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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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對,對,老伯!歹勢。我記性不好,家裡出了事情,我就心神恍惚了。我只上過高職。」老芋仔誇獎她聰明能幹,並且安慰她「吉人自有天相」,施縣長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我原想這個禮拜天,去天后宮給媽祖燒香,求祂保祐老施平安無事。 老芋仔說,媽祖娘娘是游泳選手,她能保佑漁民在海上作業,卻不管地方上的政黨鬥爭。這叫「分工合作」,懂嗎? 王娥急忙點頭。 過了三天,施良貴竟然提著皮箱,回了眉埔。他還是縣府派公務車把他送回來的。坐了十多天牢獄,胖了。一切都沒改變,改變的是縣長已由代理縣長真除,施良貴成為一介平民了。 只要平安回來就好。王娥迎上前去,抱住丈夫。嘴裡咕嚕著,我知道你不是陳其美,老王八袁世凱派張宗昌打錯了人,絕對打不著你,你不回眉埔,我怎麼過下去……老施聽不懂妻子的話,不停地問:「妳說的啥,亂七八糟,不會是嚇出了神經病吧。」 不久,施家客廳來了一群慰問的鄉親好友,于瑞、何敏芝、佟桂、張楠,以及鎮公所的老部屬,談話、喝茶。他們講話很有節制、理性,而且客觀;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許多話似乎和七千萬蓋禮堂扯不上關係,好像眉埔高中的那件貪污案是莫須有的事情。 佟桂為了怕有負面影響,囑咐王娥照常上工,對外不必談丈夫的事。如果回答就說「我一點兒也不懂,好像他們把賬算錯了。」 次日,看見老芋仔看報。他向王娥說:這個政府沒啥希望,好人不能出頭,只有吹牛拍馬溜月定溝子的傢伙升官,媽的!他說:「王娥,我是簡易師範畢業,抗日戰爭為了保家衛國參加國軍,我看得比妳們清楚,瞭解深刻,這群東西沒有人情味……」王娥不敢表示意見,趕緊說:「伯伯您喝茶,我去沖熱水。」 老施這件案子,有頭無尾,稀里糊塗過去了事。眉埔人談起來,啼笑皆非,王娥卻無動於衷,一則她毫無虛榮心,二則生活沒啥問題,即使改朝換代,她還是做茶館服務生。 不過,報紙上刊登出另外一則爆炸性的新聞,氣得老芋仔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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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端午節的山后海邊
今天是端午節。沒吃粽子、沒看划龍舟,也沒豎蛋……。 上午,來民宿住六天五夜的三姊妹吃完早餐,我提議到海邊走走,因為今天他們就要回台灣了,有點捨不得。 於是我跟二小以及三姊妹,走路到幾分鐘路程的山后海邊。看過了野生的蚵、珠螺等海洋生物,姊妹們開始挖蛤,尤其是老二,她說:我上輩子一定是以此為業的! 二小在海邊挖沙、戲水,玩得很快樂!三姊妹挖蛤以及撿石頭,亦樂不思蜀。 整個海邊只有我們一群人以及一個奇怪的漁夫。 那奇怪的漁夫看起來不像本地人,因為他跟在我們之後從海崖走下來的時候,有點遲疑,似乎對這裏的地形很陌生;他不像本地人的原因還有:本地人都是退潮來找尋海產,而他卻是漲潮才來。 他在大石頭爬上爬下,後來海水漲潮,我們看他還站在隔水的礁石上,半開玩笑說:希望他會游泳,不然我還要去救他……。只見穿雨鞋的他,很快涉水回到岸邊。 我喊:「大哥!你捉了甚麼?過來借我看看!」 大哥應聲而至。打開尼龍袋,裏面是一把鐵槌、二把一字起、一把鉤螺絲的「螺仔鉤」! 我代大哥一一解釋:「螺仔鉤是把礁石裏的螺絲鉤出來的!一字起是將『鋼盔』(一種海洋生物,吸在石頭上,外貌像斗笠又像鋼盔。原住民說這叫『小鮑魚』)摳下來的,……而鐵槌,我不懂這拿來作啥用?大哥說:敲干貝用的。 大哥的長相還真的有點像「大哥」。他袋裏的收穫有鋼盔、石鱉、以及南螺(一種海螺)。 我問他:「你是原住民喔?」我曾在台東吃過生醃的鋼盔,至今念念不忘! 大哥果然是來自台東東河山上的原住民,來金門作木工一個月。以下是他提供的「島嶼飲食」: 「鋼盔」以溫水(不能用熱水,殼會脫落,肉質會老)汆燙數分鐘,加入醬油、蒜、辣椒,當天或隔天即可食用。 「石鱉」比較麻煩(我從來沒吃過這玩意,但我知道有人吃),先將背上硬殼下方四周的「沙」清除,醃三周以上,硬殼會脫落,再加入酒醃製,越陳越香。── 哇!吃這道菜要等一個月!這麼費工,我想這一定很美味! 我以前總認為身為澎湖人比較幸福,海產種類豐富,不必淪落到吃佛手、鋼盔、石鱉等「奇異」的海洋生物!直到我在台東吃過醃鋼盔,我認為那種料理方法真得很適合這種生物,口感非常之好!若真要我形容,那我會說,有點像醃黃金蜆,鹹鹹的,肉質很嫩。 可惜市面的餐廳不會用這種方式料理鋼盔。 改天我也帶著一字起去海邊捉鋼盔,順便拍照。 三姊妹在飛機起飛前打電話跟我告別,我們依依不捨。 我跟她說:「我不喜歡住太多天的客人!」 她說:「可是你昨天不是這樣說!」 昨天我告訴她,我不喜歡住一天的客人,因為每天整理房間很累,尤其房間頗大,要求又嚴格。我說:「因為住太多天,走了以後,我不太習慣!」 一路順風!三姊妹!今天那帶了很多工具的大哥,沒嚇著你們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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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爭春
蠢 蠢 欲 動 桃花抬起右手準備敲下她的鑼鼓 蠢 蠢 欲 動 李花伸長了左腿正等著鳴槍開跑 等待 即使是一秒鐘都夠折磨人了 春 萬物期待的春 正梳妝待發 他的子民彈跳枝頭 蠢蠢欲動 砰的一聲 頭也不回向前衝 粉紅桃花與霧白李花這才發覺 金黃的迎春花早已搶在前頭 迎春花的前頭還有那冰雪梅花 爭甚麼天下之先 於是她們嫣然一笑開遍萬重山 春 踩著桃花瓣 躍過李花 大踏步地點閱他的王國 春 乘著風 駕著雲 將鮮花分送到世上每一個角落 他讓每一朵花都可以追逐陽光 每一朵花都可以熱情地招待迎春的貴賓 人們在草地上野餐 父母帶著孩子追風箏 春 將愛將希望繡在百花的額前 春 拿著針 將受傷的時間縫補 春 放出鴿子飛向白雲 春 讓百花輪流接棒傳遞聖火 春天的奧林匹克運動會上 他頒獎給每一朵花 每一朵花都是一個宇宙 春天讓每一朵花都可以飲著聖杯 微笑地盛開又微笑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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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
燈紅酒綠,街道車流呼嘯,人群熙熙攘攘,午夜市區煞是熱鬧。 阿婆馱著羅鍋,一把老骨頭緩慢移動,硬要在闃黑角落翻箱倒櫃出一點兒成績,好換得銅板果腹。 只不過,這年頭拾荒者配備升級,簇新大推車、反光背心、不鏽鋼夾子……。不僅中壯年族群加入競爭,就連大學生、頂著高學歷知識份子也來搶飯碗,要掙點錢,難度攀升。阿婆無這身行頭,大字不識一個。 這算雞毛蒜皮,清潔隊員才是阿婆的夢魘。 一輛輛資源回收車,陣列排開,三兩下將街廓巷弄刨得清潔溜溜,一根骨頭恐也不留。 歸功於資源分類宣導奏效,一大包一大包黑色塑膠袋吞食家庭每日垃圾量。每每望著回收車後壓縮板強力放下,一步步碾碎什物,阿婆心裡淌血,汩汩流洩不滿情緒,猜想:若是那成堆垃圾都給了我,該有多好,擔保裡頭有著好東西,肯定能變賣值錢玩意兒! 阿婆的孫女是揀來的,不會嚎啕大哭,只懂讓人開心,盡說:抱抱我,哄哄我,我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雖然殘缺了一腳,少了臂膀,衣裳破舊皺摺凌亂,一些疑似蕃茄醬殘留物附身,但阿婆仍舊疼愛入骨,將之安穩放置在撿回的斑駁嬰兒車裡,頭等艙,絕佳視野,跟著新主人成天四處竄。 菜市場是阿婆常去的點。她總能撿到商家棄置於地或堆置在回收箱旁的葉菜,發黑紅蘿蔔、臭酸馬鈴薯,甚至長蛆米飯,通通成了桌上佳餚。 某日,阿婆循往例到菜市場謀生,在一堆被胡亂丟棄的狗罐頭堆旁,撿到了一本破舊泛黃書籍。 文盲阿婆無由地注意靜靜躺臥地面書本,她暫時放下了手上戰利品,把這本破爛至極小書仔細地端詳,小心翼翼地翻了扉頁,以毛筆書寫題字,像極了一隻隻蜷曲蚯蚓,噗嗤一笑,無視旁人異樣眼光,倏地,她看到了一個「卍」字符號,阿婆懂了,這是本經書,善書應該好好保存,她嘀咕。 拍拍書皮灰塵,抖了兩下書背,她恭敬地將經書放入頭等艙位置,將孫女往後稍挪,騰出空間以待。一斤書籍才賣得兩毛錢,不甚搶手,難怪「同業」不要,也或許是從資源回收車上掉落的禮物,阿婆喃喃自語。 細雨紛飛,阿婆披上簡便雨衣,斗笠一套,瞧了天色一眼,直說:感恩。一人往人群處踱去。瞪大芝麻綠豆眼,用餘光地毯式掃瞄方寸之地。埋伏如蜂窩狀窟隆窪地積水塗佈,她吃力地左閃右躲,仍被路過車輛濺了一身濕,好幾次差點被疾駛小貨車撞上,有驚無險。 兩週前被爭食野狗咬傷了小腿外側,結痂疤痕未褪,隱隱作痛。蒼蠅不識相停駐疤痕烙印處,磨蹭吸吮。兩隻腳被四條腿欺負,怎逃離得了走獸無情地咆哮追趕? 浪蕩了六個多小時,阿婆拖著疲憊身軀返家,收穫不豐。 說是家,八字沒一撇,位處市區連外道路高架橋下一隅,由幾片鏽黑鐵皮及三合板勉強拼湊,怪異模樣,若路人匆匆一瞥,多半誤認為狗屋或倉庫之類,難與棲身「溫暖之家」印象做連結。調皮孩童戲稱鬼屋,暗封「鬼婆婆」,視落腳處為玩耍禁地,生人勿近。但,這是阿婆的家,真實不虛。 橋下,昏暗水銀路燈閃爍,木材、紙板、磚頭等恣意堆擺,高度少說兩公尺,方圓動線如八卦陣,「陳設」夜晚成了一道道路障,雖九彎十八拐,惟阿婆閉著眼也能輕鬆過關。都市邊緣人乏人聞問。 甫小憩。一群人影閃動,阿婆心裡一驚,以為又像上次小偷闖空門,來洗劫財物。「我沒錢,我沒錢,走……走……」嘶吼著,她順勢抓起屋前一柄爪耙子,作勢攻擊。這突如其來舉動,可嚇壞了這群不速之客。 眾人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阿婆,我們是關懷街友協會義工,來探望您的!不是壞人~ 一群善心人士送暖,棉被、奶粉、禦寒衣物等悉數奉上,這才止了失控場面。 一陣寒暄,阿婆被當成個案拍照存檔,她挺不喜歡這感覺,好手好腳,為何要人接濟?社會冷暖反差太大,阿婆適應不良。 前些日子,她在百貨公司電視牆望見詐騙集團猖獗新聞,專騙獨居老人,狐疑著:天底下有這麼好康代誌?連忙打發這群人上路。 田野蛙鳴,星月引路。捻亮油燈,阿婆抱起孫女哄著,耙梳髮絲,將之置入一方小鐵盒內---具體而微的公主床,灑滿桂花瓣,香氣薰衣。一把龜裂斷角仿古銅鏡擺靠著,粉紅蕾絲編製小桌蓋化身蚊帳,香閨內承載婦人愛心。 「要是我累倒了,誰來照顧妳?」 按下腰際開關按鈕,腹部揚聲器傳來孫女回應:抱抱我,哄哄我,我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阿婆心滿意足,側身掀開床頭旁拾回的一只保鮮盒,啃著前天在廟口發送的結緣黑糖饅頭。 耳畔傳來高架橋緩速駛過宣傳車聲,擴大機喇叭嚷著:新春特價,買二送一……廣告單飄了一地,一張落到阿婆門口。她累得不想起身。 冷颼颼寒流讓阿婆打了個哆嗦,哈了一大口氣,暖了掌心。 雙手合十,恭敬地翻閱經書,文字不認識她,她心裡頭卻莫名平靜,四周彷彿萬籟無聲。心有靈犀半晌,阿婆淚流滿面,她不知道為何流淌淚珠,晶瑩得像粒雨露,滴落了無痕。 下一秒鐘,一股暖流襲來,由腳底爬上腦殼,她撫觸著那神聖印記──「卍」字符號──佔滿整個屬於她的國度。她想捐輸物資給寺院,布施。在新伊始,給予神靈,給真正需要的人,結緣做功德。她願意奉獻她僅有的,乃至餘命。 阿婆憶起,在城市三里外,有座古剎,香客絡繹不絕。她依稀記得鐘聲。 思及此,阿婆振奮了起來,連夜打包,包括那本「有字」天書,盼望它回到該去的地方,懂得珍惜文字、善知識的所在。 話別了孫女,按壓,再聽一次略顯微弱(電力不足)卻熟悉的聲調,「乖乖在家,等阿婆回來哦。」 東方魚肚白,阿婆在省道台九線上龜速前行,棉被等物資堆疊得半層樓高,嬰兒車四輪哪堪折磨,塑膠紅繩頭死結繃緊,晃蕩搖擺,遠望,宛如上演馬戲團疊羅漢把戲,但真是羅漢托世便好,力大無窮,轉瞬即達,何需如此費力? 佛祖呀~等我。 車燈照得此狀,途經駕駛人莫不搖窗探頭,有的訕笑指指點點,有的取出相機猛按快門,不乏丟擲保特瓶、空罐企圖傷人,更有假意問路一番,即便一旁路標顯著,仍戲弄老人家。 阿婆不以為意,平常以對。牛步拖拉。 烏賊車吐了惡臭氣體揚長而去,若干砂石車比快競速,改裝喇叭駭人,震耳欲聾,公路亂象與她無涉。阿婆皺了皺眉頭,咬牙硬撐。海風親吻臉龐,撩撥銀白三千髮絲,汗水滲出體表濕透衣裳,腋下頸項胸膛背部,無一倖免。 唧哩~叩嘍~唧哩~叩嘍~滾動車輪,大千世界在阿婆腳下,娑婆人間俯拾皆是。每邁出一步,褲襠暗袋撞擊腿側,零錢聲不斷。補丁麻衣尺寸略寬鬆,瘦小身軀包裹其內,非得反折個幾層,得見青筋浮爆腳丫及手掌。大小尺寸不一破鞋開口笑,大拇指探出了頭,指甲溝塞滿土壤。納履決踵。 壓過小石礫,腳底一滑,重心不穩,阿婆摔了個四腳朝天。「連石頭都捉弄我!」揉揉劇烈疼痛的背部、屁股,扶正行囊,重整細軟。頂著烈日燒烤,揮汗如雨,一如苦行僧。她想,連螞蟻都能搬運比自己大上數倍物體,從不嫌累,當「蟻人」,理應歡喜做,甘願受。 「我的命如此~」 鼓舞了信心,阿婆拍拍一身塵埃泥屑,順手揮別額頭汗珠,深呼吸一口,續行。 寺廟前,車水馬龍,香客一年比一年多。阿婆笑滿懷,腳底水泡破了十來顆。瞧這身怪模樣,旁人掩鼻,退避三舍。一名小沙彌卻上前攙扶。 「老婆婆,我幫您。」說明來意,小沙彌趕緊稟告住持。 頃刻間,阿婆掏出銅板,悉數投入香油箱內,叮叮咚咚,體現心意。老住持聞訊,起身奔到正殿。大雄寶殿如來佛前,阿婆跪拜頂禮,垂目安詳,八風吹不動。她腦海裡如電影播放,時光膠捲盡是愉悅片段,嘴角上揚,慈容無懼。 噓~ 阿婆長跪了一刻鐘。人群漸散。 小沙彌轉呈住持一本經書,說是方才老婆婆特別交代的。高僧了然於心。轉頭探詢:「女施主,這本心經,老衲收下,若您想潛心修行,本寺尚有客房可容棲身,粗茶淡飯供餬口……」阿婆洞悉自己有佛緣,眉開眼笑。 時光荏苒,阿婆立志行菩薩道,轉瞬間過了一年餘。木魚青燈,守五戒、修十善、力求無過及滅除「五毒」等煩惱。她雖不識字,短時間內,卻能熟稔佛陀教誨,開啟般若之門,整部大藏經嫻熟於胸,寺院眾僧信詫異萬分,盛讚擁有慧根。 慮在,阿婆法號。秉持著入世精神,她請纓到修道前之場域,期度化世人。住持知尚有一緣,首肯。 一襲素衣,僧鞋踏地。慮在往都市踱去。 省道上,車輛奔馳如故,人世冷暖依舊。目睹被碾壓腸爆、屍首異位野狗、野貓,一句阿彌陀佛,接引西方極樂世界。 慮在眼觀橫死野狗,乃過往兇狠、吠咬己身腿肉之流浪犬,悲從中來。前世積欠的,今世奉還。但牠來世,還要與貓兒靈魂向奪去性命的業主索討。蒼蠅群昔日吸吮慮在結痂疤痕,今朝找上命喪輪下、血肉模糊亡命貓狗。悲憫眾生苦,慮在眼眶泛紅,淚珠不聽使喚。 當橫念彌陀,《心經》湧現:「色不異空 空不異色……」 轉換時空,菜市場內,慮在望見輪迴上演,屠肉者為冤親債主,刀俎端皆累世業報。因果循環。 她禱念:「舍利子 是諸法空相 不生不滅 不垢不淨 不增不減 ……無無明 亦無無明盡 乃至無老死 亦無老死盡……菩提薩埵」 有菜商小販眼尖,認出了慮在,調侃說:阿婆,妳出家去了? 除了化緣,講述佛理,慮在拄木杖,動身前往俗世寄居的「家」。沿途遇到幾戶喪家,逝者男女皆有,家屬呻吟,哀毀骨立。嬰孩嚎啕哭鬧摻雜。 「嚴制」、「慈制」白紙含悲,受付桌咫尺白幡動,慮在駐足,言: 「依般若波羅蜜多故 心無罣礙 無罣礙故 無有恐怖 遠離顛倒夢想 究竟涅盤」 數名青壯拾荒者在高架橋周遭埋頭苦幹,為三餐拚搏,資源回收車一輛輛駛進橋下泊車,昔日「阿婆」家園面目全非,改為市公所清潔隊用地。交管人員示意比丘尼,勿靠近工務區,以免危險肇生! 隔著鐵網欄杆,慮在著實想念孫女,一具機械玩偶,缺了手腳,失寵被原主人丟棄。和風吹撫,蘆葦叢一陣籟然響動,幾隻新生幼犬探頭,嗅聞覓食。憶及,豢養狗兒叼著殘破機械女偶返家……。 孫女……可能被回收拆解了吧!真的……謝謝妳,曾經陪伴我度過迷惘日子,相依為命,做個全職傾聽角色。 拾荒因緣,冥冥之中,成就了阿婆與心經的邂逅。造就了慮在,度了凡夫俗子。人與人,人與走獸,人與眾生,牽一髮動全身。因果相尋。有情天地,即便人工製品,仍牽引心思意念。 素衣波動,慮在回首欣賞夕陽餘暉,晚霞滿天,不遠處低矮屋簷外,關懷街友協會義工悅耳歌聲揚起,這群似曾相識人兒歡欣鼓舞、剪影搖擺律動,逗得人牆圈中端坐輪椅獨居老人笑開懷。 「有福報!」 看淡生死,生死相依。 「卍」字印記,於慮在眉宇間綻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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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我用這支肉棍子捅她,行唄? 你敢?這是我的專利品,任何人不能參觀……上來吧! 他倆戰鬥到窗戶泛出魚肚白,才相擁入夢。 施良貴當選台灣的縣長,成為反對黨最矚目的一顆明星。在何敏芝計劃中,老施要等反對黨上台,掌握政權以後才做縣長,如今卻搶先一步,做了反對黨的一座橋頭堡。 老施心裡明白,他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堅守在工作崗位上。不出風頭,不唱高調,他知道及早做了縣長,受到嫉妒,並不是一件幸運的事。 有關柯進河強暴王娥的謠言,就是訊號。這如同中風病患預先發生昏倒現象一樣。 果然,眉埔高中被檢舉修建禮堂七千萬經費,中飽私囊,而爆發這件貪污案的人物、時間,卻是前任校長施良貴。不少人明知此為栽贓,但卻找不出證據。省方以閃雷不及掩耳手段,提起公訴,將施縣長拘捕,送進台中監獄。 反對黨組成律師團,前往營救,一拖再拖,使案情陷入膠著狀態。 最傷腦筋的,何敏芝請求提前退休的書面報告,批准。回了眉埔。既然退休,她也無力為施良貴幫助了。從當前客觀形勢來看,反對黨若想執政,那還是遙遠渺茫的事。 省府這次人事調整非常快速、果斷,貪污案揭發,老施被捕,翌日便發布副縣長代理縣長。顯然這件案子已作了沙盤推演。 王娥照常到三秋茶館上工,她也不作聲,也不好意思作聲。貪污,七千萬,她連一萬也沒見到。這些話說給誰聽? 那個愛開玩笑的老芋仔,同情王娥,他說妳不必急,公道自在人心。施縣長是個正人君子,他決不會亂花公家一塊錢,這案子弄錯了。 老伯,您上次說那個……陳起美…… 陳其美,革命家,參加過武昌起義,後來他在天津被袁世凱那個王八蛋收買了張宗昌,把他暗殺了。 他不是考取狀元,不認前妻麼? 老芋仔摸著光頭,說:好像不是他吧?阿娥,妳是不是記錯了人啦?陳其美,就是陳英士,咱蔣老頭子就是陳其美提拔起來的。 晚上,王娥做夢,她看見老施帶著一個女人,漫步縣城街頭,走向前去喚他,他驚疑地問:「妳是誰,我不認識。」掉回頭,繼續前行。驀地,王娥聽見兩聲槍響,定睛看時,老施和那個女人已倒在血泊中。 哈哈!一個身穿北洋軍帥服裝的將軍,拿著手槍,發出猙獰的笑聲:「這就是反革命的下場!」 王娥驚醒。原是一場惡夢。這場夢的所見所聞,皆由那位老芋仔的談話內容串成。她越想越傷心,原來住在眉埔,安靜無事,何敏芝慫恿丈夫參選縣長,這不是將老施朝火坑裡推? 次日,那個老芋仔在三秋茶館吃蒸餃,轉頭喚住王娥:「阿娥,昨天回去,妳的問題讓我思索半天。後來想通了,妳問的不是陳其美,而是陳世美,對不對?」王娥恍然大悟,如夢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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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人下廚記
經外子熱忱的邀約,利用週三下午學校小朋友剛好不需上課的情形下,特地休假專程前往參加金門農工教師會委託家政科所舉辦的製作燒賣烹調課程。記得,指導老師一聲令下,大夥不顧天氣凍冷得直哆嗦(當時實習教室內氣溫只有13度),卸下身上的大衣、外套,忙著洗手,捲起袖子,有模有樣的當起廚男、廚女,在老師的分解動作,依序秤起麵粉的重量,開始攪拌麵粉、揉麵、醒麵;接著老師再集合所有學員分配絞肉、蝦子、香菇、蔥等的食材,並吩咐所有食材均需切成細末,方便作成燒賣包裹之餡料。 在進行製作燒賣的整個過程中,發現參與這次活動,除了幾位女性教師外,大多數是男性教師。心想,等著瞧瞧看!這一票大男人學習作燒賣的模樣,應有好戲可看,但似乎出乎個人意料,現場除了女性教師展現出女性細膩作菜的本能,看到這群大男人在將所有食材清洗乾淨,小心翼翼的切成細末,並專注指導老師教導如何?麵皮,包出既漂亮又有水準的燒賣,且排排站著包燒賣的模樣,及燒水蒸燒賣,令人感到新奇,沒想到這些大男人也能展露出一付盡職、專心、細緻,且很專業的技能,以及看到他們從一開始?麵粉,到最後共同分工合作完成作品,品嚐燒賣的美味、膳後清洗與整理等細節,那種分享喜悅、滿意的心境,讓人感到非常窩心,想不到金門有這麼多的好男人,正如在場的女性教師所說,學校很多男性教師都是好男人、好爸爸,身為金門農工職校教師的太座們(姐姐妹妹)應該多為身邊的男人打氣加油,多疼惜他們一點吧!還有,您是否也期待相約下次的下廚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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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側記 老馬不老的周爺爺
愈近夏日,日出可是更早,五點多的早晨,天也都亮的差不多了。體育館的操場健走的人不少,再往體育館旁看,喇叭可是傳來宏亮『福滿乾坤』,站在最前面一排的就是周爺爺,清瘦的身影,動作一絲不苟,確確實實,簡潔有力,這些來自於長年對元極舞的熱忱,每日早晨五點即觀看元極舞錄影帶,就是務必作到確實深刻的要求。談到周爺爺的最愛可不僅於此,元極舞跳到六點半左右,站在後方的人可是會看到周爺爺不時回頭望向籃球場,看看誰來了。籃球拍打在場上的聲音,也拍打著周爺爺的心,此刻,周爺爺的心早已飛到了籃球場上了,待球友來的差不多後,周爺爺可是一刻也不遲疑的,收拾裝備往球場去,留也留不住,準備到球場上廝殺一番,而周爺爺可也是常代表金門征戰的老馬隊一員。 周爺爺幾歲?我不清楚。從頭上的白髮觀之,倒也未全白,明年立春就屆齡退休了。確定的是,有位念幼稚園非常活潑可愛的孫女。要當我的爺爺是過早些,但我總是這樣喚他『爺爺』,也不怕把他喚老了。生日恰巧還與我同日,但沒細算過到底幾歲。 在球場上,周爺爺總是像拚命三郎一樣追著球跑。偶爾出現一記三分球,讓場邊的我直拍手叫好,但周爺爺的球友打趣的說:「他只會這一招。」不禁讓我莞爾而笑。周爺爺這群風趣的球友可是足以當周爺爺兒子的年紀呢!忘年之交,以球會友,在球場上忘卻自己的年齡,換成另一個眼中只有籃球,盡心拚命的自我,從不在意勝敗,只盡最大努力把球打好。飛到場邊的球,不論多遠周爺爺一定會救,不像一般人,眼看快到界外就不救了。 金門愛運動,籃球特別興盛,球賽也多。凡有比賽的日子,若無狂風暴雨,那你準可在球場邊看到周爺爺,什麼時侯來看比賽我也不知道,但總比我早出現。民眾組隊踴躍,名稱五花八門,「胖妞飯糰」聽起來最逗趣,「真幸福」一聽就甜滋滋的,「金城中馬」據說是中年人故名為中馬,待看到人後才發現叫中馬是太老些,叫少馬又似乎不夠格。「金城隊」陣容最堅強雖乍看過去都是二十初的年輕人,但偶爾也會穿插個中年男子,著白襪到小腿肚,是教練,是球員也讓人分不清楚。但不論球隊名字如何改,周爺爺可是對於場上球員能如數家珍,詳一介紹不說,連新面孔也能立即洞悉球路。董氏兄弟幾歲開始打球,哥哥適合打什麼位子,弟弟很敢衝等,如此深厚的瞭解即可知周爺爺就是看著場上的球員長大的,從他們念書開始,到現在不惑之年,周爺爺球齡可見一斑。哪位球員強項在哪,應該打什麼位子都能像專業球評介紹。聽周爺爺一一介紹後,我對於球場上的人都認識一半以上,且宛如認識良久,對球員都格外有股親切感呢!甚至有時周爺爺還會熱心的充當場邊教練,給在場邊的同隊指導下。球賽中場休息時,周爺爺可沒休息,站起來在場邊伸伸筋骨,甩甩手,看起來十分可愛又逗趣。 在周爺爺的身上,我看到了凡事盡心努力。對於運動有著一股不服輸的個性,為了所愛的執著,為了健康而活動。 這就是我所知道的周爺爺,希望他健康、平安。想必退休後的周爺爺生活可是會更精彩、更年輕,雖然已被歸屬老馬隊,但老馬的心卻不老,而且還有個頑童不服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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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貴的身教
前幾天退輔會打電話來請我們派一位代表先父 賴生明士官長出席由國防部所辦的「大二膽戰役60週年」活動,這讓我不禁想起對於父親的一些回憶。 從小父親因長時間的待在部隊所以很少在家,記得還在三義唸國小時,某次老師懷疑是我偷吃了隔壁同學的便當,整節課就當著同學們的面用籐條不斷的鞭打我;小時候就內向的我又怎麼懂得據理力爭的道理呢?母親又是鄉下很傳統很樸實的婦人也不懂得去學校理論,等父親放假從部隊趕回家時我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因為父親總是沉默寡言、謹言慎行的一個人,所以當他帶著我去校長面前理論時,我也被父親的舉動嚇了一跳,懂事後才曉得這叫做據理力爭。 父親從來不曾提起他的英勇事蹟,每當他帶著我去朋友家拜訪時,那些叔叔伯伯都叫我是「英雄的兒子」,漸漸的從那些叔叔伯伯口中得知父親一些事,當時我很享受別人這麼叫我,事後父親多次告誡我不能到處去說,做人不能驕傲! 有一年有人來找父親說要拍攝電影,當時還小根本不懂得什麼叫電影也沒看過電影,之後父親帶著我第一次去電影院看電影,印象中電影裡的父親根本不是真的父親,是一個很年輕的阿兵哥,成天到晚喊著要找洞鑽、躲炮彈,當時我還天真的問父親:「爸爸,你不是英雄嗎?為什麼一直找洞鑽,一點都不像是英雄!」,父親笑笑回答:「這只是電影嘛不是真的,沒關係。」,才8歲的我又怎麼懂得做人要低調,但父親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當時我很高興有這麼一個英雄父親。依稀記得跟父親有關的兩部電影分別為『血戰大二膽』及『最長的一夜』,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看到這兩部電影?! 小時候非常內向怕生,哥哥姐姐都大了去外地唸書,母親又要去工廠上班,弟弟還很小,能在家照顧我跟弟弟的只剩下不懂得說國語的年邁外婆,學校常辦些家長會之類的活動我們家都沒有人能出席,可能因為這樣常在學校被同學欺負譏笑,之後被父親知道了他才利用學校裡寒暑假的時間將我帶到他的部隊裡一起生活,那時他是在日月潭的電台駐守,旁邊還有一連的憲兵隊,當時很高興能跟一群人一起生活不再孤單,之後才曉得那是地獄般的生活;在部隊裡作息、吃飯等等都跟阿兵哥一樣,不能賴床、吃飯太慢會被修理,沒卡通可以看只能看看晚間新聞、60分鐘、天涯若比鄰或是莒光日等這類節目,雖然偶爾能上山探險找教堂裡的神父或是下山到碼頭看看大人潛水抓魚、坐坐免費的遊艇等,但早上都是要寫功課跟背課文,父親晚上都會要我背誦,他常說年輕時沒能好好唸書,他希望我們能夠好好用功唸書別像他一樣。不過我最高興的還是能每晚跟父親一起擠在小小的床上,那些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時光,但我卻不知道父親這樣為了就近照顧我保護我而將我帶至部隊生活有可能會被上級責難或是要接受袍澤異樣眼光看待。 10歲後父親抽中公寓式眷村而舉家搬到中壢,原來父親在台灣唯一的親人,他的叔叔也是我的叔公他家就在中壢龍岡,他說這樣就能常去叔公家探望,確實他也做到了,直到現在叔公每每提起此事他都很感嘆的說:「生明真是孝順,常常來探望我們!」。父親常帶著我去探望親朋好友卻鮮少在別人家吃飯,常餓著肚子在回程時去小麵攤、小館子吃飯,他說他不想麻煩別人。 之後父親為了能繼續照顧外婆也將外婆帶到中壢家中一起生活,原本一家7口生活在小小的公寓就顯得更加擠了,後來外婆還是吵著要回鄉下,因為她不會說國語也因為她年紀大行動不便沒辦法爬樓梯,畢竟我們家住四樓對她老人家來說上下樓梯真的太辛苦了,等外婆回鄉下後父親還是常常的回三義照顧外婆,曾有幾次帶著我一起回去,早上一大早起來趕著最早班大約6點的莒光號到苗栗再轉公車回三義,晚上沒地方住又要趕著回中壢,這才知道父親為了照顧外婆經常這樣奔波,直到幾年後外婆去世父親才漸漸的少回三義,那時我才10歲卻在他身上看到了他對長輩的尊敬與孝順。 母親沒唸過書不識字,所以沒辦法像在鄉下一樣找間小型工廠上班補貼家用,到了中壢這樣的都市生活到處都須要花錢,還好父親轉調至龍岡六軍團服務每天上下班,就這樣父母親利用時間去找家庭代工補貼家用,那時我放學第一件事就是幫爸媽做塑膠花或是縫鞋子,別的小孩在樓下騎腳踏車、玩躲避球,我要在家幫忙父母做加工但我卻很高興,因為我能幫忙父母親了。有時候我會向父親抱怨:「爸,你不是英雄嗎?為什麼我們家沒錢,為什麼我們要住在這小小的公寓?」,父親語重心長的告訴我說:「做人吶,不能老想著做大官賺大錢,要想著怎麼做大事。」,這番話好耳熟喔,好像上課老師有教過。父親常告訴我人窮要窮的有志氣,不能因為窮去偷去搶去騙,不能因為沒錢要四處找別人幫助、麻煩別人!所以我從來沒見過父親跟親戚朋友開口借錢或是拜託幫忙,我只有見過別人來我家開口借錢幫忙。等我到了國小快畢業時才有腳踏車,上了國中才有所謂的『零用錢』。 有一年,常來我家做客的「大伯伯」去世了,去世時身邊沒親人幫忙處理後事,是父親一手操辦。當時已經開放兩岸通信探親,也因此父親開始找旅行社請人幫忙尋找「大伯伯」在大陸老家的女兒,終於找到他的女兒,將「大伯伯」在台灣的情況告知也把辦理後事所剩餘的錢換成美金全數寄給了她。從小就看到父親總是熱心的幫助朋友,我已經懂得這是父親對朋友的『信義』。 從小過年過節時總是看著父親匆忙的趕回部隊,詢問母親後才知道原來父親趕回部隊是想讓他部隊裡的阿兵哥們能在年節回家陪他們的父母過節吃飯,所以父親才在年節期間留守部隊,我很想問問父親,過年過節時誰來陪我們吃飯?在我們家裡過年或是過節要嘛提前過、要嘛延後過。曾在部隊跟他一起生活過的我知道他很疼愛他的阿兵哥們,即便當時已經調任離家很近的六軍團,他也依然如此的照顧下面的阿兵哥們。 民國78年11月他退休了,他告訴我他幾十年沒回家鄉,好想回家鄉走走看看,當初他離開家鄉是因為同鄉托他放的牛不小心被狼吃了,奶奶才做了兩雙草鞋給父親讓他逃出來。他瞞著母親偷偷的花了錢去辦理護照跟台胞證,還在銀樓裡買了不少的金飾手環等準備回鄉時探親送人也想順便把欠人牛的錢還給人家,事隔幾十年他還把這樣的事掛在心上;幾天後母親在整理家務時才翻到這一小袋裝滿首飾的包裹,為此他們還吵了幾天,畢竟當時家裡生活並不算豐裕,父親為了返鄉花了那麼大筆的錢,母親當然有所微辭。 自從他退休後每天都一大早起床幫忙母親分擔家務,民國78年12月某天一早,父親習慣的將洗好的衣服拿去陽台晾曬,而我則匆忙的背著書包趕著上學;當時如果我能貼心的停下腳步跟老父親說:「爸,我來幫你晾衣服,晾完我再去上課。」,也許那天早上也就不會發生無法挽回的意外,但我知道世上買不到後悔藥!直到被告知家裡有事要我回家時,才在眷村巷子口外看到從四樓陽台不慎失足跌下的父親遺體。 因為家裡的拮据,所以父親的後事是將準備返鄉送人的金飾變賣東湊西湊下完成。父親這一生沒留下錢財給我,也沒有留下任一處地產、房子給我,但他用他的言行告訴我做人要低調、守時、要有骨氣、要懂得孝順尊敬長輩、對朋友要講信義、要愛護照顧同事或部屬,他給了我最寶貴的身教,直到我漸漸長大懂事後才慢慢體會到其可貴。 父親這一生勤儉,為了我們這些孩子省吃儉用,部隊發的煙都送人菸酒不沾,部隊換發的皮鞋也一樣送給需要的人,他這一生的生活都是如此簡單、嚴謹,他遺留下來的文件、照片獎勳章等都被母親保存在一舊式007皮箱裡。 直到幾年前一位自稱是父親的叔叔軍中同袍來家裡跟母親聊聊父親往事,之後他也投書到報社寫寫父親的一些事情,其中還提起母親對於父親嗜賭的埋怨。事後我問母親為何如此說父親的不是,她說根本不知道父親會賭博,她也不知道這位老伯伯為什麼會這樣的在報紙上描述父親,為此我還特地去了叔公家一趟問問叔公;叔公說這位老伯伯確實是當初在金門的同袍,叔公也表示從小跟父親一起長大卻未曾見過父親賭錢。 沒多久金門縣政府派員來家中希望母親能把父親遺物捐出,為此母親也詢問了我們,當時我堅決反對;事後冷靜想想如果有相關單位能妥善的保存父親的遺物,總比放在家中隨著時間慢慢毀損的好。後來我們就答應捐出父親的遺物並出席捐贈活動,那3天認識了不少當初父親的朋友,也遇到了那位寫文章投書報社的老伯伯;當然我並沒有為了先前文章的事去責備他,畢竟他也是我的長輩。席間我幫了幾位長輩拍照留念,回台灣後也一一的將照片加洗寄給這些長輩們,其中一位畫家武伯伯還特此寫了封信用我的名字撰了一幀嵌字聯『學而窮理宏正義;富宜慈濟賑災黎。』做為回贈;同時我也將金門縣政府贈與我的紀念酒轉贈給父親當年的長官-史恆豐將軍,如果父親在世一定會做的比我更好,因為這是他的原則。 之後每年我都會抽空去金門走走,也順便上莒光樓看看父親的遺物一表思念父親之情懷,直到某年參加一金門旅行團,其當地導遊在介紹莒光樓時也不忘用詼諧逗趣的語氣描述題字人賴生明士官長是如何的嗜賭如命,惹的整車的旅客哄堂大笑,他不知道身為後代子女的我也同在這台遊覽車裡聽他敘述著先父,下車後當我詢問導遊從何得知先父是如何的嗜賭時,他回答:「其實大家都是這樣描述賴生明士官長!」,此後我就不曾再去金門,因為怕想起這類不好的事。 我不懂這樣生活簡樸、清廉、嚴謹、絲毫不追求物質生活的父親會是眾人口中嗜賭如命的人,我也未曾見過他賭博,我所知道的父親是最討厭賭也很嚴厲禁止我們賭博,我也受他影響不喜歡賭博。 這次「大二膽戰役60週年」活動聽說會登上大膽島,大膽島至今尚未對外開放,所以一般遊客沒機會到島上一覽景象,這也許是我唯一一次有機會登上大膽島,至少母親在世前曾念念不忘的想到島上走走緬懷父親,但可惜的是她已在兩年前因肝癌末期辭世,她再也沒有機會能登上大膽島。 這些天想著父親、想著先前那些人怎麼敘述父親之時,我最希望的莫過於有個平凡又能長時間陪伴我長大的父親,而不是個年節都要趕回部隊無法跟家人團聚吃飯的父親,我再也不想當「英雄的兒子」,他是不是英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位值得敬重的父親。他生前種種言行影響著現在的我,他不夠開朗對孩子也很嚴厲,但他時刻都為這個家付出;他不善於言詞,但他總是用行動來說明一切;他不懂得太多的大道理,但他用他的言行教育我;這就是他,我的父親 賴生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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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尖山·夏夜之秘
傍晚時分,黑正悄悄漫上天際,白天的溽暑熱氣逐漸褪去。大暑來臨前的天氣特別酷熱,儘管並非烈日當頭的艷陽天,氣溫仍高達卅四度,讓人汗流浹背。 今夜,我將跟著荒野保護協會新竹分會的成員,在新竹市高峰植物園裡,進行一場「探索夏之夜」活動。 這座位於十八尖山裡的植物園,已有七十多年歷史。佔地廿公頃,全區擁有三百多種植物,被譽為新竹市的「綠色圖書館」。 近幾年來,我曾多次造訪此地,徜徉在廣闊無垠的綠色海洋裡,感受它迷人的魅力;然而,今晚的造訪,心裡充滿期待,浮現一種神秘、興奮與詭譎交織的複雜情緒。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夜觀體驗。 步行靠近植物園,蟬聲如織,掩蓋了車水馬龍的聲響,此時蟬隻正卯足全勁,熱力放送胸中汩汩不絕的熱情,盡情享受屬於它的夏季。 植物園裡光線逐漸昏暗,不同於以往造訪此地的感覺,白天的樹林總是佈滿令人欣喜的陽光,當耀眼的金黃線條一路溜滑梯,從綠葉的縫隙滑下,親吻皮膚的時候,溫熱的感覺,給人一種舒服的安全感。 四周更暗了,兩公尺前的物體變得模糊不清。此時,我才驚覺,這座自認再熟悉不過的植物園,竟如此陌生。馬櫻丹趁著夜的掩護,悄悄釋放刺鼻的氣味,增添幾分詭異的氛圍。 負責帶隊的林淑煇老師,提醒大家在進行夜觀的時候,要多運用聽覺和嗅覺的感官,因為,視覺已經變得不可依賴。分組後,今晚的夜觀活動,在歐陽健民老師與許家陵老師的帶領下,從園內巨大的檸檬桉旁那片南美蟛蜞菊叢正式展開。 首先登場的是銀腹蜘蛛,在手電筒照射下,腹部的斑點更加銀白亮眼,牠正摩拳擦掌,等待獵物自動送上門飽餐一頓呢!接著登場的是成群結隊的褐翅椿、台灣稻蝗與披著漂亮外衣的八星虎甲蟲,迫不及待地加入這場夏宴晚會。 突然,一個寬腹螳螂的灰白卵鞘引起眾人一陣驚呼,歐陽老師進一步解釋,這個看似不起眼的灰白卵鞘裡,住了大約四百隻左右的螳螂幼卵,大家一時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再往前移動,一隻身長十五公分的攀木蜥蜴,被接二連三的手電筒光線團團包圍。這位體側黃色線條分明的老兄臨危不亂,既不迅速逃竄,也不張牙舞爪,索性昂起頭來配合演出,老神在在地安穩攀附枝條上,讓我們看個過癮。 接著往光臘樹方向前進,探索這區域的生物。非洲大蝸牛背著沉重的殼,伸長了觸角,在林間悠閒地散步,雙線蛞蝓則是無殼一身輕,瀟灑自在地爬上樹幹。加入荒野保護協會四年的歐陽老師笑著說:「如果以進化的角度來看,綽號『無殼蝸牛』的蛞蝓,其實是比蝸牛還要進化的物種呢!」 相較於動作緩慢、氣質優雅的非洲大蝸牛與雙線蛞蝓,賊頭賊腦的石龍子,鬼鬼祟祟地在四周打探,彷彿好奇我們的一舉一動。 「有光臘樹的地方,幾乎可以見到獨角仙的身影。」這句話真是一則尋找獨角仙蹤影的不變鐵律。手電筒的光順著光臘樹的樹幹向上移動,幾個緩緩移動的咖啡色笨重身影,驗證了這則鐵律。 這幾個戴著帥氣盔甲的武士,頂著一隻鹿角狀分岔的神氣大角,正愉快地享受牠們的最愛……光臘樹汁液。近幾年,飼養獨角仙的風氣大為盛行,大量濫捕與販售的結果,造成獨角仙族群急遽銳減。因此,眼前這幾隻逍遙自在的龐然大物,顯得格外珍貴。 知名的自然踏查作家劉克襄曾說過:「大自然會伴隨一個人,在他的成長過程,或在整個社會的經驗裡面,成為一個很大的安定的力量。」是的,大自然是一本最棒的教科書,有如一座浩瀚無垠的圖書館,提供我們源源不絕的寶貴知識。 學習如何和大自然和平相處,而不是以萬物之尊的驕傲,恣意破壞大自然,是我們必須認真去面對的重要課題吧! 拜訪了蜷縮在一旁休憩的白額高腳蛛,以及披著白色保護外殼、逃跑時顯得踉蹌滑稽的擬態高手鳥糞蛛,我們將注意力移轉到一旁的台灣欒樹上。 從根部開始搜尋,首先看到地上躺著幾隻已經死亡的薄翅蟬,完整無損的軀體,顯示牠們才剛結束自己充滿熱情的夏天,回歸天地混沌之間。薄翅蟬的「滋……、滋……」鳴叫聲充滿高度熱情,是所有蟬鳴中最高亢清脆的男高音。在接近根部的樹幹上,陸續見到幾個殘留泥土碎屑的蟬蛻,牢牢抓緊樹幹。 蟬蛻不但是蟬隻進行羽化的最佳證物,更是一帖具有多功能療效的中藥。根據《本草綱目》記載,蟬蛻具有散風除熱,立咽,透疹,退翳,解痙等療效。 今晚夜觀的重頭戲……觀察蟬隻羽化,開始上演。 羽化過程,是蟬隻生命中最脆弱的時刻,大多選在夜晚進行,避免遭受敵人的攻擊與干擾。從地表爬出的蟬隻,在樹上不斷地向上爬行,直到牠認定安全的地方,才停下腳步,進行羽化,脫殼而出。 果然,我們在離地約兩公尺高的樹幹上,找到一隻正在進行羽化的薄翅蟬。第一次觀察羽化過程的我,強忍心中莫名的興奮,仔細觀察這奇妙的過程。 首先,土灰色的身軀背部突然裂開,露出鮮綠色的後胸,接著露出頭部。在第一對腳拉出後,牠仰起頭、抬起前胸開始向上拉升,藉由努力的拉升動作,捲曲的翅膀與第二對腳也出現了。 終於,經過一連串的動作,牠成功脫出外殼,迎向嶄新的生命歷程。牠緊緊抓住自己的蟬蛻,舒展皺巴巴的翅膀。晶瑩剔透的薄翅,逐漸攤平開展,充滿一番新氣象。 休憩的鮮綠軀體在燈光下閃耀著翡翠般動人的色澤,讓人驚呼連連。原來,蟬隻羽化的過程,如此奧妙神奇,深深刻劃在我心版上。 擔任解說志工十多年的許家陵老師解釋,薄翅蟬羽化的過程大約費時卅分鐘,明天清晨,牠將飛上枝頭大鳴大放,盡情享受屬於牠的美好夏天。 在一旁觀察羽化過程的我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動作時而停滯的薄翅蟬。其實,大自然的萬物,自有一種人類永遠無法理解的韻律,生生不息地運行著。 然而,生命的蛻變,不全然是皆大歡喜的圓滿結局,很多時候是一體兩面,有喜,也有悲。 經歷了數年蟄伏地下的生活,脫殼而出的蟬隻並不全數順遂,少數手腳力量較弱的蟬隻,脫出殼後未能緊緊抓住樹幹,不慎掉落地面,成為其他動物的晚餐;或者,在羽化的脆弱時刻,為自己的生命卯足全力,卻被突如其來的天敵一口吞掉。 另一棵台灣欒樹上,正上演著一齣生命蛻變的悲劇。一隻剛完成羽化的薄翅蟬,不慎掉落地面,掙扎想要爬起,重新回到樹上,幾隻不懷好意的台灣巨蟻圍繞著牠,虎視眈眈地打量、覬覦牠豐潤的身軀。 圍在一旁觀看的眾人,忍不住為這隻不斷掙扎爬起的薄翅蟬加油打氣,秉持著「優勝劣敗、適者生存」的想法,大家心照不宣,沒有人伸出援手,幫助牠重新回到樹幹。因為,我們擔心自己的過度熱心,反而造成這隻薄翅蟬再次摔傷,只好眼睜睜看著孱弱的牠,在台灣巨蟻圍困的險境中,為自己的生命奮鬥不懈。 夏天是蟬隻蛻變的季節,也是動物們求偶的季節。蟋蟀、螽斯與蛙類,默契十足地各司其職,共同演奏夏夜的交響樂。其中,蛙類的鳴叫,是這場音樂盛宴的主奏。 台灣的蛙類共有卅二種,高峰植物園內的生態池裡,至少居住了五、六種蛙類。有鳴叫聲「貢……貢……」如狗吠般嚇人的貢德氏赤蛙,牠的鳴叫帶有一種詭譎的恐怖氣氛;有體型中等、發出「嗯……嗯……」帶點羞卻鳴聲的拉都希氏赤蛙,由於叫聲近似人類如廁的聲音,被戲稱為「拉肚子」的青蛙;還有外貌不揚卻有著超強續航力叫聲的澤蛙,往往一口氣就「嘓……嘓……嘓……」數十聲地鳴叫;以及蝌蚪時期有著透明身軀可明顯看到臟器的狹口小雨蛙等等。 牠們的叫聲此起彼落,更增添了夏夜熱鬧景象。 夜,逐漸深沉,蟬聲漸歇,許多動物開始進入夢鄉。兩個小時的夜觀活動接近尾聲,我們將就著昏暗的燈光分享夜觀的心得。 此時,戴著黑眶眼鏡、塗抹黑色指甲油的黑眶蟾蜍,悄悄加入我們,聆聽眾人的收穫。 活動結束後,我深切地體驗:身為人類的我們,不能再以萬物主宰自居,大自然才是這一切的主宰。學習和大自然和平共處,將是人類邁向謙卑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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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暢與渾樸
─黃俊雄醫師理性與生命的合璧之美 我認識了不少醫生作家,或許不同的診療對象,不斷提供他們人性觀察的焦點,心靈狀態豐富的足夠他們經常繞著筆尖旋轉,這雖非絕對,但藥水味的感官經驗,能過渡到靈視的以有追無境界,需有更進一層的敏銳力,而在精神上有秩序地放大自己。 黃俊雄醫師行醫數十載,一直維持著「寫」的習慣,嚴格說來,他並非「十足」的作家,他不以發表為鵠的,只是在專業的醫學雜誌上,寫些他專業領域的價值意涵,直到整理出書,我才發現他的多元世界,是如此的掩映多姿、情發萬狀,令人驚喜交集,一種自我的內心爆炸,其中不乏對人生面相的描述,即令在婦科醫學的探討上,他也不作生硬深奧的理論搬砌,他把經驗滲入了心理分析,更貼近人性,而書中層層揭露的生活趣味,隨機揮灑,透露著黃醫師縝密而優雅的心思,輕鬆自在、暗藏哲理,又有一種慧性的啟發,教人會心。因而在我看來,不定位他是作家,至少,也應是個不折不扣的「生活家」。 寫作、賞石、書法、繪畫,動靜交參,脾性隨和的黃醫師,不像單軌心思的一般醫生,對事業只有耗神的固執與入迷,他留下部分時間與心靈對話,事業反而更能得其所哉,畢竟,生活原是有生機的結構,安好自性,一如禪家所言,尋常事物都在周邊,有時卻還待開悟,醫生隨時捕捉,即便是一陣無聊的閒扯,也可能是他筆觸梳爬的生命節奏。 我與黃醫師相處無多,但深知他胸壑中,充滿現實界的快活生機,我曾在他的府宅中,仔細地瀏覽他收藏的奇石,聽他訴說上山下海、返璞歸真的點滴;而他直到半百年紀,才發心作畫的經過,都在紀錄一位閱歷無數患者的塵世苦痛、真切認識生命價值之後,以平常心所領略的美,他畫中的感情是呼之欲出的,不管是畫他的親人、周邊事物,或這塊生長的土地,看似尋常,卻取得了交契。 醫師的行業是人人豔羨的,難免賦予過度繽紛的色彩與形象,黃醫師卻在他半退休的情狀中,安排往後的生活在美濃鍾理和紀念館附近一間平實得不能再平實的屋子裡,與山野清風為鄰,似乎,他的浪漫心靈是田園的、是傳統的,一如他作畫、賞石,都是來自大自然之所賜,因而,生活本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感情若太溺於往日,人反而會變得麻木,回歸田園,渾樸感應,為了就是找回自己。 這本噴發自心眼的文字,沒有矯飾,不因某種需要而被擠迫出來,只是他平實生活或行醫過程的驗證,嚴肅中有活潑,作為生命的跳躍紀錄,黃醫師就像割麥的農夫不張望禾田的遼闊彼端,他是靜而認真的記下時間俯身向自己的聲音,不急不緩,今天結集成書,我傾聽文字的交響,真慶幸他沒成記憶的慣性遺珠者,校正完厚厚打好的一疊稿子,豁然的頃刻,我,除了祝賀,還要向他豐潤的心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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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米香
芳香總在爆開以後 米粒由小變大 像嬰兒茁壯成人 身材厚實 餐風 更露過宿 想起夏夜青蛙的咯咯聲 你在稻田裡望月 織夢 田埂上孩子們親近你 捧著你貼耳 如躺入母親的懷抱 曬穀一如日光浴 吸收陽光的精華 不畏周身燙得焦又乾 你想快快脫殼 卸下 青澀的肌膚 成長,你只有一次機會 離開打穀場 投入 剔透晶亮的世界 選擇奉獻 甜味 為你開啟另一扇窗 生機包圍你 層層爐火烘烤 你奮勇在空氣中融鑄 期待全新的長相 蹦的一聲 芳香總在爆開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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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他住宿舍,單人間。在福利餐廳搭伙。 夫人在台北,還是美國? 她在眉埔三秋茶館當服務生,給客人倒茶水。 執政黨輔選不力,調動幅度很大。何敏芝調教育部參事,已提出退休報告。她的工作任務完成,決心離開這個爛攤子了! 新縣長,新作風,不帶人,連秘書、司機也沒有。還是原班人馬,但是做事效率卻達到新、速、實、簡的要求。上任一個月,老施上山下鄉,查訪地方建設,民生疾苦,曬成了黑人兒。三秋茶館同事問王娥有關縣長的近況,王娥說:「他去縣裡上班,到達眉埔鎮公所視察,連家門也沒進過,只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施良貴現在變成夏禹了!」 「下雨」是啥意思? 夏禹治水,三次經過家門口,卻不進去。他太忙了。 施良貴縣長,就是現代夏禹。 他給人家提鞋,人家還嫌他指頭粗,別自我陶醉了!老施這個臭狗屎,在眉埔高中騎車子上班,多好。每天回家抱抱孩子。現在好了,一兩個月,見不著他,他想過縣官癮啊,沒見笑! 阿娥,快來加水!一套燒餅夾油條,妳怎麼忘了! 來啦。王娥趕快去招呼客人。 一個老芋仔故意逗她,卻出自一片誠意。既然當了縣長夫人,就不能背後指責丈夫,若是閒話傳到他那裡,他討了二奶,跟妳斷了關係,阿娥,妳就在這裡端茶、倒水拉拔孩子長大成人吧! 我饒不了他。去找他。 妳嘴上硬,沒用。縣政府門口有警衛,佩帶手槍,妳進得去嗎?縣長室在哪一樓,哪間辦公室,秘書、工友,層層把關,妳一個鄉下婦女跑進縣政府幹什麼?那裡沒有人喝茶…… 當了縣長,不能不認老婆吧? 老婆,老婆在家帶孩子,做針線,妳跑來縣政府做什麼?這裡又沒妳的辦公桌。老施不認老婆,又怎麼樣?古時候陳世美不認前妻,中了狀元做了官,討了二奶,他根本對老婆置之不理,他老婆除了告狀,根本毫無辦法…… 旁邊的客人都在點頭,默認這是歷史事實。 王娥恍然想起台北一家電視台,演《包青天》連續劇,演過陳世美這齣戲。這位老伯說的是真人真事。天下男人做了官,怎麼馬上變心啊。可恨。 端午節,放假。黃昏時分,施縣長坐了一輛中型公車,返回了眉埔。黝黑的面孔,蓬亂的頭髮,兩個孩子不敢和他說話,因有似曾相識之感。洗了臉,坐下喝茶。他原可以早些回家的,縣裡青年召開「現代詩紀念會」,邀他講開幕詞,他推不掉,只得硬著頭皮上台。施公談起屈原的愛國精神、求索意志,台下的青少年詩人竟然不知道屈原其人。接著,他聽了青年的朗誦詩、講話,愈聽愈覺得味同嚼蠟。退席,返家,已日薄西山了。 王娥燉了一隻老母雞,炒了四樣菜,讓丈夫喝酒。她看到老施累成這等模樣,心理隱隱作痛。憋了一肚子牢騷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老施的飯量還不小,兩碗米飯,吃得很香,使王娥非常滿意。 飯後,老施撥了幾通電話,交待工作。並通知明日清晨七時三十分,司機來家接他,以便參加縣府九時的業務會報。 晚上,孩子睡熟,老施夫婦才沐浴就寢。兩個多月不見,王娥摟住丈夫,直哭。一肚子的委屈,無法表達。老施向她道歉,他為了眉埔鎮廣大群眾對他的擁護,他一定將縣政做好,讓人民獲得溫飽和幸福。 老施那根巨蟒似的東西,進入她的身體,兩個月不知肉味,她竟然快活地嗷嗷直叫。「新兵怕砲,老兵怕號」,施良貴這個老兵聽了衝鋒號聲,越發展開強烈的衝襲。雖然打開了冷氣,但由於雙方鏊戰過久,精疲力竭,兩個人身上都流出了汗水。 沖一下,再來吧。 也好。 兩人裸身進了浴室,沖罷淋浴,披上睡衣返回臥室。 老施,你在城裡要老實,見了女人……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