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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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隻雞慢啼
老爸是個很憨厚的人,個性相當隨遇而安,也很容易與人融洽相處。如果不是他跟我提起他小時候的事,我不會知道他原來也曾經是個「叛逆」的小孩。 老爸曾對我說,我小的時候很聰明,十個月就會走路,一歲十個月就會講話。三歲時,媽媽去醫院生小妹留我一人在家,我還會打電話跟親戚講哪家醫院。不像他,他小時候曾經一度被認為白癡。「為什麼?」我問。原來他一直到了三歲都還不會走路和說話,頂多就是在床上滾來滾去,就連爬行都很少。身為中醫的爺爺為他檢查不下百次,都找不到他發育遲緩的原因。村子裡面的人都以為他真的腦袋有問題,不是嘲笑他就是用同情眼光看我奶奶。然而,爺爺奶奶並不以為意,仍是不避諱地帶老爸去串門子。 「其實我那時候不是不會走路說話,是不想。我覺得不用走路,到哪都有人抱、有人服侍,不是很舒服嗎?」老爸這麼說。有日,大老爸一歲的堂姑故意欺負老爸,老爸一氣之下,從椅子上跳下來,搖搖晃晃便追了上去,硬是拉了堂姑的辮子一把才罷休。我聽了咋舌,「不會吧?你還沒學爬就會走,那大家不是看傻了嗎?」老爸露出得意的神情:「那當然。我說過我是不想走路而已,又不是真的笨蛋。」那天之後,老爸「一日學會走」的事蹟傳遍村子,也洗刷了之前被人看扁的冤氣。 然而,老爸會走路之後,仍不曾開口說話。他是同輩裡算年紀小的孩子,很少有人主動找他玩耍。他也樂得清閒,整天坐在門口,托腮看人玩ㄤ仔標、打彈珠。「我看那群人玩來玩去都那套,有夠無聊。」年紀最小的老爸竟嫌堂哥堂姐們的遊戲很幼稚,索性不加入他們的行列。一直到五歲都還不會講話的老爸,又一度被人認作是啞吧。「你不會覺得很委屈嗎?」我幫老爸抱屈。老爸笑笑,「不會啊。他們說的我都懂,他們卻不懂我在想什麼,很有趣。」沈默了好幾年的老爸,一直到上了幼稚園,要自我介紹時,才一鳴驚人,滔滔講了好長一串話,再度嚇壞老師同學。「你好像很喜歡玩這套耶!」我聽完笑到肚子痛。老爸輕鬆泰然地說:「有時候會的東西,不見得要急著表現啊。」 後來老爸國小畢業,離家去鞋店當學徒。每天除了要打版、黏鞋底,還得幫忙照顧老闆的三個稚齡兒女,餵他們吃飯、幫他們擦屁股,日子過得疲累又辛苦。某日,一個大颱風把店裡淹得亂七八糟,很多鞋子都泡得報銷,老闆只得被迫歇業、要老爸暫且回家休息。後來老闆也沒叫他再回去做,等於是無薪遣散,老爸也沒多計較,還慶幸意外賺得假期。後來經過姑丈的介紹,老爸去鐵工廠當學徒,一做便是幾十年,一直到退休。可見老爸也不是好逸惡勞之人。而且他深藏不露、不喜居功,讓人感覺相處時沒什麼壓力。或許我得學學老爸的生活哲學,可以活得更輕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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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平林──拜訪阿姆
春末夏初 初晨陽光揮灑村落湛藍的天空 燕尾馬背是高低音符,參差交響天際 從明代一路跋涉到國共內戰 從御賜里名竟然走成瓊林戰鬥村 (歷史是幾多無奈臉譜彩繪成的啊) 多少歲月承載了多少滄桑 您住的老屋在紅磚鋪就的巷弄 您正替老人家擦拭嘴角的垂涎 (十餘年前餵食祖母的情景彷如眼前) 您不見老態 您依然樂觀,依然講話大聲 那些一起生活的日子 您是我與妻的平林阿姆 是孩子們的平林婆婆 濕熱的空氣中鳥雀鳴噪 您領我們穿越婉約的巷道 您陪我們佇立古樸的宗祠 您帶我們逗留葳蕤的菜園 臨走,您遞給我一把紫蘇 阿姆,明春來家紫蘇將蜿蜒我小小的庭院 這是一座歷史大氣的村落 歷經古典的雕琢 歷經烽火戰亂的倉惶 諸種錘打,諸種鍛鍊 當災難遠離,哭聲遠離 於今,寫滿酣暢,寫滿圓滿 過平林記事 平林阿姆者,寶玉女士也。十餘年前常來家中幫忙照看祖母,樂觀樸實,任勞任怨,惟講話大聲些。 祖母過世後,阿姆奉婆婆和兒女們長住台北,偶而返金,會來家中小坐。今春,因婆婆年老體衰,阿姆又奉婆婆返金。春末,我與妻和孩子們前往平林探望,彼此交談一如昔日親近。 因這段因緣,懷想世人行事除計算利益,亦當計算些許情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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齒牙動搖
俗話說:「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這回的經歷,真是讓我對它深有體會了。 舊曆年除夕,左上方的牙齒隱隱作痛,這種情況以前也有過,但都沒有像這回,痛的感覺一直持續,不曾停歇。可又不巧碰上過年,要到哪裡去找醫生呢?不死心,騎上機車在金城的幾條大街鑽來鑽去,幾家緊鎖大門的診所都貼上告示,一律在大年初五或初六才會看診,這下可讓我束手無策了,所能做的只有忍耐,撐一天是一天了。 過年的那幾天只能以流質、鬆軟的食物果腹,這種情況若在平日倒也無妨,可偏偏發生在這年節時分,親朋好友見面除了閒話家常之外,總要吃喝玩樂一番的。此中,「吃」還是最重要的,美食當前誰能不受誘惑?但此時此刻,這些既豐盛又頻繁的飯局對我來說毋寧是一項折磨,一份負擔。 一直熬到初五開市,才迫不及待的找了一家診所,老醫生檢查之後,無奈的用台語說了:「你會痛的牙齒有『浮』起來的現象,那是牙周病的徵兆,如果不想拔掉就繼續的使用,看哪一天真不管用的時候,再來處理吧!」這些話讓坐在診椅上的我意識到大勢不妙了,心想現在我那疼痛的地方,完全是經不起碰觸的,如何還敢奢望「繼續的使用」?醫生的一番話,無疑是宣告我那會痠疼的牙齒已形同廢物,這真讓人沮喪。 回家後,妻要我再找另一家,聽聽不同的意見。第二位大夫的看法更直接了當了:「你患的是牙周病,我們小診所只能給你止痛,幫不上大忙的,若想一勞永逸,非得到台灣上大醫院不可。」又說:「在大醫院,醫生會先拍好幾張X光照片,然後再根據那些照片去判斷病情,必要時可能還要手術治療呢。」這番更勁爆的話,讓我更是一陣擔憂,此時的我猶如喪家之犬,垂頭喪氣的提不起半點精神。妻原先是希望另一家能帶來驚喜,讓我可以獲得即刻的治療,解決眼前的「倒懸」之苦,只是沒想到期待落空了,破綻不只補不了,反而越挖越大。她見我這副模樣,知道情勢既難以挽救,便好言相勸的要我勇敢的去面對。 想到要去台灣醫治,心裡真有千百個不願意。主要的原因是自診所歸來,便請教了幾位曾治過牙周病的朋友,一個共同的意見是這種病往往是要開刀的,且不是一次就能搞定,通常需要一段長時間,療程上是有些麻煩的。想到往後的這幾個月,必須要在台、金兩地來回的當空中飛人,心情便舒展不起來。這事傳到四弟明標的耳中,他覺得有些好笑了,特別要我放寬心情,給的理由是,現在的我已經是個退休的人,到台灣也不須向誰去請假,就以一種遊山玩水的心情去吧!何必把事情看得如此悲慘呢?治病還能有遊玩的心情,這是我不敢想像的,不過他這一番輕鬆幽默的話語,倒真讓我糾結的心寬舒了不少。 隔天(正月初七)當大夥還沉浸在年節的喜氣當中,我便悄悄的在妻的陪同下走了一趟台北。行前一些親友雖也介紹了醫生,但當抵達台北後,我最希望的是能立即找一間距景美家不遠的醫院,為此妻便聯絡大女兒,要她幫忙上網查看。她回電說距家最近的萬芳醫院晚上沒有牙周門診,倒是國泰醫院有,可以掛號試試看?俗話說:「先生人,主人福。」既然國泰那裡有門診,那就看吧! 當我進了公共的門診間,才知道什麼是專業。一個偌大的空間裏,被隔板分割成無數個小單位,每個小單位有不同的醫生和護士,各有各的專長:有管一般的、有管美白的、有負責矯正的、也有專門植牙的,當然牙周門診也是其中之一。此一景象,讓我不得不想起如果家鄉也能有這樣的水平,我又何必千里迢迢漂洋過海呢?離島的醫療一直為人所詬病,也是鄉親心中的痛,這當中確實是有一些可待努力的事。 幫我看診的是一位年輕的黃姓女醫師,清湯掛麵式的髮型,有著學生清純的氣質,起先我還有一些疑惑,這麼年輕的醫生真能看我的病嗎?但看她熟練的問過一些話後,便要護士帶我去照X光,上下兩排牙齒總共照了14張。然後按照片子的影像向我解說,哪些地方輕微,哪些則嚴重,接下來是分析、解說未來治療的步驟方法,當然這絕不是一、二次就能做好的,至此我除了一掃先前的狐疑,佩服年輕醫生的專業之外,也深深體認到自己的這口牙齒,已經到了非好好整治不可的地步了。 說話的同時,護士已準備好各種器材,醫生也順勢拿起儀器,先替我清洗牙齒。因為是初次治療,得先從表層的地方開始,上下兩排牙,一顆都不放過。此時躺在椅子上的我,只聽到儀器聲在耳際吱吱的作響,這單調乏味的聲音使人無奈。牙周病會發生在我的身上,確實令人費解,因為自從三十歲之後,我便定期的參加公保健檢,也每年固定一至二次清洗牙結石,但至今仍逃不過罹患的命運。為此特別在休息時請教了醫生,她的答案是牙齒排列不整齊,藏污納垢,聚集病菌斑的機率大,自然就容易形成牙結石了。其次是刷牙的方式不正確,依我目前的情況她建議使用牙間刷,並囑咐飯後20分鐘之內一定要去刷牙。再來就是體質的關係,有人清牙的工作十分徹底,仍是「結石」不斷,有人雖草草漱洗,卻一輩子都不會惹到這個麻煩。幾項頗具專業的說明倒也叫人信服,尤其是後者,當一件事牽扯到「體質」的因素時,那可就複雜到讓我不願意再去費盡心思了。 第二、三次的治療還是以洗牙為主,但越洗越深,一直往牙根的深處洗去。洗過之後,大夫還特別用一根類似針狀的儀器,幫我測量牙齒留存在牙齦上的深淺程度。當尖銳的儀器伸入牙根時,一種刺痛感襲上心頭,此時嘴巴是張開的,我只能「啊」、「啊」的叫著,大夫見狀便像哄小孩似的說著:「再忍耐一下,馬上就好了。」但我心知肚明,這幾乎每顆牙齒都要做的測量,刺痛絕不是一下子就可以結束的。大夫一邊量一邊報數字,由護士小姐抄錄下來,有八九百,有五六百,也有二三百的,疑惑之下問了大夫,數字大小的意義何在?她答道:「數字大的是牙齒留存在牙齦的部分多,表示這顆牙齒還不錯,數字小的正好相反。整體來看,你的情況是介於輕微到中度之間,若不治療,以後牙齒會接二連三的脫落,現在你已接受治療,至少可以保持住這些牙齒,至於這樣的局面能維持多久?那得看你往後清牙、護牙的工夫了。」 原來我這麼辛苦的奔波,一切的努力僅只是在做一項「維持現狀」的工作,心中雖不滿意但又能如何?身體的老化是一件不爭的事實,很多時候「保持現狀,不使走下坡」不正是健康的表示?說到老化,這可讓我想起年輕時,讀過韓愈的祭十二郎文,文中寫著:「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髮蒼蒼,而齒牙動搖…。」當時的直覺是這樣的景況,應該是要到七老八十才會發生的,怎麼四十不到的韓愈就已是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只是時光匆匆,曾幾何時,今日的我早已走過了韓愈所謂的「視茫髮蒼,齒牙動搖」的年歲,景況雖不像他那樣的悲慘,但普天之下又有誰能敵得過「日月逝於上,而體貌衰於下」的宿命呢?幸好現在有進步醫學協助,才讓這「現狀的維持」得以實現,也才讓「韓愈的現象」沒即刻的落在我的身上,想到這裡真是應該要慶幸,要感恩的。 清理牙齒只是熱身,接下來的手術治療才是正戲,之前醫生就同我說明,會做四到五次的手術,雖然她一再強調都只是小case,但對不曾被手術過的我來說,心中難免忐忑不安,還是有些罣礙的。4月23日那天,我獨自走進國泰醫院,醫生和護士仍是一貫的親切,不同的是要我先填寫一張單子,大意是手術的風險已能理解並願自己承擔之類的內容,最下面的幾行則是針對開刀之後,醫生若發現有牙根需要填充骨粉時,因為健保不給付,病人需自費負擔,每顆填補大約索價15000--20000元等情事,看過之後再簽一次名。 之後護士給我一杯粉紅色的漱口水,要我分段漱口。然後在診椅上躺下,再用一塊綠色的布,自頭頂蓋到胸前,只留下一個圓形的缺口露出嘴巴,醫生便可以從這缺口處,心無旁騖的「宰割」了,此時被罩在布底下的我,因為什麼也見不著,想像的空間也跟著大了起來,醫生雖不停的重複這只是一個小手術,但似乎不能安定我的心。所幸平日有靜坐的習慣,也知道此時此刻「一切放下」的必要,便一再的提醒自己要「凡事相信」,眼前的年輕醫生不就是我的活菩薩嗎? 說也奇怪,當我放空自己之後,除了打麻醉劑還有那麼一點不舒服外,整個手術的過程都沒有半點疼痛,我當然知道這是麻藥劑的作用。但清醒的頭腦仍可以從醫生操作不同儀器所發出的聲響,猜測出她大概正在切割、剔垢、吸血、沖水或縫合….,若一直照著聲響去想像的話,那可會引來更多的恐懼。幸好醫生一邊手術,一邊還向我說明進行中以及將進行的一些事項,這樣一來一往,倒也打斷了一些可能莫名升起的雜念。個把鐘頭後手術完成,一切正如醫生先前所說只是一個「小case」而已,有了這次順利的經驗,讓我對未來抱持著較輕鬆的心情。 但想像和事實之間經常是有出入的,兩個禮拜後的第二次手術,我的下巴腫脹得像麵龜一般,整個人除了頭痛之外,吃食也頗有困難,整天渾渾噩噩的,了無生氣。雖然這腫脹的情況才只維持幾天便煙消雲散,但殘留的記憶,卻讓人心生恐懼,以至於在接下來的幾次治療,就顯得緊張不安。我的肢體語言讓醫生看破了,當她知道原委後,輕鬆的笑了:「牙周手術後,疼痛腫脹是正常的,真的不必驚慌。」話雖如此,但那疼痛的當下,如行屍走肉般,什麼都不能做也不想做的慘況,真是記憶猶新,難以消受。 六月中旬,當醫生做完手術後說:「你已走完所有的治療,兩週之後再來拆線複檢就可以了。」這句動聽的話語讓人感到欣喜,回想這段日子雖不是遭逢什麼大難,但也是有那麼一點波折的,至少身心都被這件事緊緊的裹住了。醫生的這一句話,無疑是宣布了我又恢復「自由」之身,「自由真好,健康萬歲」這次從不自由的經驗中去領受到的「自由」才最深切,最可貴。 回想這整個過程,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搭乘了無數趟的飛機,旅途的勞頓,治療的辛苦,都是讓我點滴在心的,為了往後不再受這樣的苦,非得把醫生的叮嚀牢牢的記住,並切實的在生活中踐行不可。 2008年6月下旬脫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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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小說問鼎
珮如從洗手間回來後,若有所思又拿出一張文稿交給重耳,打斷重耳沉思,才發覺店內已坐滿大半客人了。 「另這篇寫於八十九年八月一日『建胡璉廟請三思而行』的論文,日前在電話中已談過了,雖然老師依據《禮記》,直指建廟之必要條件:『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反對興建功業尚未定論的胡璉廟,頗有韓愈之遺風;更具有普世的意義。」珮如停了一下念道: 是以若能改立廟而為群木鬱蒼的紀念公園,不但可免再添一座俗氣建築,及伴隨而來之鬼神迷信。假以時日,心目所及,遙望則見遠樹凝煙,群島亂飛;近觀則落葉繽紛,鶯鳴動耳。於懷思賢人之時刻,從意適便,悠遊逸興,不僅臻緬懷之目的,亦可自得於天人合一的意境。誠所謂『亭下不逢人,夕陽澹秋影。』是以父老們能否三思以林代廟之淺見,易轍而行? 「但我還是再度建議整篇刪除,原因就如日前電話中所說的,希望老師採納。」 不待重耳回應,珮如又拿出一張文稿:「對了,這封謝票信我很感動;老師您在落選又官司纏身狀況下,還親自寫信謝票;真令人感動!」 世道先生尊鑑:收信平安。晚輩向 您拜安。年前基於讀聖賢書當以淨化選風,報效國家為使命感,不計毀譽得失,毅然投入縣議員選戰,無非希望對家鄉及 父老們有所幫助,以不負此生之機緣。拜票其間,承 您仁助,高情似水,深為感存,本當專程拜謝,但因處理俗事,加以月前應邀指導社區寫作協會寫作、安排與各大學文藝團體交流,且新學期在大學開授「人權與法治」、「應用中文」課程,理應備課。是以延至今日方表謝意, 尚請見諒。又親友同仁處併請代為致意。耑此 即頌 時琪 末學 重耳 敬上 中華民國九十一年五月十六日 「繁華事散逐香塵,雖說世事如煙,但受人點滴,理應報以泉湧!」重耳淡淡說著。 窗外雨終於停了;雲散霽月,四望皎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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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如果有一天,我們是這樣的情形,那麼就當成彼此都在自己的專業裡盡力,也許有朝一日,或許是網路搜尋中,或許從其他管道中,更或許是在另一種空間裡相逢,都願是平安喜樂的訊息。 因為你一直的鼓勵,我不會忘記該要持續不斷的吸收新知,也許自修終生,也許回學校繼續念書,總之,不會讓分別的日子變得乏善可陳。 我經常反覆想著你說過的那番話「妳,很可惜,都已經在學校三年了,應該參加考試繼續念下去。如果再早些年認識,我一定在後面push,推妳一把,那妳現在就不一樣了。」 不一樣?需要不一樣嗎?命定的路不是早已在冥冥中寫定了,我還需要不一樣嗎?當然這話我不能告訴你,因你會直指我的妄自菲薄。其實我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讓這一路走來的記憶變換格式罷了。但我還是因為記著背後有一股你的推動力量,所以不放棄自己,時時會想著再進修。 記得前年參加了一個新設研究所的考試,勉強只列備取,是你在放榜日第一時間上網查了榜,第一時間將列印下來的榜單交給我,你還不吝惜的讚美我。 「離開學校那麼多年,一試就能通過,妳真不簡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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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過歲月的痕跡》後記
《輾過歲月的痕跡》,是我的第三本書,也是我的第一本小說集。儘管它是少女時期的作品,但畢竟是我心血的結晶,我沒有割捨它的理由。這似乎也是我出版這本書的最大原委。 收錄於書中的十二篇作品,約十三萬言,於一九八九年至一九九○年,分別發表於由博文先生主編的「正氣副刊」,屈指一算,迄今已近二十個春夏秋冬。 回想少女時期對文學的熱愛,未曾因農忙與店務繁瑣而懈怠。或許年輕體力足、精神好,白晝繞著田園轉,餘暇並得兼顧雜貨店生意,在那兒尋找靈感,復將它們深深地藏匿於腦海或心田,直到了夜深人靜,始能把它書寫成章。 在彼時那段青春美麗的歲月裡,思緒隨著心智的成熟而飛揚,點點滴滴的靈感,均來自戍守在這塊土地、等待反攻大陸回老家的阿兵哥身上。週遭的景物,童年的記憶,或經歲月輾過的痕跡,都是我欲追求的創作題材。回首來時路,酸甜苦辣涵蘊其中。無論生命中遭遇多少風霜雨雪,無論眼前是阻擋我的深山峻嶺,文學這條不歸路,我無怨無悔。 努力,不一定有收穫;不努力,則沒機會。在我二十餘年的創作過程中,即使中途停筆多年,但我已從當年的生澀,逐漸進入到寫實的情境。明知前後期的作品相差懸殊,則依然不忍心將它們刪除。終究,這些不成熟的文字,曾經在我孤單寂寞的人生旅途中陪我一起成長;在寬廣的文學園地與我同遊,並同時豐盈了我的內涵,讓我沒有虛擲寶貴的時光,讓我體會到生存的真義與生命的真實價值! 轉眼,青春歲月已離我遠去,即使我依然保有一顆坦蕩而年輕之心,並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但在我心中,這世界仍然構造得太不完美了。心想事成只不過一句悅人的口號,未圓的美夢依舊在遙遠的深邃裡。我亦有感到茫然和不知所措的時候。 感謝同在這片土地相互扶持和鼓勵的朋友們! 感謝在文學園地裡讓我成長和茁壯的「浯江副刊」與「金門文藝」,讓我在現實的文壇上能夠盡情地發揮,並佔有一席之地! 感謝您,親愛的讀者們! 二○○八年六月於金門夏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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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青澀的時光歲月──試論寒玉《輾過歲月的痕跡》
《輾過歲月的痕跡》是寒玉小姐的第三本書、第一本小說集。書中的十二篇作品,最早的一篇是一九八九年〈美麗的節奏〉,最後一篇則是一九九○年〈留下倩影待回憶〉。即使這些篇章都是在兩年內寫成,但迄今已有二十年的光景。倘若以嚴謹的文學觀點來說,顯然地,這些作品與寒玉後期的寫實風格是有巨大差異的。或許,她出版這本書的目的,紀念意義遠勝於實質價值,因此,我們不能以高標準來審視這本書,亦不能只肯定現在而否定以前。倘使沒有之前的努力,現在焉能擷取甜密的果實?這是許多人所疏於分析的。 爾時這個島嶼,歷經九三、八二三、六一七等三次砲戰,復經三十餘年的戰地政務實驗。在以軍領政的那個年代,因受到重重的限制,沒有出過遠門的青年男女比比皆是,讓原本民風淳樸的島嶼,社會和資訊更加地封閉。寒玉小姐能在有限的資源下,憑藉著自己對社會的觀察以及對文學的熱衷,再透過想像,並以輕快流暢的筆觸,在短短的幾年內,寫出數十篇散文與短篇小說,並發表在《金門日報》的「正氣副刊」上,的確備感可貴。其散文作品,已分別收錄於《心情點播站》與《女人話題》兩本書中;而十二篇小說,總字數已逾十三萬言,單獨成書已綽綽有餘。然而,在文學這個現實的區塊,我們姑且不論它既有的價值,而該先肯定作者艱辛苦楚的創作過程。尤其是一位苦學的筆耕者,在其少女時期青澀的時光裡,能有如此的佳績,更應當給予熱烈的掌聲。 讀者們都知道,小說著重在敘述故事,也同時在其過程中,塑造典型的人物形象,而其意境,往往要以散文來陪襯。從作者諸多的篇章中,雖然其故事性與人物刻劃略顯薄弱,但作者卻以優美的散文,來加強小說中的意境,讓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即使多數題目有濃濃的散文味,譬如:〈往事如煙情如夢〉、〈憶戀故舊笑靨起〉、〈繽紛耀眼人間情〉、〈彩蝶翩翩迎風舞〉、〈留下倩影待回憶〉等。甚至在篇中的首段,亦以華麗的散文做開端,例如:〈美麗的節奏〉──「山谷滿是林梢,花木扶疏,滿林鳥語,盈谷芬芳,情緻和韻味悠揚祥和,充滿濃郁詩韻氣息,鮮麗清朗,靜謐又婉約。」〈給自己一個春天〉──「初昇的旭日,它的光射著絢爛的燦耀,閃爍著生命的光采,及時地伸開雙臂,擁抱著所愛的人,重重疊疊的憶戀,生活因他而豐富!」〈待嫁女兒心〉──「春暖花開,暑氣漸盛,明麗耀眼的晴朗,增添著生活的色彩。」等等。然而,我們卻也不能主觀地認定作者是以寫散文的方式來經營小說,即便她不善於用傳統的說故事方式來書寫,但我們依然能從人物的對話中,清楚地看到她欲表達的意象是什麼。對於一位從未接觸過文學創作理論的文壇新秀而言,她這種獨樹一格的書寫方式,自有其可取之處,似乎也為往後的文學創作,立下一個穩固的根柢,這是不能否認的事實。 綜觀書中十二篇作品,除了〈老人世界〉與〈輾過歲月的痕跡〉外,其他十篇書寫的幾乎都是青年男女青春時期的戀情。依彼時的時空背景以及作者接觸的社會層面而言,我們可以理解她創作的題材、為什麼只界限在男女的戀情而不能有所突破。誠然,小說可以虛構,但它畢竟是生命的呈現,如果沒有親身去體會它蘊藏的深義,豈可貿然下筆。作者選擇以她最熟悉的青年男女為書寫對象,把他們的愛恨情仇以及朝氣蓬勃的年輕氣息表露無遺,也同時以她樸實清秀的文字,為讀者們詮釋每一個故事。 在〈老人世界〉這篇作品裡,作者透過文中主角莊世義,以閩南語來抒發一個孤單寂寞的老年人當時的心境。 「歹命神,哪有你們好福氣。『柴耙』七早八早跑去躲,留我孤單一個,年輕人又往外跑,攜眷在外築巢。我老了,不中用啦!這身夭壽骨頭,天熱受不了,天冷風濕痛,不知什麼時候要去見祖宗。少年苦沒家,年老苦沒伴,一日一日老,鬍鬚長到肚臍,白拚了!」 從這小段中,我們清清楚楚地看到莊世義的的確確是一個「歹命神」。他老伴早逝,兒媳在外謀生,自己又一日一日地衰老,那身「夭壽骨頭」受不了季節的摧殘時感不適。原以為苦了大半輩子,辛苦有了代價,結果遺留的只是孤寂的身影,不久即將到天堂見「祖公」,這輩子肯定是白拚了! 想當年,作者書寫此文時只是一個未婚少女,然而她卻能以自己敏銳的觀察力,復透過縝密的思維,刻劃出一個惶恐不安、不能揮去心中夢魘的老人心境。尤其是在那個鮮少有人把閩南語言融入小說創作的年代,作者卻能在文中運用自如。倘若對閩南俚語沒有一點概念的話,是難以把它貫串進去的。例如:「歹衫破褲爛草蓆」、「忍屎三畚箕、忍尿沒藥醫」、「壓頭翹尾、壓尾翹頭」、「少年毋捌想,吃老無成樣」、「好飯無密口,三頓吃乎飽」、「喉嚨張開開,五香滷肉來」、「鬍鬚不仁、貓面奸臣」、「生嘴講人、生身乎人講」、「嘴食要腹算」、「一塊疼、百塊憂」、「剃頭三日水,有風度、閣又角度」、「儉腸無人知、儉毛相削代,有錢無錢顧門面」……等等。 從〈老人世界〉中,我們可以看見熱心公益捐地拓寬路面的莊世義,一路相互扶持的陳朝水,而作者僅以「我欠你錢,你不催討,反而對我這麼好」短短的幾個字,來凸顯友情的馨香。「人生在世,過得好就好。百年之後,隨便他們啦!就憑他們的良心,看他們怎麼對待。再熱鬧,也只是擺門面給人看。」除了道出老人的心聲,也寫出人老不中用、準備任人擺佈的無奈。當莊世義的兩個兒子攜家帶眷回來探望他而受到他的責罵時,兩個兒子都搬出一套理由來為自己辯護。而次子文善的良知並沒有完全被現實的環境矇蔽,當莊世義提議要用田產抵押還債時,大兒子莊文良不說話,莊文善則說:「爸,別變賣祖產,欠多少我們來還。」此語一出的確讓莊世義相當的感動。莊文善建議要把年邁的父親接到台灣同住時,莊文良則說:「他若住你那裡,好處少不了你!」而一旦住他那裡,不僅要增加他經濟上的負擔,老人家也不好侍候,他建議抽籤決定。最後經過父親的怒斥以及朝水叔的開導,莊文良終於羞紅著臉,帶著贖罪的心情,懺悔地說:「爸,不必抽籤,住我那裡好了。」〈老人世界〉可說是一篇高潮迭起又充滿著人性化的作品。 倘若以爾時那個民風保守的年代,〈輾過歲月的痕跡〉裡的洪梨芊和陳振坤是難容於這個社會的。作者以第三人稱的「有限全知觀點」,為讀者詮釋的可說是二段情境迥然不同的故事。作者首先描述的是洪梨芊為了和陳振坤幽會,經過陳劉幸音的房間做開端,在尚未進入故事的情節時,就直截了當地把陳劉幸音介紹給讀者: 「陳劉幸音,她十六歲嫁入陳家,冠上夫姓。生來一副孤苦相的她,臉頰瘦削、五官輪廓欠分明,額頭雖廣,細小皺紋卻多。眼角肉薄、目光無采,鼻樑不堅挺。閉口時,嘴巴合不攏,牙齒亦暴露在外。」 而她的夫婿陳永記則是: 「眉薄呈八字,皮膚既粗又黑,嘴亦有一點歪斜,走路更是彎腰駝背,一副頹廢喪志的樣子。」 當他們新婚之夜看到彼此的長相後,雖然對於彼此的身分有些懷疑,但自古龍配龍、鳳配鳳已是不爭的事實,兩人只好坦然面對這段婚姻。即使婚後過著窮苦的日子,但陳劉幸音卻備受陳永記的疼惜,直到他因病臨終時還不忘提醒她:「不能因惡劣的環境、物資的誘惑而邪念叢生,要懂得潔身自愛的道理。」 相對地,洪梨芊這隻「豚母」,卻因為自己的淫蕩,背叛她的夫婿清團,並以金錢和物資去倒貼陳振坤那隻「土雞」。儘管每次幽會都必須經過陳劉幸音家的巷道,陳劉幸音也經常曉以大義,但那隻淫蕩的豚母則臉不紅、氣不喘,毫無羞恥心。我們請看作者是如何來詮釋這隻淫蕩的豚母: ──「土雞的老婆內向又賢慧,從不給我壞臉色看。每次我去找土雞,她還都主動幫忙把風,還遞毛巾、拿臉盆水。」 ──「我這隻豚母,孵不出小雞,在找種。」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也沒有虧待他們,他家小孩多,我三不五時會送點東西給他們。」 而當陳劉幸音開導她: 「既要獻身、又要給錢,人財兩失,妳划得來嗎?」 豚母則說: 「我喜歡、我願意!」 土雞發覺豚母的老公正想尋機來「抓猴」,以及自己良心的不安,復加陳劉幸音的規勸,有意和她了斷時,豚母則依然以金錢為誘因來討取他的歡心: 「我知道你最近手筋緊,今天賣了甘蔗,也賣了一些私貨,特地送錢過來。這是最後一次幫你,你倦了,還有成景、火爐他們,我不會寂寞的。」 見錢眼開的土雞從豚母手中接過那疊鈔票後,心頭一喜,又推翻了剛才的想法,猴急地說:「到裡邊去。」 豚母雖然以財物倒貼土雞、換取性的滿足,而當她耗盡家財想求助於他時,土雞則毫不留情地說: 「妳倒貼的男人不只我一個,為什麼不去找他們週轉?」 陳振坤和洪梨芊的姦情,雖然沒有被洪梨芊的丈夫識破,但卻被陳振坤的女兒陳美馨撞到。儘管女兒不屑地說: 「錢財有地方賺,名聲沒地方買!」 陳振坤則如此地回應女兒: 「妳老爸是男人,不會吃虧的!」 看完上述,我們可以清楚地發覺到,〈輾過歲月的痕跡〉它探討的似乎是人性與獸性之間的距離,也是一個活生生的社會和道德問題。陳永記與劉幸音是人性的象徵,陳振坤與洪梨芊則是獸性的代表。倘若小說必須有一個邏輯的結構,當陳美馨發覺父親背著母親私會別的女人而提出置疑和抗議時就該結束,把傳統的倫理道德以及是與非的空間留給讀者去想像。揚棄上述,這篇小說可說是全書寫得最成功的一篇,作者把它選為書題作品並非沒有理由。其他各篇雖然亦有可取之處,但畢竟與作者近期的作品不能同日而語。 讀完《輾過歲月的痕跡》這本書,總的說來雖然略顯生澀,但畢竟是寒玉小姐少女時期的作品,爾時她那份苦學的創作精神以及對文學的執著,確實是值得有志於文學創作的浯鄉子弟來學習。況且,書中的每一篇作品都發表在「正氣副刊」上,已過了當年副刊主編博文先生的「火海」,亦禁得起讀者們的考驗,我們豈能再加以苛求。然而,歲月不僅能讓人成長,也會讓人蒼老,身為一個文學的熱愛者,更要把握住當下的每一個時光,寫出更多值得後代子孫傳誦的篇章。 現在,請容我引用已故文學大師朱西寧先生的一段話,做為對寒玉小姐的鼓勵和祝福── 「小說藝術生命之境界,也是小說家所尋求的高點,在乎達至由靈性統合感性與理性的和諧,因之,小說所給予人生的貢獻,必是一種真知實感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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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小說問鼎
其一、有為而作。文學內容,要求切合實際,反對空談。所謂有為而作,文必中當世之過,以期「緣詩人之義,託事以諷,庶幾有補於國。」因此他不但反對無病呻吟、徒尚形式的華文,也反對理學家那些脫離現實的危言高論,頗有太史公心目所及,文情赴之之風也。 其二、尚自然。他自評其文說:「常行於所當行,止於所當止,如是而矣。」他的詩歌散文,在藝術技巧方面,確實表現出這樣的特徵。正因如此,他既反對雕鏤以靡的時文,也反對深迂怪僻的古文。同時,對當時千篇一律、形式固定的程式文章,也表示鄙薄。 其三、辭達。在崇尚自然基礎上,他認為辭達,首先要對客觀事物深刻的觀察,達到了然於心,形成文學中的意境,再充分運用語言藝術功能,準確、生動表達出來,達到了然於口與手的境界。 其四、詩論。蘇軾論詩,推崇杜甫;但其超邁豪橫的風格亦近於李白,他的七古七絕尤著。至於「以文字為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又與韓愈相近。但他又讚賞淡雅高遠的陶淵明,集中有《和陶詩》一百二十首,世人多謂其自相矛盾,實是可議的。《在追和陶淵明詩引》一文中,可看出他晚年的詩境和心境。 美國學者列文森(Joseph Levenson)在一九五○年至六○年間出版一系列作品,探討近代中國知識份子,以及儒教中國及現代命運,提出兩個論點。其中最重要的是,他認為近代中國知識份子呈現理智與情感斷裂,一方面在情感上依戀傳統,另方面在理智上全心擁抱西方文明。 但是否真如列式所言的?事實上已受到挑戰,魯道夫(Lloy I Rudolph and Suzanne Hoeber Rudolph)夫婦即是,據他們夫婦研究印度傳統及現代化過程中發現:傳統與現代之間具有非常複雜,甚至可稱為辯證(dialecyic)的關係,不僅傳統中涵蘊有現代性因子,而現代化本身中亦不乏脫胎於傳統的成分,甘地便是最善於運用傳統人物。誠所謂於空寂處見流行,於流行處見空寂。 劉勰在《文心雕龍》倡言:「文章是道的表現,道是文的本源;古聖人以文現道,用以治國現道;用以治國教化;聖人之經是文學作品思想的標準。」鍾嶸的《詩品》,也表現了觀照傳統的思想,清代章學誠從史觀上給予極大的評價:「詩品思深而意遠;蓋意心籠罩群言,而詩品深從六藝溯流別也,論詩論文而知溯流別,則可以深源經籍,而進窺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矣。」誠哉斯言! 意以為:各代文評雖有出入,但大體乃以真性情,反映社會現實的關懷為主流,呈現一種發抒情感、關懷生命的精神;這才是所謂有思想的偉大文學,這也才是遍觀中外文學後應有的時序百年心。 中華民國九十二年十一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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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莫說想起她們,就是想起自己初初戀愛時節,我何嘗不是幸福快樂?那時的他眼眸中亮著光彩,彷彿我便是照亮他的星子,每次約會過後,他總不捨我單獨走在回家的路上,必要送我返家,然後他再搭晚班車回到他的學校。青春不再後,再沒有誰能如年輕的他那般待我了,連他自己也不了。說我是傻女人,我接受,我記著的是最初的美好,記著的是青春的他待我的真,記著的是難捨難分離別時,他喚我「親親」。 多少年過去,他早不再喚我「親親」,幾度在他離開家出差,或我有各式活動聚會離開家,流盪在我們之間的言語,已然不是年少時的浪漫低語,取代的是社會共通的告別語「再見」二字了。 再見兩字說得頻繁,便少了那一絲牽腸掛肚,可又不能不說,不論是他或是我,都還是要回到共同組成的家啊。 不若一路由小學、國中、高中、再到大學,完成該段學程,踏出了校門之後,會不會再回學校去,則是無可無不可。這樣幾個人生路上的分別場景,教我們與每一階段認識的朋友聚了再散,是前世只寫了那幾年的緣吧!可當時相聚時,誰也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分別以後,便無緣再見,誰能料到啊? 如此想來,便該要輕放你我間這一份特別的友誼,讓我恆久記住,對我而言是淵博友、是風雅友、是謹飭友、是滑稽友的你。 不說再見也能分別,那便是你我。 一般在分別道再見時,年輕孩子時興說著外來語「bye bye」,「bye bye」是揮揮手期待再相逢,久了,成人的我們也會跟著用「bye bye」來道別。時代在進步,網路傳遞快速,影響無遠弗屆,MSN的交流方便迅速,但是為了達到便捷,常有些為人詬病的火星文、數字文出現,「bye bye」很多時候就被以「881」呈現。你瞧,是不是很有意思?用數字的諧音做取代。 火星文、數字文的廣泛被使用後,年輕孩子對於文字的認識、吸收與使用,都是讓教育界深感隱憂。儘管中文的學習情行是不理想,但對於新世代孩子用「8」這個數字表示分別,還真是誤打誤撞用對了呢!事實上國字的「八」便是具有分別的形體與意義,在許慎的「說文解字注」裡,明明白白指出,「八,別也,背之形,凡八之屬皆八。」所以再見說成「881」並不為過,甚至可以說是再恰當不過了,當然如果是打成「八八一」可能更貼切。 「八八一」一打出來,就是將要背對著背,各自走各一條自己的路徑了。而組成國字「八」的這兩個分道揚鑣畫數,慢慢延伸之後,不只八百里,甚至幾千里都不會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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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
直白地說:軍中對於有文化的士兵並不喜歡,因存有戒懼心理。邱斌讀過湖南大學歷史系,這怎是一個純潔的青年?誰也不敢擔保他腦袋中沒有馬列思想。這是整個海棠葉形狀的大陸失敗造成的心理影響。一九四九年內戰逆轉,軍隊搶救了成千上萬知識青年,為政府輸送了建設臺灣的儲備幹部,這是毋庸置疑的歷史事實。但是,政府並未重視他們,這也是反共歷史上被人忽略的一件事。 即使邱斌沒有罹患類風濕關節炎,他在軍中也混不出名堂。當了八年下士文書,退伍時也不過是備役中士,他毫無怨言,仍舊像一個虔誠而稍嫌愚笨的教徒,嘴中唸唸有詞:「感謝蔣總統,感謝政府對我的恩惠和照顧。我要堅持反共復國信念,追隨政府光復大陸!」 阿仙搬進新居,每日到「舊雨書屋」工作,邱斌便提出結婚的要求。阿仙覺得臺北的朋友,請也不是,不請也不是,而且邱斌也沒有親屬;婚姻是兩個人情投意合的事,只要到法院公證結婚,既省時間,也符合節約要求。阿仙的看法,邱斌完全贊成。 那天,隔壁吳嵩送排骨飯盒,見到阿仙,驚呼起來:「啊!阿仙,妳怎麼跑到這兒來?妳…還很漂亮,可是老了。蕭鳳仙,妳還認識我嗎?」阿仙親熱地說:「吳嵩,你這個壞東西,每次考試都偷看我的考卷。你不是在馬祖當水鬼嗎?」吳嵩轉身問邱斌:「你認得蕭鳳仙?」邱斌俏皮地說:「對不起。你這個老同學,現在是我的太太了。」 吳嵩和阿仙是小學同學。從四年級同座位,時常打架。畢業那年,老師排獨幕劇,阿仙飾小鳳仙,吳嵩飾蔡鍔。那時阿仙比他高半個頭。吳嵩宛似一個活蹦亂跳的小瘦猴兒。誰料他上了中學後,喜歡運動飯量日增,轉眼發育成一個體格魁偉的大男人。有一年春假,吳嵩從馬祖返鄉渡假,他和阿仙見過一面,那時阿仙在新店一家電子公司做工。歲月悠悠,想不到別後又是二十年了。 阿仙有了同鄉吳嵩作鄰居,生活中增添了情趣。她年近四十,膝下空虛,心裡羨慕吳家上中學的兒女。老邱勸她節制人生慾望,「無兒無女無牽掛」,何必任何事情都跟別人相比?阿仙知道老邱愛她,不肯她受苦冒風險,只得哼而哈之,應允下來。 邱斌開舊書店,對於政府的禁書政策非常熟悉,也感到有趣。六○年代,政府通過文學團體發起所謂文藝清潔運動,當時清潔的對象包括「赤色的毒」、「黃色的害」和「黑色的罪」。這個運動的重點旨在清除左翼文化書刊,其他黃色和黑色作品,只是虛應故事而已。 禁書是中國文化的現象之一。早在公元三世紀秦始皇「焚書坑儒」便拉開禁書史的序幕。到了封建社會全盛時期的唐朝,只禁那些對政權有危害的天文、圖書、兵書而已。明朝的禁書首先是政治性的,李贄便是死於錦衣衛之手,但社會上湧現出的以王陽明為首的新思潮,已經深入民間。朝廷無力抗衡。即使後來《金瓶梅》、《水滸傳》相繼問世,帝王將相也只有仰天浩嘆,無力禁絕了。清朝初年,大興文字獄,如莊廷鑨案、戴名世和方孝標案、查嗣庭案等。每案要殺戮數百家、持續幾十年,而且查禁一大批書,文學方面包括《水滸傳》、《說邱全傳》等書。至於所謂「瑣語淫詞」的黃色讀物,則形成愈禁愈泛濫的形勢。清康熙二十六年,刑部給事中劉楷上疏指出:「自皇上嚴誅邪教,異端屏息,但淫詞小說,猶流佈坊間:有從前曾禁而公然復行者,有刻於禁後誕妄殊甚者。臣見一二書肆刊單出憑小說,上列一百五十餘種,多不經之語,誨淫之書,販賣於一二小店如此,其餘尚不知幾何。」不少官僚政客為了爭官邀寵,紛紛在禁書上大顯神通,而一般逢迎官府的投機份子,也以性視為毒蛇猛獸,大彈所謂「萬惡淫為首,百善孝為先」的濫調。晚清黃正元的《慾海慈航》中說:「每見人家子弟,年方髫稚,情竇初開,或偷看淫書小說,或同學殘語褻詞,妄生相火,尋求喪命之路,或有婢僕之事而斲喪真元,或無男女之慾而暗洩至寶,漸漸肢體羸弱,飲食減少,內熱、咳嗽、喀血、夢遺、虛癆等症疊現。」這些文章讓人看了啼笑皆非,荒謬至極。 邱斌經營的「舊雨書屋」所藏黃色書籍不多,春宮畫卻不少。大多為複製品。例如「素女圖」、「仕女會合圖」、「男女私褻圖」、「妖精打架圖」等。 比較完整的藏有日本著名浮世繪大師菱川畫的《繪本風流絕艷圖》,那是德川時代的作品。因為明朝後期春宮圖流傳至朝鮮和日本,所以浮世繪風格酷似明朝春宮畫。菱川師宣筆下皆為歌妓、舞女以及湯女。他畫的男性生殖器過份誇張、壯大。每逢阿仙躲在燈下看春宮畫,時常哈哈大笑! 看春宮畫挑起阿仙的情慾,春夜漫漫,她難以入睡,便向老邱進行騷擾。有時折騰到三更半夜,甚至通宵達旦,阿仙獲得了性的滿足。但等陽明山杜鵑櫻花開放時,她的肚子已經懷孕了…… 「要不要?」丈夫親暱地問她。 「要。開刀也得把孩子生下來。」阿仙堅決地說。 阿仙懷孕,為老邱帶來幸福的遠景。他從銀行取出了存款,把現在租賃的房屋買下來。同時,「舊雨書屋」也整修一番,裝設了冷暖氣機。讓阿仙過比較舒適的生活。 出售禁書使邱斌賺了不少錢,但他卻有遠見。若是將來海峽兩岸解除了敵對狀態,進而在文化和經貿進行交流,所謂禁書一定名存實亡,無人問津。只有大量翻印儲存優美真摯的經典名著,才是經營書店的正途。 對於邱斌的宏觀遠見,于桂非常贊同。他倆打算整理一套翻譯名著叢書,包括俄日德美英等國家的小說和散文,以十九世紀作品為主。一則避免政治干擾,同時也沒有任何版權糾紛。另外,邱斌計劃翻印一套明清小說叢書。他主張應該虛心到大學校園招攬學者編輯,提供優厚條件。于桂笑問他:「你不是討厭學院派的人嗎?」邱斌斬釘截鐵地說:「我討厭的是魯迅所說空頭文學家或藝術家,對於這種人,我到死也瞧不起他們!」于桂聽了大笑。 六 邱斌早就有翻印俄國文學名著的計劃,但是他沒有資本,無法實現。他手頭藏書豐富,僅是耿濟之、陸蠡兩人的譯作,便可以印成八部以上的經典作品。 魯迅曾把翻譯工作者比作盜火的普洛米修斯,可見翻譯工作是多麼偉大而神聖。他從天上盜取火種帶到人間,造福人類,因而觸怒了宙斯神,把他鎖在高加索山崖,每日遭受神鷹啄食肝臟。他寧受折磨,堅毅不屈,直到神鷹被赫拉克勒斯殺死,始獲解救。這個希腦神話從少年時期便深鐫在邱斌的腦海裡。平心而論,邱斌打算翻譯耿濟之、陸蠡二人的譯作,曾在腦海盤旋達三年之久。他把這兩個人視為偉大的Prometheus,因為他們二人的條件實在太理想了! 耿濟之是我國早期著名俄國文學家,他在俄國工作時間最久、譯作最多,態度最為嚴肅的俄國文學翻譯家。「舊雨書屋」所藏的耿濟之譯作最多,包括列夫‧托爾斯泰《家庭幸福》、《克萊采爾奏鳴曲》、《阿撒哈頓的夢》、《三問題》、《復活》、《旅客夜談》、《黑暗的勢力》;柴霍甫的短篇小說《犯罪》、《戲言》、《賭勝》、《陰雨》、《侯爵夫人》;果戈里的《瘋人日記》、《巡按使及其他》;屠格涅夫的《村中之月》、《獵人日記》、《尺素書》、《父與子》;盧那卻爾斯基的《愛藝術的國王》;高爾基《母親》、《我的伙伴》、《蒲雷曹夫》、《馬特威‧克日米亞金的一生》;陀斯妥也夫基的《白痴》、《死屋日記》、《少年》等。 邱斌認為最有利的條件,則是耿濟之於一九四七年三月二日,病逝瀋陽。那時,瀋陽尚在國軍手中,和中共扯不上關係。至於陸蠡,早在一九四二年抗日時期,在上海被日軍拘捕,受盡毒刑,吐血致死。陸蠡翻譯屠格涅夫《羅亭》、《煙》,這兩部長篇小說深受廣大文學青年的喜愛。最後經過于桂和邱斌的詳細討論,決定翻印俄國一八四○年代經典作品《父與子》、《獵人日記》、《羅亭》、《煙》、《復活》、《白痴》、《母親》,以及《柴霍甫的短篇小說》等八冊,定於年底推出。 秋天,臺北市氣候涼爽的季節,阿仙在醫院剖腹產下一個健壯的男嬰。邱斌為兒子取名邱高,頗有詩意。那年聖誕節前夕,「舊雨書屋」出版的《俄國文學經典名著叢書》造成轟動。初版五千套,春節前便搶購一空。大發印刷廠于桂想再翻印五千冊,大賺一筆!邱斌堅持不肯,他認為經營出版事業,應該穩紮穩打,一方面創造聲譽,一方面賺取利潤,否則只顧撈錢,卻信譽掃地,那是得不償失的事。 從半年前委託以單基道為首的文學教授,編輯明清小說叢書。首先是編輯酬勞問題,成為辯論焦點。那時阿仙即將臨盆,挺著大肚子照顧生意,邱斌每天跟四位文學教授開會,喝苦咖啡,吸三五牌香菸,聽他們天南地北,胡謅八扯;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邱斌這時暗自叫苦,悔恨萬分,為啥跟這些魔鬼打交道? 新年假期,原以為可以互相溝通,碰面。每次打電話,不是張教授出國開會,便是李教授外出演講。半年時光,編輯費、車馬費付了將近八萬,但卻沒有編出一篇文章。于桂看不慣這些青年新官僚作風,主張快刀斬亂麻,一刀兩斷!索性認賠了!邱斌氣得血壓猛升,臉色蒼白,直冒冷汗,像害了一場大病。阿仙看在眼裡,疼在心頭,她氣急敗壞地說:「邱高長大,如果唸不好書,倒不如送他去印刷廠當學徒,比這些大學教授強得多!騙子!騙子!」 邱斌從書櫃中取出一捆塵封已久的舊書,謹慎地打開翻著。他一面向阿仙介紹,《官場現形記》、《二十年目睹之怪現象》、《老殘遊記》,以及錢杏在中華書局編的四卷晚清小說。他說:「可惜我自幼家境貧窮,又遇上戰亂時代,被抓兵來了臺灣。我若是多讀幾年書,我也能編出一套明清小說叢書。不會受他們的窩囊氣!」 「我不准你再提這件事了!」阿仙賭氣說:「等邱高長大以後再編吧!哼!這些人建立文化大國,屁喲!」 編輯《明清小說叢書》賠了八萬編輯費,邱斌和于桂分擔,但是那位單姓教授卻得寸進尺,暗自密告情治機關,指明「舊雨書屋」私藏反動書刊,為敵宣傳,那天傍晚來了四個魁偉幹員,進店搜查書籍,從他們搜書動作看起來,對於「舊雨書屋」藏書作過調查研究,否則不至於如此瞭若指掌。當一個幹員搜出晚清小說時,邱斌不滿,質問對方:「難道清朝的小說跟共產黨還有關係?」 「開玩笑,關係可大啦。」另一個說。 「啥關係?」老邱笑問他。 「作者阿英,原名錢杏,他是安徽蕪湖人。一九二六年入黨的老共產黨。 他在新四軍呆過,還當過天津市文化局長。邱老板,臺灣就這麼小的地方,你們還搞文化顛覆活動,良心何在啊!」 邱斌聽了嘿嘿直笑! 「你笑什麼?」幹員問他。 「你把我估價太高了。我是退伍士官,過去在陸軍只當過文書。我啥也不懂,我能顛覆文化麼?你不相信,你去問單教授?」邱斌故意這樣說,他猜想一定是這些人從中搞鬼。質樸善良的青年顧客決不會做這樣壞事。 「單教授說你是湖南大學歷史系學生,你的左傾思想濃厚,可惜咱們軍中政工人員糊塗,沒有把你揪出來!」他說著,把錢杏的《晚清戲曲小說目》、《中國年畫發展史略》、《中國連環畫史話》、《晚清文藝報刊述略》、《晚清文學叢鈔》、《小說二談》、《小說三談》、《紅樓夢戲曲集》等書,裝進麻包。邱斌知道,那是阿英一九四九年以後的著作。他是通過基隆商船往來香港一本一本偷運來臺的。 那些珍貴的書籍是他的命根子、眼珠子,如果特務搜走,他要跟對方拚命! 「你等一下,我向你們解釋──」這位備役士官、舊書店老闆發出呼救似的聲音,對那四名即將離去的情治人員說。一面從褲帶取出一串鑰匙,打開抽屜,取出一張他的遺囑,那是他婚前留下的。領頭的特務拿起來看,邱斌若不幸亡故,他經營的「舊雨書屋」上繳退除役官兵輔導會。 「你有什麼病?」那人不解地問。 「類風濕關節炎。不容易治好,比較麻煩。」 「你幾個孩子?」 「一個。上幼稚園大班。」 那個特務坐下,和風細雨說:「我們並不願意找麻煩。你說的對,共產黨跟清朝小說沒有關係。可是有人檢舉,我們就不能不辦案。追根到底,你不應該到大學校園去找人編書!臺灣有不少文學家、中學國文老師、退休公務員、榮民,你為什麼偏去找單教授?難道只有你們湖南人有學問,了不起?」他越說越激動,最後打起官腔,逗得邱斌忍不住笑起來。 「我幼稚,沒唸過書,請你諒解我……長官!」老邱謙虛地遞過去長壽菸,每人一枝,點上了火。 「邱先生,你甭客氣,你唸的書比大學教授還多。我不是恭維你,你心裡明白。沈從文也是湖南人,也是文書出身,你為什麼不印他的小說?你別忘了他是中國公學的教授啊!說到這一點,咱們不能不佩服胡適先生……」那人吸了一口菸,熱烈地跟老邱懇談起來。 「可是,沈從文身陷大陸,他的小說也是禁書啊!」邱斌感慨地說:「沈先生研究出土文物、古代服飾,早已放棄文學創作。他近年血壓高,一天吃一百多個蠶蛹,控制血壓……」 臨走,這四位彪形幹員把提袋中的書籍,倒了出來,跟邱斌握手道歉。然後走出了「舊雨書屋」。 門外,燈火輝煌。那蔚藍色的夜空,海一樣的藍。上弦月從遠方升起。老邱抱起邱高,指著天上星星說:「看,多美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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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小說問鼎
此時天色已暗,女侍持了一盞燭光,放在桌上,映著桂花,顯得浪漫異常,重耳望著桂花出神。 「還有這篇『淺談東坡文風』,若作為研究文評很好,但老師可曾想過,此種文章除了中研所或相關研討會有人探討外;誰看得下去呢?但老師摯愛中文,又在大學教授中文,不忍整篇刪除,所以建議刪減通俗化,併刪去註解等資料,老師看一下,我到洗手間,順便動一動。」重耳回神點頭接過文稿: 淺談東坡文風 經濟史家乃孚(John U Nef)曾言:「任何時代都需要少數具有原創能力的思想家,提出新的觀念來倡導學術,而這種新的觀念往往是來自新的問題。」此種具批評性的學術理論,不無與王國維《人間詞話》中所說三種境界頗有匯通之處;即最偉大的文學都來自於自省的思想。 中國文學,足堪矜跨的,是自先秦起就有源源不絕的文評。遠自孔子對詩經「思無邪」的定位,即見證了中國文學的反省。本文且舉蘇軾為例,淺談其文風以饗! 自宋太祖開國至英宗,約一百餘年,時尚奢華,歌坊酒肆林立,此期間文人,論生活,則偎紅倚翠,淺斟低唱;論作品,率花間餘緒,婉約清麗。在此環境下,文壇上產生了宗李商隱,以楊億、劉筠為代表,追求藻麗研華的「西崑詩體」,誠如《神宗舊史》所言:「國朝接唐五代末流,文章專以聲病對偶為工,剽剝故事,……」 此種毫無生氣的文風,終引起有識之士如歐陽修、王安石、蘇軾等人之文學革命;但諸家雖目的一致,理論卻很不一,蘇軾就是一個顯例。 蘇軾出身儒家、參雜道釋,使他在立身處世和觀察方面,較為開朗通達,而有時又表現出消極的傾向。他強調文學內容及社會作用的同時,亦應重視文學藝術的特徵。他的論點,固不同於庸腐的理學家,而較近於歐陽修,但又有其超越處:大體而言,其文風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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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到0的距離
許婉貞享盡兩位哥哥呵護的幸福臉龐,教我永難忘懷。由是從小雋孩提時,我便諄諄教導他,好好做個愛護妹妹的哥哥。 「妹妹是生來疼惜的,你是哥哥,要照顧好妹妹唷!」小蕾出生時我這麼教小雋。 「嗯,妹妹是我的寶貝,要惜惜她。」小雋說得真好,妹妹是他的寶貝。 「對,妹妹是寶貝。」 小雋會說故事給娃娃床裡的妹妹聽,長大一點,每當外出時,小雋總會緊緊牽著小蕾的手,這個哥哥真的把妹妹看顧得無微不至。 雖然小蕾只有一個哥哥,但我在她稚氣的臉龐上,經常讀到我始終記得的許婉貞的幸福,小蕾自己也深深陶醉在這樣的幸福裡。 「雋哥哥真好。」 「有多好?」我和她爸爸常會故意問她。 「這麼好這麼好。」她的一雙小手伸展到不能再伸展了,我便知道在她心裡填滿了哥哥的疼愛,那是無限多的好。 「怎樣好?」大人真是莫名其妙。 「哥哥會說故事、會唱歌、會讓我吃好吃的東西,會和我玩玩。」 小蕾說著就往她旁邊小雋的身上鑽,其實我看到的是,小雋的寵愛妹妹。 至於唐蜜蜜,記憶裡鑲嵌的是那稍帶叛逆並有義氣的俠女作風,即使後來曾在他鄉巧遇一回蛻變成柔情婉約小女人的唐蜜蜜,可每當我想起少年往事,浮起的面容依然她們洋溢幸福歡樂的青春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