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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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
丑時未過,屋外仍是漆黑,天空殘月斜掛,星斗稀疏可數::::今夜的莊內格外寂靜。時間停格在一九四九年十月中旬至十月底,古寧頭戰事的前夕,不論是「三蓋廊」、「雙落大厝」、「五腳氣蕃仔樓」,舉凡是屋頂凸起物,都可瞧見惱人烏鴉的身影,牠們之所以惱人厭,因為多半暗夜現蹤,披著烏黑如同鬼魅般的外衣,雙眼發出懾人魂魄的幽光,並且從不作預警,隨時突發嘎!嘎!嘎!的驚悚怪聲。 夜半嬰兒受驚嚇啼哭,漫漫長夜就在喧鬧中空轉度過。沉不住氣的男主人,他哪把無名怒火升起,他護衛莊園,守護妻小的尊嚴,豈容鳥輩踐踏。張口便是:訐恁祖×!粗口問候完,掄取小石子凌空投擲,劃破了黑暗長空,但巧的是擊中牆垣,倒彈反射的石子,不偏不倚,竟打到自己的腳踝,痛、很痛!淒厲的哀嚎聲,吵醒了家中長輩。老人推開房門先是「咳呸」一聲,清出喉頭哪口膿痰,長吁一口嘆息聲,凝重糾結的表情,使滿怖風霜的皺紋,更顯出他的老態。他嘴角一揚,雪白的鬍鬚隨著顏面神經顫動,他開口說話了,長輩終於開起智慧的金口。 他說:「猴死囝仔,失教示,三更半夜眠呣睏,擱哀爸叫母鬼叫!」老人原本膀胱無力,這下又被汝驚嚇到滲尿,他生氣並非半夜清夢被擾,他氣後生晚輩無啥小路用,遇事只會大驚小怪,祇會盲目投石洩憤,且連丁點的痛楚也承受不住,全無半點男子氣慨,難怪老人家動怒!但氣歸氣,小孩不論美醜,終究是自己的種,哪天上山頭還得靠它捧斗哭魂,當下權橫得失老人便放下家長權威。 他又說道:鄉野傳說,指烏鴉是勾魂使者的信差,牠暗夜出沒,形同鬼魅般的嘎!嘎!叫聲,更是駭人。是直通冥冥地府的信號,他曾聽老一輩說:暗夜裡祇要烏鴉佇立在哪家屋脊,哪一家準要禍事臨頭。 老人說得悚動、真切,家人當然深信不移,由各各表情肅目中,便可看出眾人心中哪股害怕勁。老人嚴肅的話鋒中,仍不忘讚許自己的兒子,今晚總算做對了一件事,就是投石驅趕烏鴉,雖然準頭不佳,反傷自己,但烏鴉終究被慘教聲給嚇跑了。晦氣去除,家人應可保無災矣!老人如是說,但眉頭依然糾結,並無半點喜悅之情,原來惱人的烏鴉,不僅僅停留在他家的屋脊,而是整座村莊屋頂,隨處都可見鳥?。他說活到七十好幾的歲數,也從未見如此玄異的景象,因此老人斷言:由烏鴉的出沒數量,顯示此番的災厄,恐非是一二家遭殃,悲慘的禍事,恐怕殃及浯島大地:::::。 「下門已無雨,農夫汝可憂,早勉為災禍,空種此田疇。」此首籤詩 ,是老人家兒媳婦,懷著忐忑不安的一顆心,趁著回「坪林」娘家做客之便,特地前往「保護廟」求來,由於她目不識丁,但據解籤的廟住說,此籤籤題為「王魁對理」,屬大凶之兆。婦人原本六神無主,此刻更加亂了方寸,腦海浮現的景象,盡是烏鴉與災厄降臨噩運,但她不敢與家人明言,自知「婦女無才便是德」的分寸。唉!常人當知有苦難言之苦,即便未上過學堂的婦人,也有一吐真言的衝動:::: 事隔第三天,婦人實在憋得慌,入夜上了床,即迫不及待的向翁婿告白一切,但她還是有所隱瞞,她顧忌若全盤托出,會使全家亂了套,她靈機一動,將大凶的籤詩改成中平之運,她為增強說服力,推說此番暗夜烏鴉頻頻出沒,並不會危害浯島生靈,烏鴉的晦氣僅會對田裡的莊稼造成減產損失而已。 到了十月十二日,哪天的日子最為鮮明深刻,浯島縣治管轄的大、小嶝相繼淪陷,由於當局的刻意隱瞞,島地父老並察覺戰火的煙硝味,還是照常起居作息,惟翌日起,一股不尋常的氣氛籠罩,借住莊內的北摃兵仔,開始荷槍、集結、操練。口令聲、吶喊聲、跑步聲,聲音震天駭人,他們各各面容嚴肅,臉上除了沾滿曬穀場的塵土,依稀可以看出緊張的神情。鄉人們不免好奇駐足圍觀私語,但還是不解兵丁到底在上演哪齣戲碼。入夜殘月高掛,散發昏暗的月光,尚能投射北海岸的海坪,如此絕佳之大流潮夕,不論柵網或插蚵鏟蠔作業,必能滿載可期,掌握了好潮夕,鄉人紛紛往海邊進發,以往搶頭香、爭下海先機,能捕撈較多魚穫。今晚也不例外,祇是頗不尋常,拔得頭籌抵達出海口的鄉人,卻紛紛停下前進腳步,難不成他們轉性?放著絕佳的魚訊不取?抑或家裡早已糧食滿缸?吃食無虞呢?一切的狐疑問號?就在哪二聲呯!呯的槍響聲中,給了答案。開槍的人正是借住民房的國軍,給的理由是管制入海天數?鄉人是否會因此斷炊?答案還是??? 數百年恩養幾代鄉人的海域,竟被自詡正統的國軍所阻斷,少了海的生計來源,不知鄉人會怒火中燒否?答案看似不會,因為阻斷生計的國軍,依舊借住在莊內的民房,他們住得理直氣壯,因為他們面無半點愧色,而鄉人呢?著實大量乎?量大到可海納百川?量大到不計前嫌?還免費提供房屋給來人居住?原來鄉人還是有火氣的,但他們祇是心中有所顧忌,因為全家老小與陌生人同住自家屋簷下,還有公廳偏房內堆積成排的槍砲彈藥::::。 十月二十四日,太陽偏西的黃昏時刻,山上畸零田梗,三五成群的鄉人,正在挖掘僅有的幾股蕃薯,莊內哪戶男主人,積壓許久的哪口怨氣,終於爆將開來,他粗魯的開嗓,使勁的咒罵:他罵來人強佔民屋、罵來人阻斷下海捕撈、罵來人強取莊稼糧食。原來偌大片的蕃薯田,此番也遭來人毒手,留下的僅剩幾畝殘存的蕃薯可食,他越罵越帶勁,罵聲感染了其他鄉人,他們不分男女、不分年齡,也都扯開嗓門合罵,共鳴的聲音震天,有如魔音穿腦般的氣勢,旋即穿透紅墓區哪遍樹林,驚動了樹梢哪隻惱人的烏鴉,祇見牠搖擺二下肥臀,伸長了脖子,著實不客氣又來了嘎!嘎!嘎!三響鬼叫聲!眾人立時被聲音怔住了,哪位帶頭的男主人,更是暗中叫苦,自忖引來煞星,帶來晦氣,罪過深重矣! 入夜未見惱人的烏鴉身影,倒見莊內東甲、西甲傳來陣陣不尋常啊烏!啊烏!「吹狗螺」聲音,音調淒厲,宛如哭喪哀鳴曲!更令人費解的是,借住莊內哪群北摃兵仔,一時之間竟消失蹤影。殘酷的事件,自此五十六個小時算起,是多麼漫長的二天一夜啊! 終於有了答案,兵仔們三五成群回來了,他們神情疲憊、他們混身是血、他們痛苦哀嚎,原來他們歷經一場九死一生的戰役,地點正是南面的「古寧頭」。村人們目睹慘況,開始反思?細想北摃兵仔與我們膚髮同色,僅是語言腔調的不同,他們也是人生父母養,這場無情的戰役,害他們與父母天人永隔。想到此,鄉人便不再對他們怨懣了。而原先對他們咒罵最激烈的男主人,此時心情既愧疚又複雜,他愧疚自己的咒罵聲引來烏鴉,才會招來災厄,他更氣恨烏鴉,是這場災難的禍首,他情緒已然失控,仰天長嘯,脫口一句:「訐!閉上你的烏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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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是我家
從民國十三年原為明鄭時期的內教場,興建了總共三十二幢櫛比鱗次的店屋起,歷經日本手的時陣、戰地政務、民國直至現在,期間的興衰起落,回首模範街一路走來的滄桑歷史,不啻是金門近代史的縮影,就如民國十七年台灣人吳添壽就是在模範街開設全縣第一家照相館一樣,留下口耳相傳的話題。 模範街與東門里是無法切割的,從中街、下街、觀音亭、石牌坊、巴剎與及模範街構成了一個繁榮的商業生活的臍帶,一度興隆熱鬧的模範街,隨著地區的建設與進步,巴剎拆毀移除了,隨後衛生院移往新市里,郵局遷往民生路,甚至最後遷走的金門縣政府,也帶走不少人潮,但模範街依然不改其浪慢的本色。其後「金城鎮形象圈」的設立,新興的行業又進駐了,觀光客如浪般一波波而來,還有穿梭不停的居民,未來若有計劃的執行「老街再生」,加上有利的招商與規劃特色商店,模範街的生命依然可以是多采多姿的。 帶動商機、服務卓著縣商會 位於模範街頂的是金門縣商會,金門縣商會成立於民國七年,於茲將近九十年,可以說是本縣職業社團中最早成立歷史最久的社團。民國十二年購得觀德堂(昭德宮)作為會址,並成立金門商業學校,作育英才,獎掖商業後進,傳習商業新知,貢獻特大。雖在日據時期業務一度停頓,商業一落千丈,但在歷屆理事長暨總幹事苦心經營擘畫之下,業務蒸蒸日上。縣商會曾一度為金門縣縣政府府址,民國四十九年十一月縣商會申請登記核發土地所有權狀,為金門東南西北四里商民所共有,權狀為金門縣政府(四六)字第二二二號。民國五十六年向台灣採購國旗(連桿)四百面,配購各商店,於各種節日懸掛,以示愛國之忱。民國五十七年設立本縣商業專用電話莒光交換機、、、等,以促進地區工商業繁榮,作政府與工商界之橋樑,面對新的消費對象與龐大的消費能力,展現蓬勃的朝氣,厥功甚偉。 本為全縣所公有的「昭德宮」(觀德堂),現在則屬城區四里共同管理,奉祀蘇、邱、朱、秦、、、等王爺,秦王爺則出巡在外,再待十二年才回宮中,統稱為「四王爺」,即蘇府四千歲,係前清武營供奉。最近一次改建後,樓下出租作為旅館之用,三樓兩旁則為商會和辦公處,中間廳堂則為「昭德宮」(觀德堂)。在附近的廟宇中「昭德宮」的香火相對顯得冷清多了,也許是「高高在上」上下樓梯對膜拜信徒非常不便,也只有作醮日和四月十二日時才有一點熱鬧的氣氛,平日早晚燒香添油及清掃的工作,也是落在負責管理「代天府」的蔡清標先生身上。 里民說:「四王爺」愛安靜;里民說:「四王爺」鎮住了地靈;里民說:「四王爺」是神衹,而「宮前祖厝後」皆不利人居,所以模範街總是有些許的冷清與寂寞,可愛的傳說故事,總是伴隨里民的生活傳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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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湯圓
唸小三的兒子班上計劃在星期二上午最後一堂課提前吃冬至湯圓,我和另兩位媽媽到校幫忙。鐘響後孩子們紛紛衝回教室來,迫不急待地就「玩」起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麵糰,有的搓成大貢丸,也有人捏成小動物或各種形狀;孩子們開心就好,別在意湯圓是不是「圓」的啦! 終於軟胖熱呼的湯圓可以吃了;正當一屋子的熱鬧烘烘時,有個小女生走到老師身邊:「老師,我可不可以端一碗湯圓去給我的姐姐吃?」 「現在?先不要,晚些再說。」老師忙著為孩子們盛紅豆湯,不經意的回答。小女生也就默默的回到座位上。 「妳怎麼都沒吃呢?是不是不喜歡吃湯圓?」現在的孩子都挑食,看到她只淺嚐了兩顆湯圓即放下湯匙,我問她。她抿嘴搖頭沒有說話,我也就忙著去了。 「老師我現在可以端湯圓去給我姐姐吃了嗎?」小女生隔了一會兒又問老師。 「老師,她都沒有吃湯圓!」和她同組的同學紛紛「爆料」,她低下了眼。 「妳為什麼沒吃呢?」老師問。 「姐姐她們班沒有吃湯圓,我想把我的湯圓留下來給姐姐吃」她說著頭更低了。 「噢!傻孩子,老師剛才不讓妳拿湯圓去給姐姐是因為第一,湯圓才剛起鍋很燙,姐姐的教室在對面大樓,妳端上樓時萬一燙著了怎麼辨?第二,現在是上課時間,妳端著湯圓過去是會打擾到姐姐班上上課的。老師有幫姐姐留了一份,等下課時妳再端過去,現在妳安心的把湯圓吃了。」老師指了指桌上一個保鮮盒要她放心。 「老師,我把我的『骷髏頭』送給她姐姐吃!」「老師,我的『哈姆太郎』送給她!」「老師,我的『星星』可以給她姐姐吃!」孩子們彷彿感染什麼似地紛紛撈起自己碗裡的湯圓遞到老師面前。小女生笑了。 後來我才知道小女生是低收入家庭,姐妹倆都乖巧溫順,難得的是倆姐妹相親相愛,有好吃的總是不忘對方,「有時姐姐班上有人慶生請吃蛋糕,姐姐都會特地留著端過來和妹妹分享,我和姐姐的老師知道了,都會很有『默契』的幫她多留一份。」老師說時滿眼愛憐,我和另兩位媽媽聽了都忍不住動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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碉堡,永遠的老兵
新兵結訓後的分發,七成以上的外島籤,大部分同梯都抽到了金馬獎,與金馬結下緣份。而兩年一輪調的師移防,更是讓大多數野戰部隊都有機會來到外島駐防。民國72年之前的金馬獎可以現抽現中,也讓沒有立即中獎的軍友們,直到退伍前都還有機會再一次對獎。 踏進金門第一線,就能深刻感受到什麼是保家衛國的重責大任,殲敵於水際灘頭之間,無法達成任務就要與陣地同存亡,與陣地同存亡這可不是一句口號喊過就算了。防衛武器訓練課時長官就教導我們,敵人如果登陸要下到雷區內,指導如何引燃躺在草叢內超過二十年的五百磅燃燒雷,它會滑行並產生數千度高溫,燒燬數百公尺內的一切。每人分配責任區,第一線棄守命令一下就要去引爆分散在各處的彈藥庫、炸毀設施,不留下任何物資、陣地供匪利用。曾經懷疑的問過長官:那引爆之後我們怎麼撤退?記得長官說:命令是要與陣地同存亡,金門四周都是海,不是戰死就等著跳海,還想撤到那裡去!另外不斷宣導敵前逃亡、抗命,是一律死刑,熟背連座令:連長不逃,排長逃,殺排長;排長不逃,士兵逃,殺帶頭的士兵:::,這一切就是告訴我們,只有打勝戰,才有機會回台灣。 白天留守、站衛兵是老兵的福利,其餘所有人員每天早點名後就由值星官分配拿臉盆、帶工具集合到各工地構工。工程進度超前,那是國軍弟兄可以日夜不停的工作;工程提前完成,那是國軍弟兄用血汗、用性命與時間博來。體能鍛鍊加上意志磨練,長官會在巡視訓話中,不忘提醒這裡是「前線」,下達軍令刻意加上「敵前」兩個字,那達不到預定進度的懲處,就如同已經請出了尚方寶劍。 我在金門待過好幾個「家」,有鋼筋水泥半伏地堡、有木板屋、有圓頂鋁皮、有地下坑道、有石塊砌成的:::,每天回到金門家裡,都已是陣地關閉時間。前線守防第一要務,就是落實衛哨勤務,再怎麼累就是不能打瞌睡,再怎麼冷都不能躲在崗哨內,再怎麼怕就是要勇敢面對。對著自己說不怕,那是自欺的;老兵說的繪聲繪影,那是嚇唬人的,真正看見令人害怕的場景,是不會輕言說出,只能牢記在內心深處,時時警惕自己,這種事情不能再發生。 老兵在金門的家是擔任長兄的角色,要求既多又嚴格,他們是恨鐵不成鋼,恨不得立即把一身本事承傳下去,最常說著:真是一梯不如一梯。同是一家人,在外面受到欺侮,大家會將拳頭一致向外,如果是自己人理虧,還會有老兵跳出來講話:我家還有大人在,不必麻煩別人教訓。同袍來自各地,聚在同一個家,磨擦是避免不了,老兵說:可以吵架、可以單挑,就是不能記仇,今日怨、今日消。從對罵中,可以聽到別人的錯誤,其實自己也有,或許還更嚴重;在對打中,可以感覺到打人的手與我被打的部位都是一樣的痛,檢討自己,相互包容,許多小事都能化無,幾位知己就是在軍中這樣認識。 當老兵有看不順眼的事情,他們會在晚點名時出現,那是全連會到齊的場合,就在點名後值星班長宣佈解散前嗆下一句:「比我菜的留下來」,然後對著立正站好的部隊說著某件他看不慣的事,臨走前撂下一句:現在的兵這麼皮,你們是怎麼教的。老兵口中的「你們」就是還輪不到可以留守、站衛兵的老鳥,比我菜的留下來這句話,就會這樣持續喊下去。這比值星官說到嘴角冒泡更有效,一梯就盯著一梯看,不但皮的同袍被盯得死死,惡習不改還會引起公憤被公扁,這是我們連隊的傳統,而職業軍人也都會很識相的閃一邊涼快去。 可惜這句「比我菜的留下來」優良傳統,在兩名即將退伍老兵被申訴成功後,就漸漸消聲了,之後的老兵只能說: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平安退伍才是真的。 金門的「家」,就是一位超越老兵,它在金門站了數十年衛兵,也一直與金門共存亡著。曾經是多少位軍友的「家」,身上背負著多少人的懷念,發生多少故事它都知道、有多少軍友暗自流淚它都看過,就在離開前,我特別把它的容貌仔細記清楚,下回相見不知何年何月。 前兩趟找到自己的家,當確定有幾個家已經被剷平、有的被當成牛舍,幸好我住過最久家還依然健在。草長過腰,當它是年久未刮的鬍子;木板門換成了船艙鐵門,就當它是裝了假牙。門眉上的「有我無敵」標語被抹除,哨所前「毋忘在莒」石碑被打掉,坑道射口內的大國徽消失,就當是為了迎接兩岸新時代的來臨,這個「家」任務完成可以功成身退了。在金門默默矗立數十年的老兵,雖然外觀不及當年的雄壯威武,至少它還在。 後幾趟返金是找別人的「家」,那是一種尋訪長者的心態,希望能從長者的身上看見國軍在金門奮鬥五十年的歷程,老兵逐漸凋零,碉堡也在消失中。月初還在歡樂春節氣氛中,金門特派員捎來急電:田埔連碉堡、反空降堡、有國徽的彈庫::::全部被打掉。聽見這比我們家更有歷史、更有特色的碉堡都被無情摧毀,除了惋惜我還能做些什麼?找出去年為田埔連所拍的影像,真的又成了遺照,這不是我拍到的影像第一次成為遺照,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又開始擔心,那一天將輪到我的家被打掉? 國軍為固守金門、保衛國家所建的碉堡,只希望能受適度的尊重,而不是將它們一味打掉,或是利用觀光之名將這些碉堡濃妝艷抹,改建成四不像的新碉堡,再用娛樂、表演心態將它們推上舞台,就請把碉堡就當是老兵,一位歷經滄桑的長者般對待。景點,是吸引觀光客順道來看一次,家是百看不膩。 好幾處金門的「家」您已經先走了,當年說過要與陣地同存亡的誓言,已經無法實現,只願您偶爾出現在夢境中,喚起我們對您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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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五日誌
街路上,有的人忙著沖洗門窗,有的忙著關店門,有的忙著趕辦年貨,有的大人帶著孩子在選購新衣新鞋,有的在擦拭麻將桌,小孩高興地放著鞭炮,提著供品敬神祭祖的人多了,「恭喜」、「新年好」的祝福話已此起彼落::: 天空又飄著細雨。我在紀念館大門前徘徊一陣,看看那兩張展覽的海報,已盡力守了五天了,任務完成了,可以捲收了。 再去叫杯咖啡!這幾天喝上癮了對面咖啡屋的咖啡。再來一杯吧,讓那香醇再陪我一些時刻,佐以這五天來的美好溫存。待咖啡喝完收畫就走。 當我步出咖啡屋,瞥見不遠騎樓下,三個小身影在玩耍,仔細一看,就是那天傍晚來看畫的那些小孩。一個小二,一個小一,一個幼稚生,三人在那下午起先在門前探頭探腦,我正招呼李老師母子而沒注意。後來,察覺到並問是不是來看畫?三人齊點頭。我就請他們進來看。他們小心看著,慢慢地看著。有時為了看仔細,還得踮著腳。有時三人竊竊私語,好像在討論什麼問題似的。對於這三個小孩結伴來看畫,原先是不以為意的,先入為主地認為小孩溜達兩三下就會閃人了,自己只顧和李老師討論,也以為三個小孩已閃掉了,竟然好一陣子出現在面前向我說「謝謝叔叔!」「叔叔再見!」讓在場的大人直說真是有教養的孩子,也很驚訝他們看得那麼仔細。在我許多次寫生的日子,總會遇見一些可愛純樸的小孩子,他們或問東問西的,或指導這指導那的,或是拿著紙筆陪在身旁畫,:::總留給我美好的回憶。如今,在這畫展時刻,又添了一樁,記下心來,也好增添回味。 準備收畫了,但許玉音來了。她剛從台灣回金,知道消息就過來。 夙聞地區有這麼位女油畫家,也時常見到她的作品。2005年10月曾在文化局第二展覽室參觀她的油畫展,對於那瑰麗的色彩、溫婉的風格頗有印象,也曾讀過明燦介紹她的文章--「乘著歌聲的翅膀」,但總緣慳一面,並不相識。今年初,同團赴廈門參展,才稍微認得。今早她能來,自己很高興,以她的繪畫修煉的功力,相信必能給我些好意見。 隨和的她看完後,一直誇說很不簡單。我一如先前對其他人所說的,表明自己才剛起步,要多聽些「忠言」,不可聽恭維溢美之詞,否則躊躇滿志會退步的。她接著說很用心已是不簡單了,而畫的感覺也滿耐看的。聽得讓我一再說感謝,並請她在簽名簿上留言,她大方寫著:「繪畫時,能從中得到一種快樂,就是最大的收穫。認真描繪,持續不間斷地慢慢畫出自己的世界,內在也更加豐足。─許玉音 2006.1.28除夕」。當要離開的時候,雨大了起來,下雨天,留客天,只好耽擱留下。兩人再談些寫作、書法的事,交換些心得。後來,管理紀念館的林小姐也加入,話題就更多了。 雨在過午十二時以後歇止。午飯後,和明燦、一安趕緊去收畫。三人齊力,霹靂啪啦,一下子就整理完畢。回家的車上,除了滿滿的畫外,也有著滿滿的祝福和鼓勵。 回到家中,邊將畫裝入紙箱裡,邊想到席德進的話「我慶幸我還繼續在作畫。過我自己選擇的自在生活。我把整個時間投入生活,投入藝術。至於我的『產品』如何?那又另當別論。」在展覽落幕之後,新的一年再過幾小時將屆,來給自己一個新年期勉吧,心想「堅持」兩字,應該是面對無盡長路時最有意義的也是最需要的。 過些天,這些畫將過個海,到烈嶼見見世面,接受批評指教。就當我裝好箱累在沙發上喘息,一個朋友打了電話來,問我的畫到底在哪兒展覽?我告訴他已經提早結束了,現已躺在家裡的箱子裡了。他嘆了氣說可惜。我只得安慰他不要將這件事掛記在心,好好去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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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一夜好眠
田間小路蜿蜒 修長的蘆葦最愛搖擺 有時他會輕聲說 小小的蒲公英在遊蕩 起風處是精靈在歌唱 月兒朦朧 抹淡天空 花香又在偷偷眨眼 點亮遠處深邃星光 如你眼底水波閃亮 你總說 夜深了 記得入眠 你會請幸福 帶來一床好夢 溫柔伴我 代替遠方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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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是我家
曾經風光一時的「巴剎」市集,民國二十一年六月六日正午,轟然一響,屋頂倒塌,七零八落,幸無傷亡,翌年整建乃得繼續營業,另在民國三十三年八月三十日,在盟軍飛機誤為日軍營區而遭投彈下造成悲慘的傷亡,當時轟隆轟隆的炸彈聲四起,飛機遠走後,發現東門池塘頭炸一顆,王爺宮後面姓魏的厝內一顆,孫氏厝附近也有一顆,模範街口一顆,「巴剎」、文厝內天井內也各中彈,這六顆炸彈分別傳出不同的災情,其中以「巴剎」南勢的災情最為慘重,屋頂被炸了一個大洞,建築物隨時有傾圮的危險,亡者身首易地,屍塊片片,還可看到死者一手持筷子,一塊滷肉還含銜在嘴中,死狀悲慘,令人怵目驚心,此次竟有十九位無辜的百姓枉斷魂。 受創嚴重的「巴剎」,直至民國三十六年始由鎮公所統籌規劃後決定修建,修建後的「巴剎」又恢復往日熱鬧的場面,市場內攤販櫛比鱗次,摩肩接踵,生意興隆,也帶動週遭觀音亭街、下街、中街、頂街和緊鄰的模範街的商潮。其中的「清香」飯店,生意更是不惡,「清香」飯店由陳氏兄弟共同經營,販賣湯麵、飯食、各種小吃等,由於生意好人手不足,往往將客人付的鈔票就往掛在天花板的吊籃子丟進去,等到打烊後才將吊籃放下,一面數著花花綠綠的鈔票,一面掩不住內心的喜悅之情,終究辛苦忙碌總是有代價的。華燈夜倦,老闆將魚頭洗淨和上麵線,幾盤小菜,幾杯高粱小酒,老闆夥計加上親朋好友打個牙祭,好個賓主盡歡,人生一樂也。 人說風水輪流轉,在民國五十一年將王爺宮前的魚池填平,部分作為環城馬路,部分興建成為現在的東門里菜市場,就是俗稱的「外菜市」。從此「巴剎」就註定走入歷史,君不見現在的「巴剎」廣場已經成為各方私人車子的最佳停車場,現在部份已改建西式店屋,要不是其旁僅剩唯一一排古舊的二樓店屋在傾訴它的身世,恐怕再也沒人注意或喚醒人們的記憶了。 紅樓別影、中西合璧浪漫模範街 從「巴剎」廣場走上去經過「過街樓」(已拆去)就是聞名中外的模範街,模範街是由首任商會理事長倡議建設的。民國六十九年模範街莫名其妙的被改為自強街,對已將「模範街」琅琅上口的里民而言無不感到滿頭霧水,期期以為不然。 已逾八十一個歲月風霜的模範街在里民的心目中,那長長的七十五公尺是一條最美麗、最浪漫、最富詩意的街道,君不見華燈初上,一如燈海中的遊龍。充滿南洋風味整齊的二樓紅磚店屋,樓下是洋樓五腳氣的騎樓造型,二樓立面是承接一樓的弧形拱面而來,最特殊的是每戶的窗戶造型,戶戶不同,各顯風味,最具藝術氣息,在金門建築群中唯一充滿中西文化街道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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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厝活化風情多
而近年來又在國家公園、觀光旅遊局、文化局、林務所、農試所等及其他有關單位全力配合,金門整體環境變化甚多,連我多年未回來金門的親朋好友,都覺得金門真的好美好乾淨,宛如置身在歐洲寧靜的鄉村,怪不得這位阿伯有如此想法。 古厝當然有主人,要不怎能爭求同意修建,如在海外,在家鄉的房子還會請人託管,何況金門好多古厝洋樓大都是華僑在南洋經商致富,子孫大都下南洋發展,而勤儉工作攢錢三代人省吃儉用起大厝,卻常因兄弟子孫多,一個人分不到一間房,而另起爐灶蓋新房,古厝番仔樓這些精美的老房子就被閒置當倉庫放農具等,有人又出外吃頭路,更無人去點燈火,久了就傾圮倒塌了,誰又出得了龐大的修建費,比較看得開的人,把房子讓給一房的兄弟去改建,但要修成舊時樣,可比拆了重蓋建新屋還頭大,因而很多人乾脆三七二十一剷平再造新屋,所以有國家公園來整修維護,至少保留了祖先的基業,怪不得說創業難守成更不易。 每當遊客離去,空空盪盪的大宅,我就在大庭院裡,望看著那些為著帶來好運的象徵雕塑,樓頂山頭設計很洋派刻寫「紫雲衍派」,就知是姓黃的子孫的,二樓門楣上的「福祿壽喜」就十足的中國傳統門匾額設計,酒瓶型的欄杆圍繞著頂樓四周及二樓的陽台,代表著平平安安,出入平安是大家祈求,我也祈求它真能帶給大家平安,可愛的小天使就在柱頭仰望,它可是純潔和平的象徵,我一直以為進庭院大門上的浮雕是雙獅抱著瓜果,多子多孫和尊貴的意思,碰巧有兩位先生路過討論它代表什麼意義,有位先生說是兩隻狗而那些瓜果是瓠,表示狗來富,我仔細端詳它是獅還是狗,另一位先生說想必是北京獅子狗,反正都是象徵著好運事,我可是外行看熱鬧,找個行家看門道去。 有人問我為什麼院子裡要種二棵龍眼樹,我只知道屋前不可種桑屋後不可種苦苓,龍眼不是有子嗎,又稱桂圓,有龍氣有貴氣,頂有吉祥富貴的樹,想必也是討個吉利,何況黃太太的先生說,這龍眼還很甜的哩! 看著這麼大的院子和房子,有著庭院深深,說不出的悵然,想想如能在院子裡擺上個桌椅,知己好友喝上幾杯高粱美酒或來上個醇香咖啡,亦或是禪意茶道等,也是個愜意日子,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是英英美代子,很多美事還真得有錢又有閒呢,還得懂得生活情趣,不知當年主人是否曾在此,有過與朋友邀杯共賞清空明月的閒情雅興。 看著屋前的活水流過花圃,黃先生說著源頭活水再起,表示有希望,雖然我們金門沒有像大陸有著超人氣的美景及古蹟,那種大山大水的磅礡氣勢,但我們卻有著小家碧玉的純樸白淨,在國家公園當義解時,偶而會聽見大陸來的遊客,說著閩南話:「金門是沒什麼,但是很乾淨、衛生很好。」 心想著大魚大肉吃多了,來個小菜小酌,清清淡淡更讓人想細嚼慢嚥,想想我們金門的觀光條件,不就是要走向小而美的「小城故事」,乾乾淨淨的環境也是種美,加上七座八祠的宗廟之美、四水歸塘的風水之美、還有僑鄉的建築之美,坐山觀局梳式排列的閩南建築,燕尾馬背紅瓦厝頂,點綴著藍天綠樹間,更有地下堡壘的戰地風光等等,小村小鎮的點點滴滴風光,如果能在金廈經濟共榮圈裡,成了廈門觀光景點之一,難不成又是另一個鼓浪嶼,是廈門另一處的後花園。 時候不早了,輕輕叩上低欄的矮門,再把大門深鎖,等著有緣人再來開啟,讓水頭四十二號民宿再展風華,讓金門的古厝再利用,吸引更多人潮,希望金門的觀光事業再起飛帶來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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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小說》秋香樂手
遇到她前,和唐伯虎一樣,他已經搜集了八個女人。 他擅長吹笛的手指,曾經按捺過多少女人的肌膚;他擅長彈bass的手指,曾經爬梳過多少女人的髮絲;他擅長擊鼓的手指,曾經扣擊過多少女人的心房?在遇見她後,他打算遺忘。 他想討好她,但她畢竟是不同世界的生物,她的情欲是隱匿的,毫無脈絡可循。他向她自白受傷跌蕩的過去,她毫不遲疑揭開他無情的破綻;他以為江東的父老為他永遠守候,她卻殘酷說出這全是他的幻想。 他以為他遇見了秋香,使出渾身解數想博得她的青睞。未料她是高等生物,他所自恃的技倆在她面前完全瓦解。她吹著笛,他便恍神地亦步亦驅;她彈奏bass的弦,他便甘願受她撥撩;她讓他的胸口,鳴著哄天雷動的心跳,直達天聽。 他心悅臣服。於是自廢武功,癱瘓本能,完完全全跟隨這天籟之音的帶領,就算踏入深淵也微笑墜陷。因為她是秋香,也是蠱惑人心的樂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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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是我家
民國九十一年七月,奎閣重新修竣,並首開祭典,冀祈浯島文風再盛,時金門寫作協會會長溫仕忠先生曾撰聯曰:「斗魁耀浯洲歷代英才光甲第,吉星臨太武千秋賢士煥人文。」以增其盛。 而祭拜魁星祈求考運順利,榮登金榜的祭品,根據山驗派地理師張雲盛老師的說法:拜魁星可和拜文昌帝君的祭品相同:蔥(聰明)、芹菜(勤學)、蒜(會算)、桂花(貴氣逼人)、龍眼乾(名列前茅)等,虔誠膜拜,努力讀書,必能如願。現在奎星樓雖劃歸南門里的範圍,但管理人依然是東門里的陳姓里民。時代不停進步,人們追求仕林之途千百年來也不曾改變,如果有一處讓人們的心願可以昇華寄託之處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奎星樓旁有二幢洋樓,位在珠浦東路的五號洋樓和緊鄰的陳詩吟洋樓,現在乏人照顧,皆已傾圮。而曾經風光一時和作為戰地政務期間大官居所和鎮公所的許氏洋樓,就在最後姓段的一家人搬至台灣後,留下空空的洋樓,如今鐵門栓已鏽色斑斑,一扇門板業已傾頹,隱約看到樓內陰闃隳敗的景象。從珠浦東路轉入莒光路二十九巷八號,隔著二十九巷一邊是南門里,另一邊是東門里,就在這一條巷子也有一幢洋樓,同樣顯露出歲月的痕跡。洋樓是金門人出洋夢的最佳歷史見證,而每幢洋樓都有訴不盡,道不完的感人故事,這也意味著為什麼洋樓總是孤獨矗立在原地,不改其滄桑的身世的原因了。如果有心人購買下來或透過其相關親人而加以整修作為民宿或經營咖啡賣點等,應該是一個可打造或經營的方向。 參觀奎星樓後經過陳詩吟洋樓前的小巷往北走經過莒光路二十九巷底轉莒光路六十九巷,在莒光路六十五號邊出口就是「中街」,往觀音亭方向直到衙門口(中山臺)以南的範圍皆屬東門里。另一條通過莒光路二十九巷二號,又回到「摸乳巷」,走出「摸乳巷」巷口,就是莒光路,視野豁然開朗原來衙門口又進入眼眸中。 衙門口的對面就是許獬讀書的叢青軒,後來成為金門鎮總兵署,這已是北門里的戶籍管轄範圍。就在衙門口旁有一座在戰地政務期間被作為憲兵司令部的王氏宗祠(王祖厝),是金門王氏宗族的總宗祠(大宗),每年開基始祖閩王三兄弟誕辰日及冬至日吃頭,王氏宗族來至全島各處甚至有台灣宗親會共襄盛舉,族人共聚一堂,左昭右穆,尊卑長幼,行禮如一,木本水源,水乳交融,感念祖宗之德澤,族人創業之維堅,以示飲水思源血融於水的感恩之意。 始建於民國初年的王氏宗祠:民國六十四年重修,為二落建築,規模頗為宏偉,據說王氏祖厝為建築名師王挺之所主導建築完成的。後殿有四點金柱、瓜筒、吊蓮等裝飾。最奇特是兩旁牆壁鑲嵌有彩繪的磁磚,盡是開基祖和歷史人物忠義節孝故事,以玆垂教後代子孫。在戰地政務期間王祖厝曾被挪為憲兵司令部之用。祖厝正殿內的地板被軍方挖空作為防空洞,再加上明堂短淺,頗有內局不實,外局不闊之狀,好事者以為影響王氏族人的發展,或是笑譚之一,姑且聽之。 命運多蹇、第一菜市場巴剎 走出王祖厝,順著狹隘的菜市場路走去,這一條路原稱為「打鐵街」,小小的是一片空曠的廣場,這原來是民國十四年由金門縣政府、金門縣商會,與地方人士在內教場所建的「巴剎」(原名為第一菜市場)市集的遺跡,在清末民初城區無市場設施,僅在衙門的街口凌亂聚集,因感市場衛生環境雜亂,而規劃在模範街街頭的內教場南面建立新市場「巴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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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愁予來我們家
「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這首詩收錄在高三上學期國文課中,讀過的人幾乎都能朗朗上口,這首詩的作者,斐聲國際藝文界的詩人鄭愁予先生,在一個偶然的機緣下,居然成了我們家的過客,與我們共渡了一個美麗的夜晚。 去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意想不到的事情居然發生了,晚上八點多左右,媽媽接到爸爸的電話後,對著樓上大叫:「孩子們趕快下來幫忙打掃,二十分鐘後,大詩人鄭愁予要來我們家聽音樂了」!我沒聽錯吧?再次確認後,我們馬上開始打掃家裡環境。從台北來金門渡假的姑姑,看到我們的舉動,覺得這真是大笑話,嘲笑說:「你們家終於要第二次變乾淨了,第一次乾淨,是剛搬進來的時候」。她的揶揄,我們很有度量的收下了,開始努力發揮團體總動員的力量,有人整理散落在桌子、椅子上的書;有人掃地板的灰塵;有人拖地,大家忙得一團亂,姑姑很夠義氣,把她那不到一歲的小表妹放在沙發上,幫我們把散在椅子上的外套塞進一個大紙箱裡,並提醒我們要記得拿出來。 這次詩人鄭愁予來金門,是由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叔叔的陪同下,前往城中和金門技術學院發表演講。剛到金門第一天晚上,爸爸陪鄭愁予賢伉儷,和一些朋友吃飯,飯後,爸爸就邀請鄭愁予來我們家聽鋼琴。客廳剛顯得比較乾淨清爽,就聽到爸爸停車聲,大家既緊張又期待地站在門口迎接,除了鄭愁予和夫人余梅芳女士外,還有楊樹清、洪德舜和鄭珍阿姨也一起來了。首先,我們幾個兄弟姊妹自我介紹,向鄭爺爺、鄭奶奶問好,媽媽端了一些水果和餅乾招待,向鄭大師一行人表示歡迎。 接著爸爸展示他多年來砸下重金換來的成果:蕭家班的鋼琴秀,由我們兄弟姊妹表演拿手的歌曲,娛樂嘉賓。由於我們彈奏的大多是校園民歌,一開始不知道他們聽的音樂比父母親那輩還早,所以比較沒有引起共鳴,後來知道他們喜歡唱的是藝術歌曲,就趕緊練一些歌曲,如︿花非花﹀、︿偶然﹀、︿玫瑰三願﹀,和︿燕子﹀,剛開始彈的是︿花非花﹀,由鄭爺爺先唱,反覆唱了三遍,後來感覺現場氣氛很好,鄭奶奶也加入了歌唱的行列,她原來就是學聲樂,因為身體不適,已經三十多年沒唱歌了,所以能在我們家聽到她的歌聲,實在是非常難得的事情,她點了一首玫瑰三願,雖然我從來沒聽過這首曲子,但我還是盡力把曲子彈出來,︿偶然﹀這首歌,我也從來都沒聽過,所以我請鄭爺爺唱了一遍,再設法伴奏,我在彈琴之際,聽到他們的合唱,真的是非常好聽。 時間飛快,兩小時一下就過去了,突然想到國文課有教鄭愁予的詩,我就拿課本請他簽名留念。最後,他們要回旅館休息去了,小妹彈了︿甜蜜的家庭﹀做結尾,鄭爺爺和奶奶說,好久沒這麼開心了,大家都很高興,並希望未來有緣再見面。車子走了,我彷彿從夢境回到現實,這真是美妙又令人難忘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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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厝活化風情多
每當至中山林遊客中心值班做義務解說員時,總會有不少的遊客望著櫃台後的牆壁,以「得月樓」為背景的洋樓群照片,駐足凝視發出內心的讚嘆,詢問這風景照是那兒,不會是歐洲的古堡碉樓吧!當然不是了,是我們金門水頭,值得一看的建築風光,尤其這幾年的古厝修築維護,更加美觀整潔,有空不妨走一走、看一看,體會一下過往「有水頭富,沒有水頭厝」的水頭建築之美。 因緣巧合,今年寒假沒去台灣,也沒跟團出遊,就想待在金門,適逢水頭四十二號民宿整修後,提供正月初一至十五供遊客參觀,我未加考慮就答應了小毛,初九至十五這七天去幫忙看顧一下水頭四十二號民宿,我竟然在舊時番仔樓待了七天,看著來來往往的遊客,驅逐了古老洋樓的空盪,聽著引發而來的聲音,陣陣不同的迴旋音響。 遊客已看過解說牌上註解,寫著「該民宿甫於去年修繕完成,目前尚未發包委外經營。此建築位於水頭著名地標「得月樓」旁,為黃永遷(大哥)、永鑿(二哥)兄弟致富後,於民國23至24年間(1934│35年)所興建。建物規模宏大,係二樓式五腳基洋樓類型,正面凹壽部分留設外廊。此建築各出水口外部之吐水皆以不同造型之魚獸表現,饒富特色;其他如山頭上的「紫雲衍派」也令人印象深刻,正立面的天使、彩繪瓷磚、柱頭的各式裝飾更是呈現出中西合璧的特色。」很少會再問房屋建築經過之事,卻有不少遊客以質疑的口吻會問,這家主人的後代還在嗎?為什麼不住在這兒呢?為什麼要讓國家公園管理呢?國家公園為什麼修繕好的古厝都要做民宿呢?要什麼條件才可以投標國家公園的民宿委外經營?住民宿一天多少錢? 住民宿一天多少,心裡納悶著,水頭不是有國家公園的民宿委外經營了?為什麼沒有人拿資料來這兒行銷打廣告,利用這難得的四十二號民宿開放參觀期間,有如小型的民宿博覽會,把自家經營的民宿特色利用平面立體版面或其它方式,在未利用的展示空間的房間展出,讓參觀的民眾遊客,更能去了解民宿的形態,也增加四十二號民宿可供參觀的內容,可能是推出太匆促,未能與民宿業者溝通商量,或有其他考量,只好請嚮往者上金門國家公園的網站去查了,但還是很雞婆的告訴他們,不只水頭有民宿,還有南山、歐厝、瓊林、珠山等,而夏興、后湖等也有古厝型民宿,價錢一天一間一人八百元,如果是兩個人一間是一千二百元,但有其他的經典私房另議,好在同我一起看管四十二號民宿的黃太太,是水頭社區發展協會的志工,所以還能大概了解有關民宿的一些問題,要不我還真不知一晚是多少住宿費。 好多遊客,不管是在地的金門人,或來自他鄉的外來客,參觀這寬敞有西洋味又帶著南洋番味,又有著中國傳統的風水味的番仔樓,雖然整體外觀的雕塑做工是沒有未修繕後座的四十四號洋樓(連著得月樓)來得棈緻繁複,但整修後的四十二號民宿卻有著寬闊的庭院,向陽面大,顯得格外亮麗,後院又有個大廚房和似SAP的大澡堂,好多人都有著當一下這兒的主人的慾望,無不詢問著這棟民宿何時招標,條件如何,有人好仔細的一間房一間房的參觀,更有的今早看了,下午又來看,更有昨兒已撫摸,今兒又不捨地來瞅它一眼,也有人問,非得當民宿嗎?不能做其它用途嗎?像這棟民宿如果只有樓上六間房,整個樓下空間不是很浪費?在閒聊中,有人問樓下做簡易的餐飲可以嗎?或類似茶藝館或咖啡座?還有人說為什麼不開放給文史工作者使用?我想不管具有何種身份資格,想要好好利用它,都可以投標,文史工作者或藝術耕耘者,可以找一些同好合資成為工作坊藝術村,餐飲業者有興趣,也不妨讓它有著美食的文化饗宴,只要不破壞改變原建築的規劃,又可以自己住,空餘房間留出來,租給喜好者同享著有品味有個性的房屋,別於一般太商業化的旅社飯店,讓旅行者有著住家的感覺,多溫馨美好。 最可愛的是一位看起來很紳士的老人家,跟著他的家屬五個人,住台灣原籍廈門,金門的古厝洋樓讓他有著濃濃鄉愁,可惜回廈門已不見了,只能去鼓浪嶼走一走看一看,這次來金門有著回鄉的感覺,很想來金門養老,我心裡想是不是金門福利太好了,可是看他不像是為了福利而來,竟問我這棟洋樓價碼,光整修費就花了一仟八佰九十五萬元的新台幣,土地所有權是原屋的主人,而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幫其修護,只擁有地上權三十年,三十年後歸還原主人使用,目前只能租標不可售賣,那標下來不做民宿,找幾個朋友來住可以嗎?真的不錯的構思,在台灣那有這麼有建築品味的別墅洋樓,周邊環境又是如此優雅的閩南洋樓建築群落。