不斷撥著阿良的手機,原來這傢伙一直和我弟弟阿勇在朋比為奸、通同作惡,現在連女人都共用了。阿良當然不肯接前女友陳琇瑛的來電,響了好幾聲後,對方索性將他的手機關了機。陳琇瑛慶幸著,還好我的警覺性不差,上次阿良在情人出租網兼差一事曝光後,我就發現他的陰暗面,便迅速和他分手了。剛才他還狡辯說什麼兼差是為了累積結婚基金。哼,只有呆女人才會相信這種鬼男人說的鬼話。可悲,和他愛情長跑那麼多年又怎樣,大夢總該有初醒的時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接著陳琇瑛又改撥鈺婷的手機,對方也是收不到訊號。哼,江鈺婷,妳再躲吧,妳離開證券行後一定會在海產店改當全職的酒促妹,我就不相信警察找不到妳。妳早就成年了,卻仍一點責任感都沒有,只生不養,當妳還在年少輕狂嗎?妳這個未婚媽媽不出面替娃娃辦理出養手續的話,警方可是會以遺棄罪將妳提起公訴的。為何不為自己的女兒想想,難道也要娃娃去複製妳和妳那位菲籍母親的宿命,陷入世代輪迴而永無翻身之日嗎?填寫完了一大堆手續和表格,陳琇瑛終於丟下嬰兒如釋重負地逃出了警局。這時特勤隊員們正好開著他們的拘留車駛進了隊部,她遠遠望見一群逃逸的男外勞,在警方的押解下魚貫由車上走了下來,被帶進所裡的拘留室。這時她想起以前在安養院當護理師時,偶而也有一些自認為被雇主剝削的東南亞女看護會不告而別,潛入非法的勞工市場成為逃逸外勞的一員。不知這些皮膚黝黑的外籍姊妹們,是否最後也難逃被台灣警方逮捕並遣回母國的命運呢? 陳琇瑛是走路回家的。看著紅磚在腳底一格格滑逝倒退,她的腦海又忙碌地想起了自己以前在長照中心的護理專業。在那裡許多垂死的老人常央求醫生能讓他們安樂死,免得遭受病痛的長期折磨。但受限於台灣安樂死的法案尚未通過,醫生與家屬們都愛莫能助,只能眼睜睜看著病人在死亡邊緣掙扎而逐漸失去生命。這時父親被控對植物人老妻「加工自殺」的景象,又在陳琇瑛的腦海中浮現。 唉,逝者已矣,想這些幹什麼。對了,長照中心還有另一批老人,他們的器官都失能了,但卻抱著重生的希望,可惜他們在器官受捐名單上的優先順序不高,因此最後也只能在等待中逐一死去。 以前聽醫院手術房的學姊們敘述,她們如何協助醫生摘取腦死病人的器官進行器捐。陳琇瑛護專畢業後就在安養院服務了,所以沒機會接觸那種感動的震撼。啊,被弟弟撞死的那位醫學院學生,聽說入殮前器官全被家人捐了出去,嘉惠了多位受贈的垂死病人,遺留大愛於人間。好一位大好前程的準醫生,最後竟以一尊掏空的軀殼向世人告別,從此消散於浩瀚的天地間化為塵土。阿勇啊,阿勇,你罔顧父母當初因何而死,卻沒學到絲毫教訓;被你撞死的年輕人又何其無辜,你雖沒殺人的故意,死者的存在卻因你而終止,死者的未來也因你而結束。你的罪孽太深重,父母之前的冤死與枉死,就是酒駕受害的悲慘例子;而這次你卻搖身一變成了加害人,去重複著歷史的故意? 一路天色昏暗了下來,這個城市華燈初上,正在為夜生活的序幕摩拳擦掌。走過了幾個街角,在陳家不遠處巷口的超商前躑躅著一位女人孤獨的影子。陳琇瑛走近一看,原來女人就是之前與她同在整型外科診所工作的菲傭瑪莉亞。瑪莉亞認出了陳姊,便挨近身邊對陳姊說她還沒吃晚飯,陳姊妳是否可以進超商幫我買個便當。接著她將五十元硬幣交到陳姊的手上。陳琇瑛問瑪莉亞為何自己不進去買,她說許多客人在店內看著海上喋血的新聞報導,她怕口音被認出是菲勞。陳姊說那我去幫妳買吧! 走出超商後陳琇瑛將便當交到瑪莉亞的手上,順便問她晚上要住哪,找不到地方睡的話,就到我家再住一晚吧。瑪莉亞婉拒了陳姊的好意,說附近有一間教堂可以收容我,陳姊妳不必為我擔心。道別前陳琇瑛提醒瑪莉亞,今早我那位朋友江鈺婷託妳返回菲律賓後幫她尋找母親一事,其實妳不用找了。 「為什麼?」瑪莉亞不解地問陳姊。 「因為剛才一位女警告訴我,江鈺婷的母親在十多年前,因為酒後誤將機車逆向騎上高速公路,沒幾分鐘後她就被撞死在路肩上了。」陳琇瑛說。 夜涼如水的城市,遠方忽然傳來了輪胎摩擦地面尖銳的煞車聲與碰撞聲,不久後救護車微弱但刺耳的鳴笛聲逐漸響起。可能這附近又有人出車禍了,被撞者正與死神在存亡的一線間拔河。但都市對少數人的苦難是漠然的。道路兩旁林立、並高朋滿座的啤酒屋前依舊停滿了機車、重機,與私家小轎車,任何路人不時都會聽到由店內傳出客人划拳的助興聲,與酒促小姐嗲聲嗲氣的勸酒聲。這些聲與色,和戶外商招的霓虹光影相互輝映唱和,兀自且無動於衷地將車水馬龍的市區,點綴得既喧囂熱鬧又色澤繽紛。這時許多路人都看見一位提著便當的女外傭和另一位台灣女子揮手用國語互道珍重再見,然後兩人便沒入了川流不息的車潮之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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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後請勿上路
陳琇瑛用嘴角指向打包好擺放在地板上的大小雜物。她接著說:「我現在要出去找工作,月底前一定要找到新雇主,否則只好淪落街頭。反正我這裡妳也熟,我就不招呼妳了。」 也顧不得鈺婷滿腹的疑問,陳琇瑛胡亂換上了外出服,走出家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附近的警局報案,將剛才江鈺婷透露的家族醜事告訴了女警隊某位尚稱熟識的女警。之後她才走出警局去開始她另一天的尋職活動。 又是失業的一天。陳琇瑛照例騎機車尋著網路上下載下來的徵人啟事,逐一到附近稍具規模的醫院或診間應徵工作。面試者千篇一律地接下她的履歷,然後要她回家等候通知。 一整天就這樣耗得差不多了。太陽下山時分她不知不覺又折回了她以前在整型外科上班的診所,試圖打聽張醫師一家人的下落。才走出了電梯間她就嚇了一大跳。診所的牆上與地上被人潑滿了糞便與油漆,盡是不堪入目的詛咒。而房東太太正在和環保局的稽查人員在門口爭論。大意是房東不滿自己也是受害者,環保局不但不同情,還落井下石開對她開了罰單。 她趁房東尚未注意到她時快速脫離了現場。這時她開始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聽信前男友阿良的話,辭了前東家的頭路,到阿良表哥張醫師的診所當護士。等張醫師落跑後她這位診所護士才得知,張醫師其實只是一位耳鼻喉科醫生,因為診所生意欠佳,才改行走醫美想大撈一筆,沒想到才接了幾位客戶就出事了。 然而消息也非全然都是負面的。前東家的安養長照中心不知從哪得知張整型外科已關門大吉的消息,所以老闆昨天派人傳話給她,希望她能再回安養院幫忙,以解決該處護理師人手不足的問題。安養院有員工宿舍,可以解決自己住的燃眉之急。但畢竟是吃回頭草,她總有拉不下老臉的靦腆感覺,所以這幾天她才會四處覓職。可是碰壁連連後,想想還是厚著臉皮回養護中心繼續當護理師好了。 這同時陳琇瑛耳邊響起昨天她送弟弟入監時,弟弟在計程車上對她這位姊姊透露的真相。因此陳琇瑛覺得她有必要親自去找前男友阿良一趟了。 保全公司的運鈔車終於在出了一天任務後,緩緩駛入了公司的停車場。躲在暗處的陳琇瑛立刻迎上前去,將剛由車上下來、才跨上重型機車,準備下工的阿良堵個正著。陳琇瑛心事重重地對男人說道:「我弟弟阿勇昨天已發監執行了,是我坐計程車陪他到監獄報到的。刑事部份他被判了兩年。」 「我中午有看電視新聞。」阿良說。 「我父母以前管教我們姊弟很嚴厲。父母死後我弟弟就像脫韁野馬一樣,放著老婆小孩不管,整天在外頭亂交朋友吃喝嫖賭都來。這次他居然也酒駕撞死了一位剛考進醫學院的大一學生。你也知道,我父母很早就將我們姊弟目前住的老房子贈予給我弟弟了。因為房子在阿勇的名下,法院怕他脫產,便立刻進行假扣押,我只能在那住到月底,下個月老屋子就要被查封了。」 「我知道。」阿良用不捨地語調回應。 女人這時忽然轉變態度,來意不善地指責著男人說:「昨天入監報到時阿勇才告訴我說那天出車禍前,和他在一起喝酒的人就是你。」 阿良不說話了。 「你為什麼在第一時間不敢承認?」 「妳也沒問我,我幹嘛要主動承認?」 「那你看阿勇醉了,為什麼還要讓他開車?」 「他說他沒醉,還送我回我的租屋處。我下車後不久他才在幾個街口外,撞死了那位醫學系的學生。」 「不,你沒盡到同事的責任。如果我們去年結婚的話,你就是阿勇的姊夫了。之前我還以為找他喝酒的人是他那些狐群狗黨,沒想到卻是你這位公司的老同事。」 「是阿勇找我喝酒的,我看他心情不好才陪他喝了幾杯。他酒後要開車我有什麼辦法。我只是個保全,不是警察,我能不讓他開車嗎?琇瑛,我知道妳心情不好,父母才被酒駕之徒撞死了不久,弟弟卻變成了酒駕之徒又去撞死別人。但妳不要激動嘛!」 「我能不激動嗎?現在連我住的地方都被法院貼了封條。我弟媳在第一時間就嚇得抱著孩子跑回了娘家,而且還吵著要和我弟弟離婚。而我這位當大姑的隨時會被法院掃地出門,就要成為女街友了。」她故意將自己的下場給淒涼化。 「妳可以搬到我住的地方。」 「我們去年就分手了,我幹嘛要和你同居?」 「是妳自己拒絕我的,別說我沒收留妳。」 「我父母一生信佛行善,卻沒能善終,還讓子孫陷入世道輪迴。不,我弟弟會撞死人,你也要負責,你是半個兇手!」 「妳胡鬧夠了沒?妳弟弟年紀輕輕就奉了兒女之命成家。妳看他沒工作整天游手好閒,我才受妳之託幫他在我們公司找了個保全的工作。他酒駕撞死了人,出殯那天我也和妳陪阿勇去給死者的靈位上香,還在混亂中被人揍了幾拳。妳弟弟是妳弟弟,我是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必須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對他已仁至義盡,妳幹嘛將車禍一事遷怒到我的頭上?」 「好,我問你,阿勇那天好端端,幹嘛要找你去喝酒?」 「那天出完公司的任務後,他心情苦悶地對我說,他對不起妻兒,他受到野女人的誘惑監守自盜,在股市下單卻血本無歸,公司已經對他起疑,他準備先發制人趁隔天在銀行收完帳後,將運鈔車劫走,他希望我能配合。我即時勸阻他說,劫鈔一事我們兩人層級太低,除非有主管裡應外合;或狠下心,將出勤的其他同僚一次幹掉,否則不可能有勝算的。他覺得我說的不無道理,就將話題轉到野女人身上,說野女人一直用懷孕一事逼他離婚。我勸他說我和你姊姊分手後也曾被野女人糾纏過,剛剛才甩掉了對方,對付女人只要一賴二皮無難事,幹嘛想不開呢?但他還是苦惱萬分,便拖著我去喝悶酒,希望我能幫他出個點子。」 「出點子?你們兩人在一起就會狼狽為奸絕沒好事,就像上次你們兩人在出租情人網站兼差接客一樣。」 「那是妳弟弟看對方是位老太婆沒興趣接那個case,才找我代班的。」 「總之,你和我弟弟白天當保全,晚上在兼差就對了。」 「喂,事後警方不也還我清白將我無罪釋放了嗎?人家老太婆懷念她早夭的兒子,租個男人在旅館替他洗腳,回憶自己與兒子生前的母子關係。我滿足她對故人的懷念需求,順便賺點兼差費,妳和我算這個舊帳幹嘛?」 「好,就算出包那次沒有色情交易,你敢說你以前所接的case都是清白的?你敢說你以前都沒有用身體去賺那些寂寞女人的錢?」 「早知道妳那麼計較,那次我就另外找人保我出去。」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妳到底要我回答什麼問題?」 「你到底是不是在兼差當牛郎?」 「那只是角色扮演。」 「扮演牛郎?」 「對不起,我們分手了,我沒義務回答妳的問題。」 「那我弟弟呢?」 「妳當人姊姊的,自己問他去,妳問我幹麼?真是的,才保我出來一次,就不斷和我算舊帳。」 「因為你已經驚嚇到我了,原來我的男友是個兼差牛郎。」 「喂,妳講話客氣一點,妳認為當保全能賺多少錢?妳也知道我喜歡玩車,但光當護鈔員的話要存多久的錢才能買一輛進口重機的輪子?我對未來也有夢,為什麼不讓我實現我的夢想?」男人得意地用手拍拍剛買來的全新重型機車,然後不悅地說:「真是的,好聚好散不行嗎?非要口出惡言不可嗎?」 「你承認買重機的錢是靠當牛郎賺來的了?」 「是又怎麼樣?妳以為我和那些又癡、又肥、有體臭,又有年紀的貴婦們上床愉快啊?有一次我還接到一位因為乳癌割掉雙乳的客戶,但咬了牙我還是得服務到底。一切都是為了錢,沒有錢我們怎麼結婚?」 「夠了,你剛剛才說兼差是為了買進口重機,現在又改口說是為了結婚。請你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少將責任賴到我這裡來!好,那我舊帳就不提了,現在我要和你算新帳。你那位表哥張醫師落跑了,他還欠我一個月的薪水,這筆錢我要向誰討?」 「我表哥被討債集團追殺,他能不跑嗎?」阿良自知理虧聲音小了下去。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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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颱風前夕
微醺秋色悄悄染黃了夏葉,如短暫停歇駐留的過客,默默離去。 北風,在悠長的尖銳呼嘯聲中,散發著來自遙遠大漠鐵甲鏗鏘肅殺的氣息。 南半球的豔陽依舊懸空高掛,熾熱毒舌毫不留情的纏繞糾結在蹙迫的眉心之間,解不開的憂悶窒礙,逐步在廣袤的南太平洋上空凝聚成一圈又一圈的暴風氣旋。一波接著一波奔襲而來的驚濤駭浪,彷彿控訴著長期遭受冷落對待的怨婦。爆裂開的情緒漩渦,在深邃的幽暗海溝中甦醒,宣洩著、嘶吼著、歇斯底里的潑辣蠻橫,鼓脹著滿懷忿恨,固執的踏上玉石俱焚的宿命悲願。在迎向命運的收容所前,是一場風雨交加侵襲的肆虐風暴,是一幕永無平息之日的腥紅戰場。 天兔跳脫的頑皮性格,在數日內,吸納了太平洋無限供應的水氣,由輕颱一躍而成強颱。輕巧的迴避登陸所帶來磨損和消耗的陷阱,一路貪婪饑渴的飽足食慾,而成就其「完美颱風」的狡兔計畫。 一陣陣強風漫天席捲而來,狂沙飛舞,落葉紛散。 在層疊堆砌的巨浪間、在激烈擺動的樹梢間、在披散凌亂的髮絲間,震懾於大自然大無畏的狂暴能量,驚異的感受渺小卑微的自己,就佇立在一場完美風暴的跟前,自慚形穢。 今年中秋的金門夜空,仍可瞻仰皎潔明澤的秋月,這是實屬難得的機巧,尤其是在夏秋兩季交遞之際,正是颱風屢興犯境的時期。能在秋颱臨門光顧前,一窺奔月的秀麗姿顏,更平添不少佳節觀月的興致。 但,在自然生態環境遭受嚴重破壞的今日,激烈的氣候變遷恐成常態的預示,是否正在應驗?溫室效應、聖嬰現象、科學家的諸多例證,是否讓無力撼拒的心更加麻木?洪災、旱災、土石流等災害頻傳,是否仍能樂觀的矇住雙眼,相信一切終將過去? 在低頭大啖烤肉、月餅、柚子之餘,抬頭賞月似乎成了無心之舉。眷戀不捨的美好時光,深鎖封存在一張張照片裡,孤單的月色,依舊孤獨,反轉著惆悵聲調,是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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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動的角落─路隊中穿梭的身影
偏僻的小學,靠近海邊,低溫的冬季裡總是濕濕冷冷,有時雨大風更大。四點多的放學路隊上,導護老師在前頭帶著長長的路隊,路隊中央和後頭有糾察隊維持著秩序,只是風猛烈的吹,讓雨也斜斜的灑落在每個人臉上。學生們頂著風,兩手抓著雨衣帽緣,低著頭,大家越走越往路中央,連高年級的糾察隊員也只能逆著風、瞇著眼的緩慢走著。 這不到三公尺寬的馬路上,就在這時最是繁忙,因為也有很多家長來接小孩。騎腳踏的、騎機車的和開車、走路的,或者剛好路過的,全都在這一段時間,往返穿梭在這窄又小的馬路上。 天真無邪的孩子們,哪管風強雨大,只帶著愉快的心 ,認真的跟旁邊的同學分享聊天。導護老師專心在前頭指揮,不時回頭望著那一長串隊伍,但有些車主和騎士還是習慣性的踩足油門,「叭-叭」的爭先著要趕快脫出這擁擠的場面。只是這樣的心急讓大家陷入危險的境地。 「嗶-嗶-嗶」「同學們靠路邊!」原來是在校門口指揮路隊的學務處老師,又趕忙來這裡疏散會車。老師穿著雨衣,雨帽早已被風吹落,淋得一頭溼,急促的腳步,在路隊中穿梭著,奮力的在逆風中揮著手吹著哨子。 其實我知道那是學務處生輔組老師們的貼心與細心,因為他們知道這200公尺路程的交通狀況時好時亂,總會犧牲下班時間,主動的趕過來巡視一下,讓隊伍順利前進,也會巡視附近的角落,關心叮嚀逗留在超商的孩子,直等到學生們往家的方向了,他們才放心回到學校。每看到這樣的場面,心中就有很多的感恩,寫信謝謝老師,他們總說那是該盡的職責,而且可以看到學生自平安快樂的隊伍回家,是一件幸福快樂的事。 其實家長們都知道,那幾個認真又負責的學務處老師,並不需天天來協助導護老師,只是他們比別的老師多出一份用心、周到與關心,讓孩子們有更安全的放學路途。 路隊中穿梭的身影,冒著風雨前進並努力指揮著,就是這一份多出的小小心意,就是這認真的付出,讓家長們大大感動和感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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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迢迢歸鄉路
年輕人接著說:「我是從上海趕回來的,家父早年下南洋到馬來亞,我前些年回到上海做生意,國軍和日本開戰後,北方局勢很危險,上海這個大城市,日本兵不可能放著不吃,成為戰場恐怕也是早晚的事。」 「那你到金門是去……?」有人問他。 「我祖家住在田墩,到上海之前我先回過一趟田墩,這次是先回祖家看看,如果局勢沒有改變,我可能會再回馬來亞去。」 「是西黃的隔壁鄉里田墩,你姓什麼?」 「姓張。」年輕人說:「中央政府已經宣布要長期對日本抗戰,要打多久才停,那就沒人知道了。」 船艙裡的對話,榮福一句句聽得清清楚楚,他心裡想:一旦戰爭發生,金門附近又會有海賊、強盜出沒了,前些年發生在大嶝附近海域那幾件海盜上船搶劫財物、殺人越貨的慘劇,一一浮上榮福的心頭。一直到船在西江靠岸,他心中一直在盤算著這些事。 回到蓮河家,當晚吃飯時,榮福把當天在船上聽到的話向岳父細述一遍,這些日本侵略中國的事其實早幾年就傳遍了各地,許多人都盼望著那只是傳說而已,畢竟它並沒發生在自己身邊,既有點不信,更希望它不會發生。可是既然政府已經宣布對日本抗戰,這場戰爭即使想避也避不掉了。 「從古早時期,倭番上岸燒殺擄掠的歷史,對咱福建人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不管是金門、廈門、同安、水頭安海或大小嶝島,日本倭番的許多兇慘惡行,都在老一輩人的口中。」岳父若有所思的對老婆說:「不如這樣吧,你就早點準備好該備的行頭,趁著現在時局還算穩定,提早回西黃幫秀金做四月禮吧!」 淑女媽媽算了算,外孫女是三月十一日出生,四月禮是七月十一日,本地習俗一般人在七月是不做喜事,何況又近中元節,許多俗事聚在一起也不好,當下就決定在六月底以前,全家人到西黃去,為外孫女做四月禮,月底前再趕回蓮河,準備七月初一拜門口的事。 做四月禮的日子選在六月廿六日,包括岳父、岳母、榮福、淑女和小秀金,於六月廿五日搭著蓮河到西黃的船,在榮福和他船上同伴的護送下,返回西黃。這是小秀金第一次回到父親家,榮福的岳父岳母也是頭一次以親家的身份到訪,多重喜事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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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後請勿上路
在走衰運的時候連睡個覺都會惡夢連連,就拿昨夜的例子來說,夢境中的記者們在出殯現場,一一將麥克風堵到陳琇瑛的嘴前問她說: 「請問陳小姐,妳喝了酒後為什麼還要開車?」 「請問陳小姐,妳明知撞到人了為什麼還要加速逃逸?」 「請問陳小姐,死者聯考剛考上醫學院,妳要用什麼賠給人家的父母?」 「陳小姐,妳現在被判了死刑,會不會感到很後悔?」 後來幾位披麻帶孝的家屬由記者身後追打了過來,他們憤怒地舉起拳頭,將跪在死者靈位前的陳琇瑛痛揍了一頓,高喊著要她一命償一命。陳琇瑛雙手護頭哭叫說她再也不敢酒後上路了,接著就被嚇了醒來。 臥室的窗口射進了高照的豔陽,陳琇瑛由床上坐起冷汗淋漓並喘著大氣。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看看鬧鐘都快九點了,這時她才憶起多年不見的江鈺婷昨晚來電說今天早上九點要來拜訪她,想必人就快到了。 陳家當過江鈺婷的寄養家庭。大約十年前鈺婷還在讀高職時,她因為蹺家又在外頭援交,被政府收容在中途之家後,卻無法適應那裡紀律性的生活。在一次脫逃行動中她摔斷了腳,社會局最後認為替她找個寄養家庭直到她高職畢業應該才最合乎她的利益。那一年陳琇瑛十六歲的小妹因為白血症早逝,陳家父母在傷痛之餘到市政府申辦登記為寄養家庭,希望也能收留一位年約十六歲的少女,以彌補自己么女早逝的缺憾。江鈺婷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住進了陳家。兩年後鈺婷由高職畢了業,然後到鄰縣的一家證券行當小妹,晚上則在一家海產店兼差當酒促小姐。但她仍會不定期回來拜訪陳家父母,並借住個一兩天,就當陳家是她免費的旅館一般。也因為如此,她和陳琇瑛以及她弟弟都熟識,陳家姊弟倆也將江鈺婷當成是半個家人一般。 想到這裡電鈴果然響了起來,陳琇瑛睡衣都懶得換,就踉蹌地下床去打開了客廳的鐵門。沒錯,站在門外的人是多年不見的江鈺婷。但令陳琇瑛意外的是,放鈺婷進門後才發現她懷中還抱著一位剛出生的小嬰兒。 「咦,我以為就妳一人過來借住,妳昨天沒提到會抱嬰兒來。」陳琇瑛有點顧忌地問訪客。 「請問陳爸和陳媽呢?」鈺婷問陳姊。 「妳還不曉得?」 「陳姊,妳父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唉,我母親前年因車禍被撞成植物人。我父親賣盡了祖產搶救,但母親的昏迷指數仍不見改善。最後父親不忍母親活受罪,還將家人折磨得身心俱疲,便要求醫生將母親安樂死,醫生不答應。我父親就偷偷拔除了母親的氧氣管,結果母親死了,父親也因加工自殺的罪名被起訴,但他不服這樣的指控,便在開庭前仰藥抗議。唉,他死時才剛過六十歲。」陳琇瑛難過得不想再說下去了。 「肇事的兇手難道不用賠嗎?」鈺婷義憤填膺地問。 「兇手是在酒駕的情況下肇事的,他自己也在車禍中身亡了。我們根本索賠無門。」 鈺婷感傷地聽著陳姊的敘述,看得出她也覺得不應該挑這個時候來打擾陳家。 「對了,這是妳的孩子嗎?妳什麼時候結婚的?」陳琇瑛問鈺婷。其實陳琇瑛對鈺婷的家庭背景一無所知,陳家父母生前禁止姊弟兩人去詢問江鈺婷的原生家庭,父母說這種更生少女只需往前看,她們只有未來且無須回首過去。 「不瞞陳姊,小孩是我的私生女。我這次就是抱著娃娃來找她爸爸的。」 「妳準備在這裡住多久?妳怎麼不回娘家去住?」陳琇瑛問得很直接,也首次想打探清楚她的原生家庭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我是父親一手帶大的。我母親是第一代的菲律賓外配,她生下我和智障的妹妹以後就逃回了菲律賓,以後音訊全無。我產後就是在娘家坐月子的。但昨天我和父親發生了衝突,他威脅要殺了我和我的娃娃。所以我才逃離娘家,來妳這裡避一避。」鈺婷的表情仍透露著驚恐。 「怎麼那麼嚴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陳琇瑛好奇地追問。 「因為我無意間發現我父親和我智障的妹妹睡在同一張床上,我對父親大叫說這可是亂倫,我要去報警。我父親怕他會被關,便持菜刀威脅說如果我敢報警的話,大家就同歸於盡。當天我就嚇得抱著嬰兒逃了出來。陳姊,妳就讓我住個兩晚,我保證一聯絡上孩子的父親我就走人。」 沒想到江鈺婷這位苦海女神龍的境遇居然這麼驚悚又顛沛流離。不行,陳琇瑛覺得她應該報警,這種豬狗不如的獸父一定要將他繩之以法不可。 正當她想到這裡時,菲傭瑪莉亞不知何時也醒了,她穿好外出服提著手袋走出臥房進到客廳,和陳姊與江鈺婷打上了照面。陳琇瑛當著鈺婷的面對瑪莉亞說:「我這位朋友的母親也是你們菲律賓人,可惜生下她不久後就逃回了菲律賓。」 江鈺婷立刻也和瑪莉亞熱情地寒暄,陳琇瑛在一旁注意到兩人的膚色黝黑得很類似,應該算是半個同胞了。這時鈺婷忽然將她母親的名字和在菲律賓的地址寫給了瑪莉亞,並拜託她回國後能代為尋母。瑪莉亞答應了,然後便向兩人道別走出了大門。 「她國語講得不錯嘛。」鈺婷望著瑪莉亞離去的背影對陳姊說。 「瑪莉亞在台灣工作很久了。」 「沒想到你們家僱有菲傭。」 陳琇瑛立刻對鈺婷說,瑪莉亞和妳一樣,她昨天來此借住一晚,現在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陳琇瑛繼續解釋說:「瑪莉亞是我所服務的整型外科診所裡所僱用的外勞,負責煮飯和照顧張醫師的兩個小孩。最近張醫師手術失敗,將一位恐龍妹抽脂造成她癱瘓。那位恐龍妹的哥哥是一位黑道混混,他逼張醫師簽下本票,索取鉅額的賠償金。張醫師嚇得連夜帶著全家大小逃到對岸中國,卻把瑪莉亞丟下不管了。所以她才成了逃跑外勞,其實真正逃跑的人是她的雇主張醫師。」 「原來是這樣。那陳姊妳呢?」 「張醫師逃跑後,我這個護士也失業了。鈺婷,剛剛妳說妳父親對妳智障的妹妹長期性侵一事,我陪妳去報警吧。」 「不,陳姊這件事妳千萬不要插手,我父親做事一向很衝動,我怕他會做出自戕的憾事。等我聯絡上娃娃的父親後,我再和他從長計議。就一晚,我保證明天黃昏前就離開。」 陳琇瑛看鈺婷說得如此令人同情,想想也沒必要為難一位產後的新媽媽,於是說直到屋子被查封為止,妳高興住多久都成。 「查封?」江鈺婷不解地問。 「妳剛才進門前沒看到我們門外張貼的法院告示?」 「我沒注意到。」 「反正禍不單行,我也不想解釋了,妳就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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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
小時候,喜歡和妹妹各站在樓梯的兩端玩猜拳,贏的可以走一步樓梯下來或爬上樓梯一層,輸的靜止不動,誰先到終點,誰就勝利。只要寫完功課就會玩上好幾回,百玩不膩。這時樓梯是遊戲的。 中學時,到外縣通勤讀書,每天得趕早班公車,稍微賴床,就得兩個樓梯當一個樓梯的橫跨越過去,恨不得有一個溜滑梯,由樓上一股嚕的幾秒就溜下來,順當方便。這時樓梯是冗長的累贅的。 大學時,數著一層一層的樓梯,三十二到三樓了,四十八是四樓,六十四是五樓,數到八十六樓就到了,醫生說:每爬一層樓梯,壽命會多增加一秒。每天都多增加三分鐘的壽命。這時樓梯是健身的。 看電視時,一個身材窈窕的藝人表示她每天都用爬樓梯維持身材,難怪她年過半百,依舊有著年輕妹妹的身材,我依樣畫葫蘆,啤酒肚、肥腰、壯臀,爬樓梯一點也沒有發揮作用。這時樓梯是瘦身的。 現在退休了,樓梯卻成了惡夢。上市場買了菜回來,一階一階的樓梯爬起來真要命,步步唯艱,舉步難行,每次看著又高又遠的如天梯般遠的樓梯,頭皮都會發麻,雙手拎著重重的菜籃,爬一層喘一下,爬二層顫一下。這時樓梯是要命的、懲罰的。 樓梯始終如一的駐立完故,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樓梯卻給生命不同的詮釋,帶給人生不同的感受。它看盡人們的繁華落盡、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它也依盡的冷眼旁觀,它只一貫的敬忠職守,讓大家能一步一層的走入歡愉的萬家燈火、充滿愛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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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悼馬山勇士陳枝連
愛,是人的天性 枝連勇士 而你卻 深深地體會到 愛的真諦,是犧牲奉獻 為了 挽救落海的同袍 奮不顧身 縱身跳入海中 與驚濤駭浪搏鬥 救回了三位同袍的生命 自己卻因 筋疲力竭犧牲了 你,走時才二十三歲 今年應是你 六十六歲的冥誕 如果,那三位同袍 仍健在 時值你的「忌日」 會拈一炷香 告慰你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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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姑娘嫁過來
有著唯吾爾族血統的筱紅個子高眺,五官輪廓十分立體,嫁來這個東部客家村落有八年了。「適應嗎?」我問。「剛來時很想家,飲食習慣又大不相同,調適得很辛苦。」「八年回去三趟,多少化解了思鄉情懷,有了小孩以後,全副精神除了照顧一爿店面以外,都在兒子身上,更走不開了。」筱紅個性開朗,一邊下著麵條,一邊跟我寒暄,手中的工作始終沒有停下來。先生五十開外了,有一份正職,年輕時貪玩,一直把成家的念頭拋在腦後,直到年華老去,婆婆中風,公公一個大男人粗手粗腳,根本忙不過來,成天怨著兒子不娶妻,落得如今這等境地,更大剌剌罵兒子等老的都不在了,身體有個病痛,誰來照顧? 筱紅說她是在這種狀況下被安排相親,千里迢迢遠嫁台灣的。也許是故鄉的生活清苦,見到先生時又覺得人品相貌端正,只是年紀大了些,所以決定跟命運下賭注。公婆人很慈祥,讓離鄉背井的筱紅鬆了一口氣。侍奉公婆如父母,勤快的筱紅雖然不懂客家話,但幸虧公婆懂國語,溝通上沒有太大困難。唯一不習慣的是她嗜辣如命,家人則無法跟她一樣,所以下鍋上桌的每一道菜不能按自己娘家吃法烹調,少鹽少辣讓筱紅在飲食上失落了好一陣子,只好克服味覺,委曲求全。會動腦筋開起麵攤子起源於小鎮常有過路客,自己又想念家鄉口味。店面剛好位於十字路轉角,是做生意的好地點。筱紅給的麵條份量硬是比別人多了些,而嗜辣的客人偏愛她道地的新疆拌麵。拌麵嚼勁兒夠,煮熟後還要過一遍冰水,再加入拌麵菜如蔥爆肉及辣皮子肉,一碗香Q有嚼勁兒的拌麵每每贏得客人大聲讚美,當然牛肉麵也不遑多讓。更重要的是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回歸吃辣的行列,不必偷偷摸摸像小偷般煮來吃。 所謂入境問俗,逢年過節時筱紅也卯足全力,用心烹煮一桌好菜讓全家人享用,婆婆生病幫不上忙,公公責無旁貸,挑起上市場採買重任,大大讓筱紅鬆了一口氣。問起喜歡台灣嗎?筱紅笑得好燦爛,腮幫子兩個酒窩更顯迷人:「很感激丈夫的疼愛,公婆的慈祥,生活比起娘家好太多了。」家住新疆石河子,棉花採收季節天未亮就下田工作,現在想起來還是直喊太辛苦太辛苦了,從小做到大,做到怕。最忙的時候學校課業也顧不得。而新疆氣候十分嚴寒,十月幾乎就開始下雪,一下雪,要冰封半年,牛羊一沒照顧好還有可能凍死,而牛羊是財產,所以也是看天吃飯。嫁來台灣最喜歡的莫過於島嶼一年四季少有霜雪,這是新疆所不及的。是呀!原來天候影響一個地區的繁榮如此之大。假日先生不上班,會圍起圍裙當跑堂,幫忙端麵收拾碗筷招呼客人,先生是殷實鄉下人,直說娶到筱紅是前輩子修來的福。娶妻娶妻當然不止燒飯洗衣,都沒想到這個新疆姑娘這麼能吃苦,還生財有道,動腦筋幫忙賺錢。所以啊,以前假日都趴趴走出門釣魚,讓父母老是找不到兒子。現在麵攤子把他綁住了,還有一個六歲大的兒子,要上小學囉。是誰說的沒結婚時是動物,結了婚是植物,有了孩子是礦物。先生笑呵呵跟鄰居說現在的角色如果是礦物,他也甘之如飴啊!這句話聽在筱紅耳朵裡,作夢也會笑吧?這個新疆姑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