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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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工半讀的樂趣
肯上進的年輕人,流行「半工半讀」,賺點小外快,來貼補學雜費,這是好現象,值得鼓勵;然而,像我這麼一大把年紀的人,在人情淡薄的現實社會,想找一分小工作,不客氣地說連門都沒有。 我太太在南門老街開一家小「雜貨店」,沒有什麼裝潢,也談不上什麼門面,但是,大至煙酒,小至糖果玩具等,可說是樣樣都有,以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來形容絕不為過。 眼看著子女個個都已長大成人,做母親的責任是減輕了許多,如果太清閒,反而煩惱;於是,我內人美珍就跟著時代的潮流走,找到「做志工」的出口;像「環保志工」、「體育志工」、衛生局(衛生所)的「衛教志工」等,她都通通參加;十幾年下來,「模範志工」的獎牌、獎狀,可說是琳瑯滿目,因為當志工,又要做家務事,事情太多,忙得團團轉,所以,照顧「雜貨店」的小差事,自自然然地就落在我這個退而不休老阿伯的頭上了。 現在的生意是愈來愈難做了,每天店門一開,客人不像從前那麼熱絡了;店裡唯一的一份「金門日報」,幾乎是每一版我都看透透;尤其是「浯江副刊」,可說是一字不漏,讀得津津有味,可是剩下的空檔時間還是太多了,寸金難買寸光陰;有一天,突然有一個新的念頭湧現,何不考慮攻讀「空大」呢? 從九十五年開始,我正式踏入「國立金門空中大學」的校門,我的身分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大學生」,這也是我早年所一直嚮往的心事,如今得償宿願,心花怒放,真是太高興了;也從這個時候開始,我一面要看「雜貨店」,一面又要修讀大學─人文學系的繁重課程,寫作業,應付考試,本來很清閒,突然間又變成一個大忙人了;生意雖然清淡,但在一天之中,總是會有幾個客人上門,銀貨兩訖後,難免也會順便聊上幾句家常話,皆大歡喜;更有人羨慕地說:「哇口塞!你這麼大年紀了,還在讀大學!」我毫不隱瞞地笑著說:「是啊,這叫做『終身學習』,活到老學到老嘛!」客人聽後,露出敬佩的眼神,不覺也跟著我笑開了;這就是我這幾年來,「半工半讀」最大的樂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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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老施買下房子,準備在眉埔定居,安度晚年。但是,由於他在縣內政績不錯,再加他對眉埔的熟悉,便水到渠成派任眉埔高中校長。當然,何敏芝也為他說了話。原任眉埔高中校長張秋生,如今可以專心在新購的巫家大院辦數學補習班,解決了眉埔一帶大批學生升大學的問題。 補習班是台灣新興的行業,它是大專聯考的產物。青年為了投考大學,數學、英文是最重要的課目。如果考生數學分數過硬,那註定了他已進入了大學之門。三年前,秋生在縣城數學補習班教學,風靡中南部青年,如今卸下校長職務,專門辦數學補習班,致使濁水溪下游廣大青年,形成瘋狂狀態。 消息傳出,尚未張貼海報,補習班已形成爆滿現象。 開了補習班,阿珍必須擔任會計,而且派人數鈔票,忙煞人也。有時,阿桂也得幫忙。補習班的業務比學校還要繁雜。 若是這樣辦下去,不到兩年時光,三千七百萬的房屋費,便會撈回成本。 秋生講課,輕鬆愉快,他將難懂的代數、三角甚至微積分編成歌謠、順口溜,現場播出。嘴巴變成留聲機。使學生清晰易解。這套教學法是他摸索創造的。換言之,他進了教室,便張開嘴,猶如打開留聲機,便滔滔不絕播放出來。五十分鐘,不會多出十秒、少於十秒,而且命中率頗高。好似每年聯考數學出題老師,都有張秋生參加。 有人說張秋生的嘴巴是濁水溪,源遠流長,財源滾滾,新台幣便是從嘴巴之間吐了出來。最可取的,他講課不說半句題外話,用不著學生提疑難問題,這是許多補習班老闆對秋生的口碑。這也是廣大考生對秋生口服心服的地方。有人說,若張秋生去台北南陽街一帶補習班講數學,凡是數學老師,一定集體切腹自殺!這話未免太誇張了些。 秋生的數學好,是天才。但他卻沒有領導能力。何敏芝建議把秋生的校長職位換了施良貴,確為智慧的選擇。 阿珍照顧丈夫的喉嚨,無微不至,任何對喉嚨具有營養的食物、藥品,她都具備。平日,阿珍不跟秋生說話,也不准孩子跟他糾纏,免得秋生多費唇舌。兩口子分房住,感情卻很融洽,讓我放心。 由於補習班,使「三秋飯盒」生意興旺發達起來。最傷腦筋的則是學生每日回家,常帶一盒或兩盒給家人吃,這樣使我們無法掌控製作飯盒的數量。為瞭解決困難,凡前一日不預訂付款者,絕不交貨。 接著,補習數學青年男女越來越多,推衍到交通車輛的增加。日落時分,濁水溪常有男女抓魚、烤肉、追逐、接吻的畫面。於是,眉埔鎮民怒聲四起、紛紛指責。佟桂作過鎮長,樹大招風,決定制止不正之風,否則補習班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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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行
下午四點,天空轉晴,些微的霧,飄蕩在天空。台北傳來的訊息,現在可以勉強起飛,但是有沒有辦法在金門降落,沒有人可以預測,飛行教官詢問著家屬的意見,搶飛可以,但若是無法在金門降落,會先行降落在澎湖待命,等待能見度好轉,再飛抵金門。 這樣的風險,生命垂危的老人,是否可以承受的住。在空中變換的霧,是否可以聽話的散去,沒有人知曉。「飛與不飛,由家屬決定。」飛行教官是比較不贊同在這樣的天氣中搶飛,因為它關係到的不只是一條人命,而是三個人的生命。 「飛啦!不飛。」家人的意見形成了兩派,一派是與大自然賭賭看「搶搶看,搞不好就可以平安飛抵金門。」;另一派主張安全的飛行比較重要。 「如果飛機下不來,怎麼辦?再飛回澎湖?台北?」如果可以,飛行教官願意明天一大早七點就在機場待命,等待隨時起飛。「明天再飛好了,爸現在在三總加護病房情況很穩定。」大哥在台北傳來訊息。這樣的天氣,風險很大,父親是否可以承受的住,做子女的又如何可以承受的了。 傍晚,船接近了水頭碼頭,老公帶著簡單的行李,落寞的走出了海關,沉默的走著,回頭詢問:「情況怎麼樣了」「今天無法起飛,已經取消了,要等明天,大姐和叔叔都已經從台灣趕回來了。」 下船的人,陸續的走了出來。ㄧ位剛要出關的台商,見到了來接他的旅行社人員,誇張的開口說道:「海陸空大作戰,終於抵達了金門。」「現在班機已經取消了,下午所有的航班都取消了,今天沒有飛機了。」地接人員回應。「那怎麼辦?現在回廈門。」台商誇張的大叫,忘了要出關,直接轉頭就要回船上。「已經是最後一班船了,現在也沒有船可以讓你回廈門。」地接人員再次回覆。「哇!那怎麼辦?困守金門,怎麼不早講呢?」一位意外被困守在金門的台商。「我先載你過去飯店,訂看看明天的機位。」 「爸怎麼樣了!」老公落寞的問著。「在三總加護病房,情況很穩定。」走出碼頭,是一片灰矇矇的天空。我從不知道,金門的霧,竟是如此的折磨人。連遠在西安的人,距離三個半鐘頭航程之遠的人,都已經可以趕回來了。竟然,只有一水之隔的台灣,距離不到一小時航程的台北,我們的父親,他無法回來。 「老師,多多明天會先去上學,如果阿公有飛機回來,會去學校接她回來。」打電話給女兒的導師,講述明天上學的狀況。「好的,沒問題。」老師體諒家中的狀況。收拾著行李,一家人搬回水頭等待阿公。 隔天,兒子和女兒照常去上學,天空一大早就是灰矇矇的一片。霧,比昨天更濃了,今天的能見度一直在200-350左右奔跑著,一整天下來,所有的航班都取消掉了,兒子和女兒也都上了整整一天的課程。無法體會,那在加護病房中,等待著與兒孫見面的長者,內心世界,是怎樣的心急與無奈。 「ㄤ姑,爸今日若是有飛機,就會後送回來……,醫生說沒辦法開刀,也拖不久……。」老公打電話給遠在新竹的姑姑,她是爸唯一的親姐姐。「你不要亂講。你阿爸醫會好,你不要亂講……」姑姑在電話的那一端,破口大罵,她不願意相信,她的大弟,會逃不過這一次的劫難。前幾日才一起掃過墓,分開還未滿十日,二人在清明節掃墓的那幾日,就像有聊不完的話匣子一般,中午都捨不得去睡覺的在說話,哪有人會在一夕之間,命運完全翻盤了呢? 天色暗了,又一日在等待中落空,不明白我們離島人的命運,為何是掌握在那不可以預測的大自然手中。 「老師問明天會不會去上學。」女兒回來,乖巧的自己寫著功課,並轉述老師的問題。「你們先去上學,等阿公回來,我再去學校接你們。」天一直在變,明天應該是會好轉才是。 一早醒來,急急看著屋外,一片晴朗的好天氣,能見度達六千以上,雲層厚度也達一千以上。 七點不到,大伯已經在辦理返鄉手續,飛行教官也已經在機場待命。七點三十分左右,飛機駛離了松山機場,帶著心急的老人返鄉。這一、二天,家中來來回回許多詢問消息和前來幫忙的鄉親,大家都被告知今天會返鄉了,也都準備好了要來幫忙。 上午八點三十分左右,三弟載著我們,要去機場接回父親。到了機場,我們見不到直升機起落。大伯來電了,說是已經抵達機場,要我們先行趕去到醫院準備。車子正要駛離機場,我們見到父親的救護車,一直在我們的車子後方追趕著。「趕快先行停到一邊,讓爸先過啦!」那是我們受苦多日的老父,好不容易才抵達了他的家鄉。「必須先到醫院急救,如果急救無效,醫院才願意開立死亡證明書。」 車子到了急診室,又是一片慌亂的景象,已經先行有兩位生命垂危的老人,在確定急救無效之後,準備返家了。「你們的父親,現在在強心劑的幫助下,心跳和血壓還算正常,但是可以維持多久,無法知道,長則一、二天,短則一、二個小時,你們家屬的意見呢?」醫生詢問著家屬的意見。「讓他回家吧!」大伯說道。在台北時,主治醫師就已經說過了,爸現在腦部的狀況,就像摔過的豆腐,無法開刀治療,生命力也維持不了二、三天了。 「台北的醫生說過,以爸的情況,就算是正常人勉強開刀,手術過程順利,救了回來,也會變成植物人,而爸的年紀這麼大了,風險增加,有可能在開刀的過程,失血過多,而挺不過來。」讓他回家好了。媽一直不放心,也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還留著一口氣在,就讓他回家安息。如果不幸在外面斷氣,再送去殯儀館好了。 留著最後一口氣,爸在我們的陪伴下,回到了他和媽辛苦建立的家。拚著最後的生命力,爸的神志變的清明起來,他無法說話,卻可以睜開左眼,拚命的看著他那一群年幼的孫子和孫女。 在我們和爸道別的過程中,媽要我們兒孫親自幫他換上壽衣,陪伴他最後一程。我們幫爸淨身,媽幫爸洗臉,不小心將他的眼睛闔了起來,爸拚著最後的控制力,努力的又睜開了左眼,拚命的看著他可愛的孫子們和轉動著眼珠一直看著老媽。爸的右眼,無法睜開,卻淌下了傷心的淚水,他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看見他所深愛的家人。 「爸,阿聲回來了,從大陸回來了,您要放心,您的兒子和孫子都已經回到你的身邊了,叔叔也回來了,大家都在這裡。」我也告訴爸,您要放心,如果有見到白色的光,或是金色的光芒,那是菩薩的要來牽引您的光,您就安心的隨著那道光芒走去。我擔心我那老實忠厚的老父,一輩子不識字,總要在他人的帶領下,才有辦法去遠方走走。這一次的遠行,雖然會有佛光來接引,但你一定要勇敢的跟隨著那道光芒走去,才不會迷路。 看著爸淌淚的右眼,那是已經無法自動開闔的眼睛,我多想幫他睜開那一眼,讓他用兩眼的視力,來見他的所有家人,但是我不敢動手,我怕逆天,也怕最後爸那一眼,無法安心的闔上。我一直在旁,看著爸轉動著眼珠,一直把最後的視線,投注在媽的身上,媽才是爸在這世上,最割捨不下的親人。 最後,爸闔上了雙眼,看似安詳的走了,又似平靜的睡去。宛如,他只是沉沉入睡一般。「爸走的乾乾靜靜!你看他的面容,如此安詳。」大姐述說著。常常看到許多老人,帶著飽受摧殘的軀體,離開人世,我們的爸爸,他面容膚色未變,走的如此平靜。 爸走了,聽說人離開人世,耳朵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器官,在死後的七個小時之內,它的功能還存在,聽的到親友的呼喚聲。「爸,你要放下心,不要對人世留下太多的牽掛。因為,那會牽絆住你離開腳步,勇敢的前行,你的未來,已經沒有苦痛了。」上午十一點十幾分,爸輕輕的闔上雙眼,走離了人世。 中午剛過,姑姑帶著遺憾,回到了你的身邊。她不捨你竟然沒有沒有多等她一些時刻,她來不及見到你的最後一面,成了她最大的憾事。 隔天,您要入殮之時,封棺的那一刻,您的兒孫們,崩潰的大哭,不忍離開您的身旁。因為,他們知道,這將是他們此生,見到你面容的最後一刻。 爸,你的離開,媽不願意相信,她想要去卜卦問問看,你是否真的壽命該終?爸,媽想要問你是否早已預知。往年,你一直最在意自己的生日要放鞭炮慶祝,還曾說:「是為了要慶祝今年還沒死……」今年,你竟然會忘記要過自己的生日,忘記要買鞭炮慶祝,還是大伯提起,你才記起,自己的生日到了。 你總是最在意自己來日不多,無法多見到兒孫們一刻。因此,從今年年初開始,你每一天晚上七點,一定記得打電話來給你的孫子和孫女說說關心的話。今年過年期間,你還瞞著媽偷偷跑去義孫子、孫女家,拿了三個紅包,說是要給他們過年添喜氣。這是你這一位義爺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驚人之舉,讓義孫、孫女感到特別驚呀! 爸,你是否預知,虎年出生的你,逃不過今年的白虎劫難?讓媽後悔的是,沒有早一點為你化解災難,為你安太歲,讓你平安的渡過這一年。 爸,你的離開,媽希望你能夠把家中壞的運氣一併帶走,將好運與幸福留給你的子孫,那樣心疼子孫的你,一定也會如此照做吧!我知道,您一定很遺憾吧!來不及見到,您年幼的兒孫們,長大成人。 爸,翻閱您的抽屜,那裡面珍藏的是一本您最愛的照片吧!有大姐訂婚和結婚時的照片,阿聲年輕時,當兵受訓的照片,大伯和三弟年輕時的個人照,還有媽、外公參加婚宴的照片,小涓和冠霖您外孫女、外孫剛出生、滿月、周歲和三歲時的照片、龍哥的照片,還有您幾年前和啟政叔公一起的合照,照片中的二人,在水頭老家庭院前的合照,是那樣的單純和無憂。才事隔幾年,啟政叔公靠著醫療器材勉強維持了近五年的生命力,才剛在幾日前畫下了休止,不到百日之間,您竟然也尾隨著他走了。 爸,人世是否真的只有這麼一回,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未來的你,不要再這麼的好心了。總是,有好吃的自己捨不得吃,一定要將它留下來給兒孫們享用。您自己捨不得吃的鳳梨酥,特地從水頭搭乘公車,為我們送來金城,那一盒糕餅,如今還擺在我們家的圓桌上,是您和我們之間,最後的聯繫啊! 爸,您一生待人實在,從未與人有過嫌隙與爭執。相信,在未來,老天一定也會給你福報的。這幾日,村子裡的人來來往往,有空閒就主動過來幫忙,為我們家出了很多力,也幫了很多忙。 爸,我們真的捨不得您這麼快的離開。所以,我們選擇多陪伴你一些時日。在最後相處的這些幾日子,屋外,風雨交加。但我相信,在出殯的那一日,將會是一個陽光普照的好日子。 爸,您安心的離開吧!雖然,我知道,您一定很捨不得,那一群年幼的兒孫們。但是,您放心,他們的未來,將會繼承你的善良與慈悲。 爸,不需要再牽掛了,在您離開的時候,已經把「幸運」留在家裡了。 爸,當一個人遠行,請記得不要掛心。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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遞不出的退休報告
寫在前面 「上台亦有下台日;進場那無退場時」,無論你有多大的成就,得過多少獎章,多少可以炫耀績效,那絢爛終需歸於平淡。因為歲月的催促,年齡的增長,身體的老化,逼迫著去改變角色走下舞台。彈指光陰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的移動了幾十年頭,從青澀懵懂,到穩健圓熟,到如今已鬢髮灰白、雙頰微陷、皺紋顯明、反應遲緩。自認必需離開這個所愛的工作,也必需將部份的時間留給自己,況消防局後起之秀,均智慧圓融、學有專精,屬獨當一面之幹才。觀渠等英傑挺拔,皆有籌劃雄才與敏捷身手,映照之下,深感已屆應退當捨之時。 近遇諸多舊識或久未謀面的朋友,第一句話都是退了沒,服務幾年了,該30年以上了吧!是催促我應捨當捨,實也讓我起心動念想退休,故而試者去動筆寫這份退休報告,有準備早調適,心境較能舒坦,罣礙較少。 這份退休報告 職葉長茂出生在面海小小農村-泗湖,來自於貧困家庭,係家中長男。民國63年從金門高級中學農藝科畢業,原可望繼續升學,然自認家庭的重擔必需分擔,弟妹必需培養,想的是改善現況、先求溫飽,故而沒有向升學方向走,而選擇公務員之途。 64年考進金門縣警察局助理員,67年保送到警察學校警員班訓練,68年擔任警員,74年考上中央警官學校專科進修。畢業後擔任巡官、課員、技士、偵查員、督察員、組長、所長。89年警消分立而轉任消防局課長。90年因案停職二年,93年12月復職,改任消防第一大隊大隊長迄今。三十五年的公務生涯,光陰似箭,轉瞬即過,不復回憶。 身體的健康,工作的順利,家庭的美滿是一般人的理想。已逾55歲身軀或看似健康,而耳鳴之疾逾十餘年,欲靜則蟬鳴之聲近,不分夏秋寒暑,想睡則難以入眠。此疾嘗在國內大醫院問診,始終未獲良方解葯,現百斤重擔繫身,成日疲憊難當。近年來亦有感於眼睛退化,近視老花相伴,伏首案間片刻,即字跡昏花。雖眨眼克服,卻疲累刺痛、眼角泛淚,不能久視。耳、眼兩疾困身,致不能專注於公務,思恐有負於職守,此是考慮退休之首要因素。 自省則若有負於所養、愧於所學。自認尚未能全心奉獻,致無事蹟榮於所任,反令單位因我而受其辱,諸種疑慮常縈腦際、激盪五中。欲靜不寧、揮之不去,非有際遇則不解其味,不歷其境那曉澈骨之痛。思此,困於此,不如捨下「已贏得鬢邊白髮;怎忍捨湖上青山」,或可豁然開朗。 警務與消防工作對家庭不能兼顧,可以離開公職後去關心,對妻女或稍有補償,或偶爾相偕外出旅遊,或攜手於小店經營,或閑暇於田園蔬果。雖無南山採菊之意境,但卻心神舒暢、悠然自適。自此或可忘卻舊創、療治傷痕,滌淨心魔,讓罣礙漸行遠離。若能靜心至此,則今之轉念、自省、捨下,必屬正確之抉擇,應無所憾也。 拂意之境,人生之常,在得意之時應多做事奉獻心力。於乖舛逆境更應積極進取、充實自我,方能待機出發。有起伏的人生才能增長見地,能通過考驗始有體悟。每一天都是新的起點、新的開始,充滿了無限生機和希望。而我選擇的起點,非工作的開始,但卻是心境的沉澱,是另一生命的新生。有感而自解嘲云:「自此退休後,輕鬆歲月過;身心兩不憂,衣食何用愁!紅塵稱寄旅,何不逍遙遊;若無捨下念,那有忘憂時」。 鈞長上任綦年,正當欲展宏圖之際,與需才用人之時,職則不思鼎力相佐,毅然退休。雖非得當,然竊自靜觀,鈞長滲透公務、治事圓熟、領導有方,對消防工作已遊刃有餘矣。況本局成立迄今已滿十載,諸種制度皆已建立,不受一人之退而影響。再者,才俊濤湧,賢能不缺,亦無遞補乏人之窘。 退後當然不能忘卻老長官、老友、老同事,當「掃徑煮茶候舊識,言歡把酒話昔時;還望路過把頭探,直到耄耋拄杖期」。寫此,我心平靜、志也甚明。期盼,准予退休申請,使歸程有日,則無限感激。 後語 嘗靜思之,人生的三個階段,前者是求學,中為就業,末為退休。可以看到諸多公職朋友,很努力的經營前二個階段,但不少人也只重視走中段,忘了最沒有壓力,人生最快意的第三階段。但也有很多的人重視這段,故慎於預先規劃,走得比前二階段更多彩多姿,也成為一生中最美好,最感無憾的一段。人生觀因人而異,所悟不一,因此對生命的彩繪感受不同、各有內涵。有精彩有單調;有豐厚有簡潔,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本文「遞不出的退休報告」,是閑暇之餘,嘗試者去寫這篇文稿,或有朝一日可以用到。近日向人事單位索取退休報告範例供參考時,人事單位回應:「備妥文件,簽名即可」。因此,費盡心思完成這份報告已無用武之地,故藉此副刊一角抒發拙思,濫竽充數,尚祈不吝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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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她的文學素養也比我強!客家人,了不起!施良貴把何敏芝誇獎不停,弄得于瑞有點尷尬。 于瑞壓低了聲音,瞅了我一眼:「張楠可能知道,但他卻不瞭解內幕,這已是過去的歷史了!沒啥機密了!哈哈!」 何敏芝十七歲就當選台共中央候補委員,她在日本留學時,見過謝雪紅。她在濁水溪下游吸收不少黨員。當年,于瑞是為了偵查何敏芝的行蹤,派來眉埔高中教書的。後來,她確實脫離了台共,于瑞也真正愛上了她。說句良心話,她很優秀,也很愛台灣……當初她應該在日本定居下來。 施良貴跟隨兩位無黨籍縣長,感觸甚多,他覺得在台灣官場上混,要長袖善舞,會喝酒,能跟企業人士是鐵哥們,才會發達。以他的建議,勸促于瑞讓何縣長適可而止,幹罷這屆縣長下台,回家休息,可以多活幾年,否則釀成悲劇。 于瑞,職業學生出身,他勇敢、果斷、忠黨、愛國,他曾把鮮血和頭顱獻給反共事業。但是,上級嫉妒他、不敢重用他,設法打擊他,最後把他驅逐出去。這種好人難以出頭,小人縱橫千秋的組織,值得為它犧牲奉獻麼!于瑞說,執政黨裡有包拯、海瑞,有文天祥,也有史可法,但是他們遭受小人排擠,站不起來!領導人看不見他。蔣總統看不見胡璉,只看見陳誠;毛主席瞧不起胡風,只喜歡林彪。我今晚多喝了兩杯酒,算是我胡扯八道,姑且說個預言:即使反對黨上了台,執政,優秀的政治家也難以出頭! 于瑞端起酒杯,斟酒。 于瑞提起佟奎醫生的犧牲,激動至極。二二八事件,執政黨動員軍隊亂抓人,佟奎是為了向政府請願,保釋那批被捕的人,無辜被槍殺的,他死得太冤枉了!我早年參加執政黨,跟敏芝參加台共一樣,為了抗日!不願做日本帝國主義的奴隸。 于瑞越扯越遠,他指向了我:這小子當年藏著兩本小說,李廣田的《引力》,茅盾的《腐蝕》,被捕,成了政治犯。荒唐吧。國共鬥爭,冤死成千上萬知識分子,這豈不是史無前例的一筆糊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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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施良貴講著一口標準的濁水溪話。只是他和我講北方話,他確有語言天才。 驀然間,我問起他一句話,像揭他的瘡疤。 你怎麼一直不找對象結婚? 我從小看到的人,都是鬼,我怎麼會跟鬼結婚? 老施的話,逗得我倆大笑。 施良貴小時候,常在巫家大院玩耍。巫家的幾個彪形大漢的佣人,穿日軍服,唱日本軍歌,二二八事件,外省兵殺台灣人,台灣人也殺外省人,巫家的佣人殺紅了眼,把良貴的父母槍殺,是他親眼看到的。後來,也是巫家的一位好心的佣人把他撫養成人的。 「我恨台灣人,也恨外省人,我怎麼結婚?」老施先笑,後哭,像說別人的事。 老施已經看中了一棟房子,房前是濁水溪,推開後窗,便是綠油油的茶田,他的雙親的遺骸便埋在山坡。他準備在眉埔定居下來,這兒是他熟悉的家鄉,幾乎眉埔鎮的人,不論男女老幼都認得他。也知道他是鎮公所的主任秘書。 老施,你現在對台灣人還有恨麼? 他苦笑,搖頭。 對河南人呢,山東人或是陜西省人呢? 認識的不多,哪有恨呢? 大抵你皈依了佛教、基督教,或是天主教? 我啥教都不是。我過大半輩子追求的民主、自由、人權、和平。這些,已經慢慢實現了。想不到啊。它得之不易!想起這個問題,我就掉眼淚。 老施端起酒杯,跟我二人碰杯、喝酒,挾了一塊肉片,填進嘴裡。 何縣長的體質不錯,政治素養高,她把全副精力擺在縣政建設上,她可以做到七十歲。我施良貴真是佩服她,過去,我以為何縣長只會唱歌,刀來米法素……有眼無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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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談承重孫
近日拜讀倪振金先生「從承重孫談起」一文,之後於網路也看到許多人有不同的見解,但行文不見「心平氣和」,特借報端引述資料以供「有識之士」卓參。首先聲明二點,其一、個人對倪兄能文能武、博學多聞向來敬佩,此文並非提出「異議」。其二、本人很不湊巧為今日少有之「庶子」,但下筆客觀,此文亦非翻案之作,謹為提供意見而已。 首先談「承重孫」的「承重」,因長子先卒,長孫代持三年之服,承父之重,謂之「承重」;「承重孫」是本身及父俱係嫡長,父先喪,現服祖父母之喪。 按照「家禮大全」所載:嫡長孫為祖父母有喪之曰,父歿則應承重,然承重止嫡長孫一人,餘孫則否。 又據前書「稱呼辨考」所寫︰居喪稱哀子哀孫,祭祀稱孝子孝孫,此禮之本。今俗父亡稱孤子,母亡稱哀子,不知於禮何據?鄭氏(禮記作者)云:三十以下,無父稱孤,三十以上,不得稱孤,但相承已久,當隨俗亦可。 綜觀上文所引述,宗子乃承宗祀之重者,因嫡孫無父,當承受祖服之重,據載此禮於宋代始行於世,個人在此期勉身為承重孫者有三點: 一、「承重孫」身分僅止於治喪祭奠及見賓客,勿「擴大範圍」,以免引起旁觀者「炫耀」的疑慮。 二、按「治喪雜議」所記:承重行禮,叔分兩旁前進一位,承重居中,退後一位。依此方式行禮,諒必叔輩在「前進一位」之際,會有「卡大」的感覺,但一般司儀從未依此古禮指導行禮者,因而讓叔、侄有「平平」的感受。 三、在治喪各項過程中,應切記喪葬禮節,應以「肅穆莊重,哀而不傷」為原則。凡事準此而行,自然較不會引發爭議。 參與喪禮的工作越久,越覺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如要事事引經據典,不但累死自己,也容易和人爭論不休,即使勝利站在自己這一邊,對方也是「貌恭而心不服」,權威的「家禮大全」作者,尚且多「當隨俗亦可」之句,何況後學的我們。當然我也不贊成習非勝是,隨著時代的改變,訃聞中的「泣啟」,早已取代泣血稽顙、抆淚稽首、拭淚稽首、泣淚頓首…等眾多不同的名詞,相信只要殯葬機構有心主導,結合有識之士勤加研究改進,定能將喪葬祭典,做到有「禮」亦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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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轉瞬的八年
今夜,陽臺上的芸花並締開放,我將其移入屋內,看著雪白的花蕊,嗅著幽幽的花香,孩兒已在我身旁深深地睡去。我在靜靜地期待,我期待著是此時你在遠處的一聲輕喚,或是我們相互賭氣過零點也不曾收到的那條……我想你刻意忘記的短信。也許,我們的婚姻真有一些問題,而此前,就在此前,我剛從熙攘的人群中回來,看著情侶們互相依戀,互訴衷腸親蜜的樣子;看著相館簇擁的人群,心空落落的,此時我想如如蔓的菟絲子,靜靜地依偎在你的身旁。夜漸深沉,八年的悠長情感歷程如涓涓的溪水在心間鳴唱,一幅幅的分合的場景在腦中盤旋: 記得那一年的流星雨,我們走進那樓的天臺,我和女伴靜靜地等待那行將到來的流星雨。我仰望著城市輝煌的燈火,城市樓宇矗立,流光溢彩的華燈將夜披上迷裝,我蕩漾在這流光中,迷漓在這夜的華彩裏。 「哇」在我們的驚呼中,一顆流星拖著耀眼的光芒在我們的頭頂劃過,我們歡叫著。「哎呀,怎麼忘了許願呀!」我們嘻笑著。又一顆劃過,我們立刻安靜下來,雙手合十,默默地許著各自的心願。「保佑老爸身體安康」,又一道亮光劃過「保佑家中生意順利!」流星伴著漸濃的夜色果真下起「星雨」來。我期許著,憧憬著,獨獨不去想著我和你的未來;冷冷的夜風侵入肌膚,你起身去屋裏取出一件毛毯輕輕地圍籠在我的身上。一股曖暖的熱流漸上心頭,我知道你此時定當將我們的未來寄與某顆流星,而我躲閃著你投來的熱切的目光。城市流光太過美麗,現實的物質的缺乏如何抵過它的華美。我的心已暗下決心……。 第二天,我去公司上班,剛剛坐定,只覺頭重如灌鉛,一陣陣眩暈。我只好告假回到住處,行前我打了一通電話,叫你把大家的菜蔬買回來,你奇怪地問我為何今日不服務於大家,我支唔著,當得知我病了,你電話的那端分明的傳來焦慮的氣息。 回到住處,我靜靜地躺在床上就昏昏睡去。當我醒來,廚房裏是你在操執刀柄為我熬制姜湯碰撞器皿的聲響。我的汗水漸濕了我的衣服,我輕輕關上房門,吃力地換上乾燥的衣裳,然後摸索著移到床邊,又重新躲進那軟軟的被子。鍋中的淡淡的紅糖味夾著井薑淺淺的辛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你輕開我的房門,腳步是如此的輕盈,生怕將病中的我驚醒。你將我用力扶起,一隻手把枕頭移在床頭,讓我輕靠其上。手中像變魔術般地變出一塊溫熱的毛巾,你擦拭著我的臉,輕拭著我的手,你說生病的人有良好的衛生才會好得更快!接著,你讓我稍稍等一會兒,轉眼間你手捧著一隻半大的大碗公走進屋內,你說快喝快喝。我抿著嘴想拒絕,你用湯匙將那滾燙的湯汁吹至半冷後送入我的口內。那辛辣和著蛋香的濃汁浸沒我的舌尖,熱流滑入空空的胃內。一口、二口:漸次熨貼著我那冰冷的心。濃汁喝完,露出小半碗粗粗細細、長長短短的薑絲,你要將其一小口送入我的口中,我搖著頭。你說這薑絲雖不好吃卻能比湯汁更能趨走寒氣,叫我試著吃點。說完,你二話不說,先將一口送入你的口中。你「呱嘰呱嘰」地嚼給我看,我半椅著看著你誇張的嘴型和一臉的平靜。你適時地將湯匙送來,我細細地咀嚼著,伴著落肚的辛辣,湧動著一股莫名的力量,將那顆堅定的心融化……。 你見我將碗見了底,露出滿意的笑容。你拿著空碗退出房門順手將牆角換下的衣物拿了出去。「等我好了我自已來!」「我可沒說要幫你洗呀!」你做了一個俏皮的鬼臉便把門虛掩上。我在夢中迷糊著,而耳外分明地傳來你搓揉衣物的聲響……我汗濕了一身身的衣裳,直到已沒有衣服可換。你悄悄地從隔壁房間裏拿來你乾淨的大衣裳,你說快換上。這次,我沒拒絕,關上房門,嗅著衣物帶著陽光淡淡的芬芳,我椅在門旁,想著平時做事笨拙的男人為我忙裏忙外,淚水姿意地流下來,越發地,痛恨著、動搖著我看似堅決的決心……。 藤茶,我想現在是你最上口的飲料吧!記得第一次去大金湖出差,從遊船上花了十元買了三包廉價的藤茶……據說能清肝明目、祛暑降火。我將其隨意地放在宿舍的桌上。其他的宿友聽說其價錢就沒了品嘗的興致,而你卻輕開一包,將那粗糙的植物莖葉倒入茶壺中,沏了一壺,慢慢地喝著,我也試了一杯,入口有些苦澀,轉而唇齒間餘留絲絲甘甜。第二天,你興奮地告訴我說藤茶真是好東西,昨夜雖喝下整整一壺,卻能一夜安然睡去。從那時起,一個高高的塑膠水壺裝滿著清晨我沏好的藤茶,你背著它頂著八、九月的驕陽,騎行著車子在城市的巷道、弄堂間穿行,在城市的街道裏奔跑,去聯繫著糕點的銷售!那杯藤茶是你驅暑的良方,是你後來成為銷售經理不斷汲取的力量……。 而今,你還保有那喝藤茶的積習,我依舊有和著湯汁嚼下薑絲的習慣。窗外,萬家的燈火依舊輝煌,只是在這樣的一個夜裏,那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耳語還在索繞。在那不遠處,你是否也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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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行
「回哪裡?廈門或是金門」被隱瞞實情的老公,當然不知道情況有多麼危急。「當然是金門。」我肯定的說。「我現在人在西安。」父親人平安就好,等過個兩日,回到廈門之後,再抽空回去看他老人家。「我知道,既然那邊茶葉生意不好,那你明天要不要先回來金門看一下。」「不是說不要緊嗎?」「是不要緊?但我看他兩隻腳黑的可怕,因此,建議你最好能趕快回金門。」「知道了,再看看,要跟我說情況喔!」再過二天商展就結束,視情況如何再做決定,總不能把老闆一人拋在西安,自己先行回去吧!「好啦!」不能明講,也不能講太多,又要報喜不報憂,只希望公公一切可以平安,可以撐到十三日阿聲回到廈門來。 漫長的一夜,許多人都不敢睡的硬撐著,希望這一夜,可以平安渡過,也希望最後一切都會平安沒事。一直不敢入睡,開著電視直到凌晨一點。 過了半夜一點,一直沒什麼動靜,準備要入睡了,眼睛才剛閉上眼,就被電話聲驚醒,多可怕的電話鈴聲,希望不是帶著不好的訊息而來的。 「老三明天一大早會搭乘最早班的飛機,你回水頭幫老媽找老爸的榮民眷屬證和身分證,今天太匆忙,忘了帶身分證過來。」大伯從三總打電話過來。幸好,不是什麼太差的消息,可是,被這一通電話驚醒後的我,又睡不著覺了。開著電視,睜著眼睛,時間走過了二點,一直告訴自己,一定要睡一下,一大早還要趕回水頭一趟呢!矇矇矓矓之中,似乎淺睡了一下,清晨五點三十幾分,又被吵人的電話聲驚醒,帶著不安的心,接起電話。 在電話中,大伯語帶哽咽的說:「阿真,爸不行了,今天就要回金門去了,妳趕快打電話給阿聲,叫他趕快趕回來見爸最後一面。」聽完之後,整個人傻住,也開始淚流滿面,怎麼會這樣,不是還好端端的嗎?不是只是輕微的頭皮外傷嗎?為什麼送去台灣,卻得到這樣的回應?好想找人大聲的說一說、哭一哭、問一問。看著睡在一旁的兒子,他還太小,連阿公昨晚危急連夜送至台灣的訊息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夠明瞭究竟發生了何事。小六的女兒是大了一點,也明瞭阿公昨晚後送的事情,搖起在睡夢中的女兒,抱著她大哭起來。 「多多,阿公不行了,沒有救了,今天就要回來了,我們以後再也見不到阿公了。」睡夢中的女兒,抱怨著為什麼要吵醒她,也不太明瞭阿公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會不行了。「不是去台灣了嗎?為什麼沒救了……」是啊!也不清楚那邊的情況,究竟醫生是怎麼說的,為什麼我們的阿公,救不回來呢? 來來回回的走著,一邊著急的看著時鐘,一分一秒的走著,心裡想著遠在西安的老公,現在一定還在睡夢中,該怎樣措詞,該怎麼告知?他才不會太過傷心的承受不住。一定要趕快告知,讓他能夠順利搭乘最早班的飛機回來。 曾經去過一趟海南島,有經驗的我,知道大陸的航班,有時候早班的班次是很早的,如果搭不上,可能要拖上一天或是半天,才有第二班次。清晨五點四十五分,撥了第一通電話給老公,心想,遠在西安的他,如果一大早就接到來自家鄉的電話,那包準會知道鐵定不是什麼好消息,心中一直打著草稿,要如何開口說第一句話,才不會讓他太傷心難過。「您撥的電話尚未開機,請稍後再撥。」糟糕,老公的電話設定在早上六點整,才會自動開機。「怎麼辦?怎麼辦?再不通知會搭不上最早班的。」我們那時候從廈門飛往海南島,搭乘的是早上六點零五分的班次,而且聽說一天才有一航班而已,錯過了就只能再等一天。 想到清明節時,老公回來掃墓之後,曾留了一支他自己的亞太手機,說是可以和他老闆的手機在廈門地區網內互打,費率比較便宜,上面有他老闆的手機號碼,那就試撥看看好了。一樣是未開機的訊息,怎麼辦啦!時間過的如此之慢,離六點開機還有十一、二分鐘之久,瀏覽老公手機內的電話聯絡人,其中有一個名字是老公老闆的大哥葉先生,也是這一次飛往西安的同行人之一。撥打著電話是開機中的狀態,電話鈴聲響了許久,終於有人接起,一再的與對方確認電話有沒有撥錯,這支電話是不是酒莊葉大哥的手機,接起電話者是不是葉大嫂,阿聲有沒有和你們在一起。「阿真,對啦!我是葉大嫂,有什麼事嗎?」簡單的說著公公跌倒後送,不能救了,今天又要回來的消息,電話講到一半,竟然斷訊了,自己又重撥了一次。「阿真,你別急,阿聲和我們住在同一家飯店,我等一下就打電話通知他。」葉大嫂安撫著情緒不穩的我,也大概明瞭了事情的嚴重性。「叫他趕快回來見爸最後一面。」我重覆著。 再次撥打老公的手機,還差十分鐘才六點整,但是已經可以接通了。「怎麼回事?」聽不出老公的情緒反應,只是簡單的詢問。「爸昨天在菜園跌倒,掉到籃球場下,昨晚十一點半後送抵達至三總,大哥陪他過去,大哥打電話來說沒辦法開刀了,今天就要回來了,要你趕快回來見爸最後一面,三弟早上會搭最早班飛機拿爸的身分證過去,大哥現在已經在協調直昇機要送爸回來的事,如果天氣好,早上就可以啟程返鄉。」「知道了。」老公掛上電話,一樣聽不出他的情緒。 剛掛完電話,已經是早上六點了,婆婆打電話進來,語帶哽咽的說著:「你爸不行了,今天要回來,你趕快打電話給阿聲,叫他趕回來。」「知道了,我會聯絡他,跟他講。」婆婆的電話剛掛。遠在台北的大姐電話馬上插進來。「阿真,爸不行了,你趕快打電話去西安,叫阿聲趕快回來。」「好的,我在聯絡了。」第三次撥打給老公:「媽和大姐剛打電話過來,都叫你趕快搭最早班的飛機趕回來。」「知道了,我在聯絡了。」 遠在西安飯店的老公,早上六點整,飯店櫃檯都還沒有人在上班,要請人協助敲定機位,航空公司也都還未上班,根本無法聯繫上機位。等待飯店櫃檯人員上班,並協助要代訂機位之時,得到的訊息竟是最早班七點整的班次已經客滿。第二班中午十一點五十分起飛的班次也已經都客滿了。從西安飛往廈門的直達班次,一天只有三個航班,如果早班和中午班次都沒有搭上,今日想要趕回金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以想見,老公是那樣孝順的兒子,內心的焦急與痛苦打擊,想必是沉重如磐石吧!「情況怎麼樣了!」老公從西安打電話回來關切。「大哥在台北,說是直昇機的能見度要等到1500以上,雲層的厚度能見度要達500以上,飛機才能夠起飛,因此,一直在等待。」「金門的天氣呢?」「有點霧,但是早上已經抵達了好幾班飛機,看看中午會不會好轉一點,爸現在在三總的加護病房,生命跡象還算穩定,大姐等一下十一點左右就會抵達,你趕快回來啦!」「知道啦!我再打去給大哥問問看爸的情況!」 老公一路從飯店飛車趕往機場,在機場眼看著七點的班次,無機位可乘的從自己眼前飛走,內心難過不已的當場淚灑西安機場。在機場內四處奔走,無計可施之下,請求國台辦人員協助挪個機位,讓他可以順利的搭乘十一點五十分的班次回到廈門。終於,在許多熱心人士和國台辦人員的協助之下,終於在十一點五十分的班機中敲定了一個位置。 老公在我的面前假裝堅強,卻在打給婆婆的電話當中,眼淚潰堤了。「阿母,怎麼會這樣呢?咱阿爸怎麼會這樣呢?……七點的班機我沒有搭上,下一班要等到十一點五十分才有,大約下午三點半左右會抵達廈門,船班我訂下午五點十五分,約半小時會抵達金門,你再叫阿真來接我。」老公難過的在電話中放聲大哭,從沒有想到,前幾天才剛和爸一起去公墓掃墓過後而已。那時候,大家還在討論,明年的清明節前夕,要來重修奶奶的祖墳,才分開幾天不見,怎麼就要天人永隔了。 我們的老爸身體還算健朗,還可以幫忙餵養家畜和下田幫忙,怎麼就要這樣走的莫名其妙呢?沒有人會在種花生時跌傷不治,但是事實真的發生在我們眼前,要我們毫無預警的接受事實,連爸自己都沒有知覺,他竟然會走的如此之莫名。「你不要哭了,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婆婆安慰遠在西安機場哭泣的老公。 「霧層又漸漸厚了起來,你爸的飛機暫時無法起飛,你先不要心急,慢慢來,照顧好自己,回來再說。」婆婆擔心著說。天空一直在變換,霧層隨著風,一直在天上飄蕩,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遊走著。 越接近中午,天空越來越黯淡,我們等待的心情也越來越糟糕!一方面期待老公可以儘快的從西安趕回來見公公的最後一面,另一方面也期待,金門的霧,你快些的散吧!讓生命力漸漸消失的老人家,可以來得及回來見子孫們的最後一面。 飄蕩的霧,一直在天上流竄。搭乘航班的大姐,從台北先行飛回來了,帶著腫脹的雙眼,淚流滿面的回到了家中。誰也沒想到,老爸的這一趟台北之行,竟是如此的讓人斷腸與不捨。 「爸不行了,該準備的後事,要趕快進行。」大姐是家中唯一的女兒,遠嫁台北。前半生陪伴爸媽在困頓中建立了家園,是三兄弟的大姐,承襲了婆婆勤儉持家的美德。爸爸臨時發生的意外,讓她措手不及,她沒想到後送到台北的老爸,已快陷入了昏迷,連她是誰,也快要無法分辨了。在病床旁,她聲聲喚著「阿爸。」公公從眼角流下了眼淚,似乎是聽見了親生女兒的叫喚聲音。 「阿聲幾點會回來。」大姐關心遠在大陸的二弟。「下午五點四十五左右會抵達水頭碼頭。」看著屋外黯淡的天,大姐不明瞭為何民航機一班班的起飛和降落之後,直昇機卻依然毫無蹤影。「叫阿聲別急,慢慢來,爸一定會等他回來的。」 「媽和姐叫你別急,爸在三總的加護病房等待,身體狀況很穩定,若是天氣好轉,飛機就會起飛。…..越接近中午,雲層越厚,直昇機會一直待命到四點的…,我會去碼頭接你。」報告著家中現在的狀況,一邊等待著台北直升機起飛的訊息。 中午剛過,縣長的家人打電話過來,詢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跟他們講,如果可以幫忙,一定會盡力協助。「如果直昇機可以今天起飛,就讓他在今天飛吧!不要再等一天了,明天的天氣好不好,沒人知道。」三弟在一旁補充,當他一早得知,爸就要返鄉的訊息,就取消了一早飛去台北幫忙的行程。金門的霧,濃的讓人束手無策,不是人力可以解決的。 下午三點半左右,遠在高雄的叔叔回來了,雖然他從小就已經過繼給別人家了,卻依然和親哥哥感情非常的好。媽常說爸比他好命,只需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健康之外,幾乎是無煩無惱,根本不需要為子女們擔心。現年六十幾歲的叔叔,平常要在家幫忙照顧三名年幼的調皮孫子之外,還要再做原子筆家庭代工來貼補家用,平日都被三名小鬼頭纏住,哪兒也去不了,今兒個還是特地請假回來的。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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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住在這座四百坪大宅院裡,猶如一座古廟,寂靜落寞。入夜,打開冷氣機,倒在沙發床上,她就像一匹滑溜的膃肭獸,摸索著爬在我的兩腿之間,一動不動了。 做什麼? 想來。 鼻咽癌,小心啊。 來這個,跟鼻子沒關係。 在這座深宅大院做愛,別有一番舒服滋味。渾身每一顆細胞,都享受到自由和解放。 她終於叫起來了! 瘋啦。 張楠,實話告訴你,我沒有鼻咽癌。 妳欺騙咱們的縣民? 不是欺騙,而是戰術。不然,怎麼能打敗老巫家? 何老師給妳出的主意? 惱。 施良貴給妳出的主意? 惱。 到底是誰? 再來一次,才行。 若不是她的撫摸與熱吻,我實在無能為力;直到阿桂獲得充分的滿足,癱倒下去,她才喘吁吁地說:是我自己給自己……出的主意……說句文藝話,這是即興之作…… 我用薄毯蓋住她的小腹。 日治時期,眉埔鎮有兩棟著名的宅院,時過境遷,人民大多忘記當年的繁盛景象。這兩棟宅院除了鎮上的三秋茶館,便是這座巫家大院。佟奎,當時在鎮上做醫生、為鄉親看病,他醫術好,有耐心,而且富於熱情。巫凱的女兒巫愛華,因患肺病,時常去請佟奎打針,日久生情,那個富家女竟然向父親說出「非佟醫生不嫁」的話。當時,巫凱為濁水溪下游炙手可熱的人物,他的愛女找對象,誰不巴結?他若想許配一個醫生,豈不易如反掌?誰知託了媒人前往佟家說媒,卻碰了壁。 佟家有何條件才行? 不要任何條件。兩人屬相不合。 怎麼不合? 金雞怕玉犬,豬狗不到頭。佟醫師屬豬,大小姐屬狗,兩人八字相沖。媒人說。 巫凱一拍桌子,罵起來:「給他面子,不要;我給他死!」 佟奎的內心秘密,眉埔的鄉親都茫然不曉,直到日皇宣佈投降,才揭開這個謎底:佟大夫對於老巫家的媚日形象,非常不滿,所以提前閃電與眉埔蔡氏結婚。從此兩家結下怨恨。巧合的則是二二八事件後,佟奎不幸遇難,不到半載,巫愛華也患病謝世。因此眉埔流傳愛華殉情的謠言,難以置信。 當年,佟奎的診所就設在三秋茶館,也就是目前的兩間貴賓室。 過去台灣是重男輕女的,傳說巫愛華人很漂亮,也有禮貌,只是身體孱弱而已。她從未結婚,也沒談過戀愛,她的日語水準很高,只可惜體弱沒有赴日留學,這是巫凱引為終身的憾事。其實,巫家後代子孫,沒有一個對社會作出貢獻,只是吃喝玩樂、混日子而已。有人說,巫家只有一個發跡的希望:那就是中了彩券,發財! 住進巫家大院,才瞭解巫家的繁華富貴。在一間封閉已久的倉庫,翻撿出往昔山口惠子穿過的和服,竟達數十件;最感到不解的,倉庫內還放著六套日軍軍服、馬靴、軍帽、刺刀,那已是數十年前的舊物了。據佟桂的記憶,當年她在眉埔鎮長任內,施良貴曾代為收繳巫家送來的日軍七、八枝步槍。 傍晚,于瑞打電話邀我去他家吃飯、喝酒。他說施良貴屆齡退休,已回眉埔,囑我作陪。老施是我的患難之交,對阿桂出力最多,我是難忘他的恩情的。老施在台灣光復不久,即隨父母來到眉埔,那時他才十來歲。二二八事件爆發,他的父母殉難,良貴成了一個孤兒,他是靠巫家一個佣人撫養成人的。良貴文學素養不錯,而且為官廉潔正直,讓人佩服。唯一的遺憾則是他終身從未結婚,頗覺訝異。 酒過三巡,談起退休計劃,老施想在眉埔買一棟舊宅,安度餘年。 將來,若是反攻大陸,你回河南嗎? 老施朝我傻笑:「回河南找誰去?」說著掏出身分證給我看:「我是眉埔鎮人啊,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