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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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兩首
〈所謂母親〉 我用青春織成錦被 夜夜呵暖你們冷冷小腳 我願是一枚書籤 夾在你們生命的扉頁中 陪你們根深茁壯 我會夜夜哼著催眠曲 拍撫熟睡之後 偶爾的顫動 而只有你們沉沉的鼾聲 是疲憊的母親 入睡的許可證 所謂母親 也曾靈秀脫俗 所謂母親 也曾不讓鬚眉 這些這些都不再比你們重要 你們的笑容是勞睏的母親 入睡的搖籃 〈處罰〉 心情下著黑雨的時候 潑墨山水也只是一幅空白的畫 你說爬屋頂沒甚麼錯 戲弄別人只是為了好玩 大人的社會為甚麼那麼計較 於是你的話語又將一幅空白的畫 用指尖染紅 若閃電不時雷劈世界為了尋樂 抓住火燄為了刺激 孩子 悲劇常成於無心 你橫掃的不是我的盛怒 是我無處遁逃的憂心 你說你恨我 因為媽媽不會不給飯吃 巫婆才會 孩子 我微溼的眼睫你看到了嗎 只有媽媽會陪孩子跪到天亮 巫婆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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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烈嶼
自縊身亡 3月7日 隔了好幾天,在紙上點上幾筆,回到小金,也一個多月了!今天的天氣也回暖不少了,開始有些春天的氣息,但又不是那種溫和宜人,而是那種悶悶中帶著一些憂鬱化不開的沉悶,如此捉摸不定的氣候變幻,心情是一種漂漂的、飄飄的。現在倒想起冬天的日子了,至少冷到骨子裡的清醒,讓人看清週遭的事物與景色。 二月的最後一天,單位有個弟兄自殺過世了,也許你會好奇的問是什麼原因吧!其實,生命的無奈,或者是說選上走這條路,都有一個可以一說再說,撇不開的無奈與哀嘆的故事。這位弟兄的案件報告書是我撰文的,從他停下氣息的第二天,就一直跟著監察官處理、紀錄、驗屍,直到第三日火化。結束,對於他的人生算是一個解脫與結束了,無奈的故事找到一個屬於自己可以面對的方法,我不解!為何可以選擇死亡,而不願繼續的撐下去呢?對於所有的不解,反觀我自己為了他做了什麼,除了轉化成一句句的祝福,還是祝福。生命總有一套自己運行的法則,就像地球繞太陽,月亮繞地球一樣,各有各的軌道,不相干卻又彼此互依互存,他在另一處,綻放出自己最美的笑容。我知道的! 夜行軍 3月20日 在金門當兵,有一個特有的特色,那是本島當兵無法體會的,那就是夜行軍的經驗。好久好久,竟然愛上了夜行軍,當黑夜來臨時,手中的電筒,為黑夜點上了一盞光明,哪怕那光,是如此的微弱,即使是一絲絲的餘光,都是劃破黑夜的吶喊。腳步一步步的從八達樓子跨出,眼前黑漆一片。只因它是黑的,所以它不知道什麼是黑,直到有光出現,我喜歡這樣的比喻。總有一個替「黑」辯護的方向,也許你不喜歡「黑」,但它很無辜,也許它自己不知道是那麼的不討喜,光采鋒頭就一股腦的全被所謂的「光明」佔有,我不打算幫它背書,亦不想幫它叫屈,互相保持一些神秘吧。夜行軍,走到內心的最深處,再慢慢的走出來。 站哨的美感 3月22日 見怪不怪了,這樣的天氣總是令人很難想像,後來我不去想了,因為它太善變了,我的感情來不及跟上它的步伐,昨天,連三天的好天氣,一轉眼竟水氣聚合,氣溫硬生生從20度砍到8度,雨又一直狂下,這樣的景,有人被嚇到嗎?有人感受到嗎?不一樣了,三月的風不再和煦,三月的心依舊凌凌,在哨亭內,不停地看到那大雨紛紛,漣漪圈住了雙腳,動不得,行不了。綠色的軍用雨衣,連身披風狀,原本神氣經過雨的滋潤後,成為一身的狼狽。只見陽光一陣傻笑,拉上一片烏雲掩嘴抹去大笑後的失態,那貪玩藍天卻闖了禍,連忙的擦去臉上烏漬,又見一整個黑雲籠罩,喘息,這還是一個三月天! 不知道該給三月天怎樣的期待,是一個烈日當頭嗎?也許不是吧!在這裡就算是好天氣,也沒有遊玩的權利,這讓三月天這樣吧!我對它已無所求了,它不就如此嗎?強迫它給你什麼嗎?那竊笑的陽。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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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任琴音向紅塵─聆聽李子恆音樂
「夫樂者樂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無樂,樂則必發於聲音,形於動靜。而人之道,聲音、動靜,性術之變盡是矣。」從荀子的《樂論》中,印證了人是離不開音樂的;因為人是有情眾生,但凡悲歡離合,喜怒哀樂,每從衷來,便訴諸於迴旋起伏的聲音變化,以舒發棣通太音,還諸天地的感情,或賞情悅興,或悠音寄悲,正所謂情動處歌詠之;聆感時心盪之。如同聞《長城交響樂》,就不由地喚起河洛兒女心靈深處的浩瀚共鳴;不因白雲蒼狗而改變。也因此,儘管奧匈帝國早已風逝於歷史長河中,卻無損於音樂之都維也納的令名,這正是世界管樂協會主席Dr. Leon J. Bly日前在「音樂城市行銷論壇(Music of Power)」中所說的:「任何一個城市都有興衰崛沒的歷史推移;但唯獨音樂是恆久永存的。」這就是音樂的穿透力與呼應力! 就因為音樂有這種呼應天地,吶喊生命的力量,也因此,韓娥過齊都臨淄時,感身世而歌聲「餘音繞樑,三日不絕。」秦青送別學生時,「撫節悲歌,聲振於林,響遏行雲。」其原因就在於「憤於志,積於內,盈而發音,則莫不比於律而和於人心!」好一個比於律和於人心之論;不正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叩舷獨嘯?正因為音樂有此意境,因此只要是稍涉世事者,聽到「所以悲傷著你的悲傷,幸福著你的幸福,…也許有了伴的路,今生還要更忙碌;所以牽了手的手,來生還要一起走,所以有了伴的路,沒有歲月可回頭」的歌曲時,相信沒有不動容的;但與其說是這首「牽手」歌曲的感染力,毋寧說是這曲意直探了長久以來我們對「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心靈撼動;而創作者李子恆「我願與你雙雙飛,飛離紅塵是與非」的心靈世界(雙飛),自然成為妙處難與君說的對象! 李子恆!這個生在金門、長在金門,隻身到台灣開創音樂夢想之路的創作人,從早期的民歌、流行音樂乃至今日慈濟大愛台的音樂工作,我們且藉其詞曲大膽直言:與其說他藉由血液中流動的音符,讓人感受到人間的悲歡離合,不如說是金門原鄉精神的自然呈現;那種悠然神會,令人縈迴的蕃薯歲月! 然而,就因音樂不似繪畫或文學那樣地具體,而是藉著音波躍動,以窺心靈妙會的抽象藝術。因此,聆賞音樂是一種相當「主觀的情感活動」,所以才會有高山流水的難遇。因而創作者的思想、背景與樂風是一種弦上之音的緊密關係,所以我國自古就有因應不同天地之感而衍生的秦聲、燕歌、趙曲、吳歈、越唱、楚調、蜀音、蔡謳之說。所以當紅遍全國的電影《喜宴》片尾曲、電視劇《娘家》主題曲「牽手」再度風靡後,不僅李子恆繼「秋蟬」、「情難枕」後,再度引起世人注目,更使蕞爾金門,隨之馳名;因為任何人都好奇於這位發表過數百首,合作過無數曾伴隨著我們成長、回憶的知名歌手如姜育恆、小虎隊、王傑、陳慧琳、周華健、蘇苪、蔡幸娟等,竟是來自於曾是烽火漫天的金門小島! 金門!這個曾是兩岸鏖戰的前哨,在歷史歲月中,與江山萬里的故國河山一樣,幾曾折戟沉沙,加上先天條件的困窘,是以如何效晉商精神,開創厚生天地,就成了金門有志者之鵠的:或攀緣於不可考之史事,如所謂的朱子講學之論;或幻託於待商榷的先人偉業,如京官滿天下之述;或自戀於歷史建物,如尚待評鑑的閩南建築,乃至於一些失允的浮議,如所謂金門學等…我們在肯定彼等為金門前景竭盡心力之餘,卻不得不誠摯指出:任何一個城市的興起,所依賴的決不是夜郎的夢幻,更不是自戀的蜃樓,而是一種理性與感性的感覺;一種普世價值的人文意象。之前我曾有一篇文章提到一個具有人文素養的現代化城市,應該包含三個意象:偉大的建築、悠揚的樂聲、旖旎的風光。因為偉大的建築使人感動;悠揚的樂聲令人心動;旖旎的風光撩人行動!而今以李子恆的高度,較之於那些昨夜的殘香,我們是否應知行止? 正所謂「江上調玉琴,一弦清一心,…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這種意遠幽深的空外餘音,正是音樂的感人處;但縱是餘音嫋嫋,拂入蒼穹的天樂,其感動卻必須來自於人間的血肉與紅塵的滄桑。因此我們在肯定李子恆之時,是否應深入追尋其「憤於志,積於內,盈而發音」的人文關懷,而不致陷入附庸風雅的小徑呢?因為誠如歌德(Johann Wolfgang Goethe)所說的:「內容人人看得見,涵義只有有心人得之!」 「哭過長夜,方知人生」,只有在歷經情劫後,才能深體「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的情深處;也只有在身歷那場民族聖戰的餘生者,才能激盪於「黃河大合唱」中,那股蒼生有淚盡碧血的澎湃;因此,創作者與闡釋者是一種心靈的對話,透過對話,才能完成人間真性情。就此而言,以蔡幸娟的婉轉,細述著「人間數十寒暑,轉眼像雲煙,…我把切切的思念,寄託星光的弗遠」的心願(星星知我心);借姜育恆的蒼涼,道出了「不要再繾綣北風裡,冰冷的雙手,也是最後的溫柔…哀怨的雙眸,也是最後的溫柔」的白雲蒼狗(最後的溫柔)。這些不正是李子恆對這片土地的悲歡歲月;道出了你我過往的生命推移? 若再進而探索他多年來的作品,當可發現,縱令琴音向紅塵,雁行千里終歸鄉,似乎正是這位鄉彥的心路歷程;因為儘管「紅塵任他淒涼,誰能斷了這情份!」(情難枕),我們卻不難發現乾淨、正面、中和的音符,始終散見於他的歌曲中。在此民歌已衰、流行音樂每陷粗鄙、藝術歌曲卻又和寡的大時代中,李子恆那種具有某種深度思想卻又生活化的音符;那種乾淨、正面、中和的樂章,無疑正是原始金門的民風。風而為樂,本就是先民最自然的天性,更是先人歌而詠之的真情流露,子恆之聲不正是詩三百的餘風? 昨夜,當接通電話的那瞬間,雖說從未謀面與晤談,但隨著他那中和、純樸的鄉音,不由想起「你我的夢隨著人潮擦肩而過,天亮的時候我的心還在夢遊,未曾結束昨夜深情的回眸」的情景(擦肩而過)。與其說是晤談,不如說是印證於「歌如心聲」的空中旅程。就因如此,當放下話筒的那一刻,耳際恍如飄來「故鄉的情是一滴蕃薯奶,尚歹洗啊尚久長,蕃薯的根是這爾深,…阮是吃蕃薯大漢的金門子」的感動(蕃薯情),雖然我不知「是否還能夠為我等待為你停留。」但就因為此種情愫,醞釀近半年的思緒突然如「池塘生春草」般地境與神會,文思泉湧而振筆終夜。不由為之前的堅持而自得,因為,作為「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唯樂者不可以為偽」的音樂,做作不得,因此,雖未謀面,總得空中晤談才是,不然總有隔靴搔癢之憾。尤其是久縈心中的答問:「當你在寫歌時,心裡在想什麼?」「當你完成歌曲時,你到底想呈現什麼?」以及「這樣多名歌手中,誰最能闡釋你的意境?」而這些若非本人親答,實在無法構思下筆! 之所以會有這種堅持,因為我一直認為:創作決不是憑空而來的,而是緣於聖奧古斯丁(St. Augustin)所述的:「由情緒的全人格中,發現超越的真境,然後在藝術的神奇中呈現之!」所以創作是從最深的「心源」和「造化」接觸時,突然的領悟和震動中所孕育的;一種淨化(Katharsis)淋漓後的「美」!文學如此,音樂的深刻幽微亦應如此;每一曲悠揚清妙的音樂,都是生命情緒的呈現與造化的感應,所以音樂的創作不只是數的形式與構造,也同時深深地展現了人類心靈祕處的情調與律動。而其動力應是來自於真、善、美的無名熱情,以直探披沙歌拉斯(Pythagoras)發現音之高度與弦之長度成為比例時的感動。 所以一首動人的音樂,必定也是一篇真情、悲憫、律動的文學:有血有肉的真性情;普世價值的悲憫心;直探心靈的律動美。當然,如同其他藝術一樣,音樂也在不知不覺中傳達作者的意念,使聆者產生一種「吾亦若是」的共鳴;一種拈花一笑的雪滌共鳴。雖然有人不以為然,總認為類似「使命感」的熱情,豈不有失藝術的化境;但誠如政治學者伊士頓(David Easton)所說的:「妄言非意識形態者,其實已自陷於另一種意識形態中!」至此,不由想起信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的那句話:「小說家之所以創作乃源於描述人類存在狀況的熱情!」我不知李子恆之意,但若就昨夜之談,諒必認同;誠如他所言的:「音樂不能脫離人生;亦不能失去深度」! 「半江殘月欲撫曲,一岸冷雲自有音!」誠所謂大樂與天地同和,而其和諧之美在於音籟的廣度與深度。廣度在於曲樂的和於人心;深度來自樂章的比於音律。前者使感情得以舒緩;後者使感情得以純淨。就此而言,以闡釋李子恆的歌手如蘇苪、蔡幸娟、姜育恆等,莫不是華人歌壇上廣受知名的歌手,其廣度自不待言;以深度言,李子恆始終乾淨、正面、中和的樂章,確有踵追「思無邪」的餘風,而今復受我佛明心見性的真如,其境可待。然而,在高擎李子恆允為金門之光時,Discovery頻道正播出一連串以Rain為主角的節目,這位歌手或許與我們所認知的韓國本土味大相逕庭;卻是亞洲多元文化崛起的例證。因此如何客觀反視自己,敞開心胸,接軌於宏觀的普世價值,應是我們及李子恆共勉之道:昔日冼星海雖貧困於巴黎,卻創「黃河大合唱」的史詩樂章,而今李子恆以金門之子遯隱於台北,如何踵武前人,方是他追尋的原鄉!誠所謂「浩歌對明月,曲盡已忘情。」願以此與子恆兄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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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張愛玲
每天每天,我走過這條街,停在bagels店。我只知道店在Telegraph Ave上,在我住的街上。陽光正好,抬起頭,瞥見這個交叉路口的路牌,是Durant Ave。哦!當年張愛玲就是住在這條街上,走去東方語言學院只要三、四分鐘。 駐足於柏克萊大學,今年的我,那年的,張愛玲。那時,她可能停在這裡買貝果,可能也在這個路口停留。不對,張愛玲總是晝伏夜出,鮮少與人接近的。那麼我們的交會場景可能是:一個上海女子,深夜不怕黑、不怕生,獨自漫步回公寓,或是說,正在享受著這樣的黑、沈浸著這樣的清冷。然後,一個遊民伸出手,舉起塑膠杯。上海女子冷不防地受驚,雖是中晚年紀,身子還是那樣的薄、步子還是那樣的輕,一來不想被擋住去路,二來是這貼身的衣服沒有口袋,便順手把剩下的一枚銅板扔進。遊民接過,把今晚零星的銅板一併從塑膠杯裡倒進口袋。口袋的末角有個小洞,那枚新進的銅板剛好委身而過,穿過口袋,待在鋪棉大衣的夾層間,一如它原來的主人,離群而居、索然獨立。 柏克萊的天氣就是一、二月最冷,遊民的大衣最知道。三十年後,台北來的觀光客,以短期研究之名,住進大學旁邊的Telegraph Ave,好一個彎也不用拐的走到圖書館去。風很冷,她像被風推著過。在家門和校門中間的貝果店,是一個最好的緩衝。十點鐘,許多準備上課的學生來買早點,遊民也來了,從晚到早的,隨著人影的,舉起塑膠杯。一來是,貝果的價錢訂得這麼好,0.99元,你可以從店員手上接過一個熱熱的貝果,和一枚幸運的一分錢;二來是,拿著相機的手要取暖、要取景,忙不出空。順手把剩下的一枚銅板扔進。遊民接過,伸起手臂的動作牽動了衣袖,而這大衣已陳舊,靠近中間銅扣的衣角早已磨透。一個洞的逃脫,需要另一個洞的拯救。遊民接過一枚銅板,衣袋邊順勢滑出另一枚銅板,這是另一種型式的樂透。誰知道這大衣被幾個遊民接收過,誰知道這枚棲身的銅板,是否試圖逃脫過,不重要。遊民數了數身上的零錢,進了店,換了貝果。我們重逢,我們的緣分重逢在一個塑膠杯裡、一個遊民的手上,再由店員的手、一同掉進收銀機的格子裡。我們重逢,而這緣分終於化成一個貝果,圓圓的,像個玉鐲,中國人說的團圓,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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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杯
挖空 心 思 靜靜在屋的一角 守候 等 你想起 捧我 在手心 當忘卻虛空 並全心 為你 盛滿 每一次的 蜜意 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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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疊
「我愛妳,真的好愛,好愛妳...」 我們高潮了兩次,睡得很香。 在他出門上學後沒多久,電話響了。 等他再次回到我這,管理員會這樣對他說: 「不好意思,方小姐已經搬走了。」 然後管理員會把我的信給他,裡頭有我送他的禮物。 我想他會打電話給我,氣急敗壞的。所以我把電話也換了,徹底消失。就像A當初對我的那樣,我也這樣對他。 信上我寫著: 「親愛的A`: 我們是不是擁有愛情了?你確定了嗎?雖然我們擁有彼此的身體,可是我變的非常的神經質,甚至是鑽牛角尖起來。 我渴望被呵護,但不是被同情與憐憫,你不了解我,只是覺得可憐我。 別急著辯解。 你問過我我想要的愛情嗎?你問過我想追求的未來嗎?你在乎過我等待的心情嗎?你知道我失戀的痛苦嗎? 你連我曾經的一切都不是很明白,只因我的眼淚與我的倔強而以為這就是愛,就像你的世界,我也無法參與,不能加入是一樣的。即使我也想給你十七歲年少輕狂的愛戀,但就是做不到。畢竟我離十七歲很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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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會放手
學會放手 「直昇機式父母」是形容不分晝夜在孩子頭頂上盤旋的父母親。在日本,「教育媽媽」除了睡眠時間之外,每一秒鐘都獻給子女。「怪獸家長」更指稱那些對學校提出不合理要求的家長監護人。不論按哪一種尺度衡量,我們都是在養育人類有史以來最怪異的、最受寵溺的、最被監視的一代。──《慢的教育》卡爾‧歐諾 做父母的總是自以為是的認為,「現在的孩子最幸福了!」因為,大多數的父母都覺得自個一輩子都在為子女而活。讓他們有最好的物資生活,讓他們擁有最健全的教育機會,唯一的目的就希望孩子不輸在起跑點上,將來比自己強。也因此,上海有了幼兒MBA課程,目的在教導孩子怎麼培養自信心,如何面對未來的競爭對手,有些學童甚至還包著尿布上課呢,這樣的父母,是否做得太過? 我經常想起自己這代的童年。那時候的家庭普遍不富裕,對孩子的物資、教育,更不講究。印象中,年長的大哥課餘的唯一工作,就是下田幹活;假期裡泰半的功課,都倚著田邊老樹做,但依然不妨礙他成為一位誨人不倦的大學教授。小弟的情形就忽悠多了;他通常只跟在父兄後頭爬高篡低,玩的時候總比幹正事多的多。小弟的功課一向不好,但高三那年忽然開了竅,硬是越過了國立大學的低標,現在工研院幹得也挺快活。卡在中間的我,一向被認為幹活、玩樂都是半吊子,卻也謀混了個鐵飯碗,衣食無憂。父親用三分薄地、一把鋤頭拉拔大了三個鄰里認為還算出息的孩子,相較下,我們的孩子在相對優渥的環境下,卻總是怪東怨西,埋怨日子不好過。 有位媽媽同我說:「怎麼搞的,我二十年前初就業領的薪水,竟比現在我研究所畢業的孩子還要多?」這就生活,殘酷無比的生活。我們總認為什麼都替孩子想前頭,「再怎麼苦,也不能苦孩子;再怎麼窮,也不能窮教育。」在這樣自我品管意圖下養大的孩子,真的就能比人強,過得比上一代樂活? 專家說:「孩子不能輸在起跑點上。」事實卻證明,早熟的孩子,早憂愁;說到底,都差不多。花了大把金錢、精力的父母們,卻得不到預期中的收穫。二十郎當歲的孩子,還硬賴在父母身邊吃用無憂;這恐怕不是經濟景不景氣,或孩子有沒有競爭力的問題,而是根本上,父母過早扭曲了孩子的自我發展意志,讓他們習於依靠他人的安排過活,又怎能反過頭來埋怨他們抗壓力不夠? 走得慢,才能走的遠;走得穩,才能走得久。再富,也要「窮」孩子!到底是不是因為父母們的揠苗助長、過分呵護,而讓孩子們學不會自立、不懂感恩,甚至認為當前所有面對的困境,都是新新人類的悲哀、都是別人的錯。我不想和孩子講我們三兄弟和著泥巴長大的歷史,因為那跟他們熟知的漢堡、電腦意象差距太遠。我只想讓他們知道,富足並不會使你們更快樂;放手讓孩子成長,才是父母今生最大的成就! 生與死 在雜沓紛亂的日子裡,我們真否看透了生死? H君在同我說這話時,態度是平靜的,平靜的令我有些詫異。印象中,他是一位笑口常開、生性樂觀的朋友,從來就不興談論生死這類冷話題。我提出了我的疑問,他只淡淡的說,「或許是看人挑擔不吃力吧!」空氣中散漫著一股淡淡的哀愁,我的朋友,正面臨著生死的關口。 H君經由定期體檢發現了惡性腫瘤。惡性腫瘤還有個響亮的名稱,叫「癌症」。知道癌症吧,它是由控制細胞生長增殖機制的失常而引起,代表著塵世的決絕、撒手。乍聽下,有點茫然,一向親近的人可能永遠不在了,實在不是什麼愉快的經驗,甚至還會刻意的選擇遺忘。 印象最深的,該是奶奶的辭世吧。那時我只有九歲。九歲,小二生,我知道那從小馱著我走幾里山路、奔波於老家與爸媽間的奶奶,將要永遠離開我了。離開,是個很生份的名詞,代表著永不相見;從今而後,我能看到的奶奶,只有相片了。小姨娓娓同我說著死亡的意義,「生死」似乎是人生一道最遠的距離。事實上,上小學後,我就不常見到奶奶了,也不會特別的想念她,印象中只有她那佝僂的背,和那不時呵呵的笑聲,這樣的奶奶將永遠離開我了!我有點茫然,那時只會用嚎啕來反映自己的情緒。 多少年過去了,每回聽到認識的人辭世的消息,總是刻意的選擇不去記憶。不想記起他的容貌、名字甚至共有過的點滴。我知道這是鴕鳥心態,但我總會很阿Q的安慰自己,還好我們並不熟悉。直到岳父、母相繼離世,我才驚覺這種心態是多麼的不負責和要不得啊!曾經共有的怎能漠視呢?發生過的又該如何抹去?瞞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自我麻痺,不是感情的昇華,恰是心靈的墜落。慢慢的,我才學會冷靜,嘗試去體貼撒手塵世的心情。 「希望我做些什麼嗎?」我太過誠實的問。 「給我奇蹟。」 誰給得了?上帝吧。希望這只是上帝開的一個不好笑的玩笑。 「還有希望,醫生確診是『肉瘤』,有希望根治……」呵,我真心喜歡有希望的日子! 政治病 政治就像一杯酒;明知道是味苦、難以入喉,一旦沾上了手,卻怎麼也甩不脫。 同我說這話的,是征戰政壇二十餘年,未嚐敗跡的老民代。按說,像他這樣的政壇常勝軍,當是呼風喚雨、人皆欣羡的;但事實恰恰相反,這位仁兄非但未享有預期中的財富與名聲,反而正為一起選舉官司散盡家財、搔白了頭。 對於他的際遇許多人感到好奇,但卻非絕無僅有。按他的說法,與他同輩的老民代們,不是少人聞問、痼疾纏身,便是家道中落、前途堪憂,鮮有「善終」者。為此,我提出了疑問: 「搞政治,到底圖什麼?」 他笑了笑,回了我前述的「苦酒說」。 坊間流傳:「要害一個人,就鼓動他去選舉。」可見政治在一般民眾心中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卻仍有人對其執著、著迷。說到底,選舉的弊病再多,卻依然是當下實踐民主政治的不二法門;因此,與其說選舉害人,不如說選民的水準不夠。因為多數選民對政治人物無甚要求,所以政客們也樂得做表面工夫。什麼「選賢與能、為民喉舌」,純粹是選舉語言,選前沒人當真,選後更少人實現。就連貴為諾貝爾獎得主、前中央研究院院長的李遠哲都實話的說:「選舉承諾,是不一定要兌現。」就因為選民對政治人物極大的寬容,因而多數政客「權錢聯手、有始無終」。可笑的是,人民的福祉、國家的前途,卻都要交給這群人來掌控。 面對朝野屢屢指控對方「換屁股就換腦袋,對不起人民」的嘴臉,當能更深刻理解「小鋼砲」王建所言的:「歡喜做,甘願受。」與其怨政治人物的「言行不一」,不如怪自個的「半吊子」民主。 「政治就像上刀梯,練過的人不流血、還不怕痛。但時候久了就忘了,為什麼要攬這辛苦活?掌聲帶來了虛榮,卻不想這只是一場廟會,總會有散場的時候。」 老民代說完了這段頗富哲理的話,踽踽的走了。政治人物的榮枯際遇是否差得太多,才引得無數英豪競攀這注定傷痕纍纍的政治刀鋒? 我們常笑熱衷的「逐政者」是得了「官癌」。「政治」到底是一種病,不固本培元、善加調理,豈能「善終」? 激情 我曾經同許多朋友一樣,喜歡寫些「帶種」的東西。文字完成的那剎那,心情很暢快,無論如何,總是認為自己完成了某種使命。後來我才懂,「帶種」只是一種心理狀態,可能滿足虛浮、可能招來怨懟,卻通常無助於事實的改變。 心理上,我希望能獲得迴響、引發共鳴;然而,在多數故鄉人的眼裡,「意見」只是生活裡的奢侈品,沈默是「金」,那能肆無忌憚的揮霍。沈默,可能也是武器;尤在煙硝遍布的日子裡,沈默一直是生存的必須。 故鄉總該有些變化吧?我要求自己探出的觸角再靈敏些,注意著空氣的變化,和氣氛中可能質變的心情。日復一日,我漸漸懂了,「怠慢」可能是故鄉最根本的問題,而問題的根源在於沒有激情的空氣。 激情啊,竟是一個曾為戰地的地方最缺乏的東西?或許是因為沒有令人矚目的議題吧?這個推論顯然又不正確。屬於島嶼發展的議題有許多,而且件件與未來榮衰攸關,無由不驚些波啊?觀察、探索,復做了些自認「帶種」的事,才發現原來「漠視」,有那麼大的破壞力。不是島嶼沒激情,而是激情強不過現實、抗不了誘惑。特別是在故鄉人習於不勞而獲的時候,「漠視」成了最自然的結果。這讓我想起了博奕。 我壓根子不喜歡博奕,雖然我承認它可能讓島嶼遍地黃金,但人們不該只用「道德」的標尺,來澆熄期待的熱情。博奕是不是好東西?支持或不支持的,都可以匡舉一大堆理由;但只用「道德」來非議,委實過於薄弱。真要恪遵絕對的道德標準,人類根本有很多事不該做。諸如:政府該合法擁有殺人武器嗎?戕害國民身心的煙酒,為何還暢行於世?人們在意的,是一次性的人性滅絕,還是漸次的心靈腐朽?道德可以是制裁人性的最終武器,卻不能做為政策應否遂行的終極標準。 這麼說,有人能接受嗎?我要強調的是政府該遂行的是除魅化的理性政策,該作為的是全盤式的價值論證,而不是框了個牢籠,讓對立的人性在裡頭無情的啃蝕、嘶吼。風揚的日子,許多人喜歡平靜,縱使平靜得很不真實,裹脅了原有的熱情。也或許,寧靜正是一種幸福,只要我們真的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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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烈嶼
再忍一陣子,役期就只剩下一年了,轉眼就會過去,別想太多才是上策,這些外在的境界,其實都是鍛鍊自己的最好的磨鍊,是自己心智提升的活水,常在想人的一生平凡無奇,那會不會控訴上天給的乏味,假使平凡無奇的事,也可以和幸運的感動聯想在一起,那麼惡運又代表著什麼意義?每件事,如果都如大川大河一般,可以找到源頭,傾聽到第一滴水的聲音,那源頭定無善惡好壞,沒有相對的比較,管他下游是良田萬畝或是氾濫成災,都是同一滴水呀!我曾經聽過,埃及人對於尼羅河的無情吞噬大地房舍,沒有絲毫的抱怨,難道他們不明白這尼羅河亦是死神的化身?這些他們都不加以理會嗎?我想他們看到的是,幾日的湧水狂奔換來的是一年的溫飽,以及沖積出來耕種的沃土。幾個難熬的夜晚,換來的是讚嘆生命的力量。 有時會自作聰明去巧立一個方法,來解決眼前的煩惱。試想亞斯文大壩解決了尼羅河的汛期,卻得不到埃及人的稱許,白做工了!人生也一樣可以選擇用盡心思,想許多具體但不可行的作法,消磨自身的能量或是自己嚇自己,讓自己困在黑夜,使自己好幾個黑夜無法閉眼入眠,你見到了心中的埃及了嗎?把每個當下努力完成,把心安住,你見到了心中的埃及了嗎?可以找到第一滴水,就能找到第一顆心,那源頭沒有相對,那是自找的、假的、造作的,希望能有所思維,把自己的第一顆心安住好。 憶起半年 2月20日 今天的天氣和前幾日比起來,冷了許多,趁著這般的清醒,回頭去想當兵發生過的事,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之前的半年就這樣的過去了,剩下的日子,會不會也一樣,一眨眼就過去了。剛來當兵的時候,一切都戒慎恐懼,至於現在,比當時的心又多了一大半的愉快。學到了什麼,仔細想想好像若有若無,有得到一些東西,扣除了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學會了忍耐和珍惜,學會了更加的獨立,和找到自我紓解情緒的方法,在沒有朋友的世界裡,自己要更愛自己。 伙房的智慧 2月25日 遇到一個弟兄,那是在伙房工作的弟兄,他的手藝很好,在旅部旁的軍官排餐廳中,見了色香味俱全的餐點,我對著這個弟兄稱讚誇獎了一番。感謝他煮東西的辛勞,真的很好吃!他笑笑說:謝謝!他跟我分享,今天早上他還被罵,說煮的東西沒變化,吃起來不夠味!他說我的稱讚,讓他得到了滿足!我揮揮手不能再聊了,因為我要去站哨了。 晚餐時刻,又遇到了他。他在餐廳外又被軍官們唸了一頓,也是一樣挑剔菜色。但他始終把笑容掛在臉上。我問他:難道你不會生氣或難過嗎?他就回我:有必要拿走別人身上的垃圾嗎?在他身上,我看到了簡單的生命,簡單的思維,簡單的生活。(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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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疊
在那一次差點發生什麼的夜晚之後,我們的關係變的很沉重,而我就快無法負荷這樣的愛情,像鉛塊的綁著我,我快要溺斃。 應該不是這樣的。我們就只是顧客與店員,陌生人的邂遘,輕鬆的姐弟,我可以跟他說心情,在他面前大哭大笑,哪來這麼多不知如何是好的情緒呢? 情人? 我好想問他,什麼才叫做情人。我已經失去準頭,思考沒了方向。 在他機車後座抱著他時,我發現他書包弔環上的一條幸運繩,隨風搖盪著。 「這是我學妹送的。」 他書包上繫著一條幸運繩,粉紅色與鵝黃色的編織,還有一個很可愛的鈴鐺。 「妳別誤會,因為她們家政課做這個,所以她就拿來給我,這麼多人面前,我不好意思拒絕。」 「那她是不是也會把家政課的餅乾拿來給你啊?」 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就在他耳邊問著。 「會啊,不過會有很多人來吃啦。」 「嗯。」 後來他送我從醫院回家的途中,他還說了好些話。不過風好大,他車子騎的很快,風吹散了聲線,我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 「是那個女孩嗎?每次出校門都跟在你背後的那位。」下車時,他想要來個吻別,我用這個問題制止了他。 「妳有看過喔?對啊,就是她。常和我們那一夥人混在一起。很煩齁。」他的臉有點失望。 「不會啊,還蠻可愛的。」我眨了眼故意笑他。 「哪有妳可愛,妳是我的………我的……」他吞吞吐吐著。 「女朋友耶」終於說出來了。 「當你的女朋友很累耶……」 我在與他接吻的時候小小聲的說。 當晚他留在我這,也順利的進入我的體內,他用力的時候,在我耳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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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烈嶼
真真假假 1月26日 精神一直無法集中,也許是今天太累的關係,這種恍神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從當兵到現在,只覺得那思緒騰空的空白,有時寬恕人或笑看人間也不錯的,同一個時間我的精神可以飛越兩個不同的點,而兩個不同的點,就拉出許多的時間,許多的時間無限的展開,雖然「累」,靜悄悄地沒有任何的壓力,沒有煩憂地在自我的世界中空想,享受這美好的時光。說了也許你也不會相信,我反而覺得全然的清醒,讓我顯得不自在,有人不是渴求「清醒」嗎?而你可能會覺得清醒比較真實,但人往往太真實了,就入戲了,入了戲,就著了迷,著了迷,舞台上的紙老虎就會咬人了;厚紙板做的火燄,就會傷人了;藍色的壁報紙,也成了會淹死人的大江大湖。原本的台詞,也變的咄咄逼人了,一切的假象,都因為你認為他是真的,就增長了舞台的效果,有人很認真演,卻弄得全身是傷,因為那些假的、幻的、空的事物,在還沒傷到他人,自己已經狼狽了一身了,知道是假的就認真的玩呀!像國劇一樣,一根髦可以是馬、是門、是道人的拂,到頭來只是一只道具。你就陪他們玩吧!莫笑他人癡,笑時癡更癡,體會到了嗎? 所以我喜歡「累」的感覺,現在的你可以體會了嗎?自己可以遨遊在四方,有如大鵬展翅的快感,我可以是蟲也可以是龍,反正只是一個角色,重要的是:入戲不要入迷才好。 監察官調職 2月14日 情人節,一個孤獨的節日,人的一生中最慌張的時刻,為何慌張呢?好似一個相較之下的答案,或是媒體闖的禍,總該身邊有個伴,才配活在這一天,莞爾一笑,本來不在的節日竟如此真實,聽說還有白色情人節!粉紅情人節!七夕情人節!商機真是無限,不曉得這個情人節與下個情人節,情人是否是同一個人?答案只有你知道! 除了情人節,有些擔憂又上了心頭,監察官要調回大金門了,聽說要換大金的監察官來小金,而我這個監察官文書又多了許多不確定感,該用怎麼樣的心去化解現在的煩惱,最後,我選擇靜下來,太多的煩惱會亂了自己的步伐,亂了自己的方向。 其實,這個長官的個性很衝(ㄔㄨㄥˋ)個性很急,辦公室的氣氛其實顯的緊張,仔細想想他人其實不錯,倒是有不少的文書之間的鉤心鬥角,我選擇靜靜看待這些事,畢竟,這些都是我不擅長的,希望監察官的調離,也許是一個新的轉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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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是﹐食百二─歲序中的時令﹑節氣﹑俗諺系列之二
正月初一清晨的第一件事是在吉時燒香點火「開門大吉」,也稱「開正」,有人開門後就朝曆書擇定的方位迎財神、迎喜神、迎紫氣、迎貴氣,象徵新的一年中有財有喜,大吉大利,且有貴人扶持提攜。在三牲青果向神明賀正後,見到任何人,無論親疏遠近,舊雨新知,識與不識開口就是「恭喜恭喜」,打揖握手,喜氣洋洋熱絡無比。 一家大小都起床,盛裝隆重地以甜粿菜碗拜敬佛祖、土地公、灶君公後,再敬奉堂上祖先,鳴炮報喜,興高采烈地開始嶄新而滿懷希望的一年。人人笑逐顏開,好話連連,彷彿一瞬間,人變親了、情變濃了、心變近了,一片和樂融融,「大同世界」的景象,倏然出現。最歡喜高興的依然是「囝仔嬰」小朋友,不但從頭到腳新衫、新帽、新鞋、「新當當」,而且犯錯逾規還不會遭大人吆喝責罵,長案桌頂尚愛食的糖果、金貢豆,可以一吃再吃。 大街上,尤其後浦從東門的石坊腳、觀音亭街、衙門口、中街、頂街、土地公宮仔、南門街仔到城隍廟口,一路上「抽車馬砲」、「壓十二面仔」(將士象車馬砲加帥仕相傌炮)、「搏豆仔」(擲骰子)、賣食走擔(烘魷魚、糖角頭、麥芽膏、土仁糖)、「沙嗲」、「甜酒糜」都以壯盛的陣容,據地設攤,一整天是人潮洶湧,絡繹不絕,形成過年熱鬧的新市集。這是六十年前國軍沒有進駐時,非常典型的民間本土年俗文化色彩濃厚的春節歡渡場景,三十八年之後已經少見,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視野開闊了,家庭收入的增加,引導大家重視休閒生活的質量急遽提昇,於是走向戶外,走向島外,國內的,國外的,盡情地溶入勝蹟美景與大自然懷抱中。 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睏到飽;初一場,初二場,初三老鼠娶新娘;初一花,初二柳,初三撟掃帚,都是傳神而生動的描寫,充分顯示春節的真實氣氛。一種是忙碌型的,初一初二都是一早就忙個不停,拜年訪親,擺攤做生意的,忙到初三就自然地放鬆睡到自然醒;一種是享樂型的,搏徼也好,應酬也好,飲醼也好,一場接一場,到初三已體力不支,只好任由老鼠東奔西闖,肆無忌憚地鬧個不停,媲美人間娶親的盛況;至於小姐婦女們,正月新春當然要把握良辰在初一、初二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像「柳」又像「花」,風光無比地迎春沾喜,上街見識年景,入廟燒金祈福,對平日鮮少出門的她們,是一年難得的機會。只是刻意梳妝,「畫花擦柳」的風光時辰,也不過初一初二而已,初三,仍要把那些常年忙不完的家務事打理清楚,雖有點不該與無奈,還是無怨無尤,心甘情願地承擔,這種高檔的良行美德,是何等地令人欽仰,這群可愛、可敬又可佩的淳良敦樸的女性,不正是我們最親近、親密、親切、親愛的婆媽母姊,有她們,我們是何等的幸運與幸福。 從正月初一的「正月正時」春節的歡慶時段,口頭、行動與生活的禁忌特別多,除了不可生氣、叫罵、惹事、粗野、計較之外,不得動剪、動刀、動針、動線,初五之前,屋內清潔要往內掃,畚圾不可往外送,要和顏悅色,好言好語,輕聲細說,萬一不慎失手,打破了什麼器皿餐具也要連聲「碎碎平安」,「造化是,食百二」,避食有殼的土豆、瓜子以免「剝殼」(諧音剝腹──煩惱不順也)。初一早餐忌葷,也忌食泔糜,否則整年出門都會躇著雨,最省事的煎甜粿,三兩片就可枵腹,出口講好話,不講壞話、粗話,稍有不吉不利都在避諱之列,「完」、「了」、「四」尤要隨時警惕注意。也有一早就前往宮廟「燒金」參拜,祈求大小平安,順綏吉慶。有親友前來拜年賀正,必揖延入內,款以甜茶、甜果,或以酒菜相待,「食春酒」長發其祥,過年期間好話不嫌多,好禮人不怪。 初二,新婚夫婦歸寧,伴手禮多為過年現成之甜粿,煮熟的肉或雞,另以紅包贈送未婚弟妹及幼輩。俗稱有情有義,正月初二。現今只要是出嫁的女兒都會偕同夫婿子女「回娘家」,成為新年盛事。古早「十一請子婿」的習俗,已消聲匿跡,無人再提起了。 初三是新春唯一的一個沒人敢亂動、亂走、亂做的大「凶日」,俗稱「赤狗日」,此日諸事不宜,所以大家少出門,早早「歇睏」睡個飽。 初四接神日,俗稱「神落天」,諸神完成覲見述職任務駕返人間,應是「神落地」,當是流傳有誤。是日近午再焚化「神馬」,「送神早,接神晚」,恭迎神駕後,傍晚申酉間以三牲蔬果,答謝昇天為善信美言德意。 初五「隔開」,該玩的玩夠了,該喝的喝足了,該食的食飽了,該累的累歪了,該忙的忙好了,到此作一結束,告一段落。燒香後,撤除神前歲供,擦拭神桌,清除畚圾廚餘。然後該上班的上班,該開工的開工,該開市的開市,該上山的上山,該落園的落園。 初六「挹肥」,清糞巡礐,歡喜施肥,春耕播種,期盼未來一年五穀豐登好年冬。 初七「七元」,元氣到七盡,週而復始,畢竟新年已樂透,該補充體力,據「閩書」載,舊俗此日應備菜蔬七種作羹湯,飲用以養生而求長壽,非常符合現代養生要求,惟此俗已自然消逝。此日俗稱「人日」,有的家庭食麵線祈求長壽。(俗以初一為雞日,初二狗日,初三豬日,初四羊日,初五牛日,初六馬日,初七人日。) 初八「完全」,再沒有任何藉口繼續春節玩樂,該是完完全全收心振作,開拓新生活。 初九「天公生」,天公玉帝聖誕,拜敬儀典無比隆重,誰都不敢有絲毫疏怠,以虔誠崇敬的心,慎重無比的儀式敬天,天公壇、天公金、天公圓,蒸過的麵線、龜、錢、桃等色樣的紅龜粿,魚肉雞鴨齊全的五牲,八大八小菜碗乾果,有炊糕(中、大型發粿),有搬「家禮戲」(挑線的傀儡戲),有宣經,有素敬,參香禱祝後,全家大小,恭敬頂禮十二拜。是日太武山頂的五百年古剎海印寺,來自五鄉八保的善男信女登山朝拜,既禮佛攬勝,又登山健身,盛況空前。 初十「地公生」,清香素果祈福,例不耕地,不「魁鼎」,以免觸犯地公聖顏。 十一「請子婿」,十二來「回拜」,早年出嫁女兒偕同婿孫,回娘家拜謁岳家外祖熱絡親切的盛況,現今已不知在何時為「初二」取代,舊俗轉移不是壞事,親情不減才重要。 十三「食泔糜配芥菜」,一切歸於正常,回歸平淡。本日是關聖帝君昇天日,照例落下「關刀水」,雨不大,約十公厘。 十四「結彩棚」(結燈棚),又是另一迎春高潮的開始,歡樂慶元宵。 十五「上元瞑」,宮廟有做「天香」,有「還龜乞龜」,求財祈福,有花燈,有燈謎,有「聽香」,有觀「七姑」「賽紫姑」,有觀「箸神」,觀「碟仙」,搓圓拜佛,一幅昇平安樂景象。隨著社會的變遷,時代的推移,除花燈、燈謎及元宵湯圓外,其他已不再出現。(有餡的是元宵,無餡的是湯圓,手搓的是湯圓,籮搖的是元宵) 十六「相王公生」,十七拆燈棚,十八倒燈暴,年景的尾聲,十九張犁,二十上山種金瓜。年景到此,已經結束,又是振作打拚作穡的開始了。 民國九十八己丑牛年元宵,有日,日不大,有雨,雨很小,日無曝上元燈,雨也無渥上元燈,據傳說上元燈淋著雨的地方,對當地男丁不好,看來今年是平平的一年,相對的,清明也將是播耕順利,預祝豐收可期。倒是「倒燈暴」十六就有兆,陣風五至六級,中浪到大浪。上元,正夾在「立春」與「雨水」中間,是標準「春天後母面」的時段,歲序的「節氣」與大自然的「天氣」,正有著密切的呼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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溝通的橋樑──2009「金門縣美術家聯展畫冊」代序──
藝術作品是創作者傳給欣賞者單向溝通的橋樑,只是,這一座橋樑並非每一個觀賞的人都可以通行無阻的。既然如此,那又在什麼狀況之下,欣賞者才可能順利地走過橋面,進而踏入創作者所建構的「心靈之宮」呢? 當然,解決上面問題的關鍵,絕不僅僅只是在欣賞者或創作者單一的任何一方。更明白的說,前者對作品中心思想的感應及後者在創作表現技法的運用,兩者都必須達到某種程度之上,溝通的進行才可能順暢。 一個觀賞者能夠邁進「心靈之宮」,他一定擁有一把啟宮之鑰,僅以觀賞繪畫作品而論,欣賞者要打造這樣一把鑰匙,最少需要具有下列六個條件: 一、對幾何造形之機能須有敏銳的感應。 如眼睛注視歐普藝術諾拉德那件「出發一九五八」畫面中央的正圓形,必然感覺它有一股凝聚四周向圓心集結的無形力量存在。 二、對表現主題之物象出現象徵的聯想。 如看到頹廢畫派貝克林那幅「有拉提琴骸骨的自畫像」,陰暗畫面的右上角有一個拉提琴的骷髏頭,令人很自然地想像到死亡之神時時都在我們的身邊。 三、對題材背後之意含須有切題的想像。 如面對超現實主義達利的「燃燒中之長頸鹿」,畫面中間胸前和腿部有很多抽屜的女人、以及遠處脖子上有熊熊烈火的長頸鹿,讓觀者腦海裡自然地閃出「人的欲望是無窮盡,再多的權名利都無法滿足」意念。 四、對各類彩色之特性有生理上的反應。 如凝視新寫實畫派傑姆。笛恩那件整個畫面都佈滿青色的「藍藍的藍」,相信不少人都會感覺被那股陰鬱與寒冷的氛圍所圍困。 五、具備探索表現主題的相關知識常識。 如觀賞立體主義畢卡索的「格爾尼加」一作,一個既不知道1937年4月26日西班牙佛朗哥政權聯合德軍轟炸格爾尼加的殘酷事件,也不瞭解西班牙民俗鬥牛活動的象徵意義,更不清楚立體主義「二元向心」表現技法的人,當然不可能體會畢卡索運用此作,表達他譴責戰爭暴虐與期望永久和平的主題。 六、對形成創新之畫作沒有排斥的心態。 如初次接觸一件突破傳統形式獨創的新異畫作,自己一時無能跨越溝通之橋,因而產生排斥心理。在這種情形下,如果他不從書籍與媒體收集相關資料,也不作更深一層的推敲與分析,那他日後將很難步入此畫作者的「心靈之宮」。 由上列的種種看來,只要創作者所建造的橋樑沒有重大的障礙,即便是路面有多麼曲折,擁有啟宮鑰匙的人也可能找到創作者「心靈之宮」的入口處。 至於,一個創作者如何規劃造橋的工程,如何建成一座既穩固又壯麗的大橋,如何引導走過橋的人開啟「心靈之宮」的門扉,那就得看創作出來的作品是否具有以下的條件了。 一、誠摯的真情。 無論是先有題材之後再賦之以主題,或是已有主題而後再尋找適切題材,創作者必須清楚,只要是不能感動自己的主題或題材,必然很難去感動觀賞者的心靈。 二、適切的題材。 題材的選擇如不恰當,就可能出現誤導欣賞者方向之危機、更重要的是,如此之題材根本無法表達主題,那這樣的作品對觀賞的人也就不具任何意義了。 三、精練的技法。 在表現上,創作者必須具有駕馭造形特性,色彩感情、物象質量,畫面構圖與整體結構的能力。否則,即便是主題和題材多麼優美,完成的畫作,也必然欠缺一份顫動人心的能量。 四、創新的形式。 繪畫藝術領域之所以愈來愈寬廣,那是因為以往的美術家們不斷的創新持續的開拓所造成的結果。如今,我們不再需要第二位達文西,第二個印象派,第二幅「格爾尼加」。我們需要的是有獨立思考的定見,有突破枷鎖的勇氣與有創新形式的能力之創作者。因為有了他們。藝術園地才可能不斷地擴大。 五、動人的魅力。 這裡所謂的「動人魅力」是指完成之後的畫作,暗藏一股緊扣欣賞者心弦的機能。因為一件缺乏動人魅力的作品,它與孩童的塗鴉之作相差無幾,甚至比兒童的塗鴉還少了一份純真。 當一個人凝視一幅畫作時,視覺受到刺激之後,情緒因而產生激化,內心也引發一陣震顫。這時他已步入創作者的「心靈之宮」了。 所有走進作者「心靈之宮」的人,雖然面對同一幅作品,但卻因各自的生活體驗及思考脈絡的互異,畫中主題經由聯想出現的感受自然也不可能全然相同。這些欣賞者,也許有一群人腦內閃現出「喔!那來如此」的頓悟,而另一群人心中卻浮現「這就是我所想的」之愉悅。然而,我們若作更深一層的剝析探索,那我們必將發現,甲乙丙丁……的「如此」之意含必然不盡相同;張王李趙……的「所想」之理念也都有些差異。這是因為他有他的「自己」。你有你的「自己」,而我也有我的「自己」。如果個別的「自己」都相同,那廚川白村「發現自己的喜悅」之說法就無法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