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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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情深》系列之十白袍將軍下──金門榮譽縣民趙善燦戰地行醫救人的故事
因為,趙將軍自幼喜愛中國傳統書畫藝術,曾師承張大千大師之再傳弟子陶壽伯和孫雲生教授,學習潑墨山水、松、竹、梅、荷及書法藝術,擅長潑墨潑彩山水畫及各體書法藝術,作品常在海內、外各大美術館展出,深受國際人士所喜愛,早就是國際知名書畫家。並曾先後參加過韓國、日本、美國、德國、匈牙利、香港、澳門等國家與地區的文化交流活動,為中華藝術文化走向世界,貢獻良多。 尤其,現為「中華國際暨兩岸文化藝術交流協會」理事長的趙將軍,自退除軍職之後,與長期從事美術教育,擅精於金石篆刻的夫人姚柏青女士,經常一起應邀在大陸各城市舉辦書畫巡迴個展,以及舉辦藝術文化交流講座,為弘揚中華民族文化,繼長期在「白色巨塔」裡的臨床醫學及醫學教育事業成就之外,更「用書畫文化走遍大陸大江南北,以文化深入台灣各角落」,再開創個人藝術領域的巔峰。 民國一百年十二月,趙將軍隨「中華粥會」一行十九人,到金門舉辦「將軍書畫展」,並特別送我一幅「龍騰虎躍」的墨寶。同時,在拜會省府和縣政府之後,趙將軍對金門擁有濃郁深情,希望重回以前服務過的地方看看,我開車載他重回「花崗石醫院」與「署立金門醫院」(金門衛生院),以及曾經駐札的營區與島上風景名勝舊地重遊,因為,他對金門瞭若指掌,在參訪馬山路過官澳村及新市街,一路上,談及許多戰火下行醫的故事。玆擇錄二則: 故事之一 在「金門衛生院」擔任主任醫師期間,有一個夏日的中午,剛看完上午的診次,進入餐廳準備用午餐,突然,值日官室傳來廣播:「趙主任,服務台有緊急電話!趙主任,服務台有緊急電話!……!」 值得先說清楚的是,那個時候,能打進醫院的電話,非常的不容易,幾乎都是「緊急救命」的電話,因為,戰地金門沒有自動電話,更沒有手機;只有人工轉接的有線電話,在軍方有「西康」為代號的總機,屬於金門防衛司令部;民間則有「裕民」為代號的總機,屬於金門縣政府,各機關只有主官和主要辦公場所拉有專線,安裝一部手搖電話機。而一般家庭有緊急事故,只能到村里公所借用電話,而且,每一通電話,都得經層層轉接,通話品質若非斷斷續續,就是聲音很微弱,講電話常常聲嘶力喊,對方才勉強能聽到話音。 既然,是辦公廳值日官室廣播「緊急電話」,必定非同小可,何況,所謂「救人如救火」,儘管已看診一個上午,身體又餓又累,正拿起碗筷準備飽食一餐,但這個當兒,「人命關天」,救人是醫生的天職,豈容先填飽轆轆飢腸? 於是,我立即放下碗筷,飛奔似地跑到值日官室,接過電話聽筒,但見:「醫生呀,官澳村有一位婦人孩子生不出來,血流不止,生命非常危險,拜託趕快救命!拜託……」 官澳村,位於馬山旁邊,是「國、共」兩軍相距最近,退潮時只有一千八百公尺。白天,無需用望遠鏡,目視即可看見對岸人影走動;晚上夜深人靜時,兩岸的雞鳴狗叫之聲,彼此皆能清楚聽聞。正因為相距最近,所以,是砲擊落彈最多,也就是最危險的地方。 當然,救人要緊,根本沒有時間考慮到自己的安危,於是,趕緊叫來司機,和助產士帶著急救箱,一起跳上救護車,朝著金東的方向駛去。 早年的金門道路不多,車輛更少,居民出門只能騎乘騾馬。所謂的「救護車」,實際上是一部老舊的汽車改裝,是當年美軍顧問團駐金門的「西方公司」,撤退時留下的車輛,那種車輛的外型,現在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電影片才能看見。換句話說,我們乘坐的是一部老舊的救護車,雖還不到那種「一去二三里,熄火四五次,拋錨六七回,八九十人推」的境地,但常常半路熄火是事實,一路上,我一直耽心救護車半途故障或沒油,內心不停的祈禱,希望上天能幫幫忙,讓我們能順利快快抵達官澳村,能助產婦一臂之力,讓她們母子平安! 剛剛說過,民國五十年前後,金門島上道路不多,汽車更少,居民出門都靠騎乘馬匹。部隊為戰情需要,配備有大卡車、中吉普和吉普車,並逐步開闢道路,但官澳村在海邊,還沒有開闢道路可以通車。我們的救護車一路順利開抵馬山邊坡,一眼即看見山腳下的官澳村,好幾個村民佇立在村口,焦急地向我們招手,等不及車子繞道進去,我與助產士趕緊跳下車,簡直是用「滾帶爬地」的方式衝進村子裡,許多村民雙手合十淚流滿面:「太好了,菩薩保佑,醫生終於來了!有救了!」 當我們衝進四合院的廂房裡,所看到的景象真是慘不忍睹,昏暗的房間裡,但見床前跪著三個子女與產婦的丈夫在哭泣,驚恐無助的產婦,躺在沾滿鮮血的床上痛苦呻吟,胎兒雖已娩出,但仍和胎盤緊緊粘貼在子宮壁上,無法完全娩出,導致大量出血。產婦因失血過多,已呈休克狀態,眼白上翻,心跳微弱,幾乎量不到血壓,不僅母體命危在旦夕,且胎兒將因缺氧而死亡。 看到這個狀況,說時遲、那時快,立刻拿起剪刀將胎兒和母體分離,交給助產士處理,緊接著,全力進行搶救產婦,先維持她微弱的生命跡象,迅速抬上救護車,要求司機全神貫注、小心駕駛加速送回金門衛生院。 回到醫院裡,經過上氧氣和輸血,產婦血壓和心跳漸漸恢復正常,再進一步處理子宮內未完全剝離的胎盤。同時,嬰兒經過妥善處理和照護,也脫離險境,最後,母子均安,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回家。 如今,事隔四十餘年,趙將軍重回金門舊地重遊,對於當年的情景,仍記憶猶新:他說,當時肚子真的很餓,如果只顧自已先吃飽飯,再去救人,或者,救護車無法直達,他若不先下車「連滾帶爬」抄捷徑爭取時間,那麼,產婦的心跳早已停止了,可能將以悲劇收場。 所以,當我們在路上遇到救護車,要趕快讓路,讓救護車先行,爭取寶貴的每一分每一秒,就是這個道理。 故事之二 剛剛到「金門衛生院」服務的那年,在中秋節前夕,有一天晚餐後,我到新市街上走走,順便買一些貢糖,我走進一家特產店,楊姓老闆知道我是衛生院的主任醫師,主動告知他有兩個兒子正在出麻疹。 當時,我勸他:「孩子生病了,要趕快送醫院看診,不要放在家裡,以免發生併發症,會有生命危險。」 然而,楊老闆聽後搖搖頭說:「出疹子沒有關係,金門人的習俗是,當孩童出疹子時,要用棉被包起來,不能到外面吹風,等疹子出來就好了。」 我聽後大為緊張,再次力勸:「不要隨便相信偏方,務必趕快將孩子送醫!再拖延就來不及了。」 就在那天凌晨時分,我已就寢,大夜班護士按急診鈴。我立即起身趕到急診室,原來,就是特產店的楊老闆夫婦,緊張地抱著兩個兒子來求診,大的兩歲,小的才八個月,因發高燒不退,以致呼吸困難。 經過詳細檢查後,兩個孩子均已併發為嚴重肺炎,於是,立即分別上氧氣展開急救。但是,二歲的大孩子病情太嚴重,搶救兩個小時後,仍然回天乏術;再救小的,經過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努力,病情逐漸好轉,最後終於得救了。 民國七十年我重回金門接任「花崗石醫院」院長,新聞上了報紙版面,楊老闆夫婦知道這項消息,立即帶著當年被救活,已經上中學的孩子,到「福天洞地」的花崗石醫院來看我,特別要來見「救命恩人」,當面感謝,一家人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當然,趙善燦從昔果山的土洞、夏興的碉堡、湖下的民房,以及金門衛生院及花崗石醫院,在戰地金門先後長達八年默默行醫,特別是在敵人的砲火下,為金門傷患解除病痛,拯救性命於危難的件數,何止幾千或幾萬? 回首前塵往事,抗戰勝利以前,金門沒有任何醫療設施,居民靠採擷草藥與服用成藥自療,或尋求民俗療法與偏方,甚至是靠求神拜佛,祈符令和喝香灰水以保健康。雖然,金門不幸淪為戰場,許多生靈因戰火而喪命,但相對的,也有多人因國軍進駐,從村落附近的衛生排,和支援衛生院醫師,以及興建花崗石醫院,軍醫們一路照護金門鄉親、造福金門鄉親,開啟金門島上的醫療事業,寫下金門艱辛的醫療史頁,其中,「白袍將軍」趙善燦,就是箇中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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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姬白小灰蝶
山巔 呼喚一朵雲彩 剪一個圓框 嵌 雙瞳 巴黎 時尚 在山野間 徜徉 陽光 七彩光澤 閃爍 借一種色彩 噴灑 時尚 在光影中 變幻 銀河 掉下的一顆星 滾動 吹起 風潮 時尚 踩著雲朵 飛 山巔 呼喚一朵雲彩 剪一個方框 嵌 雙瞳 巴黎 時尚 正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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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我毋敢數想!」烏番嬸說後轉身就走。 華章目睹母親佝僂的身影緩緩地離開他的視線,內心雖有不捨,但卻也不得不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儘管父母親節衣縮食供他謮大學讓他感激在心。可是為了自身的前程,這座島嶼對他來說已沒有什麼可留戀的地方,這個貧窮的家亦然,在台灣成家立業更是他夢寐以求的。如今他已完成人生大事,娶了一個美嬌娘,繼而將是買一幢屬於自己的房子,買一部自用轎車,夫妻倆將在台灣這個繁華的都市,過著無憂無慮的高水準生活。況且,臥病在床的父親有母親和弟弟照顧已綽綽有餘,一旦母親年老亦可由弟弟來服侍,並非他不孝,而是社會現實。 華章正想著,晶晶卻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我們什麼時候回台灣?」晶晶面無表情地問。 「再忍耐幾天吧。」華章低聲下氣地,「可能要等拜完天公、請過客。」 「拜什麼天公、請什麼客?我已經受夠了!」晶晶不屑地,「看到你那個半身不遂的爸爸斜著頭口水不斷地流,我就想吐!看到你母親那副高高在上的惡婆婆德性,我就生氣!看到你那個傻乎乎的弟弟晃頭晃腦阿、阿、阿,阿半天還說不出一句話,我就噁心!叫你不要回來你偏不聽,明明是想把我折磨死!把我氣死!」 「再忍忍吧,晶晶。」華章低聲細語地安撫她說。 「你要我忍到什麼時候?你睜大眼睛看看你這個家,滿屋子灰塵,蒼蠅蚊子滿天飛,床鋪硬梆梆,棉被又發霉,竟連衛浴設備也沒有;吃不像吃,睡不像睡,那像個家啊!你說說看,我忍受得了嗎?我忍受得了嗎?我必須先把話講在前頭,不管是拜天公或拜你們家祖宗十八代,要拜你儘管去拜,我是不吃這一套的!」晶晶激憤地說。 「不要這樣嘛……。」華章試圖安撫她。 「不要這樣、要我怎樣?」晶晶依然激動地。 華章一時無言以對,仔細地想想,這個小小的島嶼的確不能與台灣相媲美,這個貧窮的家又何能與富裕的岳家並論,所謂門當戶對自有它的道理。尤其是自己的家人,一個是臥病在床的父親,一個是不識字的母親,加上一個智障的弟弟,如此的組合連自己都要搖頭歎息,難怪晶晶會大動肝火不能接受。儘管這是生他育他的地方,與它有割捨不了的臍帶關係,但似乎也基於某些現實因素的使然,致使他多年來未曾回到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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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情深》系列之十白袍將軍中──金門榮譽縣民趙善燦戰地行醫救人的故事
記得年少時,我曾目睹有人身染「纏身蛇」,帶狀斑點幾乎快要纏繞身子一圈,患者很害怕即將死亡,不停地哭泣,求助於民俗療法師,但見法師先點燃一張金泊,象徵性在患者身上前後、左右舞動,聊表驅魔淨身,然後,再點燃三柱清香,口中唸唸有詞之後,以手掌指頭併排連續輕拍患者手肘關節內側,不一會兒的工夫,手肘內關節處即慢慢浮現二個黑點,據說那就是蛇的眼睛,法師迅速以事前點燃的柱香,分別朝那二個黑點燙下去。據說,蛇的眼睛被燙瞎,等於宣告死亡,不會繼續纏繞患者,就沒有死亡的危險。果然,幾天之後,患者身上的帶狀疹,慢慢乾涸消失,不藥而癒。 此外,民間相傳「出天花」,要用棉被封蓋,把汗逼出來,不能吹風、見日。其他的民俗療法:有刀療與蜂針、有氣功推拿、有刮砂、拔罐等等,不勝枚舉。 其實,由於教育不普及,居民知識貧乏,遇有身體病痛,沒有醫生診治,在採擷草藥或服用成藥自療無效之後,通常會認為是觸犯神靈、或祖先缺盤纏在捉弄。因此,有人住的聚落都建有廟宇,供奉神醫「保生大帝大道公」或救苦救難的「天上聖母媽祖」,居民身體有恙,就到廟裡求王爺、拜菩薩,請王爺起乩通靈開示;若屬祖先缺盤纏,祭祀時記得多燒些金泊銀紙;若是觸犯孤魂野鬼,則開立符令驅除病魔,或祈求香灰化水飲用,以消災解厄。甚而,很多人靠抽籤、卜卦,以預知未來命運好壞,病能不能痊癒?有沒有大命? 國軍退守金門之後,各村落附近部隊的野戰醫院或衛生排,就是居民的診療所,村民遇有病痛,就近找醫官看診療傷止痛,且來者不拒,也不收任何費用。同時,台灣方面物質源源不斷進口,地方上一些商店,也開始販有「檸檬精」和「五分珠」,在村民眼中,那是萬靈仙丹,可以治百病,無論是頭暈、頭痛或肚子痛,都可買一包服用,甚至,很多人咸認服用可「有病治病,無病強身」。 趙善燦最初在金門服務期間,每日利用空餘的時間在土洞中微弱的電池小燈珠下苦讀,後來終於考入國防醫學院深造,是政府遷台之後,接受「國防醫學院」完整基礎醫學教育養成的醫生,並從實習醫師、住院醫師到總醫師等階段專科醫師進階養成,無論是醫術、醫德皆在水準之上。 因此,無論是在昔果山的土洞、夏興的碉堡或暫借湖下民房行醫,對附近的村落的居民是一大福音,能醫治處理的,就地解決,不能醫治的協助轉往尚義「五三醫院」,難怪趙醫師無論走到那裡,均受到軍民的愛戴和歡迎,不在話下。 戰時的金門,國軍部隊是實施輪調移防,通常是金、馬、澎等前線離島駐防二年,然後調回台灣本島養精蓄銳。二年之後,再調至離島前線,週而後始。民國五十五年五月,趙善燦所屬的部隊,再度調返金門戰地,先在料羅的「八四三後送醫院」擔任外科總醫師,不久之後,奉調至「金門衛生院」附屬醫院擔任主任醫師。 雖然,「金門衛生院」直屬金門縣政府,但由於金門實施「戰地政務實驗」,面對虎視眈眈隨時準備進犯的敵人,島上居民無分男女,全民皆兵,統統納入民防自衛隊組訓,在金防部司令官集黨政軍一元化領導下,許多縣政府單位主官、管,都是由金防部指派軍官擔任或兼任。金門衛生院自是不能例外,院長由金防部指派軍醫上校兼任,醫生也幾乎是由軍醫派任或兼任。 金門縣衛生院位於山外溪畔,是一幢水泥磚砌成的平房,院舍分前後及左側共四幢所組成,前幢設有急診室、藥房、內、外、婦科門診室,檢驗室及X光室等,後幢為二層樓,為病房和產房,中庭建有防空洞,作為炮擊避難所。雖然,金門縣衛生院算是島上設備最好的醫院,但仍非常簡陋,諸如:開刀房裡沒有冷氣空調,在炎熱的夏天,穿著密不透風的手術衣,進行長時間的外科手術,常常汗滴如雨下,得靠護理人員不停地幫忙擦拭額頭直冒的汗珠。 早期,台灣地區醫生沒有分科制度,在醫學系裡每一科都要學,其中有任何一科不通過,就畢不了業,所以,在診間裡的醫生,每一科都要會看,特別是在戰地金門醫生名額少,且共軍砲彈隨時臨空爆炸,面對隨時送進醫院的傷患,醫生必需具備「十項全能」的工夫,也因此,趙善燦在金門衛生院做過外科、骨科、婦產科、內科主任、小兒科、皮膚科等,幾乎成了全能醫師了。(後來,台灣地區專科醫師分科法令實施後,通過鑑測成為小兒科專科醫師)。 值得一提的是,趙善燦奉調金門衛生院擔任主任醫師,屬於軍職外調人員,係義務支援服務,薪水仍然只限於軍中上尉階級區區幾百元(當時,金門縣政府科員月薪660元),而趙善燦每天負責各科門診、急診、接生、外科開刀,出診、住院醫療、體格檢查等工作,每月僅領取主任「主管加給」新臺幣一百一十元,卻仍熱誠不減,將所學的悉數奉獻給金門這塊土地,與戰火下苦難的鄉親。 民國七十年,趙善燦再奉派回金門,接掌「花崗石醫院」院長。花崗石醫院位於太武山脈南端,其前身為陸軍第三十三醫院,民國三十九年隨國軍自舟山群島撤退來金門,通稱為「五三醫院」,駐紮在成功村「陳景蘭大樓」,適逢「古寧頭大戰」,擔負起傷兵救護的任務。 民國四十四年為因應業務擴展需要,「五三醫院」移往尚義村郊,更名為「尚義醫院」與「陸軍第八三○醫院」。由於「八二三砲戰」期間,尚義軍醫院也常常中彈,因此,為因應戰時需要實施地下化,於民國六十七年擇定太武山南麓花崗巨岩下,動員兩萬餘名官兵,歷經兩年的奮鬥,克服種種困難,終於開鑿完成全世界唯一的「地下坑道醫院」,工程非常浩大,可容納千人的病床,配置現代化的醫療裝備,於民國六十九年九月竣工正式啟用,由總統 經國先生親自命名為「花崗石醫院」,並親撰『花崗石醫院落成誌』。 「花崗石醫院」最大的特色,是全院建築於花崗石岩層內,由三條橫向坑道及九條直向坑道縱橫連貫,醫院內四通八達,坑道全長一千八百公尺,總面積八千八百平方公尺。院內共分行政區、病房區、醫療區、動力區、生活區等五區,配置有中央空調、緊急戰備、消防、發電、濾毒通風機、緊急通信等系統,醫療設施及生活機能非常完善,為金門軍民提供完善醫療服務。 趙善燦上校接任「花崗石醫院」院長,期間,執行過多次重大醫療任務,如「六六空難」、「后盤山軍中暴行」等重大事件傷患搶救。此外,籌建重症加護中心及洗腎病房,讓戰地重症與腎臟病患有更妥善的照顧,同時為搶救生命,指揮所屬經營腦部和胸腔大手術而轟動了全國。由於特殊表現與優良事績,當選為「國軍英雄莒光楷摸」,接受全國各界隆重表揚。 任期屆滿奉調返台前,由於任內及先前對金門醫療貢獻良多,於七十二年十二月十八日獲金門縣長張人俊頒贈「金門榮譽公民」與「金門榮譽國民身分證」。返台後,又先後接任「陸軍829醫院」、「國軍817醫院」與「陸軍衛生勤務學校校長」,更由於學、經歷完整,功績卓著,於民國七十七年十二月廿五日獲拔擢晉升為將軍。 民國七十九年,趙院長屆齡榮退,正式結束軍醫生涯。但仍退而不休,又先後接任「竹東榮民醫院」院長、和「埔里榮民醫院」院長,雖然,身在「白色巨塔」之中,醫務及公務繁忙,但仍念念不忘當年從大陸出來,一起在「高雄要塞司令部幹部訓練班」的伙伴,經常帶妻兒探望我姐夫一家人,因為這層關係,我認識「白袍將軍」。特別是他擔任「金門花崗石醫院」院長之時,還專程參加我的婚禮,致贈一個大紅包。更因多次與他面談,獲得許多寶貴意見,並在他的鼓勵下,到目前而止,已讓我們家多人先後就讀醫學系、藥學系和護理系,投身醫藥工作行列。由此可看出「白袍將軍」與金門,以及我們家,都有深厚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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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兩帖
1.梔子花香 又到了「立夏」時節,一種花香在這座森林公園裡散發著,且在乾燥空氣中昇華,一縷縷的,引發我童年的回憶;兒時揹著書包上下學,與童伴們同行或獨自行走,需翻越幾座丘陵,頗有「翻山越嶺」的克難況味;每當「立夏」過後,山路旁就會有一種野生花卉群體的散發出這樣的芬芳;但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種花卉的名字。 近日未知何故,對於那種花香甚是懷念;每當那記憶清晰重現,我就覺得自己又回到了舊家園,回到我成長的地方,與童伴們一起行走在求學的漫長路程中,而那種不知名的花香又如往昔一般的瀰漫在清晨潔淨的空氣中,也加深了我們身心的舒泰;在那兒,由於天然環境未受到汙染,所以四季節氣運作正常;在那兒,大自然透過以「楓樹」為名的那座村莊讓我認識了許許多多的奇花異草、珍禽走獸,也孕育出我這熱愛山林的性情。 今日之我,決意要查清楚它的名字,啊!「梔子花」,這個優雅、可愛的稱呼映入眼簾!我願意永遠記得它!這同時也是,對於我兒時的那樁花緣,至今終於給了一個清楚的滿意的交代。 2.綠陽臺 陽臺成為綠環境,是一點一滴累積而成的;從第一盆植栽的擺設開始,逐漸安排養護的花草種類與數量。從一無所有開始慢慢累積,終於有今日的綠意之盎然層疊。不再只是地磚與壁磚之鋪設的那種屬於人工環境的單調冰冷而已,而是擁有屬於葉與花之自然物的襯托。 今日忽見牧草之蓬勃葉片,已高過窗櫺且舒展在紗窗外,也帶來了可喜的意境!姿態輕盈秀逸,美如一種柔順的「流蘇」飾物!搖曳生姿的同時也變換著色彩濃淡與光影明暗!我於屋內的廊道上走動時,隔著敞開的房間門,偶然瞥見陽臺上的這一幅日常美景,也宛如撞見一襲優雅身影的亭亭玉立,在善意的向室內窺探時正好與我面面相對! 在這之前,這座陽臺也常能引來野生生物,起初我不知其故,幾次經驗以後,乃知是其婆娑綠意使然!而我在早晚各執行一遍的澆水,讓陽臺時有水氣之氤氳,也成為對於野生生物的一種吸引!包括粉蝶、斑鳩、鴿子、大黑蟬,都曾來到這裡暫時棲息或多日居住!牠忙牠的,我忙我的! 從我對於花草的照顧中,我所觀照到的,竟也是屬於自己的成長--每一天的努力,都將被累積起來,在最後開花結果!就像這些牧草一般,從一株小小的新苗開始茁長,到如今,已是主莖節節分明、枝葉脈深澤厚、花穗飽滿圓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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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伊心情無好啦。」華章說。 「是啥人得罪伊?抑是欠伊?」烏番嬸毫不客氣地問。 「伊看咱這個所在袂慣勢啦。」 「袂慣勢?」烏番嬸不屑地,「俗語話講:嫁雞綴雞飛,嫁狗綴狗走,咱這個所在經過幾落代人,出丁無數,無一個敢嫌,伊咧嫌啥物空?敢講你是去予伊招囝婿?伊才會赫呢敢死嫌東嫌西!」 「俺娘,妳毋通擱講講赫啦,我真煩哩!」華章不耐煩地說。 「你煩,我比你擱較煩!」烏番嬸激動地,「好名好聲娶這種新婦,予人袂探聽得啦!」 「伊是大學生呢,生了嘛袂歹看,又擱佇政府機關咧吃頭路,一月日嘛領袂少錢。有這款好新婦,妳應該著感覺誠歡喜、誠驕傲才著,哪會使講予人袂探聽得!」華章辯解著說。 「你毋通搬赫大道理來疊我這隻青瞑牛。我毋是咧講你,你四年大學開去厝內偌濟錢?畢業了後食頭路趁偌濟錢?你敢有寄一箍銀仔倒來咱兜,通予我家事相添用?完全無共序大人看佇目睭內,你這款做法實在予我誠凊心。」 「俺娘,妳毋知啦,佇台灣彼個大都市,目睭展開逐項攏著錢,無親像咱兜生活水準赫呢低,食蕃薯糜配菜脯著會使過一頓。而且咱兜嘛無欠錢用,我才會無寄錢倒來啦。」 「你講的雖然無毋著,但是你毋通袂記咧,恁老爸規年通天倒佇眠床頂,恁小弟頭殼又擱無精光,咱兜拄拄靠我這把老骨頭啦,若是逐人像你這種想法,飼囝敢抑擱有路用?」烏番嬸依然激動地說。 「俺娘,妳毋通氣啦。等有一日妳若老、袂作穡,親像阮爸倒咧眠床頂,彼陣我才寄錢倒來飼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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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情深》系列之十 白袍將軍(上)
──金門榮譽縣民趙善燦戰地行醫救人的故事 我的姐夫,祖籍江蘇,小學畢業那年,高高興興地領了畢業證書,正準備到縣城裡讀中學的時候,卻因「國、共」內戰加劇,學校的老師帶他們隨國軍撤退到台灣,成了舉目無親的流亡學生。 話說民國三十八年初,「徐蚌會戰」國軍慘敗,華中、華東地區五個兵團近六十萬兵力折損殆盡,面對共軍攻勢招架無力、節節敗退;共軍乘勝追擊大舉渡過長江,京、滬相續失守,潰散的國軍殘餘部隊,不肯被共軍招降納編者,隨國民政府從上海登船撤退至台灣;部份向南且戰且走的部隊,撤退至金門島作殊死戰,終於在十月二十五日於「古寧頭」打了一場大勝仗,才穩住頹敗的局勢。 古往今來,敗逃的軍隊,無不沿途掠奪民間財物與糧食,抑或強擄男丁補充兵員。相對的,兵慌馬亂之際,百姓唯恐被殺害或被拉去當軍伕,亦常掀起逃亡潮,難民流離失所,親情骨肉分離,不在話下。 事實上,隨國軍撤退至台灣的人潮中,所夾雜的年青學生與男童,部份正是強擄男丁加入行伍;有些則是學校的老師,帶著學生一起逃難;有些是國民政府官員眷屬;有些因戰亂與家人離散被國軍收留;有些是家庭為分散風險,將部份孩子託請朋友帶出大陸,……,情況不一而足,但無論是自願的或被強迫的,他們原本都是父母懷中的心肝寶貝,無奈因戰亂而離開溫暖的家庭,孤身流落到異鄉。 隨國軍部隊來到台灣的孩子,年齡在六至十五歲之間,總計有一千三百多人,被孫立人將軍收編至在鳳山成立的「幼年兵隊」,按年齡及程度編隊,施以小、中學教育。而我的姐夫,與另一位來自浙江省,名叫趙善燦的伙伴,一同安置位於西子灣的「高雄要塞司令部軍官研究班」。後來該班址準備做為 蔣公行館,因而遷到「壽山」上面,改番號為「高雄要塞司令部幹部訓練班」。 「壽山」就是柴山,位於高雄市的西南濱海,可以清楚地眺望高雄港進出的船隻。他們流落他鄉為異客,家人音訊全無。他們日夜想家、渴望回家,但每天所望見的船隻,卻沒有那一艘能跨越台灣海峽、沒有哪一艘能載他們回家,無不黯然神傷潸然淚下。 當時,依照反共復國計劃,帶他們出來的最高統帥,揭櫫「一年準備、二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同時,為整軍經武培養部隊中堅幹部,鼓勵流亡學生投考軍校。而我的姐夫暗忖著:再等待五年,就可以反攻大陸回家了,唸軍校四年,畢業後還得在軍中服役十年,因此,他放棄投考軍校,痴痴地等待反攻大陸的號角響起。 然而,同在「高雄要塞司令部幹部訓練班」的伙伴──趙善燦,自大陸出來時,也同樣只有小學畢業,但經過不斷的自修學習,努力奮發向上,經過大陸來台知識青年學歷檢定,民國四十四年以高中同等學歷考入「軍醫訓練班」。畢業後以少尉醫官任用,正值金門爆發「八二三砲戰」,他被分發到金門前線裝甲兵七O四營衛生隊,駐防在昔果山一帶。 金門是海島,地形崎嶇,且年雨量稀少,特別是東北季風強勁,不利農林畜牧,復因元代伐木煎鹽,加諸明末鄭成功將金門作為「反清復明」的根據地,為攻打台灣趕走荷蘭人,大舉伐木造艦,且民間爭相砍材生火,以致放眼童山濯濯,昔果山一帶屬於紅土地層,表土經雨水沖刷流失嚴重,處處是斷崖和蝕溝、寸草不生,舉目不見林木,風起塵土飛揚。 就以軍事觀點而言,駐地缺乏林木隱蔽,不利部隊紮營。但是,金門三面被大陸包圍環伺,只有昔果山和后湖一帶距離大陸最遠,為對岸共軍火砲射程所不及,且國軍使用的美製F─八六軍刀機,優於共軍俄製的米格機,空中優勢仍操之在國軍之手,所以,昔果山算是金門的大後方,雖無林木為天然屏障,卻是紮營最安全的地方。因此,機場就建在那裡,飛機起降較不受敵人砲火干擾。 趙醫官所屬的野戰坦克部隊,配置駐紮在昔果山,目的就為確保機場安全。但為求人、車隱蔽,部隊順著紅土層的溝渠挖掘山洞,營部衛生隊住在土洞裡,趙善燦和其他官兵一樣,自力以圓鍬和十字鎬挖掘土洞,作為軍民診療所,以擔架作為克難式的病床,醫療箱替代藥房,偶而天晴燠熱,改以帳篷在戶外作為診療所,為昔果山一帶的軍民看診、為砲彈炸傷的病患手術。 由於昔果山一帶沙塵滾滾、草木不生,尤其是紮營於雨水侵蝕的山溝,土洞每雨必淹,且土層鬆動,曾多次發生坍方,被掩埋的人員幸搶救得快,未釀成悲劇。於是,部隊移防夏興,獲得分配一間牢固的碉堡當作診療所,繼續為軍民療傷止痛。但共軍的炮火時常落在附近,有時是密集轟炸、偶而是零星騷擾,常常有人傷亡。有一天清晨六點, 趙醫官正在碉堡上方的斜坡上晨讀,正好中共的一發炮彈命中相距一百多公尺高炮部隊的崗亭,震耳欲聾的強烈爆炸聲和彈片土石煙塵飛滾而來,說時遲、那時快,趙醫官立刻滾入山溝中,倖免於難。成功村曾有一位孕婦在床上待產,共軍炮彈從屋頂穿入直接命中,被炸得身首異處,現場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民國四十九年一月,趙醫官被調離坦克部隊,到陸軍九十三師衛生連擔任第三排排長,在湖下村借用民房設立民眾診療所,為湖下、四埔、古寧頭和下埔下等村一帶為民眾診療,嘉惠民眾,遇行動不便的病患,還主動「服務到家」看診,遇罹重症者協助轉送到金門衛生院。視病猶親的作法,深獲民眾的愛戴與歡迎。 根據《金門縣志》記載:「金門乃屬海島,向乏衛生觀念與醫療保健設施,故常有瘟疫流行,死亡率高。」在對日抗戰以前,沒有醫療機構,居民生病無處看診,也沒有醫藥,連最簡單的割盲腸手術也沒有,不少居民「中沙」(即盲腸炎)不能開刀而枉死;同樣的,也有許多婦女難產,未能開刀剝腹產,以致母子同時含恨而終,造成許多人倫悲劇。 因此,在沒有醫療設施的情況下,居民遇有身體病痛,只得尋求自力救濟。通常有三個管道:分別是採擷草藥或服用成藥自療、聽信民俗療法或偏方,以及求神拜佛,祈香灰、喝符水。 首先,是採擷草藥或服用成藥自療。一般而言,有人感冒或發燒,通常是到田埂拔「姆仔草根」,或採「車前草」、「風蔥」的葉片,熬煮成湯服用,以鎮痛解熱,因此,許多人的庭院裡擺著器皿盛土植栽,但所栽種的花草,通常不是觀賞的玫瑰或蘭花,而是藥用的「車前草」或「風蔥」,以備家人「頭燒耳熱」不時之需。其他的,諸如:「一條根」可舒筋活絡、驅風去濕、解熱鎮痛;「到手香」,可殺菌、驅蟲;「山芙蓉」可清熱解毒、消炎止痛;「雞屎藤」可袪痰、止咳等等,草藥種類繁多,不勝枚舉。甚至,蟑螂排放一顆顆黑色的糞便,據說也有「祛風」的作用,老人家常視為醫藥。 致於服用成藥自療,則更為普遍。因為,金門是「僑鄉」,成年男丁皆「相招逗陣」到南洋群島討生活,他們返鄉探親餽贈親朋好友的伴手禮,除了縫製衣裳的布料之外,最常見的是「虎仔油」、「保濟丸」、「五塔散」「仁丹」、「八卦丹」或「雲南白藥」等等成藥。由於成藥服用簡單、方便,對身體病痛症狀具有一定的療效,加諸大家口耳相傳,在醫藥不普及的金門島上,成為家庭必備的藥品。 畢竟,一般人遇頭暈、頭痛或蚊蟲叮咬,習慣用「虎仔油」在太陽穴或傷痛處撫拭,薄荷產生冰冰涼涼的感覺,很容易減輕暈眩和疼痛;同樣的,若是遇肚子痛、腹瀉、噁心嘔吐等胃腸不適症狀,則習慣服用「保濟丸」、「六神丸」、「五塔散」,因為,類似的成藥,對胃腸不適頗有療效,可以固腸止瀉。此外,如果遇跌打損傷,則趕快敷上「雲南白藥」止血止痛。反正,一般人都認為,藥品是華僑從南洋帶回來的,服用較諸自行採擷的草藥,更容易見成效,因此,許多人當成「救命仙丹」珍藏,若非情不得已,也捨不得使用。 事實上,在那個沒有醫生的年代,能有藥吃,就很不錯了,誰會懷疑是否係偽藥或劣藥?誰會耽心產生副作用傷身?要不然,像蛀牙疼痛,既沒有牙醫根管治療或拔除,只好撫腮忍痛,讓發炎的牙床腫大,甚至眼臉都腫歪了,也束手無策,只得等待牙齦破裂膿水流出,疼痛才慢慢消退。所謂「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這句大家耳熟能詳的話,應是昔日缺乏牙醫診療,患者痛入心扉的肺腑之言,反觀今日醫藥發達,現代人恐怕無法體會其中的涵意! 其次,民國三十四年對日抗戰勝利之前,金門島幾乎醫療設施,居民生病無處診治,在採擷草藥自療無效之後,通常要進一步採行民俗療法或偏方保命。諸如:皮膚出現兩點對列的紅疹,呈現帶狀分佈纏繞身上;紅疹奇癢無比,與時日俱增漸漸成為水泡,有如蛇的鱗片亮晶晶,類似的症狀民間稱之為「纏身蛇」或「飛蛇」,普遍認為是染上「妖魔邪氣」,若不立即「斬蛇」,而被纏繞身體一圈就沒救了。所以,不幸染上「纏身蛇」的人,都會心生害怕,得趕快找法師「除魔斬蛇」,才能保住性命! 根據醫學報告顯示:「纏身蛇」是神經受到濾過性病毒感染而引起的帶狀疹,患者非常疼痛,即便患者被纏繞身體一圈,也不會死亡。但若沒有妥善醫治,紅疹水泡因搔癢破裂,而被細菌感染,傷口易造成潰爛,將衍生成蜂窩性組織炎,痊癒後會留下神經痛等後遺症。 然而,在教育不普及、醫藥不發達的年代,人們普遍相信民俗療法處理「纏身蛇」,方法雖不盡相同,有些用朱筆在患者身上畫蜈蚣、有些紅疹上塗點雄黃,但大抵都脫離不了要焚香和唸咒語,最常見的咒語是:「斬飛蛇,戴鼎蓋,父姓林,母姓蔡,大蛇趕入山,小蛇走散散,斬斷斷,走遠遠。」(閩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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槌哥
在這個小島上,若依槌哥的德性,想娶一個黃花閨女做媳婦似乎不易,而她這個小寡婦,豈能背棄祖龕裡的列祖列宗逕自帶著女兒去改嫁?而往後是否能幸福?還是會受到凌虐?一切都是未知數。 在她單純與自私的想法裡,如果烏番嬸能接納她、包容她,如果槌哥有意願,她願意和他共同生活在一起,除了照顧臥病在床的烏番叔,亦可同時延續兩家的香煙,一起為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園來打拚。因為烏番嬸一家人不僅是她多年來相互瞭解、相互照顧的好鄰居,自從阿生去世後對她們母女更是關懷有加,早已衍生出一份異於鄉情和友情的親情,讓她們母女感受到人間的溫暖與家庭的溫馨。 或許在一般人的看法,槌哥的缺點多於優點,但在她的心目中,槌哥則有其憨厚與純樸的一面,是許多頭腦靈光的時下青年不能與其相比的。即使他反應較遲鈍,口齒又不清,然而卻有一顆熱忱善良的心,往後倘能和他生活在一起,幸福的日子可說指日可待。況且他並非是先天的智障,而是後天的一場高燒讓他的腦部受創,致使他長大後成為被人取笑的對象。果若兩人有緣結成連理,將來一旦生下一男半女,勢必會是一個身心健康的孩子,而不是槌哥。春桃想著、想著,雙頰不僅有無名的熾熱感,那張歷盡滄桑卻又久未抹胭脂的臉,竟在驟然間像是一顆熟透了的紅蘋果……。 四 經過烏番嬸請人寫信不斷地催促,華章終於帶著他新婚不久的妻子晶晶回到這座久別的島嶼。然而,儘管村人以熱烈的掌聲來歡迎他們,家人以喜悅之心來迎接他們,可是晶晶則始終擺著一張高傲的臉,幾乎一點點笑容也沒有。是村人得罪她?還是家人虧欠她?抑或是生來就是一張樸克臉?誰也不得而知。 「阿章仔,恁某是咧無歡喜啥物,從倒來到這陣,還未看到伊笑一下。連叫一聲俺娘嘛無,實在有淡薄仔過份喔!」烏番嬸終於忍不住地對兒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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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代國小課文回味──兼談「百年教育風華展」
一百,真是個美好吉祥的數字,新婚期盼「百年好合」,新年祈求「百福百壽」,學生希望「考試滿百」………,一百代表著一個完美圓滿的整數。去年欣逢中華民國建國一百年,更是具有劃時代的意義,由於「百」載難逢,不僅各項慶祝活動紛紛出籠,所有與百有關的大型特展,也是精銳盡出,這些展覽,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對於我這位嗜展如癡、逢展必看的「粉絲」,可說飽覽「百」展、大飽眼福,度過充實而有意義的一年。 去年十二月,我懷著一顆尋夢的心,前往台北市中正紀念堂觀賞由「國家教育研究院」所主辦的「百年教育風華展」,本展結合各種教育文物史料,以多元方式呈現,展現我國百年教育發展的軌跡與進步成果,其中涵蓋許多早年求學的共同記憶、古早有趣的童玩及珍貴玩物,這又是百年一次的展覽,豈可輕易錯過。本展包括七大主題區,其中有一展區,名為「教科書憶往」,深深吸引著我,這正是我朝思暮想的主題,也是本文起筆的依據,該展區又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教科書大家族」,包含百年來各年代、各階段、各類型的教科書,由於歷來版本眾多、教材充棟,無法一一展示,僅能作抽樣式、代表性的展出,造成所看非所學,加上大部分展品都是放置櫥內,可望而不可即,能夠動手翻閱的,只有寥寥幾本,難以滿足觀眾的欲望與期待,實為美中不足。 以我個人來說,民國五十年代,是我求學階段的黃金時代,橫跨國小、國中到高中,從何浦國小、金城國中到金門高中,對於四、五十年前的教材,印象已近渺茫,在這十二年當中,所讀教材不下兩百本,記得大多數是國立編譯館主編,其他如高中英語是遠東書局、數學是東華書局出版,還有則已不復記憶。 由於教材繁多,至今只保存我讀國、高中的國文與公民課本,其他教材已全丟棄,因而增添了寫作本文的難度,並加深了對本展覽的依賴,我讀國小高年級時,社會科採取分科教學,歷史、地理和公民,分由三位恩師授課,國中數學,三年三種名稱:國一算數、國二代數、國三幾何,當年還讀生理衛生,相當於今天的健康教育,而博物則是生物,這是比較不同的地方。 由於教材涉獵廣泛,加上手邊資料短缺,本文就以「五十年代國小課文」為主題,將所知所見逐一陳述,在本次展覽中,最讓我驚喜滿意的是我讀小一的國語課本,竟以大型觸控平板電腦連封帶裡的全書呈現,令我有失而復得、如獲至寶的感覺,我一邊點閱一邊照相,彷彿走進時光隧道,又好像見到兒時的恩師同學,我逐字默讀,越嚼越有味,我的記憶經此觸發,已是全然恢復。 對我而言,當年沒有幼稚園,記得就讀何浦國校(設在浦邊何氏家廟)時,入學之前,要先到大廳右側一間暗房拜孔子公、滾熟雞蛋,祈求學業精進,我們從「首冊」開始學注音符號,才正式進入第一冊,所以小一課本稱得上是我的啟蒙教材,雖然紙張已呈泛黃,印刷也欠精美,色澤也欠華麗,甚至在套色上還有離位的現象,不過這才顯得古樸質實、古色古香,反而增添其價值,所謂「好東西要與好朋友分享」,我已迫不及待地想列幾課與我同輩好友一起回味,例如第一課,單元名稱是「老師早」,內容是「老師早 小朋友早」,旁加注音,只此兩句,並無標點符號。所繪插圖是在中山國民學校門口,兩位穿制服、背書包的男女學生遇見女老師,向老師行禮問早、老師回禮的畫面。第二課「坐好了」「老師說 小朋友 坐好了」。三、「我來說故事」「老師說 小朋友 你們坐好了 我來說故事」。四、「小白狗」「老師說 小白狗 玩皮球 玩一下 咬一口」。五、「皮球來了」「皮球來了 小狗咬 皮球去了 小狗追」。六、「小朋友再見」「故事說完了 大家哈哈笑 老師說 小朋友 再見」。七、「來拍球」「下課了 大家來拍球 哥哥來 來拍球 姊姊來 來拍球 我們一同來拍球」。八、「一二三四」「哥哥拍球 一二三四 姐姐拍球 一二三四 妹妹拍球 一二三四」。……總計二十課,就像一首一首小詩,全冊未見標點符號,可能尚未學到,只好以空格代替,在第六課後面是練習一,分上下兩部分,上面是「那個對」,即看圖選擇,下面是「寫寫看」,即筆順練習,背面是「讀讀看」,是前幾課的複習與注音練習,全冊穿插五個練習,內容稍作變化,另有填填看、看圖填字,最後是全冊生字總表。 至於封面,尚有幾分印象,見了之後,立即全然恢復,封面彩色,場景是校園,右邊豎立一面高高的國旗,旗下兩位男女生在一起研討功課;中間是兩位男女生在一起整理花圃;左邊是一座立體方格攀登架,學生攀爬上面健身玩樂,儼然是一幅德、智、體、群、美五育並重的畫面,上面印著國立編譯館主編及科目名稱冊別。封底內頁印上中華民國四十三年八月暫用本,第二行是五十一年八月修訂暫用本,正是我讀小一的階段,全名是「國民學校國語課本初級第一冊」,註明免費供應,發行者是台灣省政府教育廳,承印者是雲祥印刷出版公司,地址是臺北市中華路一七二巷四號。封底外頁,中間為一圓形標誌,外圈是一台字,內心為一教字,應是當年台灣省教育廳的廳徽,標誌兩側印上實行三民主義、復興中華民族。 第二部分是「重溫經典課文」,採取燈片或貼牆的方式展示課文,就以國小國語來說,許多經典課文,深刻感人,歷經時代的淘洗,依舊清新雋永、回味無窮,其中展示最完整、令人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爸爸捕魚去」這篇課文,根據導覽志工解說,歷年來本課總計有九種版本,現場只展示八種,這一課應是「壽命最長」的課文,永垂不朽,令人嘖嘖稱奇!無論是年少的或年老的,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且每個人都能琅琅上口。 這一課起初單元名稱叫「漁家」,後來才改為「爸爸捕魚去」,但課文內容完全相同,分為前後兩節:(一)「天這麼黑,風這麼大,爸爸捕魚去,為什麼還不回家?聽狂風怒號,真叫我心裡害怕!爸呀!爸呀!我們多麼牽掛。只要你早早回家,便是空船也罷!」(二)「我的好寶寶,爸爸回來了。滿船魚和蝦,你看有多少!賣魚買米布,大家可溫飽。爸爸不怕累,只要你們好。」 這篇課文,前節押「ㄚ」韻,韻腳有八字;後節押「ㄠ」韻,韻腳有四字。在插圖方面,前後各附一圖,「漁家」首幅是一位男孩倚門眺望,只見狂風怒號、驚濤駭浪;次幅是爸爸回來了,挑滿一擔的魚蝦,媽媽與男孩站立門旁迎接。而「爸爸捕魚去」改為首幅是一對兒女望著無情的海洋,天昏地暗、怒濤排壑,對映著明亮的探照燈;次幅則是媽媽與一對兒女見到挑滿魚蝦的爸爸回來了,歡欣奔赴門前迎接,畫面有憂有喜,生動感人! 除此之外,另有幾課中高年級的課文,也是單獨展示,如聞雞起舞的祖逖、發明火車的司蒂芬生,還有大發明家愛迪生,皆是當年的經典課文,不知同輩好友,經此揭示,是否與我同感?讀完之後是否餘味無窮? 觀此深具意義的「百年教育風華展」之後,有驚喜的一面,也有失落的一面,驚喜此生還能重溫兒時課文,但也為展品太少而失落,在此科技發達的時代,不論是製作教科書複製品,或是拍成光碟,皆是輕而易舉的事,建議有關單位能夠巡迴各地、經常舉辦,在數量上略作增加,並顧及各階層年紀。或在大型圖書館,設立教科書專區,供人開架翻閱或借閱,讓這些久離校園的中老年人,人人能夠重溫舊夢、重拾學生年代的回味,該是人生一大樂也。 為求更加普及化,各級學校圖書館(室),如果空間許可,可自創校以來,保存歷屆教科書,在校友返校時,見到當年所學教材,睹物思人,聯想當年良師益友、教學情景,必能促進同學情誼,更加感念師恩,豈非功德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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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一座城市的愛——寫給莆田
抱歉,這麼晚動手 寫詩給你,我仍在 快速流轉巨型廣告看板 隱喻中,按圖索驥追索你的愛 因為對你的愛是這麼急速和洶湧 又變得和緩,隱匿和閃躲 一如秀麗木蘭溪婉婉水流綿延世代 復又進入二十一世紀湍急沖刷 在荻蘆溪峽谷迴旋,最終在清澈如鏡 延壽溪映照我們難掩的愛戀掙扎 映像中我發覺無法掌握這十二月燦爛 變化多端的祥瑞彤雲 亦無法準確描繪一座 東南沿海城市的變遷 他們勇敢踏出家門、遷徙 與我島上曾經的宿命相仿 外出他鄉,以著堅韌、拼搏、闖勁 書寫創世新章,這裡綴擁 珠寶銀飾木雕工藝古典家具木材市場 這城市每一天不斷發生劇烈的改變 宜居港城、幸福家園…… 園林綠化、豪情省運…… 不斷被寓意、、塗裝,更有那輝煌 汪洋海面被書寫,一條城市命脈的擴張 一條溪孕育兩岸開拓,一座玉湖之城 甦醒在水鄉,荔枝林是童憶的召喚 荔園路、荔城大道、荔涵大道 累累的豐碩意象繁衍了驚喜的夢 我多次行旅至此,見證他的剛直 軔性以及文彩或婉約,關於 這座城市的詩,如同我難啟的愛意 我拒絕對你直白的書寫 我願意讓我對你的愛意 移情對這個城市的書寫 充滿隱喻、歧義 也希望對你的愛佈下和好、生機 綠意遍植想像的城鄉地毯 自由而舒坦、純粹、單一 當我步入汽車,踏上 從瀋陽起點至海南的高速公路上 藍天白雲溫煦,白浪逐沙灘…… 二十年前〈外婆的澎湖灣〉,老歌調 從南臺灣空飄走私海西至此 穿越兩岸幸福的山脈、空氣 放送出此刻我難得的幸福 紅連天,印象大紅袍,無理由退貨…… 種種高聳林立的社會資本 廣告,一路印象競走 節節在視覺映像開啟窗框敗退 善意提醒我就要離開莆田,離開莆田 我會記得那浩然正氣高風亮節 民族英雄鎮海王陳文龍的光輝事跡 這仍然充滿綠意盎然,遠離冷凍 冰封的風雪,在綠色和絃節奏中馳進 綠化開發,進化指數盤升的城市 我仍在探索你果香中運轉的詩意 思略窖藏紅酒如何載滿深邃的文化情節 滿天夕陽昏黃燦爛的霞帶 如何暈染你的深情鄉韻 而關於莆田,我仍在探索他的符號指涉? 他不可複製的驕傲 關於一座城市的愛 就讓他寫在水上以及謎霧的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